------------ 第一卷 长白迷雾 ------------ 第一章 摄影师的烦恼 我叫赵士雄,1990年在东北出生,却因父亲的工作关系在皖南长大。 2013年我大学毕业之后,去了一家大型建筑企业工作。工地生活枯燥乏味,又少有休息,不过好在我特别钟情摄影,背着一只单反,假期短了,就跑到工地附近的山里,偶尔遇到长假,就兴冲冲地赶往名山大川。若说这山里山外地跑着,顶多算是苦中作乐,但对那段时期的我来讲,可以说是意义非凡,偶尔接到一点私活,还能赚点外快补贴家用。 然而从2014年开始,这爱不释手的相机却给我带来了无尽的苦恼。 那一段时间,我的照片里经常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人骨、人头、人发…千奇百怪,数不胜数。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某位黑客的恶作剧,专门折磨我们这些籍籍无名的新手摄影师。但专业人士检查一番之后,表示无论相机还是电脑打印机、硬件还是软件,都没有被做过手脚。 周边同事和我提起泰国恐怖片中恶灵缠身的桥段,一致认为我遭遇了超自然事件。 虽然我承认有些事情玄之又玄,不过我可是受过十几年唯物主义教育的新青年,这些在我看来多多少少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于是我便决心主动出击,在实地考察中寻找真相。 事实告诉我,这不是玄学事件。因为当我壮着胆子去考察之后,才发现这些残肢断臂不止存在于我的想象和照片之中,它们有的埋在土里,有的挂在树上,深究起来,其背后都是些赤裸裸的、骇人听闻的故事。 这些都不是一介草民能解决的,我只能如实报告公安机关,并且“指认现场”、配合调查。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我还能安慰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毕竟警民不分家,我这也算是帮人民警察出了份力。 实际上我每个月四次出游,有三次都能遇到这种糟心的事件,时间长了,我自己也就麻木了。不过公司领导和同事可不这么想,警方频频申请协助严重影响了我的日常工作,不能为公司带来效益,还要按时支付我工钱,领导早就“欲先辞我而后快”,身边同事更是视我为“瘟神”,巴不得我早点卷铺盖滚蛋,生怕把厄运带到他们头上。 亲朋好友认为国企编制来之不易,劝我放下相机,安心工作。我权衡之后,认为摄影这行是英雄不问出处的,便索性辞职做了全职摄影师。 辞职之后,有小报媒体找到我,把我奉为“正义使者”、挖掘黑暗真相的“民主斗士”,想高薪聘我为通讯记者,专为他们拍照,制造所谓的爆炸性新闻。 本来是件“强强联合”、“互利共赢”的好事,可我听了却大怒,说你们更狠,别人把我当瘟神,你们还要利用“瘟神”,滚滚滚,赶紧滚蛋。 没有了固定工作的羁绊,我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整日纵情山水,搜集天地风光,虽说照片里仍然会不时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总算是瑕不掩瑜,一时间我在摄影小圈里也是小有名气。 然而好景不长,我招惹脏东西的事还是在圈子里小范围传开了,没人敢要我的图,于是我再一次失业了。 家里人思前想后,一致认为我是招惹了某个不愿离开人世的怨灵,便带我寻访许多国术高手、玄学大拿,银子花了不少,但却毫无效果。 其实我这事也没什么,只要我不去照相,那些东西便不能影响我半分。可我这人就是倔强,或者说是迂腐,偏偏就不放下手里的家伙。从那时起,父母开始经常性地吵架,直到有一天,母亲在和我父亲争吵的过程中,把我的相机和镜头都砸了个稀巴烂。 诸位是否有那种信仰崩塌、生不如死的感觉?摄影便是我的信仰,那时我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毁了,不如一死了之。在我做这个决定的前一天,我躲在屋子里,一笔一划地写了封“遗书”,无非就是感叹自己命途多舛,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国家云云。夜里,我在桥边吹着冷风,半斤白酒下了肚,又开始伤春悲秋,不觉泪流满面。 路上行人渐少,我借着酒劲,从桥上一跃而下,心想自己屈辱又短暂的一生终于解脱了。 迷离中,我好像梦到一群人围在我的身边,我的母亲伏在我的身体上痛哭,父亲眼圈红红的,指着我,一边哭一边骂我是个窝囊废,而我小学暗恋的对象,此时正挽着一个帅哥的胳膊,毫不掩饰地大声嘲笑我。 后来,在胸腔和鼻腔的剧烈疼痛的刺激下,我醒了过来,猛地吸气,又猛地咳出去,全数喷到了对我进行急救的人身上。周围的人一阵欢呼,我看着父母和周围的一切,不由感叹:活着真是太好了。 听说救我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哥,不过他却在把我捞上来之后就默默离开了。 父亲终究还是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子自甘堕落,过了年后,他请了一个月假,带我回东北找他几乎从来没提过的老爹,也就是我的祖父。意识里,我认为祖父母早早就去世了,也从未有过思念祖父祖母这种感情,仿佛我的世界里就没有祖辈的概念。 突然多出个祖父,这个消息让我十分兴奋,回东北之前,我用自己的积蓄偷偷买了套二手尼康,还想着去拍个雪景。 ------------ 第二章 老黄岭的女尸 第一次回到东北,我发现这里没有想象中的冷,背阴处确实还有积雪,但向阳处早已经融化,马路上的雪被车尾气一烘也化成黑乎乎的雪水,车轮碾过飞溅地到处都是,想来和南方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树木都光秃秃的。 没一会工夫,父亲已经联系好了车,包车150块钱,据他说那偏僻村庄里根本就没几户人家,所以也没有班车,我赶紧去旁边超市买了点水果、蔬菜还有些肉片,想了想又买了壶散酒,上了一辆有些破旧的面包车。 司机是一个健谈的大哥,一开始和我父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感觉到我父亲不太想说话,就找到了坐在副驾驶的我,不断抱怨这年头伙计不好干,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身体还不好,压力颇大。这要是在以前,我还会深表同情,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有心情去理他。 汽车渐渐驶离这水泥森林,进到县道里,公路边的农田被白雪覆盖,茫茫望不到边,偶尔有几户人家出现,零零散散。不久,汽车开始往七歪八扭的山上爬,这里阳光照不进来,地上还结着冰,话痨司机也闭口不言,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 即使车速降到最低,我还是害怕得紧,生怕这车坠到那山谷里。 所幸司机的车技和运气都不错,我们平安到达了山顶,司机停下了车,说是要等太阳再大一大,不然可不敢下山。 我松了一口气,就怕这司机逞能强行下山,那只怕真的要出师未捷了。父亲和这司机下车抽烟,我不抽烟,从包里掏出相机,披上衣服下了车。 好家伙,刚一下车,一阵寒风就迎面吹来,呼呼地往领口里灌,我赶紧把拉锁提到下巴,把事先准备的手闷子戴上,在这高山之上眺望这北国风光。 “这岭子叫老黄岭,小时候老头子经常带我来这里采蘑菇,捡松果。”父亲见我看的认真,走到我身旁解释道。 父亲管我的祖父叫老头子,我是理解的,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一眼,应该是父子间有了隔阂。 身后引擎轰鸣声传来,父亲丢掉手中的烟头,用鞋底碾灭,招呼我一起上车。 我抓紧时间按下快门,记录下我在东北的第一张照片,可当我看到相机里的照片时,感觉后脑勺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差点晕了过去:阳光从盖满白雪的松树之间照射进来,而一棵挺拔的松树之下,赫然有一堆乌黑突兀地附着在上面。 一年来我被这东西折磨地不轻,当即就认出那是团乌漆墨黑的头发。好死不死!没想到跑了大半个中国还是逃不脱命运的束缚! 我向身后大声呼喊,父亲和那司机都跑了进来,看见那东西也是“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我父亲当即打电话报了警,那司机倒是毫不避讳,竟伸手去抓那被冻得硬邦邦的头发,并把那玩意往出拉。 可能是下部冻得粘连了,他这一番拉动毫无建树,就开始左右晃动,这下把那周围的积雪全给抖落了去,露出了正主:一具女尸,穿着冬天的衣服,瘫靠在一棵松树下,头发很长,脑袋耷拉着,眼睛闭死,嘴半张开,里面还有少量积雪,皮肤水分缺失,未见明显腐败的迹象,看样子才死了不久。这女人穿着时髦,看上去最多三十岁,甚至可能更小,父亲一直叹气摇头,说正是大好年纪,真是可惜了。 我皱着眉,总感觉这些许干瘪的面孔十分熟悉,但怎么可能? 没过多久,山脚下乌拉乌拉的警笛声传上来,一辆巡逻车和一辆箱货停在我们的车后面。巡逻车上下来三个警察,那箱货上下来一个穿白大褂的,还有两个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警察绕着几棵树缠了一圈警戒带,把我们几个请了出去。 一个中年警官很是客气,说外面太冷,招呼我们进车里休息下,做下笔录。这桩案子显然与我们无关,笔录也就是简单询问一下我们发现这尸体的经过。 做完笔录之后,他让我们先下车,暂时不要离开。这我们自然不会有异议,老老实实爬回那辆破面包车上。 那巡逻车呼地开进了山下的村子里。没过多久,又开了回来,在路边稳稳地停好。 那中年警官下了车,小跑绕到后面,把车门打开。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就像是港片里马仔伺候黑社会大哥一样。这一幕让我笑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什么人还讲究如此排场,让一个二级警督心甘情愿当小弟? 我和那司机都好奇地张望着,我父亲却侧过脸望向另一边。只见车里竟然缓缓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对招风耳,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外面还披了件军大衣。这个老头身体十分硬朗,他拒绝了中年警官的搀扶,下了车径直走向案发现场。 几名工作人员见到这老者,立马起身肃立一旁,向这老者汇报着什么,老者听了不时点头,然后慢慢蹲下身来,左手放到那女尸的额头上,右手按在树上。他背对着我们,我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持续了好一会,老者又点了点头,一个年轻警察赶紧将他扶起,将老者身上的雪拍掉。老者招招手,那中年警官赶紧拿着笔本过去,记下老者和他说的话。那两个蓝衣大叔一前一后,把那冻僵的尸体从地上抱起,抬进后面那箱货里。 这幅场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怎么警察办案,反而全以这来历不明的老头为主? 我胡思乱想的工夫,几个警察已经毕恭毕敬地将老者送出来,并示意我们可以离开。这老者上车前,回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感觉到他愣了一下,把身子转向我们这边,然后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停在车窗前,盯着车里看,眼神从锐利到模糊。 我不明所以,转头看向父亲,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下车吧,那就是你爷爷。” ------------ 第三章 祖孙约定 什么?这威风凛凛的老头儿就是我的祖父啊! 大家年少时可能都经历过,父母把你拉到你一个陌生大叔面前,让你开口叫三舅、二叔,然后你羞涩地躲在后面,叫不出口。但是面对至亲,这却是另一番情景:我面前的是一直存在,却和我从未谋面的祖父,所以当时心理上没有任何排斥,马上下了车。 从我开门的那一刻起,祖父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我的身上,笑吟吟地看着我,可是我却露了怯,到了嘴边的“爷爷”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憋的脸红脖子粗,这时父亲也从车里钻出来,绕过我上前说道:“我带士雄过来了!” 没有称呼,祖父却并不在意,开心地和那警察介绍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并表示我们有车会自行离开,那警察不肯,非要用巡逻车送我们。我们扭不过,就把那司机打发走了,由着中年警官带我们下山。 车上,父亲被我祖父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和我一起坐到后排。我支支吾吾地喊出了声爷爷,祖父听了乐的直拍大腿,摸着我的肩膀,将我由上到下地仔细看了好几遍,嘴里一直说着:“好,不错,好,好…”巡逻车里挺暖和的,我的心里也很暖,已经很少有人待我这样温和了。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山脚,缓坡上有间小房子,向阳而建,还是砖混结构,铝合金窗,坡上有条小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直通那间小屋。 这就是祖父的地盘吗?我发现这小房子高高在上,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呵!思绪间我开门下车,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冰层上,下面还有各式鱼儿快速游动,看得我头晕。我隐约感觉这冰层有七八米厚,不禁感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上了坡,我惊奇地发现房子前面竟然还有个小院子,用栅栏围起,想来祖父平时在这里还种着一些蔬菜,院子左侧还有一条路顺着山腰延伸出去,应该是平时祖父往返所用。 刚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父亲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子上,对我说:“你先去外面待会,我有事先和你爷爷说。”说完自己就坐到了炕头,而祖父却不在意自己儿子强势的态度,摸了摸我冰凉的手,示意我快去门厅烤火。 我倚在门后,想听听他们父子俩在说些什么,无奈二人谈话声音实在是太小,连一丝细小的声音都传不出来,只能作罢。 来到火炉旁,我看着里面腾腾的火焰,从新奇和喜悦中回到现实:祖父看起来很有本事,但毕竟已经九十四岁了,他有办法帮我吗? 正当思索之间,我听见了父亲的呼唤: “赵士雄,你进来!” 我心里激动又忐忑,蹑手蹑脚地进了里屋。 “我现在出去一趟,你有什么事就和他说。”父亲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我只见他脖子以上都有些红,气息不匀,只怕是刚刚和祖父吵了架,但却什么都没听到。 父亲摔门而去,祖父却不是很在意,仍是笑吟吟地看着我问:“对总能遇到死人这事,你自己是什么看法?” 我无奈地表示已经麻木了,只是感觉晦气的很。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放松心神,左手抓住我的手腕,右手轻轻放在我的额头之上,他之前曾在山顶对那女尸也施展过这一手,所以我当时心里有些许抗拒。没想到我刚有反应,祖父立刻出声阻止:“冷静!放松!” 我不敢再动,大脑一片空白,由着祖父“作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祖父双手离开我的身体,表情兴奋地对我说:“傻孩子,这是天赋啊!” 什么?天赋?我当即表态,这份天赋断送我的职业生涯,毁掉我的人际交往,我宁可不要! 祖父貌似很惊奇于我强烈的抵触,笑容凝固了好一会才说:“哦…也是难怪,无妨,既然你找到我,那这事就可以解决,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条件?我脑子里瞬间闪过灵异小说里各种龙套人物出卖灵魂的情节,脸瞬间吓绿了。 还好祖父不是那玩弄人心的恶魔,也没有卖关子,笑呵呵地说:“你是我的孙子,我当然不会为难你,很简单,在这里陪我住到春天就好。” 这么简单?也是,他老人家还不至于坑自己的孙子吧,于是我满口子答应下来。 谈完了正事,祖父开始对我嘘寒问暖,逐渐变得和寻常老人一样唠叨,我以为我还要在这住上两三个月,便借口寻我父亲,赶紧逃离了去。 站在山坡上,我看着远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不禁开始想象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胡同小巷、田园风光?离开这里的人现在何处?四处看着,我在冰面上中央发现了一个黑点,想来应该是我的父亲,我便赶紧下了山坡,从冰上滑跑过去。 父亲蹲在冰面上,指着下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对我说:“这个是以前咱们家院子里的大梨树,这梨可好吃了,就是总长虫子,那时候也没有农药,有时候一咬就咬到肉乎乎的大虫子,苦溜溜的。” 我哈哈大笑,也蹲下来观察这水下的老古董。 “老头子和你说什么了?”父亲问我。 “他说可以帮我,但是要我在这里陪他住到春天。”我如实回答。 “哼,老头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父亲忽然站起,接着说道:“他既让你在这陪他,你就陪他便是,不过他要是教你什么东西,你一概不准和他学,听见没?” 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反应如此强烈,只能先答应着,他见我回答的敷衍,冷哼一声,说他饿了,要回去煮火锅吃。 当晚祖父拿出了他珍藏的冻豆腐和榛子蘑,给火锅增添了不少风味,虽然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总有些特质还是原封不动地遗传下来,比如我们爷孙三个都特别喜欢吃豆腐,尤其是我祖父,我父亲说他早年间总把“豆腐是我命”挂在嘴边,我听了便在旁边打趣:那要是见了肉呢?祖父答:见了肉我就不要命了!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一顿饭下来,气氛竟然还很融洽。 ------------ 第四章 特别顾问与老同学 第二天一早,父亲很早就起来把这小房子里外上下都检查修理了一番,对还在热炕头睡懒觉的我说事情已经办妥,他要回去上班了。 虽然昨日晚餐时分,祖孙三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但明显他们父子间还有没消除的隔阂,所以我并没有挽留父亲,只是答应他我会照顾好祖父。 稍晚,我和父亲、祖父上了一辆丰田霸道,这还是祖父求着村里王老二,要他顺路捎带我们去县城。王老二今年四十多岁,和我父亲差不多,却不是土生土长的富城峪人,前几年搬进这里来搞了个钓鱼俱乐部,主打夏季休闲垂钓,从钓鱼佬身上赚了不少钱,平时住在县城,近几日回来“勘察地形地貌”,今天正好要返回城里,便被我祖父抓了壮丁。 这人不错,对我祖父也很是尊敬,硬是要把我们爷仨送到机场,不过我祖父表示把车开到公安局即可,他到那里有些事情。 当听到“公安局”三个字时,我注意到王老二稍微愣了神,不过很快缓了过来,我也没多在意,这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正常反应吧。 公安局里,我们遇到了昨天给我们做笔录的中年警官,他自我介绍他叫李明斌,是县刑警队长,长期受我祖父照顾,告诉我们遇到麻烦找他便可,绝对全力以赴。 我们笑着推辞,祖父却毫不客气,让李队长找人把我们爷俩儿送到机场。 李队长二话不说,安排他的徒弟张全,就是昨天随他在山顶办案的年轻警察送我们。 我发现张全虽然和我年纪相仿,做事却要老练许多,帮我父亲办好一切手续,还给我父亲买了许多吃食,回去的路上,我起了交朋友的心思,便找了个话题问他: “昨天山上是什么情况啊?” 张全诧异地往副驾驶这边看了一眼,问我:“哦,你对这个还感兴趣?” “嗯,我这人就是好奇,你们要是有规定,不方便透露就算了。”我知道这些事一般是不会先对老百姓透露的。 “唉,按规定我是不该说这些的,不过谁让你是赵爷的孙子呢?其实就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一个皖南籍姑娘被一个本地人给害了,才二十四岁啊,可惜了。” “皖南?”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啊。”张全点点头,“哦,你也是皖南的,咋的,不是你认识的人吧?” 他这句话有些开玩笑的意味了,而我却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李雪梅?朝国族?”我问出了我迫切想知道,但又害怕知道的问题。 张全听到我的话后,把头转向我这边,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是赵爷?还是你自己也懂这个?这也遗传?” 看来我猜对了,但我很难过,摇摇头说:“我不懂,只不过这个人是我同学。” “节哀,节哀。”张全没再拿这个事打趣,安静地开着车。 我靠在窗子上,记忆回到小学,邻桌一个阳光漂亮的女孩,突然有一天不再来学校了,老师说她父亲做生意失败自杀,母亲也离家出走,而我们也再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没想到十几年之后,我能再见到这个一段时间以来最想见的人,只不过已经是天人两隔。 难过之余,我向张全询问我这可怜同学的死因,他表示自己知道的也不多,想知道具体情况,最好亲自问我祖父。 他告诉我,我的祖父赵清潭是一方玄学大师,警方的特别顾问,一手读心术,辽东无出其右。 张全和我十分投缘,本要与我到祖父家促膝长谈,却接到了警局的电话,把我丢在山脚下,风也似的离开了。 我刚进到院子里,就听到屋里一阵叽里哇啦,鸟语一般,竟是祖父的声音。我没敢进去,就从窗户里偷看,见祖父盘腿坐在炕头,腰杆挺得笔直,口中一张一合,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好像在念咒,又好像在唱歌,弄得我心里瘆得慌。 我在窗外观察了一阵,那声音戛然而止,祖父绷直的身躯也瘫软下来,我阵脚大乱,推开门冲了进去。 爷爷! ------------ 第五章 钓鱼俱乐部的秘密 事情没有很严重,虽然祖父满头大汗,全身无力,但他神志清醒,说这是老毛病了,躺下休息片刻便好。 我以为祖父刚才是什么大仙附体,或者是中了邪,但他表示他只是在联系一位远方老友。 晚间,我见祖父身体有所好转,便将山顶死者是我同学一事告知,向他询问具体情况。 祖父十分诧异,显然他也没料到我与死者还有这层关系,不过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反问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觉得王老二这人怎么样?” “还不错吧,挺热心的一个人。”我回答。 “哦,你是这么想的吗?”祖父挣扎着坐起,又说:“我有些读心预测的本事,那天小李队长找我帮忙,我便用了些特殊的手段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你这同学本来是朝国人,还是王老二的小老婆!” 这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我这同学还是纯正的朝国人,我们以前都以为她只是朝国族。她离开皖南来到东北,应该是这边朝国族比较多的缘故吧,至于她做了一个四十多岁大叔的小老婆这事,也不难理解,想来她这么多年一定过得很凄苦。 可是他的死和王老二有什么关系? 祖父告诉我,王老二好些年前就从政府那里包下了这片地界,这么些年来稳赔不赚,差点就投河自尽。可是近两年以来,他的生意风生水起,游客络绎不绝,这王老二赚的是盆满钵满。 “有一套啊!”我开口称赞道。 祖父则冷哼一声:“哼,确实是有一套!你可知道这钓鱼的行当靠什么赚钱,靠什么吸引游客?” “当然是鱼啊,有鱼钓,那些钓鱼佬才有成就感嘛,来的人自然就多了!”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那你以为这穷乡僻壤的山坳坳里,凭什么有这么多鱼给别人来钓?甚至还有一些平常根本见不到的鱼、龟一类的东西。” “……”我想说是鱼饵吸引过来的,又或者是自己养殖的,但又感觉太蠢了,这要多大的手笔?于是摇头不作声。 祖父喝了口水,看着我继续说道:“我想你一定知道有些人最能吸引阿猫阿狗这些小动物,这句话放在水里也是一样的。” 我的脑袋转的很快,惊呼道:“莫非…我那老同学是那种吸引鱼类的特殊体质?王老二拿她作饵?” 祖父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的眼神:“孺子可教!不过这种体质需要激发,当然不是王老二那种草包能做到的,其背后定有高手指点,这不过这所谓高手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点我倒是领会的到,我一直相信这世上总有些常人触及不到的东西,只不过生意做得好好的,王老二为何要弄死我这老同学,嫌钱挣得多了? 祖父表示这邪法是一种转移之术,王老二是有老婆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将这女孩带在身边,只能借姘居之时将那特殊气息转移到自己身上,并逐渐透支这女孩的生命,和“借运势”是一个道理。当然,王老二赚够了钱,这女孩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至于最终要她命的,应该是王老二背后的妖人。 一切线索都是祖父用秘法得到的,只能作为办案的导向,在这个凡事讲求证据的时代,目前想给王老二定罪很难。 我咬着牙,为老同学感到惋惜的同时,暗恨这世间竟如此肮脏,此事难道只能石沉大海了吗? 祖父读懂了我的心思,告诉我李队长已经将案件上报,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所行动,届时还会请他协助。 我思考了一会,表示会跟随他行动,一是照顾他的身体,而是为冤死的故人出一份力。 祖父听了哈哈大笑,说他确实年纪大了,下午仅仅是联系一下远方好友便体力不支,实在是不中用,未来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啊! 他说完还若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父亲明令禁止我和祖父学东西,而且我目前也没有这个想法。 祖父见我不应,笑而不语。 ------------ 第六章 千里追凶 事件进展的比想象中的要快,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我稀里糊涂地就被套上棉袄,推上一辆比亚迪。 张全开车,后排坐着祖父和李队长,我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怀里还有个黑色布包,里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破相机也在里头。 什么情况?我看着车窗外漆黑一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全看见我土包子进城一般迷茫的眼神,一边憋着笑,一边把情况跟我讲明: 延边传来消息,安图县公安局接到群众举报,其县域内有一伙人不务正业,整日非法集会,相关方面非常重视,警方立即联合有关部门重拳出击,企图将其一网打尽。 不料活动的策划者反侦察能力极强,利用无辜群众阻碍警方行动,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在警方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后来警方经过一番走访、调查,才知道这组织已经于市井之中潜伏了七八年,直到近期才跑到明面上来折腾,其发起者和领导人来历不明。警方通过各类手段侦查,截至昨天已经基本确定其行踪,并缩小抓捕范围。 恰巧王老二今天凌晨也出发前往延边,时间之巧让人有理由相信二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甚至那人就是王老二事件的幕后黑手。 这起案件都非常重视,特意派了指导小组下来指挥此次抓捕行动,我们这边也派出少量警力加入了联合行动组,其中就包括我祖父这个特别顾问,我则作为家属陪同。 汽车沿着鹤大高速跑了7个多小时到了安图县。安图县地处长白山麓,大名鼎鼎的长白山天池就坐落在其境内。不过历史终归是历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通的,而这也只是我当时对这座小城的粗浅看法。 我们中途接到了指挥部的联络,没有任何休息,直接前往明月镇南部的石门山。 这石门山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石灰岩高山,刘氏年代采石工人在此发现了一处洞穴,后来成立发掘小组,在其中发现了一颗古人类牙齿的化石,以此推断距今2-3万年左右,此地便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所以此地也被称为“安图人遗址”,目前该区域处于半开放的状态。 所谓半开放,就是部分区域开发为旅游景点供游客和市民观赏游览,其余部分处于封禁状态。由于是冬季,这片区域没什么游客,但还是有部分当地人在向阳处吸氧健身,目前警方已经将群众疏散,此地封锁,派人进入洞穴搜查。 我们到的时候,半山腰已经围了一圈警察,在扎堆的警察外围,还有大概一个排的武警,全副武装,整齐列队。张全一起下了车,朝人群中央挥挥手,一个青年警察跑过来,和这李队长寒暄,期间有意无意地朝这车里面看。 那警官离开后,李队长钻回车里,和我祖父说明现在的情况:联合行动指挥部直到今天上午才最终确定集会发起者藏匿在这片区域。同时,由于王老二不是当局的重点监控对象,所以他巧妙避开了警方的监控,潜入了这片地界,侦查人员只在布尔哈通河右岸发现了王老二的丰田车。 警方在外围区域搜查后一无所获,基本确定两名嫌疑人都已经进入洞穴,而这洞穴自1981年封锁后就严禁任何人员入内,警方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派出二组六人的精干队员,携带先进装备器材,先行入内侦查。 这与我们的猜想不谋而合,看来那厮确实与王老二之间存在某种联系,这一次可以一石二鸟了。 这种大型围剿行动还是头一回领教,即便在车里,我仍然能感受到现场压抑的气氛。四处观望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穿粉色羽绒服的女人跪倒在一位警官面前,仰天哭嚎,那警官耳朵贴在肩膀上的对讲机上,多次将她扶起无果。我看得好奇,便转过头问李队长: “队长,那边是怎么回事?” 李队长和我祖父低着头商量事情,听到我问话,一时间缓不过神来,抬起头朝窗外乱看,经过我手一指他才明白,叹了口气说:“唉,说是王老二消失前还拐了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这女人应该是那男孩的母亲。” “嗯?”祖父听了这话也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往我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开门下了车。 我小心扶着他往那洞穴前走去。绕过车头时,正靠在车旁吸烟的张全和李队长对视一眼,把烟头扔掉,掀开驾驶座,拿出一个黑色物体塞到后腰上,是一把手枪。 我们四人走到洞口面前,先前那青年警察过来,说他叫李治廷,延边州局的,是本次行动现场协调联络人员之一。 我祖父点了点头,看向那瘫坐在地的妇女,对李治廷说:“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 这当然没有问题,青年警官带我们过去时,那女人坐在地上痛苦地摇着头,已经哭不出声了,融化的雪水把她的棉服浸染的又湿又脏。 她面前的警官正在冲着肩膀上的对讲机大吼大叫,而那对讲机里毫无回应,只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听得让人心慌。 “他妈了个巴子的!”那警官一把扯下肩上的对讲机,在手掌上嘭嘭砸了好几下,看到我们过来,拍了拍李治廷警官的肩膀,示意他照顾下地上那女人,连句话都没说就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李队长和张全合力把那女人搀扶到一旁干净处坐下,祖父问了她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回答,只能叹口气,将手掌放到她的额头上,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念着什么咒语,然后突然睁开眼,大声喊道:“不好!” ------------ 第七章 推理与直觉 “怎么了?”我扶着祖父,可以直接感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李治廷警官也好奇地靠过来询问。这时他的对讲突然响起,里面传出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先遣的两组队员全部失去联系。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震惊,六个人全部失联,有两种解释,一是对讲机信号遭到了屏蔽,或者是相距太远信号太弱,二是所有队员遭遇不测。如此情形,只希望是第一种吧。 “那男孩的生辰有些特殊,根据我的了解,有一种用活人祭祀的邪术,便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虽然祖父说的笼统隐晦,但我们都明白,这孩子下场肯定不会好。 “我想幕手黑手必然在山洞之内,而且他有什么方法可以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指挥王老二抢了这孩子进了洞里去,我们做什么动作他都看在眼里,然后迅速做出对策。”李队长和我祖父相交多年,有着特殊的默契,很快就推理出来。 “也许这家伙蓄谋已久,早就摸透了这对母子的行动规律,围剿之下,只能孤注一掷,准备鱼死网破了!”张全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不管李队长还是张全,都让我感受到警察强悍的推理办案能力。而我这个人比较左,不然也不能因为个破相机就寻死觅活的,此时听了他们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可不一定,万一那人就在外头一直看着呢?” 现场热烈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我祖父和两位警官都盯着我,眼神一动不动,看得我发毛,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竟然结巴起来:“我…我就是胡…胡说而已,你们不要当真。” 没想到李队长和张全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我祖父点了点头,对我说:“不,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这些老油条见得多了,想必是有些先入为,看对方的行事风格和手段,未必是精通此道的高手。” 不过由此看来这远古洞穴并不简单,此獠想必是用王老二作饵,让搜捕队员进去替他“踩雷”,一方面打击了围剿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为自己排除了洞内的危险,为自己的邪门歪道铺路。 果真如此的话,不得不说此人的心机异常深沉,而且心狠手辣,看来此前忽悠一众教徒,自焚献身的事确实出自其手。 事不宜迟,无论哪种猜想正确,都是需要立即行动。李队长提出由他出面,去和联合行动组长碰个头,交流意见。 不久,李队长返了回来,还带来四五个高阶警察,其中为首的老警官脸上有一道长长地疤痕,上面仿佛写满了久经沙场的故事。这人看起来严厉无比,但说话、动作都很是温和,尊称我祖父为“老先生”,自我介绍他是行动现场指挥员杨刚,先是肯定了我们的想法,然后问我们有什么具体的行动方式。 我祖父没有回答,反而问他:“洞里面情况如何?” 杨刚没有犹豫,答道:“六人失联,我们目前向上级请示再派两个班的武警、一队救护人员和精干民警进去。”他说完又向对讲机询问上级是否批复,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祖父表示他通过特殊手段搜查过这边区域,没有感受到特别的气息,也就是说,凭借此法目前无法确定那妖人实在洞内还是洞外,想来此人虽非高人,但也并非易于之辈。 杨指挥员表示早有心理准备,此人若是个草包,也不会将此地搅动的血雨腥风,他们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打算。 祖父接着说道:“我本受李队长所托,前来应对特殊情况,本不应多管搜捕方面的工作。但如今我方出师未捷,那被拐带的男孩恐怕关系着妖人更大的阴谋,就我的立场而言已经不能坐视不管。” “无论那妖人潜藏在何处,其最终目的都是对我方不利,所以我决定跟随第二批警员进入洞内,从根本上问题解决,救人、做事双管齐下。” 杨刚身后一个矮胖的警官露出欣喜的表情:“老先生肯出手帮忙最好不过,只是…”他没再往下说,而是环顾了周围。 “无妨,若是担心妖人在外作乱,伤及羽毛,警官大可带人撤下山去,或者可以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全力搜寻,我想如果这妖人若是钢筋铁骨,不惧枪炮,也没必要被诸位围困多时,畏首畏尾,在背后行那龌龊之事。” 我祖父这句话可以说很不留情面了,杨指挥员朝身后冷哼一声,对我祖父正色道:“老先生误会了,我们这些定会坚持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外人员会全力搜捕,不让歹徒逃脱。” 他这话倒是说得漂亮,没有说感谢的话,但是却肯定了我们的推断。 我们内部决定由相关经验丰富的李队长在外部协助,张全负责保护我祖父的安全,至于我,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手无缚鸡之力,适合在车里睡觉,最后还是我祖父发了话,于是我也被套上了一件防弹衣,背上祖父的背包,以顾问家属的身份,随大军进了洞子。 ------------ 第八章 暴动的蛇群 突击人员构成是这样的,一个班的武警、四名特警、两名精干刑警、四名专业救护人员再加上我们三人一共二十三人,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全军覆没的情况,我们打乱建制,分成两组。我、祖父、张全在第一组,和我们同行的还有包括排长在内的六名武警和一半其余力量,共十四人,以一位刘姓的老刑警为总指挥。 我们约定第二组收到第一组的联络信号后再进入洞穴,如果长时间没有收到消息,极可能第一组已经遇难,指挥部可以决定是否救援。 洞口不到两米高,左右宽可容一人通行,外部被保护的不错,上部有拦截落石的铁网。山洞里面十分宽敞,大概有四十几个平方,比外面暖和许多,不得不说古人类也是很会找地方,竟然找得到这么个冬暖夏凉的老巢。 洞内有很多考古挖的深坑,用护栏围起来,往深处走,里面越来越窄,黑漆漆一片,一面破烂的、工地常见的那种铁皮栅栏被丢在一边,上面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大字:“禁止通行”。 在强光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里面岩壁十分粗糙且狭窄,一干人等只能排成纵队鱼贯而入,武警开路,特警殿后,我和祖父被夹在中间保护起来。 沿着洞穴行进一段时间后,前方出现岔路,上面标记着向右的箭头,应该是先遣队做的记号。有前车之鉴,而且洞穴狭窄行动不便,我们便决定留下两名武警在这里看守记号,防止被人抹了去,并且作为中继站负责传递消息,随时联络支援,起到中继器的作用,我们余下十二人循记号进入右侧岔路。 岔路开始下行,通道更加宽敞。按理说,越往深处走应该越暖和才对,但我却感觉越来越冷,战士们也把枪挂在脖子上,腾出两手搓着取暖。路越走越宽,等来到平地时,通道已经有三四米宽,高也有三米左右,且有阵阵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还伴随着嘶嘶风声,吹在脸上如同针扎一样。 我还记得些流体力学的东西,知道截面越小,流速越大,想来岩壁上有许多细小的孔洞通向外面。我拿起手电往上面一照,有点点亮光反射回来,电光所到之处均有这种光点,我把这个事告诉我的祖父,祖父眯着眼看了半天,眉头紧紧锁起,小声喊了句;“停。” 众人其实早就冻得手脚冰凉,嘴唇发麻,但没有指挥员的命令只能闷声赶路,我祖父的一个“停”让这些精神高度紧张的家伙如闻仙音,立即驻足向我祖父看来。 刘警官搓着手从后面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上面有东西!”我祖父指了指上面。 众人闻讯,纷纷拿起强光手电往上面照去,这一照可不得了,整个棚顶都有光点闪烁,忽明忽暗,密密麻麻。 “什么东西?”那排长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出声问道。 “可能是活物,不要轻举妄动,慢慢往前走,不要出声。”我祖父严肃地说,眼睛一直盯着洞穴上面。 活物?这还了得!这么多苍蝇也能把人咬死了! “卸枪!”那排长小声,几个战士把枪从脖子上摘下,紧紧地攥在手里,两个特警将盾牌举起小心防卫,张全也从后腰上把那把手枪取下上了膛。 “岳亮!嘿,你干啥呢,快走啊,你他妈…” 有人没走?听见这话我们都回头看去,只见那叫岳亮的专业救援人员已经脱离队伍有七八米了,正打着手电筒,呆呆地盯着上面看,怎么叫都不答应。 突然,岩壁顶端一道红光降落,直直地落在岳亮的脸上。 “啊!”岳亮侧倒在地,惨叫起来,我用手电一照,看得我头皮发麻:一条浑身血红,拇指粗细,一米多长的大蛇咬在他的右眼上,还扭动着往那窟窿里钻。岳亮用手拉住那躁动之物,疼得满地打滚。 这个温度,怎么还有活动的蛇?反常必有妖! 他的战友看到岳亮倒地不起,撕心裂肺地大叫着冲了上去,而此时那洞顶又有红蛇落下,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一名特警眼疾手快,冲上去用盾牌挡到一边,自己却空门大开,被更多下落的红色撕咬。 我用手电照着上面,只见刚才还光点闪烁的洞顶,现在只剩下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孔洞,简直就和那蜂窝一般,原来是那怪物的老巢! “唰,唰!嘭!嘶…嘶…”从岳亮的位置开始,到我们这边,如同倾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越来越多的红蛇砸到地面,在地上疯狂游动,寻找下口的目标。 “嘭!嘭!”山洞里顿时枪声大作,子弹乱飞,不过只有少部分打在了蛇身上,也无关痛痒,大部子弹都不知所踪,我还看见好几颗都钻进了躺倒在地上那两位身上,震的那躯体一抖一抖的。那怪蛇见有血冒出来,更是疯狂地往那血泊里涌动。 一名士官想要趁着这空档把那活着的救援人员拉回来,却被蛇群无情的地吞噬,在地上大叫着扭动身躯,不一会就没了动静。 “快,快往里面撤!”眼看我们这边也要遭殃,刘警官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三班长!要两台喷火器进来!没有就不要进来!”排长也立即通过对讲机传达命令,不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草!”那排长忍不住爆了粗口,又转过来安慰剩下两个浑身颤抖的士兵说:“照顾好自个儿,别走神!” 祖父从我身上接过背包,快速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来,从里面抓出一把米黄色的粉末,抛洒在我们身前,经他一口气吹来,这些粉末犹如活物一般,附着在我们所有的身体表面。 “这东西可暂保你们不被这邪物侵扰!你们先撤!我来殿后!”这些人早有耳闻我祖父是玄学方面的大师,此时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也不管里面是否安全,撒腿就跑,快速地消失在通道深处,只留下我祖父、我、张全。 ------------ 第九章 哲学与玄学 那个被特警舍身救下的救援队员,此刻瘫倒在岩壁下边,生死不知。 “快,看那个还活着不!活着就拖过来!” 洞顶还不断有蛇落下,好在这药粉十分管用,以我为中心,一米范围内都不会有这怪蛇,我一靠近,这些怪物就四散而逃。 “还活着!来搭把手!”张全把手放到那人的脖颈上,感受到了稳定的脉搏,我看他身上只有一条脑袋硕大的死蛇,甚至连伤口都没有,想来是被吓晕的。 我和张全合力把那人抬起,放到祖父的身后,而地下躺的那几个,浑身是血窟窿,肤色青紫,早已经没了气息,看来这怪物不但凶猛无比,还带有剧毒。 祖父这时用这药粉横跨这山洞划了一条界线,界线两段各插了一面黄白相间的三角令旗,他招呼我们退到他身后,两手分别握着一黑一白两块石头,猛地碰在一起,生出些许火花,如此反复三次,那界线上竟凭空生出半米高的蓝紫色火幕。 一阵热浪扑鼻,刺鼻的气味在这通道里扩散开来。此时那些怪蛇再也顾不上嗜血吃肉,一个个扭曲着身子翻倒在地,露出白色的肚皮,有些身强力壮的则艰难地沿着墙壁上爬,钻回到自己的老巢里去,瑟瑟发抖,不再作乱。 一招毙敌!祖父这一手可真是惊艳到了我,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深谙通灵之术,没想到这驱邪杀敌的工夫也是十分了得,这还已经是耄耋之年的状态,若是年轻时候那该如何…我甚至都不敢想下去! 祖父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显然刚才耗费了他许多心力,我赶紧把汗擦干,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祖父见我一脸痴汉相,问我,难道不想逃出去吗? 竟然用“逃”这个字,显然是对我很看不起,我说:“里面还有十二个人等着救,王老二还没抓住,还有你说的大事…您老人家都不走,我哪有走的道理?” 我说的大义凛然,祖父听了哈哈大笑,张全正要将那全副武装救援队员背起,祖父说把这个累赘放在原地,联系外面把人救出去就好。 张全从那人身上找到一部对讲机,对这里面呜哩哇啦说了半天没有一点回应。祖父摆摆手,表示这火墙至少可以坚持三天,靠在火边暖和的很,不用担心冻死,要是提前醒了他会自己跑出去。 大战过后,我看着那满地狼藉和几副残缺不全的躯体,突然有些伤感,他们怀着捉拿真凶的一腔热血,却稀里糊涂地惨死在这远古洞穴中,我只知道那个只剩下一只眼的叫岳亮,其余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 我无法怪罪率先撤离的队员,也不能埋怨祖父为什么不早点用这杀招,毕竟刚才的变故只发生在刹那之间,没有全军覆没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张全见我恍惚,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来,整理好心情,朝他重重地点头,随着我祖父的脚步向洞内跨去。 “爷爷,你认得刚才那东西?看着像蛇,但这个季节,蛇不应该睡得死死的?”那恐怖的玩意又在我的脑海浮现,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认得。”祖父说。 这就奇怪了,都不认得这东西,怎么“对症下药”呢? 祖父是这样回答我的:人类虽自诩灵长之首,也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再强的人,也无法洞悉这世间的一切,你根本无需为不认识某一件东西而自责恼怒。然而,鸿蒙生天地,万物同根源,任何事物都有相似性,它既长相似蛇,那你大可认为那就是蛇,难道所有的蛇一定要冬眠吗?在这远古洞穴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祖父前半段话玄之又玄,在如此环境下我也难以细嚼慢咽,不过他后面倒是说得通俗,我在脑子里搜索一番,倒是进化论能解释的通,不过,进化论也只是达尔文一家的猜想,达尔文能洞悉万物吗? 显然不能。 想通了这些事,我感觉舒服多了,心里已经把自己和达尔文那种大拿放在了同一高度。不过我很快我就承认我不是高人,因为走了很久,这洞子只是不断上上下下,七歪八扭,变宽变窄、忽高忽低,让我烦躁郁闷得很。虽然不再有可怕的“蜂巢”,但是却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骨骼,他们有的半扎在石头里,有的就随意躺在地上,没有形成化石。 我们没有找到先遣队的任何踪迹,仿佛他们在岔路留下记号后便消失了,或者…他们根本没到这边来?那记号是不知道什么人画上,故意引导我们进入陷阱?这很有可能,毕竟如果他们来到这边,早被那蛇潮给淹没了。 我把我的猜想说给祖父听,他思索了一会,让我扶他靠墙坐下。他把手放在墙上,又行那通灵观想的法术,睁开眼之后却皱起眉头。 他问我们,进到这里面的一共多少人,我掰着指头数了数,先遣队六人,刚才退到这里五人,加上王老二和他拐带的孩子,应该一共十三人。 祖父缓缓摇了摇头,说他只感受到了七个人的气息,五个是我们同组队员,还有两个未知。我问他是不是王老二和那孩子,他说不是,王老二的气息他记得,这两股气息很弱,也许不是近期留下,就是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论是那一种,都不是好兆头。祖父通灵观想之后,身体虚弱了许多,我把他扶起来时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喘气声变得粗大,还不断咳嗽。 我有心想要带着祖父撤出去,张全和我想的想法一致,此时也劝我祖父先出去再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祖父见我们这两个小辈如此关心他,笑着说他这辈子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这根本不算什么,他清楚自己的寿禄,这把老骨头还顶得住,让我们放宽心。 我见他如此乐观坚持,而且气息也逐渐变匀,也就由着他去,我这当孙子的奉陪到底就是了。 ------------ 第十章 风萧萧兮 现场的气氛如同太子丹目送荆轲去刺秦王一般,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就差我用手机放首凄凉的音乐了。说起手机,我发现这里面是一点信号都没有,也是,连对讲机都不好使呢。 依祖父的意思,我们还是决定继续往前查看,如果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一侧性解决。至少寻找一下我们那五个同伴的踪迹。 抽出空来,我问祖父,他那两块黑白石头和那手“火墙”是怎么一回事? 祖父笑了,掏出那一黑一白的石头,放在我手里,说这玩意叫黑白阴阳石,和火石差不多,相互击打可以产生火花,引燃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比如说刚才的粉末。 那粉末则是御蛇人的不传之秘,据说是用雄黄、薄荷、人身、草果、银杏混合配置,从他得到那天起就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这次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握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感觉除了这对石头凉凉的,并没什么特殊,便把他们塞回包里去,心想我这爷爷会的可真多,要是我也能学上个一招半式,我看谁敢炒我鱿鱼! “嘭!”前方突然传来了枪声,这说明我们的人还活着。几人精神大振,顺着通道快速摸过去,期间又传来两声更大的枪响,越来越近,震得人耳朵疼。 当我快速转过一个直角弯,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撼的场景: 前方大概四十米处出现了一个向右的岔路,交汇区域面积有入口石洞那么大,一个穿迷彩服的人跌坐在中间,他的前方是汹涌的蛇潮。这些蛇是浑身漆黑,虽然每一条都有两三米长,比之前所见的红蛇要上大不少,但同样惧怕我祖父的神奇粉末,只敢冲着面前的人龇牙咧嘴,吞吐蛇信,相互纠缠,堆叠了大概有半米高,有不慎跌落到范围内的,就翻着白肚皮,瑟瑟发抖的同时被那人喂了子弹吃。 是我们的人,张全快速冲上去把那人扶住,回头大声告诉我们:是武警排长,看样子已经中了蛇毒。 我扶着祖父赶到后,发现这个汉子小腿处有许多细小的牙印,周围已经肿了起来,而他的脖子以下或多或少都泛着青紫色,显然已经中毒颇深。他看到我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精神一放松,那手枪就掉在了地上。 张全不顾那污秽,要帮他把毒液挤出来,却被这汉子拒绝: “我中了毒…活不了了,不用费劲了…他们去了右边,没看到记号…我就是等你们来…我…累了…”这句话好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连那层薄薄的眼皮都快支撑不住。他的精神逐渐萎靡,瞳孔逐渐扩散,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鼻子一酸,问祖父有没有办法救他,祖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他中毒太深,这种程度别说他无能为力,就是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 张全把头埋在铁汉的怀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到他在抽泣。 突然,排长的眼睛又睁开,眼珠瞪得老大,攥住张全的手说道:“如果看到我那两个兵,帮我照看一下!”然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响,脖子一歪,再无生气,这回却是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 不难想象,即便有我祖父的驱蛇药粉,排长还是不幸中了蛇毒,这汉子为了不拖累大伙,以凡人之躯挡住了暴动的蛇群,把生机让给自己的战友,拼着命坚持等我们到来,用最后一口气给我们指路。 想来他在弥留之际,心里最挂念的一定是他的父母,他一定希望有人能够帮忙照顾他们,告诉他们自己的儿子是光荣牺牲的,不要为他哭泣,可他没有和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只是拼下最后一口气,嘱托我们照看一下他手下的兵。 我感觉心脏被重重地捶了一下,这就是战友吗?那时的我并不太懂,但我想张全和我的祖父一定有不一样的感触吧。 祖父长叹一口气,从包里拿出药粉,洒向那狂乱的蛇群,又拿出那对黑白石头,颤抖地说: “我本以为你们是古物,生存至今也属不易,不想取你们性命。但如今你们为虎作伥,三番五次欺我族人致死,我断然没有再放过你们的道理!” 祖父十分激动,导致他双手不稳,几次击打石头都没有奏效。我看着心酸又心痛,从祖父手里接过那对石头,学着他的样子将两手猛然相碰。 然而这两块石头如同两个磁性极大、极性相同的磁铁一般,无论我怎么调换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将它们碰到一起,情急之下几乎要脱手而去。 这时祖父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和我说:“冷静下来,打开心门,全身心去想象两石相碰,产生火花的过程!记住!两手自然相碰即可,不要用蛮力!” 我不知道打开心门的意思,但是却冷静下来,听从祖父的话,松开绷紧的肌肉,放松自己的精神,想象着两块石头缓慢相接,剧烈摩擦碰撞的过程。 我感觉我肩膀都有种麻麻的电流感,两手像是自然,又像是不由自主的碰在一起。 “轰!”星星之火将那药粉燃起,蛇群瞬间被大火覆盖,不断扭动、翻滚,发出摄人心魂的凄惨嘶吼,我却没有理会,相反,这些毒物遭受的痛苦让我愈加兴奋,将我愤怒和压抑都转变为力量,驱使我的双手继续猛烈轰击。 “砰!砰!”在十几下的轰击之后,大火在蛇油的刺激下愈燃愈烈,蛇群终于安静下来,没有一条毒蛇能够在这愤怒的烈焰下逃生,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臭。而我感觉我的精力被手中的那对石头全都抽走了一般,双腿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 第十一章 畅行无阻的援军 张全把排长拖离大火边缘,又过来查看我的情况。我只是略微脱力,浑身上下都冒了许多汗,加之自己突然放了大火,内心有些激动。倒是我的祖父在指导我之后又没了力气,半蹲着靠在墙边,低着脑袋半张着嘴,呼呼地喘着气。 我挣扎着站起,和张全合力把我祖父扶在地上坐下。我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干燥,知道他有些缺水,但是进洞之前也是疏忽了,连瓶水都没有准备。 要说人类有些习惯,不经过特殊训练是难以改掉的,就比如人在焦急时会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来缓解内心的紧张,然而这个习惯此刻却救了我们:我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发现已经死去的排长身上还挂着一个水壶,张全当然也看到了,好在他没有对从一名烈士身上取下生命之水感到愧疚,果断将那水壶取下,沉沉的,晃了晃还是满的。 我想排长绝不会在乎他腰上的生命之水,相反,能做到物尽其用,他应该会很高兴。他可能在意的,只是这陪伴他多年的、富有纪念意义的军用水壶罢了。 张全蹲下来给我祖父喂水喝,不料他刚把盖子打开,却发出一声大叫,瘫坐在地,把那水壶都扔了出去。 这一声鬼叫把我也吓得不轻,看着水壶里面的水哗哗地流出来,我心疼不已,赶紧扑上去捡起,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吓成这样。 他脸色铁青地告诉我,他刚才看见有条蛇从里面钻出来,冲他鼻子咬来。我听了大为疑惑,把那水壶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也没看到有什么蛇,不禁笑他杯弓蛇影,蛇怎么会钻进水壶里来呢? 祖父喝了水后精神了很多,但还是体力不济。鉴于目前的状况,我们决定原地休息,整理思路,商讨下步的对策。 先后两次遭遇沉重打击,抓捕行动也已经转变为单纯的救援行动,截至现在已确认有四人牺牲,先遣队六人生死不知,我们与其他组员也被迫分散,体力耗尽,精神枯竭,也不知外部发生了什么,救援迟迟未至,如此势单力薄的处境下,我们决定先行撤离再做打算。 体力最好的张全将排长的尸身背起,我搀扶我的祖父沿着狭窄弯曲的洞穴原路返回,我们三人呼吸沉重,脚步轻浮,只盼一路上别再出现什么幺蛾子。然而万事不爽,怕什么来什么,我们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悉嗦,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张全放下排长,举起手枪对着身后黑漆漆的洞穴,精神高度紧张。 亮光!几束手电强光照射到我们的身体上、眼睛里,晃得我眼前一黑,而且还有武器上膛的声音传来,不过我心里却松了口气,看来是我们的人。 “前面的,是什么人?!”来人非常警惕,先查问我们的身份。 “一组张全!”张全右手握着手枪,横在额头前挡着光,大口喘气回答。 听到我们报出身份,来人将武器放下,快速跑过来。一行九人,打头的是一名武警,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班长,被他的排长留在二组待命,他将我们由上至下打量了一遍,出声问道: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这名班长观察一圈没见到自己的战友,有些焦急,语气比较冲,全无顾忌我们的感受。张全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我出声回答: “死四个,丢四个,还有一个活人在前面躺着,两个在门口看门,怎么,你们没看见?”我的语气很是不善,这人的情商是相当低,我们三个如此狼狈,他却视而不见。 “什么?死了?”二组队员听到了这个消息全都十分震惊,那班长更是摇着我的身子,问我死的都是谁?他的战友呢? 我不能再怪罪他了,这个人憨是憨了点,但对于战友的关心确实是情真意切,我侧过身子,把通道让开,排长的身躯出现在众人面前,四个武警见到昔日兄长好友此时脸色青紫、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早已魂归青天,崩溃大哭,扑上去“赵排!赵排!”地叫着,我才知道原来这铮铮铁骨还是我的本家。 风雨过后,我们和二组队员互换情报:一组遇到了蛇灾,除了排长,还有一名专业救护人员以及一名武警、一名特警不幸牺牲,一名救护人员处于昏迷状态,其他四人失踪。没有掌握到先遣队的行踪,更是不见王老二和小男孩,还有那幕后黑手。 二组传来的情报让我们更为头疼:我们进入洞穴不久,两名武警通过对讲机声称他们声发现了王老二和被拐男孩的行踪,指挥部立即命令他们盯紧,并派二组支援。 男孩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发了疯,先二组一步冲进洞穴。二组循着两名武警的指示,进入岔路左侧,在搜寻过程中失去了武警的联系和其他人的行踪,也没有遇到烧焦的蛇群或者其他奇怪的事件。 我们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拨人。 ------------ 第十二章 内讧 结合他们的描述和我们的遭遇,可以确定这个远古洞穴大致呈环形结构,或许还有一些我们没有发现的暗道,至于二组没有遭遇蛇群一事,在场大多数人认为这是一个涉及空间的问题,偏向于玄学,便将希望寄托在我祖父身上。 祖父思考了很久,众人见状也不敢打扰,都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时祖父开口说道:“此事也并非只能靠玄学解释,不知诸位是否听说过古代‘三式’?” 众人面面相觑,我心里却是明白,祖父所说的“三式”,应该就是古代术数绝学“太乙、奇门、六壬”,这些在文学和影视作品里多有体现。 祖父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继续说:“我对这方面了解也十分浅薄,‘三式’是洞悉天地万物变化规律的高深学问,而‘三式’之一的‘奇门’主地,最善研究空间变化。相传黄帝、太公、孔明等皆是大成学者,才能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我虽对奇门了解甚少,但却对观星之术有所涉猎。按照古天文学的观点,天、地、人、事之规律皆在两盘之间,地定天变,地盘结合年月、时辰可断天盘。我大胆猜测,此处的地形是随着某种规律在不断变化,但我的知识浅薄,目前还不能探知其中的皮毛。” 众人听完都沉默下来,事情麻烦了,按照这个观点,不得不让人想起电影中龙套角色被突然出现的石门困死、或者乱箭射死。此地则更为诡异,其变化悄无声息,毫无破绽,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也有不信邪的,一直守在排长身边的一个年轻士兵听到我祖父的话后突然暴起,指着地上的排长,冲我们破口大骂:“去你*的奇门遁甲,你那么厉害怎么我排长还躺在这里?怎么就你们几个没事?**的老神棍!” 这话点燃了我的怒火,我也不管他是什么暴力机关、人民子弟兵了,冲过去右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顶到墙边,朝他吼道:“去你*的,没我爷爷,所有人,都得死!” 我抬手要揍他,不过这士兵虽然脑子不转弯,但毕竟练过,轻松挣脱我的手,一脚就把我踢到另一面墙上,然后抬起步枪,枪口对着我! 张全见状,没有任何犹豫,抬起手枪指着那个士兵。同时,班长身后的两名士兵也举起步枪,分别对着张全和我的祖父。 我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当时可是被吓得不轻,腿都有些发抖,但还是不甘示弱地朝他们喊:“来啊!开枪啊!老子怕你们啊!” 和我起冲突的士兵显然比我还年轻气盛,听见我这话后抖了抖身子,快速、大口吸着气,右手食指在扳机旁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扣下,吓得旁边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剑拔弩张之际,那班长冲上前去,右手把那愣头青的枪口挡到一旁,左手关掉保险,顺势夺过步枪,抬起枪托就要砸下,但步枪在空中停留了很久,终究是没舍得落下。班长踢了那小子一脚,喝道:“滚回去!” 那小子被制服,张全也将手枪收回腰间,另外两名武警将步枪放下,危机解除。 这时二组的带队刑警从后面钻出来,朝我祖父讪笑道:“老先生…您看…” 我祖父看都没看他,只是摆摆手,招呼我过去,轻声说:“先出去再说吧…” 我搀扶着他,和张全一起缓步往入口处移动,身后一行人少许错愕后,也硬着头皮跟了上来。我心里对他们十分不齿,刚刚起冲突时没人阻止,事情了结后才出来说几句好话,说白了他们也想看一场笑话罢了。 出去的路忽上忽下,又慢又长,虽然这一来一回没什么参照,但我总感觉周遭的景象与先前有所不同,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空气中又传来刺激性的气味,这说明我们又回到了“战场”,祖父招呼我停下,把手伸进我背上的包里,吃力地摸索着,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我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腕,转过头对二组队员冷冷地说:“前方有暴动蛇群,离我们近一些,不要落单,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我冲张全和祖父嘻嘻一笑,祖父摇了摇头也没有责备我。我如此狐假虎威,自然是不准备见死不救的,只是想等会吓吓他们,让他们多一些敬畏而已。 然而现实却打了我的脸,洞顶那蜂巢般的蛇潮已经消失不见,地上没有狼藉的蛇尸,连祖父布置的火墙也不翼而飞。 如此情景,我感觉脸上有些火辣,正好看到前方黑暗处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好像是那幸存的救援战士。为了找回点面子,我率先冲了过去,想把这人给扶起。 可当我到他跟前时,却看到了让我永世难忘的情景:这位救援战士眼球外凸,七窍流血,脖子以下十分臃肿,胸腔往下都消失不见,显然已经死去。我吓得一声大叫,瘫靠在墙上。众人闻声赶来,见到这残缺不全的尸身也是几欲作呕。 ------------ 第十三章 空间变换 死者的两个战友悲痛过后,收拢尸体时,却发现这半截身子好像长在下面的石头里一般,怎样都挪动不开,一番拉扯之下,下面还有噗噗的血水喷出来。 祖父眉头一皱,伏下身子仔细观察,又将两手分别置于残尸左右两侧,然后告诉了我们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他左手边的空间刚才他们没有来过,而这位战士的下半身在的岩石下边,但是两片地界靠肉眼看不出有任何界限。 张全是刑警学院的高材生,对痕迹学颇有研究,他和二组的刑警一起,检查了一下尸体胸腔下部的伤口和浸血的衣物,告诉我们,死者脊椎已经完全断裂,伤口状态和内脏分布可以断定此人是遭挤压死亡。 我缓过神来,发现地上除了这半截尸体,其余三具尸体都消失不见,祖父说的没错,这一小片空间应该是整体移动过了,同样改变的应该还有排长葬身蛇口的岔路部分,这样看来,这遗迹的结构不断变换,很可能连原路返回的出口都找不到了。 遇到这种事情,枪啊炮啊都不顶事了,众人便把全部希望寄到在眼前这个年迈的高级顾问身上来。 祖父心胸宽广,不像我一样不识大体,当即盘膝坐下,表示他会全力以赴,诸位将这惨死之人好生安顿,带他推演一番。 “孙儿,你过来!”正在东张西望的我被祖父叫去,同样盘坐在他身边。祖父从背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又拿出笔来在上面画了一个像是八卦的的图案,旁边画了十二个格子。他见我看得认真,开始像小时候学写字一般,边念边写,我懂了,祖父是在教我。 然而我实在愚钝,只听得什么“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以及“天盘地盘、天干地支、节气月将”云云。祖父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大张纸,经过短暂的冥想后,突然精神大振,让我将他扶起,对众人说道:“七分钟,跑出去,否则,死!” 我祖父是个温和的老人,刚刚被枪指着都没有发飙,众人见他说的严肃,此刻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扛起自家尸体抬腿就跑。武警班长要安排两个战士背我祖父,被我祖父拒绝,于是只有我和张全,跟在大部队后面小跑着。 七拐八扭之后,前方的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声叫喊的同时还提了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就在我们不明所以时,脚下的土地突然颤抖起来,四周有的机械传动声音传来。 机关?我脑子里已经想象到我被巨石压成肉饼的场景。大骇之下,我的脚步便有些虚浮,气息也喘不匀,左下腹有疼痛传来。 岔气了! 但此刻不容我休息,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我能感觉到我脚下的土地在下沉,耳边类似铁索拉动的机械声越来越大,我顾不得祖父的阻拦,将他背起,拼了老命向前奔跑。 “快!再快点!要顶不住了”先前消失的几人的此刻站在前方的一处高地上,落差与我所在的地方差不多有一米高,正不停地催促我们。 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大叫着冲过去,和张全合力把我祖父抬起,让上面的人帮忙拉上去。即便张全极力反对,我还是先把他推了上去,因为我认为我相比他要高上一些,而更主要的是,我头脑中的个人英雄主义占领了高地。 好不容易把张全推上去,我自己却傻了眼,此时平地已经高过我的下巴,而且还在快速地离我而去。我的四周漆黑一片,只感觉有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铁索绞击之中仿佛还有哗哗流水的声响。 我感觉腿有些发软,在众人焦急的催促下,拼尽全力一跃,两手堪堪搭上岩壁边缘。奈何长期缺乏锻炼,刚才又耗费了好些力气,即便上面有两个人拉着我,手脚并用之下,我还是爬不上去。就在我已经要放弃之时,我感觉一双大手握在了我的双腕处,仿佛有千钧之力,一点点地将我拉离深渊。 过了好久,也许只是刹那间,我在几人合力之下,终于被拉到了平地上,仰面朝上,呼呼地喘着气。刚才逆着光,我没看清那人的脸,这会才知道,把我拉上来的,就是刚刚跟我打架的那个年轻气盛的家伙! 我带有歉意地朝他点了点头,他也累得不轻,靠在岩壁上猛烈地调整呼吸。而周围的锁链声短暂停止之后,又是一阵轰鸣声传来,黑暗之中一片巨石缓缓升起,“轰隆”一声,与这平地结合,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挪动拼接的痕迹。 在场无不感叹我祖父的神机妙算,也对我祖父的仗义之举深表感激,而他老人家十分谦虚,看着眼前变换的空间,表示此乃雕虫小技,与建造此间的大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更不用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众人咋舌,将刚才的凶险抛在脑后,无不惊叹此等玄妙竟是人工打造,随后才又想起此次任务来,那刑警问: “老先生,这一切是否是那幕后黑手所做?”他的言语中流露出无尽地担忧,倘若那人如此神通广大,那就赶紧卷铺盖回家,乱来等于送死。 我的祖父摆摆手,不屑地说道:“建造此间的高人,有此本事,天上地下也去得,根本不屑行这蛊惑人心、藏头缩尾、猥琐龌龊之事。放心,我已稍有眉目,先出去再定夺!” 众人听罢,又是将我的祖父好一番恭维,诚然,我祖父自信的言论无疑给出师未捷、深受打击的我们带来了无限希望。 我们一行十二人,携带着两副躯体,沿着通道返回。这次很幸运,没有再遇到什么机关猛兽,毫无阻拦地返回了一开始的岔路,路口处还是画着向右的箭头,左侧远处模糊的亮光。这让众人兴奋起来,那亮光所在之处就是出口了。 沿着左侧行进前方的亮光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清新,还有久违的人群嘈杂之声传来。 终于出来了! ------------ 第十四章 错综复杂的血案 东北的二月可不比南方,虽然这时候太阳正快马加鞭地从南回归线赶往赤道,天气逐渐变暖,但毕竟与皖南差着十几个纬度,所以刚刚还一身热汗的我,被外面这冷风一吹,立马打了好几个冷战,把脖子缩在衣领里头。 此番出师未捷,我一个随从人员都感觉脸上无光,但指挥部并未对我们有任何责怪,在向阳处整齐列队,向牺牲的两位同志敬礼鞠躬,表达敬意哀思,并称他们为“烈士”。 仪式过后,杨刚指挥员邀请我祖父还有各系统的负责人、所有小队成员前往一辆黑色的车里进行情报交流,并对上级进行工作汇报。 车子是一汽生产,外形类似普通中巴,不过玻璃厚厚的,前后各有一根大天线,起初我还纳闷是哪位领导到了现场却连车都不下,但很快我就知道我错了,这是一辆通信指挥车,车内有一块巨大的屏幕以及各种通信设备,通过卫星传输数据,使得我们能与省公安厅以及其他相关部门即时交流,信息共享。 这种会议上我祖父是说不上话的,当杨指挥把现场情况和我们在洞内的经历报告给上级时,公安厅的屏幕黑了下来,通讯员的解释是:会议暂时中止,所有人原地待命,事关重大,领导要召开紧急会议再做决定。 听到这种答复后,杨指挥的神情有些黯然,他告诉我们,以他的经验,领导目前的表态,基本可以断定此次行动要终止了。诚然,保障人民安全和社会稳定是他们的第一要务,但执行这种危机重重、甚至超出认知的任务,没有充分准备、贸然行动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但其实现场一线人员是极为不甘心的,先不论幕后黑手和那劫持男童的王老二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各个系统都有人员伤亡,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如此狼狈不堪地打道回府,所有人都不好交代。 等待期间,杨指挥询问我祖父在这件事上的意见。祖父低头想了想,说他最不明白的就是那幕后黑手的身份、目的,能否把此人在当地的所作所为详细讲一讲,他好做一些判断。 这当然没有问题,杨指挥朝旁边的通讯员点头,那年轻警官会意,下车不一会就带了个人回来,竟是之前和我们打招呼的李治廷警官。这人和我们所有人又重新打了一遍招呼,却唯独没和李明斌队长说话,正纳闷间,张全小声告诉我:队长是李治廷的亲叔叔。 原来如此,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李治廷是我们的联络员,但看来这官场上还是公私分明,叔侄二人交流越少越好。 李治廷作为联络员,又是当地人,自然掌握了大量没有披露的信息。他告诉我们,此人从未在世人面前展露过面孔,其追随者也对此人闭口不谈,所以警方对他的信息几乎是一无所知,但警方根据对受害人家属的描述调查推断,此人潜伏此地应该有八年之久。 之所以称被这幕后黑手洗脑、唆使的人为受害者,固然是因这群体的盲目性,但最主要的是其在阻拦民警、拖延时间时,采用了非常极端的手段——自焚。 知情人表示,受害者不定期在夜晚进行神秘集会,绝大多数为女性,大部分拒绝工作劳动,甚至对日常衣食住行、生活家务有抵触心理,经常把“长生不老”、“新世界”、“新秩序”挂在嘴边,且经常用朝国话自言自语,精神方面多有异常。 据受害人家属反映,自焚事件前三日,受害人拒绝进食饮水,当日梳妆打扮,换上新衣,早早出门,不多言语。 而且他又补充了一点,案发现场多出提取到了陌生指纹,正在加紧比对。 “老先生有什么想法?”杨指挥见我祖父只是不断点头,并不说话,主动出声问道。 祖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李治廷:“李警官,请问你们有没有调查下那对母子的来历?” 李治廷愣了一下,一时间想不起我祖父问的是谁?还是在其叔父李队长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我祖父问的是被王老二抢走的那孩子,和他伤心痛苦,之后跑进山洞的母亲。 “哦,那女人就是明月镇上的人,听说还是个单亲妈妈,孩子爹好像是死了。”李治廷略带歉意地说,“对了,听说是早年间从东边跑过来的,不过现在已经合法了。”他继续补充道。 又是朝国人?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心想这群人怎么非要挑朝国人下手?杨指挥见我们露出奇怪的表情,以为我们想到了什么,急忙向我们询问。 李队长见领导问话,立即回答:“您可能不太清楚,那挟持人质的王老二在我们辖区作案的被害者早年间也是一名朝国人。” “唔…”杨指挥得知这个消息沉默不语,案件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上面的态度也很消极,让这个驰骋一线三十余年的老警察一改雷厉风行的作风,对我祖父表达了歉意,在众人的注视下吸烟去了。 ------------ 第十五章 不可能的奇迹 我并不关心案件的推进,便东张西望,环顾着车里:祖父还在草纸上不断推演,刚才和我们并肩作战的人,有耷拉着脑袋的,有仰头闭眼不知道想什么的,李氏叔侄轻声交谈。我看张全把弹夹里的子弹卸下,在手里一遍一遍数着,便问他: “当警察多久了?” 他没右手食指伸出,比出个数字“1”。 惊讶于他才从警一年,却已经如此老成,我继续问:“办这案子,你不怕吗?” 他笑了,反问我:“那你怕不?” 我?我想了想方才那迷宫里的怪蛇、鲜血、尸体、机关,感觉死亡就在我身边,我很害怕。但在祖父和所有人的帮助下,我现在安稳地坐在这里,又感觉不那么怕了,甚至有一种再次冒险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的眼睛,没回答他,也没再问他。我是个自由人,又完全信任祖父,所以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冒险游戏,而张全和李队长背负任务,心情沉重一些也很正常。至于其他人,我想他们纠结痛苦于生命家庭、救援报仇和使命任务这三者之间吧。 “好!”正当我思考人生哲理时,祖父一声大叫,听起来颇为兴奋,与这阴沉的气氛格格不入。 “怎么了,赵爷?”李队长出声问。 祖父把草纸塞到包里,对他说:“小李,你去协调几盏强光灯,孙儿、张全和我进洞!” 车内众队员听到我祖父的话,睁眼抬头,眼里泛着光,我祖父的本事他们是亲眼所见,老顾问如此表现,说明救援有望,尤其我祖父没有拉着他们一起下水,所以他们流露出既庆幸又激动的神情。 “好嘞!”我早在车里闷得不行,满口答应,搀扶祖父下了车。 “对洞内的机关运作,我已有了眉目,我现在去观察验证。如果能破解此局,我要下到这洞里去!”祖父走到眉头拧成麻花的杨指挥面前,严肃地说道。 杨指挥听我祖父说得笃定,浑身一震,激动地把刚吸了半截的烟狠狠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了碾,对我祖父说道:“老先生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杨刚就是拼了我的职位不要,也要跟随老先生下去!” 祖父欣赏地点了点头,肯定他的同时给出建议:若是此番验证无误,应乘人心向背之机尽快入内解决事端,所以还是要极力促使相关领导下定决心,全力支持本次行动。 杨指挥表示他领会得,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简单准备后,我和张全拉着两盏强光灯走在前面,和祖父和李队长一起进了山洞。 路上祖父交代,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等空间变换时,观察变化规律,力求能一步到位,一次性弄清机关的运作方式,所以最好先明确任务,各司其职。李队长计时,张全记录,祖父观察验证机关整体的运转规律,而三人一致认为我是工科高材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把观察机关运作原理的活计交给我。 为了避免我们被打扰,杨指挥还特意安排了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在岔路口警戒。 祖父经过推算,结合自己的经验知识,表示这里的部分空间变化并非随机,而是与时间挂钩,其间隔可能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半个时辰,或者是其他。根据刚才我们逃出洞穴的时间,祖父猜测其变化节点就是每一个整时。 由于刚刚岔路口这一部分并未陷入地下,所以有理由相信这个位置是固定的,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决定先在岔路处等候,静观其变。 下午五点,一分不差,一秒不少,洞内开始传来铁索摩擦和岩石撞击之声,眼前的空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看来此处确实是固定部分。祖父率先踏入右侧通道,摸着墙壁,一路疾行。 我们后发跟随。沿着通道向前,机械运转声势浩大,迎面冷风愈加犀利,应该是前面那片地界此时已经下落。 不久,祖父招呼我们停在一片黑暗前,借着强光灯,我们看到面前这一部分区域犹如升降电梯一般,已在二百五十六根小腿粗的铁索牵引下缓缓下降。墙体落下后,洞内全貌一览无余: 山体中间被挖空,我们之前经历九死一生的通道其实只是外围部分。和之前推断的一样,这通道果然呈环形,由八部“电梯”拼接而成,四静四动,动静穿插。其之所以会发生变化,是因为在山洞中间有一个高约二十米,直径五六米的巨型石柱,石柱上部有八根稍细的方形石柱,由中心向外伸展,末端设有宽阔的环形平台,平台的四个方向分别放置有和上面结构相同的石室。 石柱下部有类似叶片的机构,整体好像一个转轮。上部的四个“电梯”在锁链的牵引下落到平台上,并入下层四间石室的间隔中。此时山洞底部的一个闸门打开,有湍急水流不断冲击叶片,推动石柱转动。石柱转动一定角度后,闸门关闭,变换过位置的石室由垂直的铁索牵引上升,再次拼接成完整的环形通道。 李队长和张全的记录显示,石室上升用时大概四分钟,现在是五点十五分,假设石室上下用时相同,那么其在下部转换便用时七分钟。至于变化间隔,祖父断定是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也就是说,晚上六点钟的时候,通道会再次进行变换。 ------------ 第十六章 追本溯源 从现代的角度来看,这个机构运作原理十分简单,但在古代,能完成如此庞大的工程已经实属不易,你想,仅仅一个秦始皇陵就修建了三十九年,更何况这里结构强度如此之高,设计如此巧妙。这个东西…我想说在古代不可能完成,然而眼前的事实让你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其实最让人惊叹的还是它对时间和位置的精确控制,以及自动运行机构,古代没有数字信号计时器,完全靠机械运转,仅这一点就让我们所有人望尘莫及,不知建造此间的人是何等的不世之才,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姓名? 但应该不是远古人吧…… “来了!准备!”时间过得很快,我胡思乱想的工夫,通道里已经再次轰鸣起来。 六点整,“电梯”准时落下,几分钟后,锁链拉着另一部顶部有着密密麻麻孔洞“电梯”升了上来,应该是我们第一次遭遇蛇群的地方,猜想正确话,里面应该还有三具尸体。 祖父事先将我们的身体裹上驱蛇粉末,李队长人不错,我不想吓到他,就和张全把他和我的祖父挡在后面,我们两个负责把尸体抢回来。 然而当石室升上来时,里面躺着的却是四具身着警服尸体,还有黑色的大蛇在那上面大肆吃喝,和当初攻击武警排长的是同一品种。 先遣队!一共六人,现在只剩下四具尸体。之前祖父在通道深处感受到两股虚弱的陌生气息,现在看来应该是先遣队有两人存活下来并逃到了别处去。 事情比较复杂,不管怎样,先把尸体搬出来再说。那些古怪的黑蛇见了我们四散而逃,倒也不用担心被蛇咬,李队长也想上来帮忙,却被我祖父打发出去通知杨指挥进来。 几具尸体被咬的不成样子,也没有多重,虽说不是什么好事,但果真是一回生,二回熟,这千疮百孔的尸体竟没能引起我多少的惧意。 很快杨指挥和李队长就回来了,手里竟然还提着四份热腾腾的盒饭,不过当他看到我们浑身是血,尤其是地上的四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有四处乱窜的大蛇时,尴尬地表示还是出去再吃吧。 “上面领导有没有指示?”祖父没有在意吃饭的事情。 杨指挥叹了口气,无奈表示目前还是待命,上头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不能再等,人的精力有限,请你马上联系相关领导,就说我已破解此阵。”祖父回答。 杨指挥听罢露出欣喜的神色,坚定地说:“好,老先生请随我来!” 几具尸体自然有人善后,祖父饭也没吃就跟着杨指挥进了指挥车里,我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避着风,手里端着一荤一素的盒饭,纳闷这九十多岁的老人是怎么挺得住的。 “你们出五个人,我们这边四个,差不多了。”不久祖父的声音传来,看来见识过我祖父一番神一般的操作,领导终于下定决心行动了。 经过一番商讨,最终确定由包括我们四人在内的九人队伍进入遗址,杨指挥“御驾亲征”,任队长,其他四人皆为厅直属的公安特警,训练有素,素质强悍。两案同办,李队长和张全主要负责王老二,杨指挥带队抓捕主谋,我则还是个附赠品,陪同照料年迈的特别顾问赵清潭。 作战会议上,我们分析了先遣队和一组、二组的遭遇,结合遗址内机关的运作规律,制作出一个简易的事件图谱: 王老二挟持男童于上午进入遗址;12:20,先遣队六人进入遗址,遭遇黑色蛇灾,四人死亡,两人生死、行踪不明;13:10许,一组进入遗址右侧,遭遇红色蛇灾,三人当场死亡,一人于后续空间变化时死亡,撤退四人,一人死亡,三人进入岔路;13:50许,一组留守队员发现王老二行踪,女子进入洞穴,二组随后于14:00左右进入遗址,遭遇一组;15:00前后,两组幸存人员脱出。 目前遗址内困有我方七人,另有人质一名,敌人两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敌人目的不明,但已经通过利用神秘遗址消耗了我方力量,而解决事件的关键,应该就在我们之前没有涉足的岔路。 要到达那里,就要寻找与出口对接的石室。为快速达到目的,我们决定在下一个变换时间直接进入下层空间,寻找进入岔路的机会。 ------------ 第十七章 杀人无形 第十七章杀人无形 遗址内机关的成功验证,说明祖父的计算有依据的,是科学的,祖父这个特别顾问是“靠得住的”,这无疑是此次行动最强大的保障。 看着特警们全副武装,我决定也发挥我的“特长”,把我那破相机挂在脖子上,一方面,替祖父分担压力,将我们经过的地方以照片的形式记录下来,免得他要经常行那通灵观想之法,无端消耗过多的精力。 二来,我幻想着能像以前一般发现些稀奇古怪的线索,推动案件快速进展。有这个想法后,我想起祖父曾说这是种天赋,当时我是不屑一顾的,没想到才过了两天我竟然感觉有这个“本事”还不错? 看着祖父稳健的步伐和坚毅的眼神,还有全神贯注的警察,我突然有了些明悟:他们脖子上的长枪,如果拿来为祸人间,其造成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同样,祖父的一身本事,如果用来到处行凶作恶,与这幕后黑手一般,也并非不能逍遥自在;而我这招惹脏东西的特质,如果只卖身给媒体小报炒作新闻,换取收入,则远没有如今我决心用它追凶杀敌来得痛快。 所以,是天赋还是灾难,要看人的选择和它造成的影响吧。 因为一共有八个活动石室,结合祖父的推算,我们认为这机关的重复间隔为8小时,也就是说,今晚十点,也就是三个多小时之后,那岔路会再次显现。 我们等得起,但洞内的同志们显然耗不起,每延后一分钟,他们的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我们的计划是,随石室下落,事先观察到岩壁洞口的位置并记录下来,潜入到附近后,待下次空间变换时,直接以洞口位置任意石室顶部为踏板,石室上升和下降的时间间隔内强行进入岔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能进去几个算几个。 晚上七点钟下地,最好的情况下,八点钟就可以全部进入岔路。 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第一步确定位置就让大伙犯了难,即便有强光灯辅助,光线还是不足以让我们找到那岔路口。然而这却难不倒我,在石室下降时,我示意众人将光线都集中在远处,将相机长曝光10秒,最终得到的画面显示,岔路洞口就在我们的正对面。 祖父说,若以入口为乾位,那么岔路的位置就是艮位,按照气门的观点,艮位是生门所在。 这番推断让我们精神大震,皆认为此乃天时地利人和,本次行动必然十分圆满。 “轰隆”一声,下层八个石室结合,环形平台开始旋转,在此变换阶段我们无须多作移动,待相邻石室上升后,我们再沿环形平台行进到洞口下部即可。 下部的空间不像外部那般寒冷,四周吹来潮湿的风,还带着水草的腥味。环形平台大概有三米宽,由大理石拼接而成,并不十分平整,且两侧没有防护措施,在周围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即使有手电光照明,行进起来还是需要小心翼翼。 前方有特警开路,我不需要过多地注意安全问题,便干起自己的老本行来,用相机尽可能多地记录这精巧机关的内部结构。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机构最难的就是对时间和位置的精确掌控,即便在当代,也需要利用计算机进行复杂的水力计算,才能得到一个理论上的值。我看着照片里石柱下转轮一般的物件,啧啧称奇。 这里面并不大,即便上部通道错综复杂,又有蛇潮阻拦,我们从入口到岔路的时间也不足一小时,如今下部一马平川,行动起来更是迅速。 “噗!”还在取景拍照的我突然被泼了一脸温热的液体,那液体顺着我的脸颊,从额头流到眼睛里,使我面前的世界都变成了红色;顺着我的鼻孔钻进去,让我无法呼吸;沿着我的嘴角流进去,使我感受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与此同时,最前面开路那个人高马大的特警的头颅已经不见,飞落到不知道哪里去,他残存的脖颈里正喷射出几十厘米的血箭,失去控制的身体摆脱不掉惯性,轰然倒向前方,弯曲的两腿还保持着警戒势,手中还紧握着盾牌和手枪。 死者的战友见状呆立在原地,短短几秒钟时间,他的躯体便四分五裂,大卸八块,空气里血雾横飞,惨不忍睹。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在杨指挥强力而果断的组织下,收拢队形,将我和祖父紧紧围在中间,外侧用盾牌保护。 “怎么回事?”杨指挥在队伍后侧问。 “不知道!”一名队员手持盾牌,护卫在前方,哽咽着回答。 “诸位莫慌,保持现状,稍待片刻!”围在队伍最中间的祖父安慰众人,同时从包内拿出一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无色透明液体,他将食指伸进瓶内搅动,把蘸有不明液体的食指往两只眼皮上一抹,然后开始四处观察。 我感觉此刻他眼睛好像会发光一般,在这黑暗深渊里扫来扫去,任何东西都逃不脱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他最终把目光落到我身上,小声对我说:“我先送你上去!” 送我上去?为什么?我直接将我的疑惑说出来。 祖父突然老泪纵横:“刚刚杀人的是恶鬼,被你吸引而来,你在这里,我们都得死!” 我明白了祖父的意思,正准备答应,没想到我们爷孙俩的悄悄话被别人偷听了去。一名特警得知我是罪魁祸首,目眦尽裂,将我从队伍里拖出去,并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众人开始对我口诛笔伐,并且要把我扔到平台下面吸引恶鬼,为他们逃跑创造机遇,就连张全和李队长都同意这个做法,并将极力阻止的祖父打晕。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我,我猛力挣脱束缚,将打晕我祖父一名特警扑倒在地,此时他的肩膀以上都落在平台外部,可我仍不罢休,用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此时愤怒占据了我的全部,他不死,我不罢休! 身下的人翻了白眼,反抗的双臂也软了下去,我一声冷笑,刚要起身,后脑就挨了重重一棒。 ------------ 第十八章 有人 这一棒敲在头上,不死也要成植物人,我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奇怪的是我的意识还是可以活动的,我想,他们会不会把我扔到下面去?他们会怎样对待我的祖父? 我好像又听到有个人在我耳边小声说:睡吧睡吧,你太累了。这声音极富感染力,让我真想倒头睡下,一觉不醒。 但在某一瞬间,我突然想到:祖父为什么一反常态?不去解决问题,反而要把我送走?又为什么轻易就被人制住?而张全和李队长也突然反水,与他们同流合污?我又怎么突然力大无穷,将一米八九的壮汉轻松掐死? 不对,这绝对不对!幻觉,一定是幻觉! 想通这点后,我挣扎着、大叫着,拼尽全力把眼睛睁开,发现自己正好好的躺在大理石上面,十六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没有什么失去头颅的躯体,也没有满天飞洒的血雾。 果然是幻觉。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众人见我醒来,且神志清醒,都长舒了口气。张全朝我脑袋上拍了一下,接了我的话:“你好意思问怎么了?人老齐刚刚就问你拍啥好看照片了,你就把人按在地上,差点给掐死,四个人都拉不住。” “我就纳闷你这小身板怎么这么大劲儿?最后还是赵爷往你头上拍了一巴掌,才把老齐救下来。我们还没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朝着人群后面看去,果然有一名特警坐在地上,衣衫不整,脖子上还有一道道红印子,应该就是老齐了。 我坐起,尴尬地向他道歉:“对不住了齐哥!” 老齐投来憨厚的笑容,摆摆手表示没事,我环顾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我祖父身上:“我应该是中了幻觉!” 待我将幻境中的遭遇告知众人时,老齐打趣道:嘿,你真想掐死我啊! 大家伙全当听了个笑话,不过我祖父却十分谨慎,他严肃地告诉我们,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攻击手段,他刚才也遭受了这种精神攻击。 一干人目目相觑,表示不解,他们并没有进入任何幻觉。 祖父说,这种手法对精神力有一定要求,而我之所以会遭受攻击,和我之前的遭遇有关,而他之所以毫无影响,是因为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他也着了道。 原来如此,至于这是那幕后黑手的手段,还是这机关本身的布置,祖父一时半会也弄不清,只是提醒我们多加小心。 这段插曲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来到那洞口旁的石室,四名特警施展起三人协作攀登的技术,将我们几个拉到石室上面。 石室上顶盖光滑的圆顶,青苔遍布,踩上去滑腻无比,幸亏有铁钩垫脚,不然简直是寸步难行。 刚行进至石顶中部,那变化机关就又运转起来。前方石室落下,黑暗里闸门一开,湍急的水流轰然而至,不过这次除水击声外,还夹杂着人类凄惨的尖叫。 惨叫立即吸引了我们,手电光照过去,一个漂浮的人头在水中翻滚,不一会就给卷到那石头叶片里去,再也发不出声响。 他妈的,不用说,一定是我们的人,又死一个! 众人被那变故吸引,全然没在意锁链已经勾到我们身旁的铁钩上。 “注意!按计划行动!”杨指挥一声令下,四名铁警顺着铁链快速向上爬去,张全紧随其后。计划决定体力较好的五人先行进入岔路,为年长的几人节约时间。这样一来,短短一分钟时间,一行九人全数安全进入标定地点。 洞口内还有残余的烧焦蛇尸,众人稍事休息,分析刚才的变故以制定更改下步计划。 通道深处与动力水源相连,我们的人找到了那里,但因意外落日水中,无法确定是否是贼人所为。这看似没什么作用的讯息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好消息,因为它至少可以说明这一切都是我们可以理解的,我们的人并没有“凭空消失”。 沿着通道行走,可以明显感到温度升高,从侧面说明岩壁越来越厚,可能已经处于山体内部深处。地上各种各样的动物骨骼化石,还有各类奇形怪状的石头,而且墙壁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穴,有手指那么大点的,也有脑袋那么大的,还有腰那么粗的,这给我们提了个醒,这些地方可能有密道存在。 果然,我们发现一处十分不自然的地方:这里本身是一处平地,但地面上却盖了块很薄的大石头,墙角出也用一块大石头虚掩着,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祖父把手放在上面感受了一下,示意我们不要出声,然后小声传递给我们一个消息。 我没听清,但看他的口型是:有人! ------------ 第十九章 植物人王老二 有人?看我祖父的谨慎的表现,应该不是我们的人。我凑到祖父身旁,他小声跟我说:“王老二在下面!” 我说这老小子神出鬼没,洞里洞外都找不见,原来在这密道里猫着呢,若不是我祖父,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这地方。 将两块石头搬开,露出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洞,斜着向下,里头漆黑一片。手电伸进去,照到个圆圆的东西,还有光反射回来,那东西光光亮亮,四周还有毛茸茸的黑色。 我这一看,可不就是王老二的地中海脑瓜瓢嘛! 杨指挥让大伙让开,闪烁着手电给里面打信号,但那王老二毫无反应。 死了?这遗址里面危机重重,王老二虽然是那幕后黑手的狗腿,但本身没什么本事,暴毙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一来却是便宜他了,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不用遭受法律的审判。 可是不一会,地下竟然有阵阵鼾声传上来,还伴随着磨牙放屁之声。呵!敢情这位大侠心大的很,这种情况下也能睡得着?还是说,他确实有所凭借,全不在乎? “会不会有诈?”李队长担心王老二只是一个诱饵,担心地问。 “应该不会,下面只有他一个,那孩子都不在。”祖父看着杨刚和李队长笃定地说。 杨指挥没有犹豫,果断下令:“既然如此,先弄上来再说。郑侨、齐林下去!” 两名特警先后下到里面,张全也在上面接应。“醒醒,醒醒,别装了!”特警老齐在下面叫骂,可这王老二却装睡起来,就是不配合,气的老齐扇了他好几个嘴巴子。但是王老二好像十分能忍,硬是一声不吭。 祖父见状表示王老二可能不是睡着那么简单,这样一来情况变的更加复杂,多上几个人把他拖上来再说。 这王老二可是有近二百斤好肉,包括我在内,四五个人连推带拉,用了将近十分钟才把这厮弄到地面上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王老二也不打呼噜了,脸色惨白,呼吸短促,看着不像睡觉。祖父走过去盘坐在他身边,检查他的瞳孔,又“读取”他脑子里的信息,然后说出了一个让我们吃惊的消息:王老二魂儿丢了。 所谓魂丢了,丢了魂,这是玄学范畴的问题,我们不能理解,但王老二目前的状态用可以用现代医学术语来定义,那就是植物人。 杨指挥他们联合行动组的人对于王老二的状态并不是很在意,但李队长却犯了愁,王老二死了还可以说是畏罪自杀,现在这行尸走肉的状态,他们这一次算是白干,而且还无端踏入这极度危险的地界儿。 “赵爷,能否想想办法把这狗日的魂魄喊回来?”李队长很焦急。 祖父摇摇头:“我刚才就看了一遍,这里头没有什么孤魂野鬼,他的魂不在这里——”。 听我祖父说找不到魂儿,李队长和张全两人都露出失望的表情,我也是,想想害死我同学的直接凶手此刻却如一滩烂肉般躺在我的面前,甚至不用遭受任何法律和道德上的审判,我内心就感到极度不甘。 “或者——”听到祖父的大喘气,我们三人又瞬间来了精神,“他的魂正在别人的身上!” 这是附身的意思吗,王老二有这么大本事? 祖父这次没有卖关子,但表示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想,而且对于普通人来讲可能有些骇人听闻:王老二从某段时间以后,其身上住着的可能就是那所谓的幕后黑手的灵魂,王老二这种状态,表明那幕后黑手已经脱体而去,更换了宿主。 众人不解,但由于我完全信任祖父,所以我已经顺着他的思路,有了自己的思考,那幕后黑手可能只有灵魂或者说意识残留于世,如今更换宿主,其目标可能是身强体壮的警察和士兵,但经过仔细分析,我有了自己的答案,不过我没有说,怕影响祖父的判断。 杨指挥此刻也无从下手,只能寻求我祖父的意见,问他下步作何打算。 祖父说,他目前可以确定这幕后黑手作战能力不强,但工于心计,他将王老二置于此地,很有可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拖延时间,其很可能就藏匿于洞穴深处。其目的不达,暂时不会对我方人员造成伤害,但这远古遗迹变化多端,难以预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加快速度,抢占先机。 ------------ 第二十章 石中村 放下王老二不管,我们决定直捣黄龙,快速向通道深处进发。这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作法,毕竟敌暗我明,但据祖父所说,这所谓幕后黑手不过是个藏头缩尾的小人,不足为虑。 通道越来越向下,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诸位如果看过《地心历险记》,应该就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出了一身的汗,裹在羽绒服里排不出去,跑动起来一阵阵热汗气息从领口传出,十分醒脑。 当我们穿过一段一人宽窄的狭长通道后,前方豁然开朗,燥热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凉与舒爽。手电照射过去,我发现这里是一个相对宽阔无比的空间,估计有七八个足球场那么大,顶部呈光滑球面状,高差不多有二十米;洞内水声轰鸣,究其根源,原来是左侧岩壁中有一洞口,正有湍急的清水源源不断地从中喷射而出,沿着我们前方不远处的河道流过,最终进入右侧岩壁中去。 河上有一座石桥,宽三米左右,跨度大约五米,可供人车行走。这石桥并不如赵州桥那般宏大,也不及苏州园林里的小拱那般优美,直来直去,好像仅由一块硕大的岩石铸成,但仔细观察起来,就会发现其是由几部分拼接而成,但各部之间严丝合缝,设计、铸造之严谨与外部的旋转秘境如出一辙,让人有理由相信这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再看石桥的另一边,另有大大小的圆拱形石头,整齐排列,就好像旧时代里农村的土胚房,远远看上去像一些鸡蛋,又好像是蒙古包,但说句不吉利的话,那些东西更像公墓里的坟丘。 那些“鸡蛋”前方,立有一高大的石牌坊,虽然不及马康的大三巴牌坊一样宏伟,但在这死寂的山洞深处,竟有如此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设施,这让尘封已久的安图人遗址更加神秘,而它带给我的感觉就是诡异,无尽的诡异。 无论如何,既然来到这里,那就没理由退缩。 由于常年遭受汽水浸漫,石板桥上已经长了青苔,踩上去滑腻不已。站在桥上,我看不出那水有多深,但却是很急,若不慎坠入其中,估计连影子都找不到。难不成刚才哪位惨死在转轮之中的仁兄,就是在此处落水的? 青苔虽小,却坚韧无比,人踩上去不会有任何脚印留下,所以我们并不能以此来寻找前人的痕迹,所以只能仰仗我的祖父,请求他再行那通灵观想之法。 祖父说他观察此间的布置,可分两界,这石桥即为边界,也是沟通两界的桥梁,上面灵气流动紊乱,气息斑驳,建议我们先下桥去,再行此法术。 他说得玄之又玄,但祖父作为专业人士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在这桥上站着,心里也十分别扭。但刚一下桥,我就感觉耳朵好像飞机起飞时,气压变化那般难受,脑袋也有被晃动的感觉,但很快消失了,所以我并不在意。 “他妈的,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一名特警在桥下拿着手电,对着入口的方向乱晃,嘴里不断叫骂。 “怎么回事?”杨指挥皱着眉头问。 “队长,桥那边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啊!”那特警人高马大,一拳都能打死一头牛那种,此刻却像小孩子告状一般,带着哭腔报告。 “嘶——”众人同样看不清桥那边的情况,惊讶于此等突发事件,都吸了口凉气,不知如何是好。 “诸位莫慌,是障眼法,只要再走回桥那边去,一切恢复如常。”祖父此刻站在牌坊前,头也不回地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众人皆露出恍然的神色,经历了太多超自然事件,大家仿佛都成了玄学大师,对这些见怪不怪了。 “但最好不要,反复试验可能会导致阵法变化,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特警老齐本来胆子颇大,想要以身试法,但听到我祖父说后果不可预知,已经抬起的右腿又颤抖着收回来了,反复的举动引来众人的嘲笑。 大家都在嘲讽老齐,我发现祖父站一直背对着我们站在牌坊面前,对我们解释和指令,仿佛后面长了眼睛一般。 我走过去,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牌坊上面,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容光焕发,不复之前的颓势。或者说,祖父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配合着无风自动的衣襟和头发,竟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我见他看的认真,没去打扰他,也盯着上面看。只见上面刻着一堆我不认识的符号,直的、弯的都有,像是符文,又像是文字。我平时也喜欢一些考古的节目,知道些甲骨文、金文、蝌蚪文一类的古文字,甚至藏语、维语、蒙古语也能辨认出来,但面前的符号我却完全认不出来。 “爷爷,你认得上面的东西?”我还是忍不住问我祖父。 “嗯。”没想到他还真的认识。 “上面写的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石中村!”祖父朝我微微一笑,跨进了牌坊里。 ------------ 第二十一章 枪战 所谓石中村,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建在石头里的村子,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在山里修建这种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达官显贵的死后的陵寝。如果说这些形如鸡蛋的建筑都是坟墓的话,这里头要住着多达上百号死人。 想到这里我接连打了好几个冷战,因为之前的遭遇,死人这种东西我倒不是很怕,但是相关文学作品看多了,心里毛得很,总觉得这种地方不太平,生怕窜出几头僵尸来,把我的脖子咬得稀巴烂。 祖父跨进牌坊后就盘腿坐下,一手扶着玉石牌坊,一手放在地面,开始“读取”信息。这一招通灵法术我已经见他施展好几次,但他这次动作尤其麻利,动静之间如有破空之声。 不久,祖父脸色变得潮红,头上也冒出升腾的热气,他开始自言自语,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好像出马仙请神上身一般。 据传,我们所在的极寒之地在古代混沌不开,意识形态观念淡薄,没有形成如佛教、道教一般具有统一思想和明确目的的宗教,但却从原始信仰、原始崇拜中逐渐发展出的一种无宗派、无教祖、无明确教义的民间信仰——萨满教。 萨满教曾在此地盛行,萨满巫师最主要的活动就是跳神祭祀,在舞蹈中沟通天地、请神上身,向神祈求后世将萨满巫师称为出马仙,但这是不严谨的,出马仙只是萨满巫师的一种。随着世界的现代化,有民间坊市将巫术活动都称为“跳大神的”,在我看来虽有些轻视的意味,也从侧面表现出萨满教生于民间、传于民间的本质。 众人围在我祖父身旁看着稀奇热闹,我却辨别出这不是什么“跳大神”,据祖父所说,他是在沟通远方的朋友,而他昨天还因此脱力,卧床不起。 祖父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渗出,我守在他身旁,心急如焚,生怕他直接陷入昏迷。若是没了主心骨,我们这群人就是无头苍蝇,只能到处乱飞。 大约五分钟后,祖父停止沟通,缓缓睁开眼来。我见他眼神清明,呼吸均匀有力,不像是要脱力的样子。 他告诉我们,敌人和朋友都在里边,不过万事小心,这里面有他无法应付的大恐怖,是进是退,要多加考虑。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如今距真相只有一步之遥,选择退出就是自绝后路。 杨指挥亦当即表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从此刻起听从我祖父差遣。 祖父点头,带我们走进这石中村,穿过一个个“鸡蛋”,径直地走向村落深处。这些石块在地表之上呈半个椭球型,直径三米左右,高也有将近三米,左右各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孔洞,后侧开有一近两米高,可容一人通过的圆拱门,用手电照进去,可以看到内部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 我们经过的几十个石室,都是这种结构,还都是空的。 我皱着眉:这种建筑,给活人住,叫房子,给死人住,叫坟墓。关于这里究竟是谁建谁造,有何功用,我询问了我的祖父,他兴奋地告诉我,这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地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让我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此刻祖父意气风发,但我总觉得自从他来到这石中村后发生了一些变化,让我有种陌生的感觉。有了刚才进入幻觉的经历,我长了个心眼,小心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我的祖父,甚至是我自己。 我的小心思被祖父看穿了,他告诉我,他还是他,他也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这关乎一个天大的秘密。 祖父的秘密岂能简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立马将猜疑丢在脑后,追问他秘密的事。 他没回答我,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没时间回答。 因为就在我们穿行这诡异的村落,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枪响,同时伴随着老齐的惨叫。 老齐中弹了!经验丰富的杨指挥率先反应,先是朝空中空放一枪,然后指挥我们关掉手电,各自寻找掩体,组织反击。 我和祖父躲在一个石屋(姑且这么叫吧)后面,不知如何是好。方才还枪声大作的石中村又安静下来,老齐真是个汉子,刚刚中了弹,这会吭都不吭一声。 而袭击者也是训练有素,人数不知,但绝对是之前进到这里的军警,但是为什么会对我们发起攻击?可能是应激反应,也可能是中了幻觉。 既是自己人,处理起来就更要麻烦,一名特警高喊:“兄弟!我们是指挥部!不要冲动!”,但回应他的却是几发子弹。 很显然对方对我们的身份表示怀疑,我们一时也搞不清对方的意图。这山洞虽然空旷,毕竟是封闭空间,枪响之后,回声大震,让人无法判断子弹的方位。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祖父表示,他会用秘法确定对方的位置,来一个瓮中捉鳖。 但几分钟后,他告诉我们,对方隐藏在第七排,左数第七个石屋内。 突击队员迅速行动,在祖父指定的石屋内找到了朝我们开枪的人:是一名武警战士,身穿破烂迷彩服,满脸是血,眼珠子都没了一个,已经断了气。 又死一个! ------------ 第二十二章 诡殿 眼前惨死的武警战士让我想起了他的排长,排长临死前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嘱托我们照顾好他的两个兵,现在这个遗愿永远达不成了。 而且祖父告诉我们,这名战士已经死了很久,刚才袭击我们的行为,并不是他本人的意志,是那幕后黑手“借尸还魂”,来拖延时间。 “老先生,想必您已经掌握了这幕后黑手的信息,还请告知!”杨指挥意识到,如果不能尽快将对手除去,我们的有生力量会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祖父说,他并非故弄玄虚,而是此事实在非比寻常。他说,被王老二劫持的男孩生辰十分特殊,是一种夺舍手法中最完美的“引子”。 所谓夺舍,是一个道教术语,意为灵魂转移、夺取身体。对大众来说,这是一种十分恶毒的法术。所谓引子,就是以自己的血液和灵魂为媒介,引导受益者的灵魂转移到受害者身上,从而完成灵魂转移、更换身体的过程。 这让我们有理由猜测,这位叱咤风云的幕后黑手亟需施展夺舍的手段,为自己或者他人带来“新生”。 “这可能吗?”有人问。 “不可能?那昏迷不醒的王老二怎么解释?‘死而复生’的武警战士怎么解释?”我提我祖父回答了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强者是不需要亲自面对质疑的。 祖父摆摆手,阻止我与他人争论,转而为小腿中弹的老齐进行简单救治。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小罐粉末,倾倒在老齐的伤口上,这药劲颇大,疼得他冷汗直流,直翻白眼。但这药疗见效极快,不到半分钟血就完全止住了,而且他惊喜地表示,伤口不疼了。 祖父笑着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只是简单的止血消痛的法子,出去之后还是要到医院手术治疗。 起身之后,他告诉杨指挥,如果猜想正确,幕后黑手已经准备妥当,在等我们见证他那夺舍移魂大法,我们这次需要直接面对真凶,务必准备万全。 这句话我听得明白,对我们来说准备万全就是稳定军心,张全和李队长自不必说,肯定是站在我们这边。除老齐外,其他三名特警虽然训练有素,在思想上与我们有一些差别,或者说,他们不信任我的祖父。 既然是联合行动,不团结就是最大的忌讳,所以杨指挥对几名手下做了些工作,总算是完成了思想上的统一。 将武警的尸体安顿好,我们沿着他留下的血迹,穿过一间间石屋,来到村落深处。血迹引导我们来到一个地势稍高的石屋前,这石屋体积要比其他的大上一圈,内部也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有台阶向下,不知道通向哪里。 台阶不过二十多级,下部是宽阔平整的通道,往前五十多米又出现了一个丁字岔路,血迹从左侧出现,这说明我们的人曾在左边出现,并且遇难。 刚要进入左侧,突然有一声枪响从右侧传来,我们立即改变计划,先行进入右侧查看情况。 大行进概一百米,我们来到一个宽阔的大殿。之所以说是大殿,是因为它的四周墙壁都是由相同规格的大理石堆砌,整齐划一。大殿四角各有一兽首雕像,不过我离得较远,看不清是什么动物。 在大殿中央,有一个身穿黑色警服的人,双手拿着步枪,不停地做着各种战术动作,翻滚,瞄准,射击,子弹在大殿里四处乱飞,而此人浑不在意,继续与空气斗智斗勇。 在他旁边不远,还有一名警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两个人我不认识,应该是是先遣队的两个幸存者,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深陷幻觉不能自拔,我特别能理解这个人,他不知疲劳,不知对错,最后不是被自己的子弹打死,就是活活累死。 “老张!你个狗日的!”一名特警尝试着叫醒他,但没有任何效果,他脑袋一热,就要冲上去救人,张全眼疾手快,将他强行拉了回来:“子弹!你不要命了!” 那特警刚刚救人心切,哪里还在乎其他。此时反应过来,吓得脸色煞白,脑门上不断又冷汗渗出。 “砰!”杨指挥这时候突然射出一发子弹,打在那失心疯的小腿上,那人吃痛后就失去了平衡,整个瘫倒在地,步枪也脱手而飞。 “去两个人,把那两个弄回来!”杨指挥出手竟这般果断,枪法也是出神入化。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将手枪收起,继而发号施令了。 “且慢!”祖父立即阻止了两名特警,他说这大殿有古怪,二人贸然前往必会被幻境所困,这次由他亲自将二人带回。 祖父说完就踏入那大殿里去,而我怎能让我祖父独自涉险?我自以为曾经经历过一次幻境,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会重蹈覆辙。 然而我的右脚刚跨进去,就感觉脑袋里被人灌输了大量信息一般,我只感觉前方的墙壁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但镜子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猛兽和恶鬼,把我视为猎物,向我扑面而来。 我偏偏能感受到这是幻境,但就是挣脱不开,这种感觉让我十分憋屈。 靠!又着了道了! ------------ 第二十三章 村妇 由于我的自负和鲁莽,我再一次陷入幻境之中,面前的墙壁幻化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的“我”被恶鬼和猛兽围绕,他们对我虎视眈眈,将我视为猎物,我做什么动作,镜中的“我”就会做同样的动作。 我意识到,如果我选择与它们对抗,现实世界中的我就会精疲力尽而死,如果我岿然不动,也许我就丝毫不会受到影响,但如果任其撕咬,现实中的我会死吗? 我不知道,突然,我在镜子里看到了我的祖父,他被一头强壮无比的雄狮扑倒在地,大喊“孙儿救我!”。他满脸是血,干枯的手臂颤抖着伸出,不断向我哀求。 这样一来,我立刻自乱阵脚,冲到祖父的身旁,同时,无数恶鬼猛兽伺机而动,扑面而来,他们蒙住我的双眼,啃咬我的脖子,撕扯我的躯干,掏空我的胸腔! 慌乱中,我不断抖动身体,乱拳乱脚,想要摆脱身上附着的邪恶之物。 “孙儿莫慌!跟随我念!黄道分宫,大道无形!驱邪静心,保我魂灵!” 是祖父的声音,祖父没有事情!我反应过来,原来我还在幻觉之中,便跟随祖父的音调音色高声唱念: “黄道分宫,大道无形!驱邪静心,保我魂灵!” 在我念完这十六个字以后,耳边摄人心魂的哭嚎戛然而止,附着在我身上的猛兽全数化成西沙,随着我面前碎裂的镜子一起烟消云散。 我猛地睁开眼,世界清明起来,祖父站在我面前,扶着我的肩膀,面带微笑。我回头,大殿入口的几人看着我,一言不发,不知道什么表情。 “嘿!快把人拖回来!” 张全的催促将我从“幻觉后遗症”中解救,我与祖父合力,将躺在大殿中的两名先遣队员辈背了出去。被杨指挥击中小腿的那人还气息生存,另外一个早就咽了气,观察他的伤口,我们能猜出,他队友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脖颈,并且击断了他的颈椎。 祖父为幸存者治疗了枪伤,并告诉我们,此人只是脱水脱力,身体和神魂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个消息令人振奋,这意味着我们能从他口中得到很多未知消息。 再喝了点水后,这名先遣队员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我们,第一句话竟然是让我们快跑。杨队长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睛告诉他,我们是救援队伍,已经将他救了出来。 在我们向他解释过一切之后,这个汉子抱着战友的尸体痛哭流涕,愧疚不已。 他告诉我们,他姓孙,叫孙立军,和他一起逃进大殿里的,又被他亲手杀死的叫石振业,大家都叫他老石。 当初他们一行六人最先进入遗址,作为先遣队,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勘察地形。他们在进洞不久就遭遇了恐怖的蛇灾,那些黑蛇无孔不入,嗜血成性。他们试图求援,但却发现无线信号无法在洞内传播,六个人当场死了四个。他和老石被蛇群撵着跑,无奈逃进这个岔路,还是不如当初直直地走,说不定老石能活。 当我们告诉他,直走一样会遭遇蛇灾时,他又有些庆幸当初的选择,毕竟他还活了下来。 谈及他是如何进到这里面的时候,孙立军贼眉鼠眼地看着我们后面,问我们在这里见没见到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同样瘸着一条腿的老齐问道。 孙立军说,就是被拐进来那小男孩的妈,披头散发,穿着一件粉色的破羽绒服,特别埋汰。 众人惊讶,点头说认得,这娘们命挺大啊,竟然跑到这里头了,她人呢! “呸!”孙立军往地上吐了口痰,还骂了几声娘,和我们解释起当初发生的事。 他和老石两人一路跌跌撞撞,稀里糊涂地过了桥,看到这里面都是一些坟包(石室),心里害怕得很,想往回走却发现桥对面空无一物,这下就被困到这里投了。 两人壮着胆子进了这墓地里头(正常人都会认为这是墓地),他们发现这里并没有死人,也就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找了间石室躺着休息,恢复体力。 但这时候,小男孩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哭着问他们有没有找到她的儿子。二人心生警惕,心说这个诡异的地方,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当时也是没理。但那女人哭的实在太真,说自己也是不小心进到这里来,并不是一个人。 两人一问,说是后续有军警进来救援,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当时他们只听见有兄弟进来救援,忽视了这女人为什么单独跑出来,是不是说谎的问题,没有任何防备地跟着她下到这里来,然后给引到了这大殿里。 他们一进来,就感觉头上像被人敲了一棒似的,然后就不断有土匪流氓朝他们开枪,他们只能反击,没想到还是幻觉。 我心头一动,原来这幻象还因人而异。 幸存者的带给我们的信息很宝贵,结合我们自身的遭遇,几乎可以直接确定,这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是由这男孩的母亲自导自演,扮猪吃虎。不管她的目的如何,她已经利用阴谋诡计造成我方至少12人死亡,还有四人下落不明。但分析敌我实力,那四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祖父曾说过,敌人和朋友都在这里,如今我们与幕后黑手越来越近,有必要借此机会整理信息,作出合理猜想,并制定最终的作战计划。 ------------ 第二十四章 推理 根据我们搜集到的信息,久经沙场的杨指挥认为我们有必要分析敌我情况,尔后制定一套作战方法。 我们内部已经达成一致,假定男孩的母亲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幕后黑手,此獠先是在当地策划秘密集会,大力鼓吹思想解放,煽动无辜女性拒绝劳动,脱离生活,甚至怂恿受害者为其“献身”,在此案中,作案者性别更加倾向为女,符合我们的假设。 但是从这个单一事件中并不能直接分析出此人的目的。此前公安机关只是锁定了嫌疑人的活动范围,并未确定嫌疑人的身份。对于这点,杨指挥和我们做了说明,之所以将嫌疑人锁定在这片区域,除了痕迹侦查外,还有几份受害者家属的证词,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这个地方,但最终确定还是因为侦查员在此地发现了我们声称的同案嫌疑人的踪迹。 杨指挥还说,上层领导是极度反对我们在遗址内侦办案件的,让他顶着压力派先遣队进入遗址的直接原因就是王老二挟持人质这件事,这是本案的起点,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我祖父曾经提到过,这名男孩极有可能是被挟持进来做夺舍的“引子”,按照这个思路推断,一位母亲要亲手将孩子置于死地,在逻辑和道德上具有冲突。但祖父提醒我们,王老二变成植物人,还有死去的武警突然复活,在村中发动袭击的事件,可以引发我们大胆猜想:那男孩母亲身体里住着的根本就不是她本人。 也就是说,幕后凶手是一个精通灵魂操纵的人,他可能因为某些原因需要立刻夺舍,寄生或者换一个身体。 有人提出疑问:既然此人精通灵魂方面的法术,那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专门找一个引子,特意跑到这诡异丛生的山洞里,来施展他的移魂大法? 这个矛盾是逻辑推断直接得出的,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祖父和我们解释,现代医学中,收到器官移植手术的患者体内会发生强烈的免疫排斥反应,所以终身服用抗免疫反应的药物。这是人体的自然反应,但不排除医学进步后,可以完全消除这种后顾之忧。 夺舍移魂也是如此,而且灵魂与身体的契合要更加严格,从这次事件中可以看出,幕后凶手并不能完全控制两名受害者,而且在时间控制上效果一般,但是,如那小男孩一般的“引子”可谓灵丹妙药,夺舍过程不会有任何阻碍,夺舍之后,灵魂与身体也会更加契合,甚至能与原来相聘美。 众人恍然大悟,面对这种玄学问题,不管是真是假,听我祖父一席话,也算是涨了知识。 但是这又牵扯出一个问题,就是夺舍对象是谁,难不成这位女士搞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对身强体壮军警下手?这个结论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将王老二害死我同学的案件也考虑进来,恐怕就会有答案。可以断定,王老二就是受这女人差使的,女人帮助王老二搞起钓鱼俱乐部,赚了一大笔银子,一点利息都不收?再进一步,假如修建富城峪村的钓鱼俱乐部本身就是这女人的意志,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目的并不是赚钱,而是在为寻找一副完美的躯体做打算,那么她的目标最有可能是谁? 没错,就是我的祖父。虽然他年事已高,但他的一手通灵观想,辽东无出其右,而且本领高强,身上传承颇多,自然是此獠首先考虑的对象。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祖父赵清潭,我用句粗俗的话来讲,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吧。 此人处心积虑,在我祖父身旁潜伏一两年之久,观察我祖父的状态和实力,终于按捺不住,两头起事,以扰乱视听,实则暗度陈仓,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谈及当此獠策划的自焚事件,祖父认为可能是夺舍过程中的一环,但在我看来,并不排除此人因为常年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生活,想要为同胞争取平等权利,以极端的方式投身妇女解放事业,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怕要当面对质才能知道。 分析作案地点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要综合考虑。比如,从这个女人的行事风格来看,此人战斗力不强,心机颇深,擅长操纵灵魂,但面对我强大的祖父,她的胜算不多,所以就想到要利用这里的神秘机关来消耗我祖父的实力。 当然,这里也有可能是施展夺舍法术的唯一指定地点。 如此一来,我们已经基本分析出整个事件的全貌,赵清潭同志由特别顾问变成重点照顾对象。如果说嫌疑人的最终目的就是夺舍,那么我祖父现在可以立刻退出行动小组,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劝我祖父不要继续参与,这包含两个考虑。 如果对方夺舍成功,我将失去我的祖父,警方将失去一名资深的专业顾问,地方也失去一名“守护者”,这是一个极大的损失。而且我们所有人也会立即陷入巨大的危险。 对于这个问题,祖父用两点事实反驳了我们: 第一,有人打他的主意,他不可能不去面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第二,如果没有他,救援任务就会立即破产,大家生存几率渺茫。 这两点铁证让我们再没有辩驳的余地。确定作战计划后,我想起祖父之前说的一件事,便小声问他:“爷爷,你说的大恐怖,究竟是什么?” 祖父摇摇头,只对我说:“万事小心,跟紧我!” ------------ 第二十五章 控制中心 祖父闭口不谈何为他口中的“大恐怖”,反而让我跟紧他,我当时确实有些胡思乱想:您老人家现在可是重点关注对象,跟在您身边还不遭殃啦!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我的祖父是不会害我的。 原定将孙立军和老齐两个中弹的难兄难弟留在石中村修养,这两个老伙计怕极了,但我祖父认为有不能从原路返回的可能,所以只能辛苦几个青壮劳力轮流背着。 前往左侧通道的路上,我看见地面上的斑斑血迹,不由多想了一些:那女人直接从地底下冒出来,断然是不可能与我们走的同一条路,那说明外部机关中有不为我们所知晓的密道,直接通到这石中村下面来。 这边的路不如右侧平坦光滑,宽阔处不容二人同行,极窄处人只能爬行通过。穿过这片低矮狭窄的区域,我们进入了一个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泉眼,泉水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 但与其说是泉眼,不如说是喷泉,诸位可以想象一下高级酒店门前常有的那种装饰用得喷水石池,清水从中间高处涌出,在四周形成水帘,最后流到下面的收集池,循环往复。 这个泉眼的水有两个去向,一个流到我们来路方向的墙壁里去,应该就是围绕石中村流淌的河水来源。另一股则沿着不知是人工还是天然形成的河道,向相反方向流去,我们猜测这一股水流应该在下游的某一处汇集,以某一种方式为空间变换机构提供动力。 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可以研究的,众人立即决定顺着水流方向探索。 泉水在流过几百米之后遇见了断崖,直直地落下,在洞内形成一个小型瀑布,落差有十几米。虽是峭壁,但修建了可供人行走的斜梯,石梯上水汽弥漫,十分湿滑,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爬下去耗费了不少时间。 瀑布下端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石池,从上面流下来的水一滴不漏地顺着水道流进这里面,我凑到跟前的时候,这水池已经差不多被灌满。 “轰!”池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池底出现一个洞,水池中的水顺着大洞倾泻而下,等水全部流出后,闸门自动闭合,进行下一次蓄水,就好像一个抽水马桶。 我一看时间,半夜十一点整。 哦,原来这就是整个系统的控制中心啊!但我还是没看到它的闸门是如何控制的。 “哈哈哈,桀桀桀……”众人正围在水池边看着热闹,山洞突然传出一阵女人阴惨的笑声,尖细刺耳,让人不自觉把耳朵捂住,但那声音却像跗骨的蛆虫,直往骨头缝里钻,震得人脑瓜仁疼。 祖父从包里取出一对铃铛,有节奏的摇晃,逐渐抵消了摄人心魂的怪笑产生的音波。 “快确定敌人位置!”杨队长立即组织反击。 队员们搜索几圈,都没有发现那女人影子,而且这山洞好像是一个封闭空间,找不到任何出口。 祖父见状将手放在岩壁上,沿着墙根快速行走。 “这里!想办法破坏掉!”祖父站在一处墙壁前,一掌击出,空间位置一震,那岩壁上竟凭空出现一人多高的圆拱石门。 “退后!”杨指挥要求众人退后,五条自动步枪对着石门出猛烈地连续射击。 那石门不是大理石材质,哪里遭得住一阵枪林弹雨的摧残,立刻千疮百孔,特警冲上前去,用枪托一顿猛砸,终于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孔洞的领一端连接着通道,果然另有洞天! 众人鱼贯而入,沿着通道快速奔跑,准备与那幕后元凶做最后的对决。 通道连接着一间巨大的石室,面积有几百个平方,高也有十几米。石室的中央有一张大石台,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它们的躯体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在一旁,一名女子在石台旁站定。 而在那石台后面的高地上有一张石椅,一名身穿迷彩服的男子正坐在那里,头颅高昂,肆意地看着我们。 ------------ 第二十六章 祸起萧墙 石台上的三张面孔,眼睛紧紧地闭着,半张着嘴,血肉模糊,我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们是刑警老刘、同组的特警,还有另一个赵排长托付我们照顾的士兵。 我蹲在地上,呕吐不止,这不仅仅是因为现场尸首分离带来的视觉冲击,还有情感上的波动,几名同事的死亡宣告我们的救援任务彻底失败。对于他们的牺牲,我们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没想到他们的竟遭遇了如此毒手。 最出乎意料的是,我们预想的幕后真凶此时正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坐在上首的却是曾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同志,我认得他,他就是岔路口联络武警之一,印象中长得白白净净,但此时的他却是狰狞无比。我想不通人是打入我军内部的,他傲视一切眼神和不屑一顾的表情,我心里十分不爽,但我知道不管他的目的如何,此人绝非易与之辈。 没有人能忍受欺瞒和背叛,五条步枪对着他,只等杨指挥一声令下,下一秒就让他变成筛子。 “且慢。二人面不改色,恐怕有所凭借,不要轻举妄动,自乱阵脚,被人趁虚而入。”祖父这场面估计见过不少,头脑十分清醒,他认为要摸清对手的底细才能动手,而且动手之前要把一切都弄清楚。 不过看对方两人并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我想着我有祖父撑腰,不如由我打开话匣。我将手电打开,在那女人周身画着圈,轻浮的问道:“嘿!大妈!你找到你宝贝儿子了吗?” 这女人不过三十多岁,我叫她大妈,是想嘲讽她虎毒食子,本以为这样的人应该城府颇深,我这点小伎俩完全不会起到作用,没想这女人听到我的话变了脸色,那上首的男子竟然也将眉头皱起,脸色十分不悦。 “多隆,怎么回事?‘引子’,在哪里?”男子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质问那女人,而且声音与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语言十分生硬,那说明这武警身体里也住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而且并没有完全契合。 祖父肯定了我的想法,告诉我,这三个人头被用来来施展名为“三尸献祭”的邪术,只是比较高级的夺舍方法。 我听不懂那些奇招异式,想着那女人竟然叫“多隆”,印象中只有纯正的满族人会取这样的名字,而且“多隆”显然是男子的名讳,想到这里我差点笑出来,一个大老爷们儿的住在女人身子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男子直呼其名,其地位自然要比多隆高,观察他对于‘引子’的关注程度,恐怕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夺舍大法的最终受益者。但是多隆好像有什么事情对那男子隐瞒,导致男子不满。 没想到歪打正着,还让我找到一个突破口。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面对强于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内讧,从内部自行瓦解。 我见那男子的脑袋好像还生着锈,于是不等多隆开口,就抢先回答:“咋的?你不知道?这娘们把他儿子藏在了外头,还说什么千万不能让给狗吃了去。” 我们这边的人听见这挑拨离间的话都配合着哈哈大笑,多隆气得脸都绿了,但他显然知道“泼墨画煤——越描越黑”的道理,把头缩在脖子里,翻着白眼狠狠地盯着我,眼里流出无尽的恨意,我心里却乐开了花。 “哼!”那男子显然无法接受被欺骗和嘲笑的事实,顿时恼羞成怒,冷哼一声,右拳凭空击出,石台上最中间的头颅瞬间四分五裂,红白污秽飞得到处都是,多隆吓得浑身哆嗦,我们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尊者息怒!‘引子’确实在我手中,我并非有意欺瞒!”多隆熟练地跪倒在地,颤抖着右手指我祖父,神情激动,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这老贼奸诈至极,恐怕已经识破我们的计划,我委身女流之辈,全无作战能力;尊者匆忙托身凡人,不复全盛状态,如若不敌,就白白被人捡了便宜,所以我擅自做主,将‘引子’藏匿,待时机成熟,必定献于尊者!请尊者恕罪!” 那尊者听闻多隆一番痛哭流涕、溜须拍马的话,好像真的相信了。他示意多隆起身,自己则缓缓后退,坐回到石椅上,眯着眼睛看我的祖父。 多隆的话有些示弱的意味,因为他没必要把自己的老底全都抖落出来,甚至还有意让我们知道那尊者的底细,他是不可能反水的,除非他在说谎,故意示弱,让我们掉以轻心。 在场的都是老油条,我能想通的,他们自然也都想通了。无论真假,既然对方有所顾忌,我们决定主动出击,把握住这个当面对质的机会。 我拿出相机,拍下我们对质的一幕,也算是为审判留下了证据。 杨指挥放下手枪,对多隆说:“外面的,是不是你做的?” “是!”多隆可能觉得没必要隐瞒,或者有所凭借,毫不迟疑地回答。 “为什么?” “哈哈哈…”多隆突然笑起来“我说是为了有趣,你们信吗?” 鬼才信他的话,杨指挥指着上面那目无表情的尊者问:“是不是与他有关?” 这次多隆则果断地表示:没有。过了一会,他好像起了谈兴,透露稍稍扬起,好像在回忆过往。他说,他这副身子的主人,每日被家庭琐事缠身,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殴打,他流连市井,看过无数女人都有着同样的经历,所以他告诉她们要反抗,要争取权利,要独立! 我能听出他言语之中包含着某种程度上的真情实感,心想他莫非真的是投身妇女解放运动了吧,不知不觉就带入到他描绘的世界中。 不对,此人的特点就是工于心计,擅长给人洗脑。也许这某种程度上是他的真实想法,但这与他策划活动无关,他终究还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恶魔。 这让我们心生警惕,他可能是在拖延时间。 ------------ 第二十七章 正面对决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王老二是不是你差使的?”祖父淡声问道。 没想到这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多隆炸了毛,像个泼妇似的叉着腰,大声叫骂:“明知故问!老不死的,我看不上你这浑不在意的态度!”说这话的时候,他两手还迅速翻动,好像在结手印。 我们显然不会让他有攻击的机会,两发子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他左小臂和手掌。 “啊!”多隆虽然自认是纯爷们,但毕竟是女人身子,中枪之后的惨叫十分销魂。 “岂有此理!给我纳命来!”他在喊出这句反派经典台词之后,身子竟然直直地倒向地面,而我们面前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从我身边穿过,直奔刚才开枪射击的张全。 诸位可能会问,风无影无形,你如何捕捉它的去向? 我只能说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这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在两次遭遇幻境之后,这种能力在我身上得到了巨大的提升,我甚至可以看到那阴风的形状,或者直白一点,我认为那是多隆的灵魂,他遭到枪击后恼羞成怒,准备对“始作俑者”发起报复。 不过我只能“看见”,却没有阻挡的能力,眼睁睁地看着那阴风犹如一层保鲜膜一般裹在了张全身上,然后深渗入体内,消失不见。瞬间,张全的眼睛变得血红,眼神凶狠且充满敌意,我能想象,他下一步就是拿起步枪,在人群中央对着自己的队友疯狂扫射。操纵灵魂,制造自相残杀的假象,这是多隆的看家本领。 幸好我祖父技高一筹,早已看清一切,在阴风附体的同时一掌打在张全的后背上,我好像听到空间中传来一声闷哼,张全背上一阵人影虚浮,然后我祖父拿出先前那对铃铛,快速摇晃,那阴风吃不住力,发出痛苦低沉的男性嘶吼。 我无法判断“灵魂”是否有人形,但这犹如孙猴子被念紧箍咒的痛苦之声却属于多隆无疑。 三秒钟左右,那团阴风脱离张全的身体,狼狈地蹿回石台边的女人身体里去,那身子一阵抖动,又发出尖锐销魂的惨叫,不知是枪伤的刺激还是我祖父对他的攻击。而我们这边,张全如面条般瘫倒下去,祖父快速上前,一手摇铃,一手扶着张全的额头,口中高唱“魂兮归来”一类的咒语。 不久,张全睁开了眼,往肚子里猛灌几大口水,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说他妈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过我这次却没见到刚才的“风”。 “啪、啪、啪…”如此情景,那被称为“尊者”的男子突然拍起了掌来,然后从椅子上站起,闲庭信步般绕过石台,走到我们面前大概七八米的距离。他给趴在地上哭嚎的多隆打了个手势,多隆立刻息声屏气,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会有阴谋诡计,我们却没有阻止。 “赵先生果真是雄风不减当年,在下佩服!佩服!”尊者此时一副善男信女的样子,说话流利了很多,甚至开始咬文嚼字,我心生警惕,小心提醒祖父,祖父也早已经看出来,此人的灵魂和身躯越来越契合了,不知他的实力恢复几何。 听他话里带刺,应该很久以前就认识我祖父,两人之间还有着一些恩怨,说不定还是深仇大恨,不然怎么会想要抢夺我祖父的身体?即便作为敌人,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狠手辣,确实,通过夺舍抢夺对方的身体,是解决恩怨,或者说报仇的最佳方式。 我对我祖父是绝对信任的,不知道此人有几斤几两,竟敢在我祖父面前如此托大。话又说回来,不论是多隆还是面前这位尊者,行事都带有浓重的江湖气息,这套在如今已经不流行了,说白了就是两个字:装逼! “阁下是谁?我们认识吗?”没想到祖父压根不给他这个面子,看祖父的表情,他是真不知道这所谓尊者姓甚名谁,而不是嘲讽。 那尊者果然露出十分尴尬的表情,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继而阴阳怪气地说道:“唉,赵大师身经百战,不知杀死我多少族人,高人嘛,没有个健忘症那还叫高人吗?”说完他盯着我的祖父,等待他的回复。 “废话少说!故弄玄虚,既然知道我的本事,还想来夺我的舍?不知阁下有多少斤两!”听那尊者的意思,祖父当年曾不可一世,如今当年宵小在大哥面前班门弄斧,神情戏谑,祖父动了真火。 “桀桀…成与不成,那要试过才知道!”那尊者大吼一声,提起双拳冲将过来,我一看这武警战士的拳头有沙包那么大,挥动之间拳风阵阵,这要是砸到我祖父的身上,他是绝对受不了的。杨指挥果断组织射击,生死不论。 都说七步以内,拳比枪快,这是对武术的夸张描述,这会真打起来,即便是附身尊者也要躲避子弹的锋芒。那人确实有好本事,反应极快,身法矫健,不断扭动身躯,上下翻飞,几百发子弹竟不能伤他分毫,不过却也让他前进半步,对我们产生实质性的威胁。 数个回合之后,那尊者空翻回石台边,缚手而立,还装着已高人姿态,不过我见他胸口起伏剧烈,显然刚才耗费了不少力气。不过这要是在冷兵器时代,恐怕三国第一猛将吕奉先也不会是其对手。 双方再次陷入僵持。别看我们有热武器,但总有子弹打光的时候。那个节骨眼上,如果再想不出对策,我们这十个人可不够他三拳两脚的。 那尊者估计是看透了这一点,不再主动进攻,不动声色地恢复体力。我们看似人多势众,实际上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祖父上前几步,走出人群,轻蔑地对那尊者说道: “我想起你是谁了,不过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我看连你老爹都不如!” ------------ 第二十八章 老当益壮 祖父主动挑衅的行为让我惊掉了我的下巴,我承认祖父驱邪消灾、治病救人、寻踪问路这些方面无人能敌,年轻的时候可能也是打架的个中好手,但我实在不能想象他这一把老骨头如何与厮杀战场的年轻小伙对抗。 到时候真打起来,恐怕要我这当孙子的上了,我脑袋里开始回忆起大学军训时候的套路,什么摆勾顶腹、踢裆砍脖,翻腕砸肘…… “老贼!莫用这激将的法子,让他们把手里的家伙扔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那尊者竟然提出如此白痴的要求,保命的家伙事怎么能说扔就扔?又是一阵枪响,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尊者立马屁滚尿流地趴到石台后面躲着,不敢冒头。 枪声从密集变得稀疏,到最后哑火,不过三十响,我瞧步枪都挂了机,暗道不好,没子弹了! 那尊者虽然看起来比较憨,但对战机的把握却是十分精准,枪声停止不久,他便从石台后蹿出,一跃而起,大脚踢出石台上的人头,径直砸到我的怀里。 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我不知道职业球员的脚力有多大,但这人头砸到我的肚子上后,巨力未消,直接将我顶翻在地,往后滚出五六米。我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肚子剧痛,导致我无法自主气呼出去,蜷缩在地上,快速地抽着气。 一睁眼,刑警老刘的人头在我怀里躺着,当时我只感觉我的肺好像碎裂了,剧痛之际我也顾不上尊重死者,胡乱把那玩意扒拉到一旁。 这时候根本没人在意我“尊者”犹如一头豺狼一样,紧随着踢出的人头,挥舞双拳向我祖父杀去。张全和李队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一人提一把步枪上去准备与之肉搏,奈何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二人的全力攻击被其轻松躲过,随意一拳一脚之后,张全和李队长已经倒地不起。 众人与之搏斗,无有能撑过一招者。杨指挥找准机会,从腰间抽出隐藏的手枪,连发三枪,一枪命中那人的左肋,那人吃痛之后只是短暂停滞,随后一巴掌就将杨指挥扇到了墙角,再也爬不起来。 “老贼受死!”尊者见我祖父与他之间再无阻拦,一步跃出三四米,我强忍腹中剧痛,身体往右那么一滚,双膝发力,强行起身,跌跌撞撞地挡在我祖父面前,正好那尊者右脚抬起,一个垫步侧踹,朝我胸口袭来。 大脚未至,脚风已来。我的亲娘咧,这力道踹过来,估计我后面的祖父都不能幸免。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一拳击出,与我面前的大脚相碰,那尊者受力,向后退了七八步,难以置信地望着我身后。 出手的自然是我祖父,他两手成拳,各握有一摄魂铃铛,脸色微红,气息匀称,作警戒势。 显然那尊者并不想败于一个耄耋老人之手,短暂停顿后就再次与我祖父交手,祖父出拳又准又狠,如有千钧之力,将尊者的攻击一一化解,甚至还真了上风。 几十个回合之后,那尊者竟然招架不住,抽身撤出战场,返回石台之后。 我发现刚刚那几拳无论速度、力道全属上乘,绝不是普通腐朽老人能够击出。想起此前他攻击蛇潮使施展“星火燎原”,还有通灵法术后,都要休息很长时间,甚至会陷入昏迷。 但自从进入石中村以后,他就像年轻了几十岁一般,无论精力、体力都有极大的提升,甚至一改慈祥老人的形象,性格都变尖锐了一些。 我见他眼神清明,情绪冷静,不像是请神上身。但不管怎样,我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忌惮,他至少不会再贸然发动进攻。 我挣扎着直起腰,趁对方胆怯的档口,我问祖父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神勇,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祖父苦笑着回答,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这是了结之后,他会详细地告诉我。 至于对付这个劳什子尊者就简单许多,若论拳脚对抗,他不是这愣头青的对手,但此獠目前神魂不稳,只需善用摄魂铃铛,之后造成的每一次攻击都会直击他的神魂,无形之中削弱了他的实力,那人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避而不战。 我想起泰国某部影视作品对古暹罗战场战术的描述:腿是大象的柱子,破坏柱子,象就倒下。这是针对破绽,以弱胜强的道理。 我刚有所明悟,那尊者有叫嚣起来:“哼!老家伙果然有一套!” “多隆听令!施展移魂大法!” “得令!” 多隆的声音出现在大殿中,一名女子抱着一个小男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 第二十九章 所谓夺舍 尊者与多隆如同唱京戏般夸张地一问一答,加之二者在我祖父面前竟全无还手之力,这让我有一种可以随意拿捏敌人的错觉,因为当多隆把他的“亲生骨肉”抱出来后,我才突然又想起面前这两个恶魔的真正目的——夺舍。 小男孩躺在多隆的怀里,眼睛紧闭着,看不出是死是活。祖父告诉我,那男孩尚在人世,夺舍时,施术者会先抽取“引子”的灵魂,用来引导受益者的灵魂到受害者的身体之中,灵魂入体后,施术者会立即将“引子”的鲜血取出,用秘法送入受害者体内,用以壮大神魂,将夺舍后的灵魂、身体牢牢契合。至此,“引子”的肉体、灵魂全部用来献祭,才算是真正的死亡。 这是一场血腥、肮脏的交易,生长在阳光下的我从来不会想到身边竟会有如此黑暗、落后、野蛮的事情存在,这是草菅人命!这是违背人伦!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愤怒极了,不知哪来的勇气,指着多隆破口大骂: “你这人渣,即便你是夺舍而生,这男孩毕竟是亲生骨肉,你如何下得去手?”多隆毫无波动的面孔让我心里升起一种无能为力的屈辱,我因为激动,说起话来都有些颤抖。 多隆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到石台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说:“虽然他不为我出,但要说我与他毫无感情,那是说谎。” 我皱起眉头,心想难道我唤起了他的良知?不光是我,就连那尊者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这相比我的大业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要怪,就怪他生不逢时吧!”多隆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无情,他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五官甚至都有些扭曲。 那尊者转过头来,再次叫嚣:“黄口小儿,休逞口舌之快,待我完成法术,就让你祖父亲手送你到黄泉!”说完他竟冲来再次与我祖父战成一团。 祖父虽有那相克之法,不至被那尊者压制,但那尊者逞一时匹夫之勇,使得我祖父一时半会也抽不出精力顾及多隆。我突然想到,那尊者之所以毫无顾忌地和我祖父拼命,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在意当前的灵魂与肉体是否契合,只要时机成熟,他便会脱体而出,钻进我祖父的身体里。 我见多隆盘膝静坐在石台上,知道他定是在做夺舍前的准备,心想一个女人我不会都控制不了吧?我只有把那引子抢回来,才能避免祖父被夺舍的命运。 我抱着能不打就不打的原则,悄悄靠近石台,刚想把那孩子抱起,多隆突然睁开双眼,抄起石台上放置的一把三角尖刀就向我的脖颈刺来,我下意识朝左下一躲,想借着惯性滚到一旁去,怎料我闪身的时候,右膝盖扣进了左膝窝里头,右脚一发力,左腿就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绊倒在了地上。 多隆见我倒霉,直接扑坐在我的身上,左手掐着我的脖子,右手把举起那三角尖刀,狠狠地扎下来。 我吓得神魂俱散,赶紧腾出捂在脖子上的左手将他持刀的右手握住,这下脖子受了力,我感觉脑袋瞬间就胀了起来,呼哧呼哧喘不上气。多隆处于上风,在我耳边得意地嘲讽:“小子,你他妈不是菩萨心肠吗?不是看不惯我们吗?如今你死到临头了,你的菩萨能顾得上你吗?” 我和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地面,哪里顾得上和他打口水仗,拼了命仰起头朝我身后看,黑暗中看到我倒在地上的战友,连忙扯着嗓子喊:“哎呦,救命!张全!你他妈的能不能动啊?还活着不?!” 这个时候我只能病急乱投医,希望那些警察能站起来帮我一把,制服骑在我身上的变态,但喊了几遍,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多隆看着我的举动,突然戏谑地笑了,他将嘴巴靠近我耳边,小声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现在还不能让你死,桀桀…哈哈哈哈”。 他在我耳边这般肆意地笑着,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脚使劲,想把他从我身上掀翻下去,而他就像一个大秤砣,在我肚子上稳如泰山。 “多隆!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快施法!”尊者在远处催促多隆立即行动,我听他的声音虚浮,知道他被我祖父压制的不轻,再不动手只怕灵魂都会被我祖父制住。 多隆没有回复,但却从我身上离开,回到石台前。被一个瘦弱女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这让我十分羞愧,她前脚离开,我后脚就从地上爬起来,将心中的羞愤化为力量,纵身跃起,一个大脚踹在多隆的后背上。 多隆承受不住,一个大马趴摔在地上。一招得势,我心里一喜,冲到石台上抱起孩子就往回跑。 “老赵小心!”是张全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朝声源望去,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耳朵飞过,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身后一声尖厉地惨叫传来,只见多隆高举尖刀,准备在背后偷袭,却被张全发现,一颗子弹打到手腕上,倒也飞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多隆中枪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一丝诡异的笑容。情况紧急,我没时间去思考这个变态的想法,抱着孩子往我祖父那边赶,却看到那尊者的脸上也露出欣喜。 为什么?我心里一慌,心想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是不是中了圈套? 就这么一瞬间,我的思想就出了破绽,头晕目眩地感觉再次袭来。我感觉身体突然变得冰冷,不再受我控制,离我越来越远... ------------ 第三十章 大义灭亲 经历过此前的一系列事件,特别是两次被幻境所困,可以说我已经小有经验了,即使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我依然可以思考。 我当即判断是多隆侵占了我的身体,假借我的身躯完成他的意志,我想起他对我的耳语: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让你爷爷亲手送你下黄泉! 这就是他不杀我的原因吗?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这个多隆简直是蛇蝎心肠,妄想杀人诛心,他竟然想利用我的身躯亲手毁掉我的祖父,然后再控制我祖父的身体将我亲手杀掉! 怎能让他得逞!然而我能想通是一回事,采取措施应对又是另一回事。我不知道那些可以控制灵魂出窍的大能对灵魂是怎样一个看法,但我负责任地与诸位讲明,当时的我处于一个混沌的状态,绝对不是文学作品将灵魂附体描述的那般轻描淡写。 我没有视力、没有听觉、没有触觉…我有的只是一个思想的空壳,它无法转变为任何实际行动,甚至不知何时就会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我混沌的思想世界中有了声音,又多出黑暗与光明,景物和人物,再后来,我感觉到了视力。我见张全坐在地上,眼睛瞪着前方,那作为“引子”的小男孩被他抱在怀里,昏迷不醒。 那被尊者霸占的士兵躯体和多隆躺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的祖父站在前面,手里多出一把一尺长的短剑。那剑柄呈金色,剑身宽而直,两面开刃,尖露寒光,望上一眼便知是上乘兵器。 祖父左手成拳,右手持剑,正与他面前的人对峙,而他面前的人,竟然是我! 没错,那个人就是我。二十五年来,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自己,一米八不到的个子,身材匀称,近段时间略有发福,国字方脸,月牙细眉,眉梢降低,两眼不算大,但还算有棱有角,鼻梁高挺,嘴唇略厚,双耳招风,虽然谈不上帅,但还算看得顺眼。 但是,为什么那个人是我?还跟祖父打起来了?难道祖孙相残的戏码已经开始了?祖父还是祖父吗? 我想开口说话,但是连张嘴都没有,自然发不出声音,这时,祖父和“我”之间的对话传了过来。 “老贼!把‘引子’给我,我饶你不死!”第一次真正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难听,让我无地自容。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只言片语之间,我也弄不清我的身体里是尊者还是多隆,但应该是我祖父使了些法子,让我的灵魂“重见天日”。 “痴心妄想!”祖父回头看了看张全怀里昏迷的男孩。 “老贼!你不想你孙儿活命了?”“我”实在是无耻,硬的不行,竟是打起感情牌。 祖父听了这话,转头朝我所在的位置看了好一会,然后转过头去坚定地说道:“多隆!如果你只是要我的命,我给你便是,但是你做过了,你耍了熊羊那个草包,竟然还要将那玩意放出来?如果这是样的话,即便赔上我孙子的命,我也断然不会放过你!” 祖父说到最后的时候又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实话说,当时我“心里”五味杂陈,大义灭亲的桥段我看的多了,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作为被灭的一方,心情是有些难受的。 现在我身体里的是多隆,听我祖父的意思,那叫熊羊的所谓尊者应该已经死了,我猜测,应该是多隆以帮助熊羊夺舍开出条件,借助熊羊削弱我祖父的实力,最后偷梁换柱,由他来享受最后的成果。 但过程当中好像出了些岔子,多隆想以我跳板的计划失败了,还没来得及夺取祖父的身体,“引子”就被我祖父抢了下来。 不止如此,多隆貌似还要放出某一个祖父都忌惮的东西出来,难道就是祖父说的大恐怖? 想通这一点,我便完全理解并支持我祖父的大义灭亲的行为,甚至能理解他的心情,一般来说,举大义的人要比被灭的人承受更多心上的压力和道德上的谴责,这些东西会变成当事人一辈子的痛苦。从祖父两次深情的回望中,我就看出来他并不想那样,但他别无选择,换作我是祖父,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毕竟能让他忌惮的东西一定不会好对付,甚至会危害大众。 用我一人的牺牲换取世间一时的和平,值,很他妈值! “哼!伪君子!假慈悲!”我这边还沉浸在个人英雄主义当中,多隆已经和我祖父战成一团,用拳脚硬撼我祖父的短剑,我见他出招密集,拳脚精准,发挥出超出我本人的实力,看来他与我的身体十分契合,不仅如此,我怀疑那孩子的灵魂已经为他所用了。 祖父顾及我,生怕剑刃无眼,伤及我的身体,在与多隆的对战中落入下风,边战边退。 多隆的本意也并非伤我祖父,见祖父势弱,立即冲到张全身边抢夺男孩。张全自然不肯,将那男孩死死抱住不放,僵持之下,无端挨了“我”十几个大嘴巴。 这时,祖父左手持剑,在右手掌中一划,尔后用左手食指在鲜血浸漫的手掌中快速滑动,划出一个奇怪的符号,然后一掌击在“我”后背。 我只听“我”一声惨叫,一口献血尽数喷到张全和那孩子身上,多隆挣扎的灵魂被从我身体里缓缓撕扯出去,那个场景就像你在撕扯紧贴在满是汗毛的手臂之上的透明胶一般,让人看着都疼。 多隆终究抵抗不得那无形的力量,完全脱离我的身体,同时祖父的大手朝我这边一抓,那一瞬间我有一种飘忽欲仙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又是那瞬间或是漫长的混沌。 ------------ 第三十一章 隐忍之辈 “鸿蒙伊始,宇宙皆为混沌。混沌之后,先开天地,再生万物…人为万灵之长…” 以上描绘的是这宇宙间最大的奥秘,如我这般愚钝,连将其完整复述都不可能。但对于我的个人经历而言,两次经历混沌之后,我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能以目视物,以耳辨声,在我祖父的帮助下,我“归位”了。 多隆被我挤了出去,回到了他的女儿之身,靠在石台边朝这边望来,眼神里的流露的恨意能点燃一堆草垛。 我不去理他,转头去查看祖父的伤势,他表示这点小伤不妨事,左手两指往右手腕上一按,血就止住了,很快结了痂,地上躺着的伤员也被他一一唤醒,好生检查了一番,确认都无大碍,只有张全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我问那劳什子尊者到哪里去了?这小男孩怎么还不醒? 祖父告诉我,那人叫熊羊,狗熊的熊,绵羊的羊,他爹叫熊牛,这父子两个一对草包,本事却是不差。当年在一场战斗中被祖父诛杀,没想到这小的侥幸存活,于是蛰伏起来,伺机找我寻仇,恰好被多隆利用。 多隆长期以来鞍前马后,自甘为奴,打着夺舍的幌子,实际是找个打手。 呵!真是够隐忍的! 先前多隆附了我的身,熊羊误以为大势已定,灵魂便脱体而出。这时候如果多隆将他牵制住,他真就着了道。但是多隆心术不正,早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没有插手,甚至在他动手时还向熊羊补刀。 后来多隆将那孩子的灵魂取出,强加在我的身体中。我大骇,说等等,夺舍的目标不是您老人家吗?这会怎么到我身上了?在哪呢?哪呢? 他说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以后我自然会清楚,至于孩子的灵魂只是寄存在我体内,以他的本事随时都可以让他醒来。那恶人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不想让这个孩子在心中留下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笑了,说您老人家还懂得人文关怀呢。 “贫嘴!”祖父批评了我一嘴,又从上到下给我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告诉我:“你随我来!” 我随他来到多隆面前,此刻的多隆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想些什么。 祖父从地上捡起多隆袭击我的那把三角尖刀,两根手指捏着,悬停在多隆的头上。 “锥明刀…你家族的传世之宝,如今到了你的手上,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祖父声音温和,言语之中颇有些惋惜的意味。 多隆仰起头看着我的祖父,眼睛里亮晶晶的,并没有回答祖父的问题:“赵清潭,我好恨啊!” 多隆神情十分激动,他与我祖父的对话也显示两人似乎是旧识,而且关系不浅。祖父看着他,并不接话,多隆又转向我,对我说: “赵士雄。”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然而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他接下来的话更是震惊我一整年,“按辈分来算的话,你还得喊我爷爷呢!” 说实话,我对多隆没有任何好感,此人阴险狡诈,滥杀无辜,还设计让我祖孙相残,害我们差点双双送命,对他我是恨意滔天,连剥骨抽筋的心都有。然而当他说出这番话之后,我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滋味,再看他披头散发的样子,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不恨不代表我不生气,我大声责骂他:“你!你说让我喊你爷爷,你还对我附身,差点弄死我!” 他听我这话笑了,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比你爷爷强得多。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也没好气地回了句:反正比你强。 多隆又笑了,不与我争口舌,恢复了严肃,转而看向我祖父说道:“大哥,不管是不是你的意志,你终究是对我们家族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在这个问题上,我永远都不会不会原谅你。” “几十年了,我再对你说一遍,不管你信不信,那件事不是我们做的!” 原来多隆与我祖父的关系真的很亲密,但是他们说的这个事、那个事,我则完全不明白,当然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我虽然好奇,也不便多问。 祖父听了多隆的话,沉默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多隆不出声,不知他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单纯拒绝回答。 祖父没有继续逼问,对他说:“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跟我走;第二,跟警察走;第三…”祖父把那把叫“锥明”的三角尖刀放在多隆身上,“第三你自己看着办吧!” 祖父说完站起身子,等待多隆的回答。 多隆拿起锥明刀,用力攥在手里,脸上露出惨笑。我知道这个意思,他选择了第三,他准备自裁。我不忍再看,背过身去。 “我选第四!” ------------ 第三十二章 大恐怖 听到多隆的话,不仅是祖父,就连我也感到十分震惊。念及旧情,祖父并非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本以为成王败寇,他会选择自我了结,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多隆竟然疯言疯语,弄出幺蛾子。 “多隆!你疯了!” 我猛然回头,看到祖父揪着他的衣领大声责骂,这骂声情感复杂,包含着愤怒、不解、惋惜甚至有些悔恨的意味。 多隆苦笑着看着我的祖父,神情凄惨,他说:“大哥,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大哥。我从小就嫉妒你,为什么你身为异族却能备受先祖青睐?为什么你能执掌生杀大权?为什么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灭我全家?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大哥!莫说从前,你们这群人有哪一个是我亲手所杀?” “我嫉妒你,但不影响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可你却让我变成这副模样,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多隆声泪俱下,仿佛有着莫大的委屈。祖父这次没有回避,低着头对多隆说:“有些事,不是我这种人可以掌控的…但是!”祖父忽然抬起头,眼睛盯着多隆说道:“这笔账你可以算到我头上,不要做傻事!” “哈哈哈哈…”多隆仰天大笑“我都不知道你是真伪善还是假慈悲了。” 我纳闷,这俩不是一个意思么?言外之意还是说我祖父不好。 “赵清潭,你以为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今日不夺舍,我必死,我死,它就出来。”多隆那破羽绒服将手中的锥明刀认真擦拭,抬起头,竟满脸微笑地看着我:“快逃吧!” 我不解其意,正想问他,多隆突然反握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太阳穴。那刀插进一半再难寸进,多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双目圆睁,耷拉着脑袋,失去生息。 我吓得一声大叫,祖父用拳砸着自己的大腿,连连叹息。 过了一会,我感觉耳朵里有蜂鸣声,大殿仿佛在轻微晃动,石台上的人头竟然滚到了地面上。 “怎么回事?”我问祖父。 他站起来,头转过我这边,眼神却还在多隆身上,他对我交代:“麻烦了,你快去通知杨队长,收拾尸体,原路返回!”说完他盘坐在地上,不知道又在施展什么法术。 我见这大殿晃动得越来越厉害,赶紧往回跑,看见本来坐在地上休养生息的警察们此时也站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冲他们大喊:“快!原路返回!这里头快不行了!” “搞定了?”老齐腿上中枪,祖父的药劲一过,现在疼得直哈气,巴不得早点出去。 “搞定了!”我朝他点点头,又对杨指挥说:“请您安排人收拾尸体!”不必我说,这次行动死了十六个人,至少要把尸体运回去给家属一个交代,至于始作俑者,多隆,就更是要出现在公众面前,给社会一个交代。 张全脸被多隆打得跟猪头一样,怀里还抱着孩子,没敢让他陪我去抬多隆,就找了他师父,李队长。张全不肯,把孩子交给李队,非要跟我去。 我开玩笑,说你小子不会是要报复吧?他说哪能啊,死都死了。他说得轻巧,但是我看他说起这话时咬牙切齿,看来恨意未消啊。 我俩赶到时,祖父刚好把多隆太阳穴上的尖刀拔出,一滩血喷射而出,吓得张全脸都绿了,顿时恨意全无。 祖父收起锥明刀,我们两个抬起多隆,跌跌撞撞地朝来路跑去。一行人已经在控制中心等待我祖父的指令,杨指挥见这山洞晃动幅度越来越大,且不断有碎石落下,担心来路狭窄,恐怕已经不同,便和众人提议探索从这水池中寻找出路的方法。 经过商议,我们放弃了这种方案,水流不可控,之前那看守洞口的另一名武警战士便是绞进那叶轮之中,尸骨全无。 “上去!”杨指挥和祖父商议之后,认为还是原路返回。这个坡度,我们这些活人爬起来尚要费些力气,更别说拖着两具尸体,外加两个人头。还好这些特警随身带了背包绳,七八个人连推带拉,终于把这些死人都弄了上去。 好不容易逃回到泉眼处,回去的路却被坍塌通道的碎石堵死。 “挖!”杨指挥立即指挥手下人清理通道,由于没有趁手的家伙,清理进程进展十分缓慢。 “走水路!”祖父说他掐指一算,剩余时间已经不多,不出意外这泉眼的另一股水流是通往石中村,走水路要快上不少。 这个计划立即被大家采纳,除了我,因为我是个旱鸭子,几个月前投河自尽,虽然最后没有死成,但肺里进去不少水,那种感觉让我刻骨铭心,至今是我心里的阴影。 我将我的担忧说出来,众人瞬间无语,但是这不是打架,打不过了还能找人帮忙,这种情况大家也是爱莫能助。这时候保命最要紧,这些警察也不犹豫,纷纷跳入水中,很快被急流冲进墙壁里去。 转眼间,洞子里就剩我和我祖父两人。 “士雄啊…”祖父突然喊我。 “啊?”我转过头。 “等开春了,我教你游泳。”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他,突然眼前一黑,就地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和两具尸体并排躺在石中村在牌坊外,众人聚集在一起,站在我身前,我腾地爬起,捏着张全的脖颈抱怨道:“老子还没死呢?你把我跟他们放一起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他会和我打闹一番,没想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眼神中透露着恐惧,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活人都是一样的表现,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 我心说这不是逃出来了吗?山也不摇,地也不动的,听我祖父指挥出去不就行了?对了,我祖父呢? 我在石中村的牌坊内找到了我的祖父,只是此刻他竟然跪在牌坊前,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头都不敢抬起半分。上百个石屋,每个石屋前都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黑的、白的、蓝的、黄的,静止不动,不知是什么东西。 村子上空黑蒙蒙的,有两道红光闪烁,形状在我看来,竟是人类的眼睛。 ------------ 第三十三章 脱出 先前祖父说这里是一个村子时,我是不信的,因为这些建筑根本就是和墓穴一样的造型。但现在我信了,这里确实是一个村庄,供灵魂居住的村庄,石屋前各式各样的“影子”就是灵魂,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天空中那对闪烁的红眼在我看来并不邪恶,反而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威严,从祖父诚惶诚恐地表现来看,这难道就是他所说的大恐怖吗?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恶意或者是害怕? 我刚走进牌坊内,就感觉那双眼睛好像有红光发散,照射到我身上。祖父见我进来,露出又气又急的表情,朝我吼道:“你进来什么?快退出去!”说完他又转过头低下脑袋,继续讲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认为这是他在与那双眼睛沟通。 祖父的一反常态,是我这次没有听他的话,追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祖父不答,只让我快走,能跑多远跑多远。祖父情绪十分激动,甚至是在哀求,我在分析形势之后,认为丢下我祖父逃跑是不可能的,先退出村子再说。 然而我刚有撤退的想法,却发现双腿好像被一股巨力吸在地面上,任凭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挪动半分。冷汗“唰”地一下从我额头上冒出来,他奶奶的,过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才几秒钟的工夫,对方就翻了脸。 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让我十分羞愧,浑劲儿顿时上了头,顾不得这石中村的诡异以及这些灵魂和巨眼的威压,如同疯狗一般大声嘶吼,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骂这破地方,骂这巨眼,骂多隆,甚至骂起我那流水无情的暗恋对象… 我这边正骂得痛快,脑子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对我大声呵斥:“太不像话!”我本以为是我的祖父,但是发现我祖父仍然低着头跪在那里,而且这声音与他完全不同。 “是谁?”我下意识地四处乱看。 “你没有资格问我是谁?回答我的话,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那声音不容侵犯。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一定是那巨眼搞的鬼,我十分不屑,心想又是一个玩弄幻术的鼠辈,只要我思想坚定,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样一想我心里的害怕瞬间减弱了许多,随口答道: “滚蛋,你让我这大活人留在你这坟茔地里是什么意思?还有,我爷爷在哪?多隆是不是和你一伙的?”此时我甚至为我如此上道而沾沾自喜。 “哼!”那巨眼冷哼一声,我就感觉我的脑袋像突然胀大了一般,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剧痛,那种感觉就像有锯子在锯我的头骨,钻心的疼。我不知道孙悟空的紧箍咒有没有这个疼,但我知道孙悟空至少可以抱着脑袋在地下打滚,而我四肢根本无法活动,只能强忍。 就在我疼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头好像小了一些,疼痛也逐渐减弱,我盯着那双红色巨眼看,再也没有刚才的锐气。 那巨眼再问:“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我一想,留在这指定是死路一条,不同意的话说不定祖父会有办法,当下心一横,仰起脖子来,不卑不亢地回答:“不愿意!” 我已经做好再次遭受折磨的准备,没想到那巨眼竟然对我大声称赞:“好!是条汉子!” 话锋一转,那巨眼又问我对多隆的做法怎么看。我想了想说,说他可能有些冤屈,这点我是同情他的,他的做法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不意味着他的做法是正确的。为了个人恩怨,他直接或间接造成很多无辜的人失去生命,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其中就包括我的同学,这是报复社会的行为,我永远不接受。 巨眼不置可否,转而问我对赵清潭的看法。对于我的祖父,我自凡事好话说尽,比如智勇双全,责任心强,深谋远虑,人文关怀等等。 他说对,清潭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善良了。 我十分不理解,善良难道不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吗?怎么在他看来是缺点呢?我看这家伙是鸡蛋里挑骨头,或者嫉妒我祖父,不过我自然不会去触他的霉头。 巨眼又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答:“我不认识你,但是我猜你是多隆死前要放出那个东…人吧”我可不敢管这东西叫东西。 “对,多隆承诺把他的灵魂先给我,条件是要我杀了你的祖父,还有你…”那巨眼语气平淡,好像杀我们两个就如同喝水一样平常和简单,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二我听了这句话心头巨震,这多隆要多恨我祖父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来换取这样一个承诺,但这样一想我也就释然了,祖父造成的因,我这当孙子的一起承担也没说的。 “不过见了你之后,我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你们走吧,我们有缘再见!” 等等,幸福来得太突然,这就放过我了?可是我要怎么走呢?想到这里,周围突然变的一片朦胧,石中村的牌坊、石屋、石桥包括哪些灵魂和巨眼都消失不见,我的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一阵眩晕之后,我已经出现在了先前我们发现王老二的通道中,同伴一个不少,包括我祖父和拿小男孩,还有远处的王老二,全部躺在这里。 我挨个把他们叫醒,除了我祖父以外,其他人听到我的话都是云里雾里,记忆还停留在他们下水的时候,我只能配合祖父,用幻境来解释这个问题。当我问祖父这一切是否真的是幻境时,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以后再说吧,先出去。 我们先是乘了“电梯”下到底部,然后穿过平台,回到了最初的岔路,一路上程序繁琐,自不必赘述。 还未抵达洞口,无数的强光就照射过来,人群一阵欢呼,在迎接凯旋的战士,只有我们知道,这次行动是大写的失败。 但不管如何,我们还是活了下来。凌晨两点三十三分,月亮隐藏了一半面孔,正靠在松树上休息,我站在我祖父身旁吹着冷风,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 第三十四章 精彩极了,糟糕透了 现场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相关善后工作,当晚我们直接被拉到了州警察医院里进行了一系列身体检查,结果是非常健康,略微休息就可以出院了。 这事传到上面的耳朵里,领导要求杨指挥第二天到省厅述职,我瞧他兴致不高,忧心忡忡,就稍微打听了一下。这一问才知道,昨天下午杨指挥和我的祖父在领导面前叙述行动的可行性和必要性,本来他们公安系统的领导已经敲定了这个事,突然有个什么专家推门而入,敦促公安部门立即放弃行动,否则会惹出大祸,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人貌似十分权威,地位极高,领导被迫下达了撤退命令。这事本来应该就这么算了,但我祖父认为他不是系统内的人,此事由他去办。杨指挥不肯,直接违抗了上头的命令,擅自行动,此番是先暂后奏了。 我竖起大拇指,说您是真汉子,真性情。 他说,做事之前一腔热血,没那么多考虑,现在这种结果,估计升官无望,说不定要提前退休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我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对这些功名利禄根本不在乎,否则也不会五十多岁了还在一线奔波。 我说,咱后面进去这波不是一个都没少吗?人民群众会感谢你的!他叹气,说还死了十六个呢。 第二天,杨指挥去了省会,医院里来了不少各个系统、部门的人,挨个向我们询问行动的情况,我祖父认为,真实情况有杨指挥向高级领导汇报就好,我们则统一口径,隐去了可能造成麻烦的事实,从简作答。 下午,王老二的老婆来到医院,据说他看到王老二成了植物人,并未流露出多深的痛苦,也没有太惊讶自家老头怎么住在犯人病房,我们也没有将具体情况告知,我不信他这当老婆的不知道这些事,也许钱到手了,一切也就理所当然了吧。 晚上医院下班的时候,祖父找了间空屋子,作法给那小孩子还了魂,男孩醒了便哭个不停,找自己的妈妈,在场十几个大老爷们好说歹说才编着谎话把他哄好。小孩子嘛,性子变得快,哭完就睡,没几分钟又醒了,哭着说他饿,李队长连忙跑出去给买了肯德基儿童套餐,又买了好几包零食,酸奶牛奶,堆得地上满满当当。 不一会又把我祖父请出去单独谈话,我见他对这男孩十分上心,深感奇怪,也凑了过去。他也不避讳我,问我祖父,那孩子有没有啥问题,会不会有后遗症啥的? 祖父说,不会,这孩子健康的很,懂事且聪明。 李队长露出兴奋的表情,说他和老婆结婚十几年也没个一儿半女,他已经和老婆商量过了,想领养这个孩子。 这倒是天大的好事了,李队长心地善良,地位又高,这小孩跟着他们算是享福了。但是这孩子已经记事,在心理上要多下点功夫,但既然已经决定走出最难的一步,其他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杨指挥被从一线调离,到省厅主管后勤工作,算是平调。不过他抱怨说这是惩罚他,觉得他不中用了,我们劝她,说这份工作清闲,是领导对你的体恤,是嘉奖。 以上都是些令人欣慰的消息,至于案件上的处理就显得很苍白无力。 两案合办,由于王老二成了植物人,多隆承担了一切罪责,包括煽动犯罪、寻衅滋事、谋杀等罪名,公开庭审那天,我才知道多隆在社会上的名字叫朴智星,是个很有民族特色的名字,也很好听。 由于主犯在警方的抓捕行动中畏罪自杀,所以对她的审判就是走个过场,这导致民间对这件事的议论持续了很久。 政府、公安系统和社会保障部门为在行动中牺牲的十六名军警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十六名牺牲人员全部被追授烈士,我、祖父、张全、李队长还有幸存的孙立军也都到场参加追悼仪式。 原本应该庆幸活下来的我们,在会上竟生出一种错觉:幸存下来是一种罪过,全军覆没才是唯一解脱。 会后,我们几个早早溜出来,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杨指挥请客,我们十个难兄难弟、难祖难孙,还有那小男孩一起去大饭店吃了散伙饭,席间欢声笑语、吹牛侃山、淌眼抹泪自然少不了。 饭后,大家各奔东西,约定有缘再见,我们四人加上李队长收养的男孩一起,驱车离开美丽的长白山脚,返回久违的枫叶之乡。 就这样,为期六天的旅程告一段落了,但对于我来说,新的征程才刚拉开帷幕。 ------------ 第一章 寒假 回到山里之后的日子比较平静,一段时间里,没有刑事案件,没有打打杀杀,祖父也没有对我提出任何要求,这使我几乎忘记了我此行的目的,仿佛我还是一个学生,很自然地在我祖父的住处度过一个普通的寒假,仅此而已。 李队长和张全几乎每个休息日都会来拜访我的祖父,带来酒水鱼肉,瓜果蔬菜,这让我脸有些红,整日白吃白拿的,成什么话了。他们师徒二人乐了,说这是上头的意思,特别顾问不当官不受禄,总要有些特殊待遇吧?我一想也是,对我祖父这个年岁来说,吃喝这东西比钱实在,于是我每天都会拿出一定时间来钻研做菜,半个月下来,身体又圆润不少。 除去周末和张全去城里疯玩的时间,平日里我还是喜欢摄影,拍雪、拍树、拍日出日落,偶尔去村里头拍他们做糖葫芦、磨豆腐,村里人知道我是“赵爷”的孙子,都对我特别友好,经常留我在家里吃饭。 祖父从来不会阻止我去村里,但他和我说“无功不受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一类的道理,于是我总是有理由推辞过去,让人误以为我是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对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日子过久了就会感到无聊,祖父见我无所事事,就建议我写下日记,把生活中发生的事都记录下来,这样就不算是虚度光阴。 我一想也是,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可不少,特别是我来到东北以后,经历的事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想都不敢想。应该从何写起呢?我想了想,就从来到东北后开始吧。 期间父亲每次打电话来,都是问祖父的身体和我的状况,每次都是嘱咐我照顾祖父,可他却从不亲口和祖父说哪怕一个字。 一日,我见天气不错,眼光明媚,空气清新,便拿起相机跑到冰面上拍鱼儿。这个季节的冰层依然很厚,但已经不是乳白色,而是近乎完全透明,光线折射进去,冰块就变成天然的放大镜,让鱼儿变得又近又大。 鬼斧神工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拍照好地方,那就是父亲给我指过的、那个只剩下黑色树干的大梨树,这种灵感让我兴奋不已,我连跑带滑地奔过去,但映入我眼帘的却是曾困扰我许久的、导致我失业的罪魁祸首——尸体。 死者身穿黑色棉衣,褐色裤子,脚踩在东北十分常见的雪地棉鞋,从身材和穿着看出,这是一具男性尸体,至于他的面孔,我已经分辨不出了。不知这人死了多久,他的双手和头部等裸露在外的部分已经肿胀,就像村民家里过冬的白萝卜,或者南方的莲藕更贴切一些,术语称为“巨人观”。但因为是冬季,膨胀程度并不夸张,皮肤已经泡烂,眼球大而突出,舌头外凸,眼睑和嘴唇有被鱼类啃食的痕迹。 曾有溺水死亡者,男朝下,女朝上的说法,易学家以男子背属阳,女子被属阴,水面为阳,水底为阴来解释,还有人用男女人体密度和生理结构的差别来进行科学解释,但目前来看,并不可尽信。 我瞧这附近并没有冰窟窿,推测这人是在别处溺水,漂浮过来挂到了树杈上。我立刻给李队长去了个电话,向他汇报这件事,他让我观察尸体的动向,他联系人来捞尸。 挂了电话,我看着那尸体长叹一口气,此刻我并没有很害怕,反而有着一种失落。近一个月的平静生活让我误以为厄运已经离我而去,但事实证明没有,而且我意识到这与我的摄影爱好完全无关,是我的问题,只要我还与这世界生活交互,我就总会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如果遇到这种事情是一个概率问题,那绝对是一个条件概率,条件限定于我。 没过多久,李队长就带着张全和好几个警察、消防员过来了,又是拍照取证这一大套流程。张全看我一脸不高兴,以为我是被吓到了,把我拉到一边,胳膊肘怼着我打趣:“你小子莫不是吓得尿裤子了吧?” 我看见这乐天派,心情好了不少,不过还是故作高深地背出曹操那短歌行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他无语,说得,这周末出去喝点? 我笑了,说就这么定了!羊肉串、大油边、麻辣烫一样不能少啊。我又问李队长,要不要我祖父帮忙? 李队长说不用,这点小事他们几个就搞得定。消防员又是拿火枪烤,又是那种工地打混凝土的机器破冰,看得我心惊肉跳。费了老半天劲,终于把尸体上的冰块都取走,然后给那尸体套上那种网鱼的网兜,另一侧用铁钩一钩,就把人捞了上来。 我回家的时候,祖父正站在山坡上眺望一望无际的冰面,他问我,怕不怕? 我摇头,说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点头,说我能这么想就可以,并让我随他进屋,他有事情跟我说。 即使他不说,我也要与他交流一下了,包括我的问题、洞穴遗址里的秘密、他的秘密,甚至还有他和我父亲的隔阂。 祖孙二人在炕上面对而坐,他说要给我讲个故事,故事也有些长,十天半个月也讲不完,让我耐心些听。 我说您老尽管讲,大孙子洗耳恭听。 他笑了,说从哪讲起呢?哦,就从七十年前开始吧…… ------------ 第二卷 初涉江湖 ------------ 第二章 满洲风云 祖父1921年出生在富城峪村,当时东北被奉系军阀控制,辽宁省还叫奉天省。他十岁的时候,倭寇侵略中国东北,并扶持溥仪为执政、皇帝,在东北全境(除旅顺,俄占)建立了傀儡政府“满洲国”,现称“伪满洲国”。 “七•七”事变后,日政府和关东军大力推行伪满战时经济体制,企图将东北作为其侵略中国的“能源心脏”。在关东军的支持下,满铁和满业(日产改组)控制了东北地区所有的交通和矿产。 十六七岁的时候,他在“本溪湖煤铁公司”下属“田师付煤场”当一名挖煤工人,据他所讲,五个工人一节车皮,一天最少有十节车皮出场,最多的时候有二十四五节,按一节四十吨来算,仅这一个小煤场每天就有五六百吨的煤炭被偷走。 东北矿产资源无数,日占时期用作支援侵略活动以及作为战略储备运回其本土的矿产更是天文数字。 不过当时的普通老百姓也不想那么多,伪满州国建立前期,关东军纠集一众汉奸狗腿,利用早已被其控制的通信网络,对东北人们进行大肆洗脑宣传,鼓吹“王道政治”、“日满同心”。而且伪满前期,虽然中国工人的待遇相比倭寇、朝国人来说要低得多,但除去民族大义,矿业工人家庭一般生活的还可以。 这种情况在几年后完全改变。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帝国主义在我国南方的侵略活动也受到阻碍。战势全线吃紧,日法西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卸下“民族友好”的面具,露出丑陋的爪牙,其控制下的伪满“协和会”开始强迫青壮年劳力以“勤劳奉公”的名义无偿为日满矿企和军工服务。 1942年初,田师付煤场等几个矿场从本溪湖公司分离出来,成为“战略资源矿”,矿产专门开采出来,和其他木材等资源一起,经安东和旅顺,转移到倭寇本土。这些“战略资源矿”由关东军直接管理,因此,工人的工作环境变得十分恶劣,工作强度也大大增加,甚至经常出现连续几天都回不了家的情况。 强压之下,必有反抗。即便在那个浑浑噩噩的年代,老百姓当中也不乏思想进步之人,他便是其中之一。因为我的他的二哥,也就是我的二爷爷曾从事地下工作,所以他听说许多这些倭寇在东北和关内的恶行,对这些倭寇深恶痛绝。 当时关东军精锐都被抽调到南方战场和太平洋战场,所以驻扎在这煤场只有一个不满编的小队,四十多人,下属四个分队,三个分队日常巡逻“田—小”线,另一个分队常驻煤场。小队长是一个叫本多喜三郎的独眼龙,脾气暴躁,整日酗酒,平日对下属也是恶语相向,拳打脚踢,不得人心,所以工人们决定先拿他开刀。 这独眼龙每天下午三点钟会下到煤洞里巡查一番,然后再回到老巢继续喝酒睡觉,在外巡逻的鬼子下午五点多会返回煤场营地,工人计划在大部队回来之前悄,无声息地把本多干掉,尸体藏在那煤堆里头,然后按部就班地下工回家,全当无事发生。 祖父说,当时的方案是极不成熟的,他们只为了泄一时之愤,完全没有考虑东窗事发将会带来的严重后果。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奇幻的事,把这其中的漏洞给补上了。 那天本多在副手的陪同下,提着个酒瓶晃晃悠悠地进了井里,核查人数,这是他每天的工作之一。那副手姓李,是个朝国二鬼子,仗着有倭寇撑腰,在中国人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众人早就看他不爽。 副手查了好几遍,发现少两个工人,这下他可慌了神,对着眼前这些工人大呼小叫,高声质问,不过自然不会有人搭理这条狗腿。本多倒是淡定地很,慢慢把酒瓶子立在地上,掏出腰上的手枪来,从前到后缓缓踱着步,用那只鹰眼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 祖父站在最后,见本多看过来,故意眼神躲闪,紧张地左摇右晃,好像站都站不稳一样。本多察觉异常,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搔痒,突又上前一步,一把将祖父推到一边,眯着一只独眼观察他身后的一个大洞。 这大洞是工人们事先挖好的,直直向下,是两个鬼子的葬身之地。 “李!阔一!(过来!)”本多这会也精神起来,死两个中国工人没什么,但是这两个人要是从地道跑了,那可是个大麻烦,这很可能是抗日武装的渗透。 “嗨!”这二鬼子对中国人颐指气使,面对自己的主子倒是听话得很,连忙答应着,几步小跑过来,点头哈腰的样子让人十分不齿。 二人猫下腰,嘴里叽里哇啦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祖父看准时机,两个大脚把两个鬼子踹到那洞子里。 本多喝了酒,身体不稳,“嘭”地就掉进那洞里,一声没吭。倒是那二鬼子滑头地很,用手扒着洞口,扭着身子还要往出爬,用脚踢都踢不下去,十分顽强,这让工人们上了火。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一位大哥怒极之下抄起镐头,抡圆了胳膊,猛地一砸,那铁尖便从那后脑勺里钻了进去,又从左边那眼窟窿钻出来。这下人直接就死透了。 不过人死了,这镐却拔不出来,另一个大哥抄起了大锤,朝那死人头上砸去。镐头挣脱出来,还带着半片混合着花白脑浆的头骨,那二鬼子也“扑通”一声,落到那洞里。 众人将那煤洞填死,现场打扫干净,工具摆放整齐,寻回事先藏起来的两个工友,大摇大摆地往井上面走去。工人们干掉了两个鬼子,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心里痛快得很。 岂料外面却下起暴雨来,三个巡逻的小分队提前回了煤场,这让大伙傻了眼,如果事发,就不是他们这几十个人挨枪子儿的问题了,恐怕这附近的老百姓都要遭殃,十年前平顶山上发生的惨案就是鲜活的例子。 ------------ 第三章 吊桥上的陌生母女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疏,更何况都是些底层人民。刚才锤杀二鬼子的时候倒是痛快,却没注意到那喷溅到衣服上的血迹。小鬼子作贼心虚,自知坏事做尽,早有一天会遭受惩罚,一个长的和猪头一般的队长找不到本多,立即反应过来,朝着驻地大喊大叫,纠集鬼子来处理我祖父他们这些“刁民”。 眼看东窗事发,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天上突然降下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中鬼子宿舍楼的电线上,随即又是一个大火球在里面炸响,玻璃全部都被震碎,楼内一阵惨叫之声,又有焦臭味传来出来,随后就没了动静,连个人影都没跑出来。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工人们和那小队长都是震惊无比,两个年长的大哥率先反应过来,将面前的猪头也给勒死了。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有老天爷相助,就没有留活口的必要了。此时东北边民的血勇上了头,众人气势汹汹地进了楼里,准备把这些侵略者一网打尽,一朝洗刷积压心里十多年的屈辱和愤怒。 不过楼内的景象却让众人立即泄了火。墙壁上一片漆黑,走廊里、房间内都躺着形态各异的鬼子,好一些的浑身焦黑,眼睛睁地滚圆。更多的则是皮开肉绽,露出红血白骨,已经看不出人型了,四脚朝天,像只烧鸡,雨水苕进来,还滋滋冒着烟,极度恶心,几个年轻一点的直接吐了。 这种情况下,众人决定立刻就走,并约定将这事烂在肚子里,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当时倭寇为了打击东北抗日武装,监视、压迫东北人民,大搞“归屯并户”政策,将分散村落里的老百姓赶出自己的家乡,集中迁到指定地点,组成日伪军警直接控制的大村落,俗称“人圈”,人员进出都要严格检查登记,这和纳粹的犹太集中营没有本质区别。 但富城峪村是个例外。富城峪村被太子河包围,全靠一页吊桥与外界相通,几年前关东军进村赶人,村民宁死不屈,鬼子就开枪打死几个老人示威。正要烧毁房子的时候,村口那棵几人环抱的大柳树后边突然蹿出上百条又黑又粗的大蛇,只咬鬼子,不伤村民分毫。 鬼子损失惨重,残余部队落荒而逃,那些大蛇悉数返回大树后面,仿佛有人指挥一般。 后来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鬼子又来了几次,开始研究起那大柳树来,用斧头砍,用锯子锯,每动一下,树干里就有蛇吐信子的“嘶嘶”声传来,树干上亦流出鲜血一般的红色液体。有人说这树成了精,还有人说这树干住着蛇王,庇佑十里八村。 倭寇深受中国文化影响,也觉得这事玄之又玄,不敢再轻举妄动,归屯一事只能作罢,不过倒是采了些树液回去研究。 由于我祖父是工人里唯一个不住在人圈里的,且是行动的策划者和主要执行人,那猪头的尸体就交由他来处理。 他背着个死人,一口气跑出七八里地,口干舌燥,头晕眼花,两腿发软,几乎要昏倒在地,才看到那横跨大河的百米吊桥,想起背上还有个死人,鸡皮疙瘩就从身上蔓延开来。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颤巍巍地走上那吊桥,却感觉晃得厉害,心里暗骂自己窝囊:这吊桥平时闭着眼睛都能跑十几个来回,现在却连站都站不稳。他躬起腰,让那死人趴在自己背上,一手抓着,一手握着桥边铁索前进。 他要走到桥中间把那人扔下去。 “扑通”,回声传来,水花顺着激流向下漂去,祖父叹了口气,心说你杀了那么多中国人,抢了我们那么多东西,你死的不冤。 丢下这鬼子以后,他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转头准备往家跑。可这一转头,却把自己的魂都快吓掉了:一个瘦弱的女人,手里拉着一个梳着西瓜头的小女孩紧贴着他站着,这一大一小脸色惨白,穿着冬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目光呆滞。 有鬼!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兵荒马乱的,有个孤魂野鬼也是正常,自己才不就送走一个?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反正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如装作看不见,悄悄离开算求。 正当我祖父准备开溜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开口说了话: “这位大哥,能否帮我母女二人寻得东海?” 听口音像是胶东官话,古声古色,咬文嚼字,嘴里还有热气吞吐。 这让他浑身抖了三抖,是人?他没有去想东海是个什么地方,他纠结的是,这娘儿俩他根本不认识,而且肯定看到他把人丢下了吊桥,这样的话…要不要把这两个也灭了口,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牵扯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想到这里他咬着牙,将这娘儿俩上下打量一番,眼里露出狠色。但思量半天,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你从何处来?”他也学着那女子用老话问道。 “我从东海来。”女子回答。 “既从东海来,何故寻东海?”祖父疑惑。 “不见东海,我心不甘。”这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颤抖,我祖父感觉到她的情绪明显激动,但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祖父见这女子哭的可怜,想抚其肩膀好生安慰一番,可没成想他的手就像划过空气一般,从那女子体内划过。 鬼!我祖父这时候可真是吓破了胆,转身便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陷泥潭,不能移动分毫,他想大声呼叫,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 那女子哭声凄惨,喃喃道:“你也不是么?我母女二人苦等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始祖,你抛弃了我们吗?”那小女孩更是与她母亲一唱一和,嚎啕大哭起来。 这恸哭响彻山谷,悠悠回荡,直击我祖父的心神,摆脱不开,他只觉得这哭声若跗骨之蛆,直往那骨头缝里头钻,顿时感到昏天黑地,头晕目眩。 迷离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与人说了好些话,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濒临崩溃之时,隐约听见耳边有声音传来: “你若不死,有缘再见!” 之后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第四章 乱世之乱 祖父的故事惊心动魄,让我完全沉浸在其中,猛然惊醒,才发现他已经停了下来,让我去给他倒杯水喝。 天色已经变暗,我将茶壶从火炉上拿下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想着祖父的故事,那个年代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祖父他们杀了倭寇最后是如何处理的,他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习得这一身本领的…… 祖父刚喝了水,我便缠着他问:“那两人是不是鬼?”。 他摇了摇头说:“一开始我以为是鬼,后来才知道并不是。” 我知道这事一定有下文,又问:“那昏过去之后呢?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祖父看我急得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笑着对我说不要着急,让我仔细听,接下来的事十分奇幻,也是改变他人生的开端。 祖父说,他昏倒之后确实经历过短暂的混沌状态,但不久便恢复了意识。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子躺在吊桥下面一个破洞子里面,灵魂却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那个年代稀奇古怪的事也多,老百姓也都信这个,他见自己还有呼吸,所以并不是很害怕,拼着命地想要把这魂魄给归位了,但却毫无办法。 这个时候,他看见桥上过去一队穿黄色军服的倭寇,暗叫不好,鬼子平日里是绝对不会进到富城峪村的,恐怕事情已经败露,于是他转变策略,不再理会自己的身子,尾随鬼子进了村。 其实那天刚入夜,本溪湖货运枢纽(今本溪市)的鬼子就察觉到异常,因为田师付的车皮并没有按规定时间抵达,甚至连煤场的部队也联系不上,这让那些做贼心虚的倭寇警惕起来,立即命令本溪县的警察和部队前去调查。 这伙人来到煤场看到地狱般的景象也是感到不可思议,带队的警长看死的都是些倭寇,根本不想理会,便想如实上报,结案了事。但驻扎在县城的关东军中队长佐藤却不肯罢休,他命令手下里里外外仔细搜查,确认现场死亡的三十七人都是关东军士兵,关东军其余四人,还有当地中国劳工却不见踪影。 佐藤勃然大怒,要求彻查这些劳工。面对穷凶极恶的倭寇,这警长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去“人圈”里,对着名单一个一个地找,一个一个地问。当他看到名单写着“富城峪村,趙清潭,二十一歲”时,有些犹豫,就以“只有一人,且道路偏远崎岖”为由,忽悠倭寇最后再去。 警长叫田家望,富城峪出身,三十岁不到已经是警尉补警衔。百姓中流言“家有警尉补,强似作知府”,可见其权力膨胀和气焰嚣张。但因为警察系统实际都由倭寇控制,他做的也就是些一线的脏活累活。迫于生计,这么多年也是做了不少对不起同胞的事情,根本“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只希望这鬼子困了累了,跑回自己的狗窝里去。 他带着鬼子在“人圈”里转了个遍,调查结果都是大差不差:本多队长对当天工作十分满意,让工人提前下工,工人对之后发生的事完全不清楚。 田家望看见佐藤愁眉不展,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心想赶紧滚吧,耽误老子睡觉。 但事情非不如他所愿,佐藤一定要调查这最后一人才肯善罢甘休。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但田家望也没有办法,只想悄悄地进村,在不惊动街坊邻居的情况下趁早解决了事。 汽车过不去吊桥,田家望和佐藤就各带手下走路过桥,去调查赵清潭。 祖父告诉我,我曾祖父家一共有五个儿子,他排行老三,身下还有两个弟弟,他母亲三七年的时候便生病死了,大哥二哥常年在外,两个弟弟尚小。他老爹,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只有一条胳膊,所以当时一家老小全靠他一人养活。 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洋人在中国人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北边老毛子跟鬼子打,南边鬼子跟中国人打,甚至中国人和中国人打,今天成立一个政府,明天又炮制一个王朝。无论怎样,最后遭殃的都是老百姓,真是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所以从前的小老百姓大多有些自私,对外人如此,甚至对自己家人也是如此。 据祖父说,我的曾祖父就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他对自己的五个儿子不闻不问,不管不教,对曾祖母更是如此。曾祖母自从嫁入他们家以后,便操持那家里内外,事无巨细,养着五个孩子,还要养着曾祖父。曾祖父整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且脾气暴躁,稍有不满便会对我曾祖母大打出手。 后来曾祖母因病去世,终于从苦难中脱离了去,这会曾祖父才稍微转了性,开始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来。 祖父说,曾祖父最硬气、最男人的一回,是老二在外从事地下工作出了事,祖父被当局抓去问责,在日伪的严刑逼供之下,他竟紧咬牙关,一个不利于自家儿子的事都没吐,后果就是被砍得只剩下一条胳膊。 变成杨过之后(当时还没有这种说法),曾祖父又过上了以前浑浑噩噩的生活,甚至染上了酗酒的恶习。祖父去了煤场以后,他老爹彻底拒绝劳作,全靠儿子养活,还经常指着自己的那条断臂,说“你们都欠我的。”。 所以那天祖父半夜还没有回家,他老爹却并不着急,喝了点小酒,已经早早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不回家说明活多,活多钱就多,他活的就更潇洒。 ------------ 第五章 托身黄狗 接下来的故事更加扑朔迷离,为了方便诸位了解事情的全貌,我将跳出其中人物视角限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转述: 田家望和佐藤到的时候,曾祖父的呼噜打的震天响,正睡得香,却被摇醒了。 现在的人有起床气,那时候的人也不例外,老赵的美梦被打扰,爬起来就准备破口大骂,但看到眼前的警服和门口的黄衣长靴后,立马住了嘴,颤声说道:“是田家老二啊,这么晚了这是嘎哈啊?”他还想套近乎来着。 田家望找了一圈没见我祖父的影子,有些焦急,找不到人,鬼子必将因此发难。 他用手指轻点我曾祖父的肩膀,小声地问:“你家老三呢?” 老赵被这官场上的人一吓,酒劲全无,小声回答:“没回来过啊,没在煤场?” 田家望听这话眉头一皱,暗道糟糕,心说这老赵真是不开窍,你随便说个理由也行啊。这犹豫的工夫,让门外的佐藤起了疑心,带着一众大头兵进了屋。 田家望反应过来,朝我曾祖父大声喊:“老赵!你家老三下班回来之后又跑哪去了?你这当爹的不知道?”说完还猛眨眼给我曾祖父递眼色。 “我…我今晚喝的多了点,倒头便睡,不知道这小瘪犊子上哪去了!”我曾祖父此时此刻脑子里浆糊一团,完全不知所云,就顺着田家望的话说了下去。 祖父说,他明明就在一旁看着,但是别人却看不见他,他是有心无力,干着急。 “我在茅房!哎呦,他奶奶的,肠子都要拉出来了!谁啊,找我?”正当两人不知如何圆场,鬼子疑心更重的时候,我祖父的痛苦呻吟之声从门外传来,还伴随着“噗噗”的响屁。 佐藤朝田家望一摆手,这警长会意,不情不愿地出了房门,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心说你他娘的早不拉晚不拉,非要这大半夜的拉,猛地把那茅房的门一拉,开口便骂:“你他娘的…” 这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这四周,田警长在这一瞬间呆立在那茅房门口,半晌说不出话来:那里面哪有什么人,只有一条大黄狗站在那,大嘴一张一合: “哎呦,田警长啊…你看我这拉肚子…” 狗竟然会说人话了?而且那狗眼一眨一眨,好像给他递眼色,即便他田家望这些年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还是忍不住大叫起来,却恰巧被一声炸雷掩盖了。 “田警长,你这么晚到俺家有什么事?”那黄狗又开了口。 田家望一激灵,强忍内心的恐惧,装作严厉的样子,大声问:“你几点下工的?下工后又去了哪里?之后有没有见过本多队长?”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不到六点便下工了,下工后我直接回家,之后没有见过本多队长。”这狗子对答如流,说完又放了两个屁,“警长,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继续拉了!嗯~!” 田家望破口大骂:“你这畜生晚上是吃屎了吗?怎么他娘的这么臭!下次别再让我们找你,知道不?滚吧,赶紧拉,拉完回去睡觉!”说完一转身,将那破门猛地一关,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这破门一扇呼,果然一阵奇臭传出,在空气中飘散。佐藤捂住口鼻,见田家望冲他摊手摇头,也是没了心气儿,直接带着手下出了门。 田家望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跟在佐藤的后面出了院子,走之前还冲着我曾祖父龇牙咧嘴,挤眉弄眼,右手还猛指那破茅房。 我曾祖父不解其意,根本没有理会,自家儿子在拉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恰逢酒力未消,倒头便睡。睡梦中,他梦见一条会说人话的大黄狗,那声音和自己三儿子一模一样,跟他说吊桥下面有一个石洞,里头有一坨坨的大金子。 第二天一早,正做着发财大梦的曾祖父被一阵狗叫吵醒,正准备喝骂一通,就发现一条大黄狗在院子里打转,吠叫不止,见他出来,又跑出门去,三步一回,五步一望的。我曾祖父这个人平时最是迷信,又见钱眼开,看这狗和昨晚梦到的一模一样,一拍脑袋,乐呵呵地就跟着那大狗跑出门去。 那狗引着我曾祖父下了桥,桥下却没有什么石洞和金子,只有一个人。 我祖父被找到时,正躺在吊桥下的一堆破草上,半只脚都耷拉进水里,怎么喊都喊不醒,只能被一人一狗,连拖带拽地弄回了家。 …… 我觉得祖父的经历神奇、惊险而且有趣,便问他:“您老人家真附到那黄狗身上了?” 祖父点点头,说印象中是这样的,但是那时他并不了解这些通灵之事,完全是不由自主,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操控才能躲过那一劫。 我阴阳怪气,说可不是嘛,若不是那两只女鬼在桥上把你耽搁了,恐怕你早就回到家中,根本不需要白白受那担惊受怕得罪了。 对于这件事,祖父表示这都是命中注定,也怪不得谁。 我不置可否,问他是最后怎么清醒过来的。他告诉我,是因为一个人。 ------------ 第六章 东海传说 祖父在炕上躺了五六天,还是昏迷不醒,而且又高烧不退。曾祖父托人从部队弄来了几片当兵打仗才能吃的西药,却毫无作用,又请了几个跳大神的,也都无济于事。 第七天早上,一个中年男人不请自来,这人头发留得很长,上面满是头油,眉毛很粗,长条眼睛,颧骨微凸,皮肤黝黑,脸颊泛红,高鼻大口,身材魁梧,四肢粗壮。外面春暖花开的,这人却还穿着一身羊皮棉袄,十分怪诞。 此人进门便说可以治好我祖父这假死之人,只是还有一条件。当时我曾祖父病急乱投医,表示只要能治好赵清潭,一切都好说。但那人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床上躺着的祖父,说你们说的不算,要躺着那人说了才算。 这番话让本就焦头烂额的曾祖父更是云里雾里,那怪人并不理会,自顾自走向在炕上躺着的祖父。 他没有拿出药材,或是开坛做法的物件,只是伸出那双沟壑纵横、满是污垢的手,放到我祖父滚烫的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念经,又像是唱歌,至于是什么意思,屋里没一个能听懂,过了一会,我祖父突然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豆大的汗珠从身上流下来,把身下棉被都浸湿了。 曾祖父见状立马上前制止,岂料这长发汉子力大无穷,只是轻轻一推,我曾祖父便滚到了老远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又过了一会,祖父突然停止抖动,眼睛睁得老大,只盯着茅草屋顶,嘴里吐露出和那长发壮汉一样的语言,和那人一问一答,旁若无人。 一番交谈以后,祖父嘴里发出“呜哇”的一声嚎叫,猛地坐起,大口呼吸,剧烈咳嗽,仿佛落水之人突然吸到空气,死而复生。 我那曾祖父也是能屈能伸之人,见我祖父不足一刻便醒转过来,便知这壮汉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立马磕头作揖,道歉感谢。 那人也不作过多表示,只是点头致意,从怀里掏出一把大烟斗,跑到院子里吞云吐雾。 …… 祖父讲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好几口水,我恰好也趁这时间回味我祖父的话。 这个神秘人将我祖父救醒的过程,虽然不如祖父遇鬼、附身黄狗那般惊险奇幻、天马行空,但却更加现实一些,因为那人治病救人的手段与我祖父前几日在那神秘遗址中所展现出来的,不能说别无二致,至少有八分相似。 特别祖父在昏迷过程中能够用神秘语言与那人交谈,让我有理由猜测,祖父从普通人到玄学大师的转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趁热打铁,我追问我祖父,那个把他救醒的神秘大汉是谁,他那个说的条件是什么。 祖父没有隐瞒,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叫做大蛰马,大小的大,惊蛰的蛰,骑马的马。如果说先前什么多隆、熊羊我还可以接受,大蛰马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差点让我笑出了声,哪有人叫这种名字? 祖父没在意我的反应,告诉我这个大蛰马来自东海。 东海?我们祖父是我国所管辖的海域吗? 祖父告诉我,此东海非彼东海,据大蛰马所说,这个东海是一个国度,那女鬼谈及的东海也是指所谓的东海国。但经过他几十年的寻找考察,他认为,与其说东海是一个国家,不如是一片区域,一片不知边界,甚至不知是否确切存在的区域。 我不理解,既然是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为何祖父几十年以来都在寻找。 祖父告诉我,大蛰马救他的“条件”就是等他醒来以后,要跟随他一年时间。祖父答应了这个条件,当天就与大蛰马一起离开了村庄。 至于为什么背井离乡,他当初有几点考量,第一,大蛰马救了他,可以说,即使他不答应大蛰马的条件,大蛰马同样会救他,这是祖父的感恩;第二,他当时年轻,厌倦了这个时代,厌倦了他的老爹,厌倦了当牛做马。 我能理解祖父当时的心情,但对于他是否果真丢下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离开了表示怀疑,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祖父说,当时他也是出于这种考虑而犹豫不决,还因此与我的曾祖父大肆争吵,这是被大蛰马听了去,这汉子立即从怀里掏出一沓巴掌后的票子,二话没说就塞到我曾祖父的手中,也堵住了他的嘴。 我曾祖父见到那一张张绵羊票,眼睛都能发出光来,一转身就出去买酒去了。 我松了口气,说大蛰马果真是出手阔绰,这样一来祖父可以安心地离开家去了,同时我还抱怨我那曾祖父,真是掉钱眼儿里去了,自私到了极点。 祖父说这是老一辈的事了,让我不要多想。其实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跟随大蛰马的,是关于东海的传说。 大蛰马告诉祖父,远古时代,有一个叫东海的地方,那是真正的世外桃源,里面的人寿命绵长,安居乐业。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的发展,人类社会开始出现罪恶与纷争,黑暗逐渐侵蚀大地。 东海族人认为不能坐视不理,决定离开家园,分散各地,与各种黑暗势力作斗争,并约定等黑暗完全被消灭时大家再聚东海。 多少年以来,无数东海族人在与黑暗势力的战斗中牺牲;也有一部分厌倦斗争,逐渐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甚至有一些人经不起诱惑,倒向黑暗,寻求利益。逐渐地,了解东海的人越来越少,东海成为了传说的存在,没人知道其确切的位置。 不过,仍然有少部分东海遗族坚守本心,一边与黑暗势力战斗,一边寻找自己遗失的家园,大蛰马就是其中之一,他说我祖父也是东海遗族之一,有责任、也有义务履行东海的使命。 “你信了?”我问祖父,虽然这个故事让我热血沸腾,但我还是有些怀疑。 祖父点头说:“对,我信了。你信吗?”祖父反问我。 我?我看向面前这个不见衰老耄耋老人,想起他的经历,想起他的通天本领,想起大蛰马描绘的美好世界,然后重重地朝祖父点了点头。 天地大同吗?听起来不错。 ------------ 第七章 最大的收获 我相信东海的神秘传说,并不全是因为大蛰马和祖父口中慷慨激昂的、令人热血贲张的故事,而是如我这般的普通人,都有一颗惩恶扬善、追求光明的心。 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作恶总比行善简单得多,若是只会空喊口号,美好的世界永远不会到来。我很佩服祖父几十年来一直没有放弃传承东海的基因,并不懈于寻找遗失的东海,那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祖父告诉我,他的这些看家本领,如医术、通灵、预测占卜,包括武术,都是当年随大蛰马云游之时打下的基础。 我好奇,问祖父当年离家多久,又经历了什么。 祖父稍稍挪动下身子,倚在墙上,再次陷入回忆当中。 当时,曾祖父见钱眼开的样子让祖父大感失落,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跟随大蛰马离开,但没走几步,祖父深感不舍,三步一回头地望向家门。大蛰马不善言谈,走得也快,也不管我祖父,转眼间就与他拉开距离。祖父这边望着家门,看着大蛰马的背影,牙一咬,心一横,朝大蛰马的方向追赶过去。 大蛰马没有从吊桥出山,而是往反方向,走向村子的深处。这个季节刚开春,天潮雨多,地面湿滑,稀泥最浅处都有一脚深,但大蛰马却如履平地,祖父紧赶慢赶,一瘸一拐地跟着大蛰马来到富城峪的后山的一处古城遗址。 这遗址祖父是知道的,据说至少是明代之前的产物,村里老人常说里面不太平,禁止村民入内,前几年打仗的时候被严重损毁。 大蛰马告诉祖父,要先在这里头修行一个月时间,之后再做打算。 一个月后,大蛰马和祖父出山。大蛰马认为,个体的力量过于渺小,强如他这般的人也无法独自抗衡整个黑暗,所以他改变策略,准备联合所有东海遗族,而要达成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东海这个信仰灯塔。 所以,他们最主要目的就是用双脚丈量脚下这片土地,寻找东海的线索。 时值战乱年代,祖父跟随大蛰马辗转各地,见证了中国人民前所未有的苦难,本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原则,两人决心投身抗战事业之中,因此祖父错过了一年之期,直到四五年倭寇无条件投降,祖父才与大蛰马分别,返回到自己的家乡。 后来,他就在这片地界安了家,干起替消灾解难的行当来,也在不断寻找东海的线索。 我问他,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去世的。 祖父眼睛突然变得暗淡无光,对我说:“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得了,但是你奶奶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我是不相信他的话的,不过也没有再问,这话之后问父亲便好。 我换了个话题,转而问祖父这么些年来他去过那些地方,有没有找到一些关于东海的线索? 祖父点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用绸缎布整齐包裹的木盒子,方方正正,很有历史年代感。祖父打开来,里面是一摞泛黄的旧纸,我估摸着得有几百张,上面工整地记录着一些文字。 木盒的最下面有一张折叠数层的大布,祖父将他打开来,竟然是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但国土面积要比现在的大得多,不知是什么年代所制。地图上密密麻麻标记着各色记号,用红色的,有蓝色的,黄色的;有圆形的,五角星的,还有的地方画着叉。这些记号主要分布在东北的地区,还有一些零散的分布在渤海湾、内外蒙、甚至还有的在现在毛子和朝国版图上。 祖父告诉我,这些标记就是大蛰马、大蛰马以至后来他自己寻找过的疑似东海遗址的地方。 我惊叹不已,这上面的记号不说有上千,也要有几百,这究竟要有多大毅力,要耗费多大经历才能完成。 “这些地方您老人家都去过?”我难以置信地问。 祖父笑了:“怎么可能,大蛰马把这幅图交给他的时候,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了。” 我吸了口凉气,感叹那大蛰马竟有如此神通,但转念一想,大蛰马可以把地图传给我祖父,未必不能有人把图传给大蛰马啊! 原来如此,看来东海遗族的秘密和使命不知被传承了多少代了。这时,我突然在地图上的长白山脚下发现了一个红色圆圈,赫然就是前些日子我们冒险的安图人遗址。 祖父告诉我,这个位置的确也是东海遗址之一,但他也说,能找到那里纯属是意外收获,不在预想之中。 我问祖父,在那遗址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是彻底除掉了多隆,还有又有了线索? 对于这一点,祖父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我。 开什么玩笑,那次行动我没有帮上任何忙,跑也跑不动,打也打不过,还至少两次陷入幻境,惹得一身麻烦,等等,难不成祖父开始煽起情来,说的是收获了来自孙子的陪伴? 但显然不是,祖父接着就问我,记不记得咱们最后是怎么出的石中村? 我说记得,不过那不是幻觉吗?其他人都不记得有这出戏。 “非也!”祖父说:“其他人不记得,不代表我也不知道,‘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你的,是也不是?” 我想了想,说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祖父接下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我心头巨震,让我久久不能清醒过来: “因为你也是东海遗族。” 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 第八章 地窖上的男人 我承认,我非常羡慕祖父各种高于常人的本领,也萌生过随他学习各种法术的想法,甚至对神秘的东海也产生向往,但我认为那是一种好奇,一种热血的冲动。换句话说,成为东海遗族意味着肩负一项艰巨的、充满危险、甚至未知的使命,而目前没有一个必要的决定是事件让我必须要做出这种选择,所以我产生了抗拒。 祖父意料到了我的反应,并不惊讶,也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只是让我明天陪他出去一趟。 第二天一早,我便随祖父出门。我见他背了一个军绿色的布包,像是部队的老式挎包,外表磨损地很严重,洗地都有些发白。他告诉我,隔壁村子有户人家遇到点麻烦事,让他去帮忙处理一下。 下了山坡,冰面上早有一个老汉等候,差不多有六十岁,穿着一身破旧的绿棉袄,脏的有些发亮,额头上布满了皱纹,脸被早晨的北风吹得通红,鼻孔里流出透明的鼻涕,粘到嘴唇上许久没打理的胡子上,看样子已经等待许久了。 “先生!车停在村口,这上面跑不了,你担待下!”老汉自我介绍姓徐,一口标准的东北话,中气十足,生怕我俩误会他们的怠慢,还做了一番解释。至于他口中的“先生”,是对玄学大师的尊称。 “不要在意。”祖父说:“人怎么样了?” “昨晚吃了些东西,睡得还挺香,没想到今早起来就发了疯,胡言乱语,拿起菜刀来要砍他爹娘,我们怕弄出事,给绑起来了!”老汉受了冻,这一激动就口齿不清。 祖父想了一会对那老汉说道:“走吧!去看看!” 他们两个在前面边走边说,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是某位仁兄常年在外打工,到了年底,工钱没结到就跑回家过年了,这下被媳妇臭骂一顿,也无非就是窝囊废、嫁给你瞎了眼这一类的话,岂料这位仁兄不堪其辱,暴怒之下把他媳妇给胖揍一顿,赶回娘家去了。 都是年轻小两口,而且这年头娶媳妇多不容易,这位仁兄的父母不想让这感情就这么断了,就给儿子拿了不少钱,让他去亲家好生劝说,一定要把人给请回来。 这位仁兄也知道千不该,万不该,他不应该打媳妇,就厚着脸皮跑到丈母娘家去请人。他媳妇开出条件,把工钱要回来,不然此事免谈。不得不说这位仁兄确实是个怂包,去找老板要钱弄得像是借钱,还被黑心老板给暴打一顿,灰溜溜地跑回丈母娘家去了。 他媳妇是个泼辣的性子,一看自己丈夫被打,顿时决定一致对外,撺掇这位仁兄再去要钱,自己亲自跟着。 没成想不久以后,公安局打电话给这位仁兄的家里,说是人疯了,速到某某市公安局把人领回去。 老两口过去一看,自家儿子已经瘦的皮包骨,整个脱了相,儿媳妇竟然不在身边,到亲家去找,结果那儿媳妇竟然神秘失踪了,双方因为这个事还大打出手,一家人变成了两家人。 这位仁兄回到家以后整日胡言乱语,不吃不喝,眼看就要不行了,束手无策之下来找我祖父寻求帮助。 刚上了岸,我到处乱看,来接我们的车呢?没想到老徐径直走到两匹强壮的马面前,一屁股坐到后面的耙犁上,对我们说:“上来吧!” 用马车拉耙犁来接人是我实在没想到的,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坐上去,感觉屁股凉的很,老徐在前排赶马,略带骄傲的告诉我,他这两匹马能干得很,而且在这山里头,耙犁比那四轮车还要好使。 两匹马拉着我们从老黄岭西侧的一个岔路下去,开始在丛林里快速穿梭,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化身为赶雪橇的圣诞老人,内心更是大感佩服,对老徐的话深以为然,这种路,除非坦克和步战车,其他车,就是丰田霸道来了也得趴窝。 折腾了大概半个小时,马车把我们拉到山脚下的另一个村子里,这村子并不如富城峪那般富有现代气息,都是些老房子,木头窗户外边糊着塑料布,用来遮风避雨,没什么机动车,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牛、马这种劳动、代步的牲畜,我觉得应该是交通上的不便捷才造成了当地的贫困。 老徐把马车赶到一个胡同里头停下,指着一个低矮的土胚房,告诉我们这个就是事主家。 我一看,这户人家是真够穷的,在我印象中这种黏土房应该早就从国内消失了,院子里堆着一些破木头,几只鸡被渔网拦着,在里面啄着烂白菜叶,心想这家的儿媳妇也是不容易。 祖父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尖,告诉我那个位置就是富城峪老山城,而这个地方叫望城。 “老李!老李!先生我给请来了!”老徐把马栓好,走进院子帮我们叫门,可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气的老徐直骂娘,搓着手给我们尴尬地赔礼:“嘿嘿,老李这一家子木的很,所以才把日子过成这样,见笑啊,见笑…” “啊!”突然传来一声老妇的惨叫,吓得我浑身一哆嗦,听那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传上来的。 祖父眼神一凝,问老徐:“他们家有没有地窖?” 老徐从茫然中反应过来,听见我祖父的话,一拍大腿:“跟我来!” 我们跟着老徐破门而入,穿过满是漆黑油污的厨房,来到一间堆满粮食和杂物的房间,这房间地下还有个一米见方的大洞,声音就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老徐趴在洞口旁,朝伸手不见五指的里面大喊:“老李!怎么地了?老李!” 里面的人只顾大叫,我靠过去,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看,下面是一个地窖,对着一些白菜萝卜什么的,一对和老徐差不多年纪的夫妻正靠在一起大叫,眼睛里露出惊恐,仿佛看到了恐怖的东西。 我回头看向祖父,他朝我一点头,我便沿着搭在地窖口的木梯向下爬去。 刚爬到一半,我感觉我裸露在外的脖颈后面竟传来一阵温热,麻得我汗毛竖起,我一回头,只见一名男子竟如蜘蛛一般,倒挂在这地窖之上,一双几乎只有眼白的眼睛正与我四目相对! ------------ 第九章 中邪 这个男人的状态让我想起的不是蜘蛛侠,而是恐怖故事中所描述的奇行恶魔,强劲的冲击将我吓出一声大叫,手脚不稳,瞬间失去平衡,从吱呀乱响的木梯上坠落下去! 还好这地窖并不深,我双腿着地后没有站稳,随着惯性踉跄着向后倒退数步,最后靠坐在角落里的一堆大白菜上,总算是有惊无险。 祖父关切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孙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见那人还是紧贴在地窖天花板上,朝我龇牙咧嘴,并没有进攻的意思,而且体型十分瘦弱,骨架一般,未必能奈我何,底气足了不少,于是扶墙站起,冲我祖父喊道:“没事!看到人了!在你脚下!但好像是中邪了!” “好!你保护好自己,我下去!”祖父说着话,一条腿就伸到梯子上倒退下来。我生怕这骨瘦如柴的人把我祖父也给吓个好歹,他毕竟年纪大了,骨头脆,没我这么经摔,于是想着法吸引那人的注意。 我抄起一棵白菜,朝他晃了晃,然后往远处一扔,想将他引到那边去。没想到我这逗小狗的把戏完全没有奏效,那人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让我羞愧不已。 这时候祖父的腰以下已经进了菜窖,那倒挂的怪人不再理我,对我祖父蠢蠢欲动。 “我去你的!”我又抄起一棵白菜,这次直接朝正主扔过去,正好打在他脸上。这下可把他惹急了,面部瞬间变地狰狞无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在天花板上骚动起来,吓得老两口一声大叫,躲到我身后瑟瑟发抖。 还差最后一把火了。我为了继续惹怒这个家伙,跑到角落里又唱又跳,接连比出国际友好手势,也不顾一旁避难的老爹娘,如混蛋、杂种、垃圾等脏字脱口而出,终于把这家伙给惹毛了,顺着墙壁爬下来对我发起攻击。 正合我意,我预想的是,这人必然要贴着墙壁行动,只要他到了墙角,我立即利用体重优势将其压在身下,直接将其制住,等祖父过来驱邪便可。 没想到这货完全不讲武德,在离地还有一点五米高的位置便两腿发力,如青蛙一般从墙壁上一跃而下,反倒将我扑倒在地。不过我也不慌,我估摸他这副骨架顶多五六十斤,一只脚就能把它踢到一边。 然而这家伙身体却出乎意料的重,我使出吃奶的劲也掀翻不得,这是啥体格?恐怕钢筋铁骨也不过如此。 还好这人好像是属狗的,攻击方式十分单一,只会伏在我身上用嘴撕咬,我将他的头控制住以后,口水肆无忌惮地从他的嘴角流出,一滴不落地滴在我脸上,恶心至极。 我见祖父还没下来,就朝着那对手足无措老夫妻大喊:“快把你儿子搬开!” 他们好像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表情痛苦地摇着头,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让我大感无语,于是只能腾出一只手猛敲他的肋骨。 这人的骨头出奇的硬,拳头打在上面就像打在钢筋上一样,那人吃痛也不躲避,反而加大了嘴上的攻势,更加疯狂地朝我撕咬。那妇人见拳头打在他儿子身上,倒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着:“莫打我儿!莫打…” 听了这话,我感觉我心里有一把火“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好家伙,你儿子中邪发疯,朝我脖子上咬你不管,我为了活命打他两下却是不行,这种憋屈的感觉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愤怒化作了无穷的力量,我两腿合拢,牢牢地锁住他的后背,左手抵住他的下巴,右手伸出两指,如电钻般插向他那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 “住手!”祖父一声暴喝将我从复仇的愤怒中惊醒,他一手按着我的手腕,一手抓住那人的后衣领,往上一提便轻松地将他从我身上移开,按在了另一个墙角。 我放下停在半空中的右手,如释重负,躺在地上大口呼吸,刚才短短一分钟不到,在我看来有一小时那么长。 ------------ 第十章 助理 我不是那割肉喂鹰的释迦摩尼,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我本能地发起反抗。这一刻,我已然忘记我们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杀人,所以在祖父插手阻止后,我感到一阵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杀,庆幸自己没有失手酿成大错。 在地窖的另一头,祖父左膝压在那人身上,右手按着他的额头,嘴里念着驱邪法咒,其中还有在石中村幻境大殿中祖父教我念的清神口诀,这些我倒是能听得懂…不对! 祖父说的不是汉语,是之前那种我听不懂的话,是东海一族特有的语言,怎么我好像能听得懂?我猛地拍了自己的天灵盖,回忆起最后在石中村与那巨眼对话时的情景,当初所说的一切都是直接传达到我的头脑中的,或许那时候我的部分大脑得到了开发,让我突然可以理解这种语言文字,难道醍醐灌顶这种事真的存在?莫非我真的是什么东海遗族? 我的思绪被一阵类似老鼠的尖叫打断,只见那人即使在我祖父的压制之下仍不消停,两手乱抓,双脚乱蹬,那对老夫妻还是在一旁痛哭流涕,也不帮不上什么忙,我赶紧爬起来,屁股坐到那人的腿上,双手握住那人的手腕下压,牢牢地将其制服。 祖父睁开眼,朝我点了点头,然后朝那地窖口外面喊道:“小徐!辛苦你和你那辆匹马,替我上老黄岭接两个人!” 老徐见这里头乱作一团,想下来又不敢,这会祖父给他找了个活,这个热心肠的老汉满口答应,赶紧跑开了。我大汗,能管一个六十岁小老头叫小辈的恐怕这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二个了。 祖父这一分神,下面那个皮包骨的家伙又猖狂起来,这让祖父控制起来有些吃力,我说那摄魂铃铛呢?祖父苦笑,说他忘了带,而且那玩意是用来对付恶灵的,对普通人会造成很大伤害。 豆大的汗珠从祖父脸上滑落,我有些担心祖父一人能不能搞得定,也不管有没有用,闭起眼睛用普通话一遍遍念起他教我的十六字清神法诀: “黄道分宫,大道无形!驱邪静心,保我魂灵!” 之所以用普通话,不是我对东海有多么排斥,而是我根本就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只能听不会说。 尽管我一遍一遍地念着,下面那暴动的野兽也不见消停。难道是我道行太低不管用?疑惑间,祖父的声音传来:“光念是行不通的,头脑里也要想出驱散邪灵的情景!” 我想起之前在遗址中我用黑白阴阳石打火的情景,恍然大悟,在念咒的同时心中有了一个执念:我一定要把邪灵从他体中驱除! 如此一来,我感觉自己来到一个空白世界中,那里除了我、祖父和身下的可怜人以外别无他物,我和祖父的咒语在这空间中叠加碰撞,声势愈加浩大,而来自身下的反抗逐渐减弱,直到停止。 一丝玄妙游离在虚空之中,我拼了命地将它抓在手里,舒畅的感觉直达天庭,我猛地睁开眼,身下的男子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已经没了动静,祖父笑吟吟地夸奖我:“不错!”。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对老夫妻见自己儿子不再闹腾,蹒跚着走过来,激动地又哭又笑,看起来十分心酸,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父母,我跳河被救上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种又悲又喜的状态。 祖父和我让到一边,告诉我给李队长打电话,让他打出租车到老黄岭,那里有人来接。 我照做,原来老徐是去接李队长的,看样子这又是刑事案件。 我问祖父对这事是否有了眉目,他点头,说这不是讲话的地方,先把人弄上去再说。 这男的他老爹,也就是老徐说的老李,用条麻绳将他儿子捆在我后背上,由我充当苦力运送上去。这人真的是瘦的不行,真的最多只有六十斤,倒是给我减轻了许多负担。 把这男子安顿在睡房的炕上,老夫妻见自家儿子呼吸平稳,不哭不闹,沉沉地睡着,还传出轻微的鼾声,终于放下心来,这下才想起我们来,一句客套话也没说直接跪在我祖父面前磕头。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后来我才知道,这老李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东北这边称“半椅子”,就是声带可以发声,但是表达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语言。 两夫妻站起来后,老李一脸不悦地给他老伴使了个眼色,老妇连忙爬到炕上去,打开被橱(被橱是东北农村很常见,一般来说就是在靠近炕头的墙壁上掏出一个大洞,用来存放叠好的被子,冬天保暖防潮。),右胳膊伸里掏弄半天,拿出一个破旧的小孩枕头,打开来,里头有几张皱皱巴巴的红票子,双手递给我祖父。 这钱我祖父是不可能收的,但这老夫妻虽然不富裕,倒是实在人,与我祖父推来推去,就是不让步。 我受不了这种场面,见这房间四周甚至天花板都贴着报纸,便读起来,其中有02年国足进入世界杯的,有01年申奥成功的的,但更多的是一些经济新闻,介绍经济增长率,什么翻几番这种的,字体密密麻麻,我看着头疼,就跑外面透气去了。 我刚一出门就遇到老徐风风火火地领着李队长走进院里,我看李队长警服上甚至脖子里都有雪,一脸狼狈,正在边走边扑腾,莫不是翻车了? 李队长看见我衣服上全是土,又看看自己,有些尴尬地问我:“小赵啊,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指身后:“我爷爷在里面,你和他说吧。” ------------ 第十一章 人有三魂 刚才事出紧急,我也没过多在意,如今这一出一进,发现这屋子里确实有着难闻的气味,我还好,刚才待惯了,李队长刚从外面进来却受不了,一路捂着鼻子。 那对老夫妻正与我祖父交谈,看到李队长吓了一跳,毕竟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过起日子来都很小心,几乎不与警察打交道,上次去公安局接儿子已经让他们抬不起头来,现在一个警察竟然直接出现在家里,这是要干什么? 李队长显然阅历极深,一眼就看出户主的担忧,笑着介绍自己是这位赵爷的朋友,是受托前来,没有其他事情,二位不要惊慌。 二老立刻热情起来,急忙给李队长看座。 安抚完两位老人,李队长看着炕上躺着那位,皱着眉头问我祖父:“赵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祖父说:“邪灵入体,暂时被我压制在体内,可能是刑事案件。” 祖父显然是事先知会过老两口,所以二人并没有过多惊讶,倒是李队长一听是来活的节奏,两眼放光地问具体情况如何。 祖父对李队长说:“这个之后再说,目前这人极度虚弱,需要马上送医治疗,你安排一下吧。” 听说要送医院,老两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突然一脸愁容,我知道他们担心医药费的问题,这种家庭条件,即便医保报销百分之七十,最后还是支付不起。 李队长让他们放心,表示由人民警察在,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然后跑出去接连打了还几个电话,不一会就气冲冲走进来,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懊恼地告诉我们:由于交通不便,救护车进不来,我们要自行把人送到大路上。 老徐听了哈哈大笑,说这有何难,这事包在他身上了,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赶他的马车,我见李队长嘴角露出不屑,就知道之前他们肯定是出现交通事故了。 我帮着老两口打包行李,祖父和李队长说了许多悄悄话,我光听到什么修路,人大代表提意见啥的,李队长连连点头。 我们将这骨瘦如柴的可怜人用破棉被裹住,将老两口劝留在家里,坐马车上山。 救护车已经在山腰等待,见到我们,马上从车里下来四个人,把人从车上拖到担架上,跟李队长交代几句,便呼啦呼啦下山去了。 不久,张全驾着一辆巡逻车过来,拎着两大包鱼肉蔬菜交给热心肠的老徐,让他转交给老李一家,然后又递了几张红票子过去,大概十张,说是付给他的辛苦费。老徐哪里敢要警察的钱,多番推辞说这是邻里之间该做的,谈钱就俗气了。 最后还是祖父出马,先是夸奖他居功至伟,是个极大的好人,以后还要诸多事情要麻烦他,这才把钱送出去。 随后我们四人前往医院听取医生的意见,医生说,血检显示此人已经极度营养不良,各器官有衰竭的迹象,需要立即输液输血,至于病因要等待进一步查探。 医生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人能活着已经是奇迹,接下来就要相信医学了。 人命关天,当前是自然是以救人为主,我们来到盥洗室的休息区,李队长向我祖父探求是否有现代医学以外的手段能让这人醒转过来,祖父摇头说,按照玄学的观点来,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 他与我们解释道,从灵魂论的角度来讲,人有三魂,与人的生命同始终、共进退的命魂;能暂时游离于身体之外的浮魂;不以人体的存灭而存在的、并且能转生的真魂。 此人命魂尚在,但浮魂被人拘走,被一狂暴恶灵替代,所以他的表现十分异常,有暴力倾向,目前他将那恶灵封印,可暂保一时安宁,但若不找回浮魂,这人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我说,是不是要找出始作俑者,将其浮魂换回? 祖父说是,但这件事远不止这么简单,操纵这一切的是个高手,而且异常狠毒,不仅拘走浮魂,还将其真魂禁锢,这意味着即便此人命魂消散,撒手人寰,也断然没有转世的机会,永生永世被人操纵,不复翻身之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有多大的仇怨才能下此毒手,莫非与那儿媳有关? 李队长说打住,什么儿媳妇? 他们还都不知道,于是我便将从老徐和我祖父那听来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这师徒两个听完一致断定要从次女身上着手,但是目前没有人报案,他们根本无法公开插手这件事。 我一想也是,这老两口老实了一辈子,估计从来都是牙被打掉了就往自己肚子里咽,他们报警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这时候祖父李队长说:“他们家的事还需要你们多做工作,如果不能说服他们报案,至少问出点有用的信息,至于明面上的事,暂时交给我来做。” 祖父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接触过的事,必然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也许就是东海遗族的人生信条吧。 他这般决定了,我也没有不从的道理,便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线索了? 祖父摇头表示此人浮魂在外,真魂也处在一个休眠的状态,以他的能力暂时没得到有用的信息,这次主要靠警方的消息网络来获得情报,那被封印的恶灵可能也是一个小的突破口。 事情暂时决定之后,李队长安排人去做李氏夫妻的工作,我和祖父则留在医院,准备对那恶灵来一场特殊的“审讯”。 ------------ 第十二章 三堂会审 祖父说,这附着在人体上的恶灵并不如普通魂魄那么温和,一般来说,恶灵是横死之人的魂魄,因凡事未了,眷恋尘世,要说山猫野兽遇到个阴天下雨的还要找个迷糊的场所,而这魂魄则如孤萍一般漂泊无依,遭受风吹雨打、雷击雪冻之后,渐渐就失去了人性,反而生出许多戾气,难以管教,不好对付。 因为怕闹出动静,祖父委托李队长以病人是重大刑事案件的证人为由,协调院方腾出间空屋子,把相应的设备都给搬来,单独救治。 祖父这回也不能“一手走天下”了,事先做了不少准备,让我回家将他那装满珍奇的黑包取回,又置办了三支拇指粗细的香烛,另有清水一碗、木芯一块,酒精一瓶,黄土一杯,再加上李队长从他老婆那里偷来的纯金项链,勉强凑齐五行之物,全部置于病人吃饭的桌台上,组成一个建议的做法灵台。 对于这几样不伦不类的五行物件,祖父解释说,要将这恶灵制服,如果按照五行相克理论,作法时若使用与其命格相克之物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一旦将恶灵逼出,也好有个命理相符的东西容身。 看着李队长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样子,我说咋的,队长你这也是算是滥用职权了吧? 李队长说滥用职权算什么,他在局里也算是个功勋人士,就是期盼着这恶鬼别是金、木两命就好! 祖父让张全在门外严加把守,交给我和李队长不明物体各一瓶,一瓶为无色液体,一瓶为棕色粉末,并给我一只狼毫毛笔,吩咐我用此笔浸蘸这无色液体后,涂刷在这房间的所有门窗缝隙之中,尔后利队长再讲粉末盖撒在液体上,如此一来,这恶灵便无法逃脱出去。 我说,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也要被憋死了? 祖父朝李队长使了个眼神,李队长无奈走到病人身边,在供氧管上开了个小洞。祖父说那位仁兄暂时用不了这么些氧气,不如分点给我们,我看他们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正值亥时,祖父将摄魂铃铛交于我手,点火焚香,戴上一顶类似在黑人朋友中非常流行的雷鬼发型的假发,手持金色短剑,闭眼跪坐在灵台之前,低声念着咒语,虽然我听不太懂,但知道这咒语与之前的清心法诀不同,并没有多少激烈的祈使句,反而像是在讲故事。 祖父的咒语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病床上的男子“腾”地坐起,翻着白眼,嘴里发出“咔咔”牙齿敲击声,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轻摇一下!”祖父指挥我驱动手中的摄魂铃铛。 我轻摇,铃铛发出一声脆响,牙齿打架的声音不见。 “重摇一下!” 我重摇,那人头转向我这边,嘴里发出如同犬只排汗时剧烈的喘息声。 “重摇三下!” “轻摇五下!” “重摇一下!” …… 在祖父的指挥下,我每做一次动作,那人便做出相应的反应,逐渐变得暴躁而有攻击性,与白天在地窖中的表现如出一辙。 “停!”祖父从地上站起,用刀尖蘸取少许香灰,持刀走向发狂的男子,“孙儿、小李帮忙!” 祖父让我和李队长帮忙按住病人,我倒还好,上午已经领教过这厮的巨力,李队长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害怕得有些心虚,反馈到身体上就是手脚发软,一时就有些把持不住,累的满头大汗。 祖父用在他的手心划出一道口子,轮流用五行物件在伤口处浸蘸施咒,当祖父点燃酒精灯,用刀尖取火逼近伤口时,身下的男人突然大幅度颤抖,更加激烈地反抗起来。 “金命!摇铃铛!”我听令,右手不要命地猛摇这摄魂铃铛,男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空间突然一阵类似冲击波的震荡后,男子停止反抗,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刚刚的嘶吼也变成女人尖利地惨叫,在头脑中回荡。 空间中隐约出现一张女人面孔,表情痛苦,在向我苦苦哀求,仿佛在说:“不要摇了!不要摇了!” 不过此时祖父正在加持咒语,没有对我下任何命令,我怕出了什么幺蛾子,不也敢擅自做主。 祖父念完咒语,从左手中指指尖取出一点鲜血,拇指向前一弹,那滴红色血液便如同太空中失重的水滴一般,缓缓飘向那女人面孔,逐渐消失不见,与之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尖利的叫声减弱,空间中扭曲的面庞也缓和下来,与我们相隔三两米,相对而望,看样子祖父的管教之法成了。 “我问你,姓甚名谁,何时出生,处身何地?”祖父声音低沉有力,开始审问这头恶灵。 “…我不知…”虽然这恶灵一问三不知,但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好听。 “你何时何地因何而死?”祖父继续问道。 “我于五女山城被人害死!”怎么死的她倒是记得。 “害死你的是何人?” “…我不知…” 祖父一指病床:“你在何地遇见此人?” “我在五女山城遇见此人…” 这时,恶灵的声音变得虚弱刺耳,而且口齿不清,有失控的迹象,祖父抓紧时间,问那女鬼:“我替你另寻住处,待沉冤洗雪后再送你往生,你可愿意?” “…愿意…” 那女鬼说完最后两字后便在空中消散,化作一缕青烟钻到灵台上的金项链中,看得李队长嘴角一阵抽搐。我知道他回家之后不光要好好解释,还要“破财免灾”了。 ------------ 第十三章 火车闲话 恶灵寄居到了李队长夫人的金项链里,那床上的男子彻底成了一个真正的植物人,再也不会癫狂发疯,当然,如果他能坚持到我们将其浮魂寻回,真魂解禁,他还是有复归常人的希望的。 昨日夜间一番折腾后,我们从恶灵那里获得的两个信息都明确地指向“五女山城”这个地方,我听这名字奇怪,本以为是个莫须有的地方,但一查资料,发现这地方真的存在,而且离我们不远,就在我们隔壁的桓仁县。 五女山城又称纥升骨城,位于五女山顶,是高句丽王朝的第一座都城,公元前三十七年左右,扶余国王子朱蒙向南横渡弱水(今黑河一段),逃入高句丽族人和秽貊族人分布区域,建立了高句丽王朝,该王朝距今有两千余年的历史,其遗址现已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之一,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至于五女山山名的来源,民间传说称有五名天女下凡,为民除害,百姓为表敬思之情,在山上修建山庙,故而得名。如今,五女山连同山上的王城已经被开发为省级风景名胜区,倒也不是深山老林,所以我祖父决定就此着手,前往山城寻找线索。 同时他也认为那地方既是古城遗址,很可能留存有古民族的后裔,倒是可以顺路打听下东海的消息。 我有预感,此行应该不会一帆风顺,但我还是决定陪祖父同去,我尽力地说服自己,这不是完成什么东海遗族的使命,只是去做一件好事。 临行前,我们去了趟老李家,询问了更多关于他儿子出门打工、讨债以及他家儿媳妇的各种细节,之后又将这回可能用到的东西准备齐全,动身前往五女山。 原计划是张全开车送我们祖孙两个直接到景区脚下,但祖父表示,此行以打探消息为主,最宜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正好这边新开通了一条直通景区的铁路线,于是李队长又出面开了个特殊物品携带证明,免去了安检的麻烦,让我们能把刀、剑连同那恶灵附着的项链都贴身带在身边。 火车就是那种K字头的绿皮,从通辽始发,我两个上车以后发现车上人还不少,有睡觉的,有看着窗外发呆的,还有三五成群打牌的,看样子这种短途旅行也不用对号入座了,祖父看见有六个中年男性相对而坐,桌面上乱七八糟,尽是酒鬼花生米等零食,还摆着一瓶绿瓶老白干,几人手里都攥着一个一次性纸杯,听中间的男人吹牛侃山,声音此起彼伏,气氛甚是热烈。 估计是这个小团体过于扰民,让其他乘客不胜其烦,都离得远远的,祖父见旁边位置空出来,就和我到那里去坐。 那夸夸其谈的男人旁边竟然有人过来,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把声音放低了一些,其余几人还朝我们点头致意。祖父笑着说:“几位不必在意,我祖孙二人也是嫌旅途寂寞,见几位相谈甚欢,特来领教,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那几人面前的老头精神矍铄,身着中山装,谈吐之间恍若高级知识分子,忙说不妨事。不妨事,还招呼我们品尝他们桌上的吃食,十分热情好客。 寒暄过后,那人又开始讲起故事来,我和祖父也在一旁洗耳恭听。 “彰武的汪胖你们知道不?”那人塞了一把花生米到嘴里,卖了个关子。 “知道,就那个县里最大的包工头嘛,大胖子一个,听说还是个混黑的。”有个醉汉捧场。 那男人一脸坏笑:“嘿嘿,他怎么发的家我想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但这两年不行了,人也瘦了不少,这就有点说道了。” “这两年严打了呗!”有人脱口而出。 那人听了一脸不屑,招呼众人靠近一些,然后脖子向前一伸,小声地说:“我和你们讲,你们不要外传奥。” 众人连连点头,我看他故作神秘的样子不觉好笑,让人不要外传,自己却管不住嘴巴。 “我听说啊,汪胖是被人给搞啦,这两年的他的工程总不太平,总是死人,就找个先生来看,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先生第二天也暴毙了!所以他这工程也干不了了,还赔了人不少钱,这两年便消停下来。” 那人说完,见众人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不由得意起来,身体往后一仰,往肚子里灌了口灼热的液体。 “哎呀,什么仇什么怨,至于这样搞人家!” “哼,我看他是活该,这么些年从老百姓身上捞了多少钱?伤天害理的事也干了不少,这就叫一报还一报吧!” 众人各自抒发情感,我和祖父听了这个故事却大感奇巧,因为老李家儿媳妇娘家就在彰武,虽然说两者可能没有任何关系,但如此巧合冥冥之中给我们指了一条路,真相可能就在那片地界。 想到这里,我站起来问那个健谈的男人:“这位大哥,请问您可听说那汪胖的仇家是谁?” 我这个问题十分突兀,很容易让人起疑心,不过那人显然喝的有点多,醉意朦胧就回答了我:“不清楚,但汪胖的业务都在县里,我感觉仇家也应该是那县里人。” “多谢,多谢!”我谢过之后与我祖父交流起来,李家儿子李岚峰在沈阳城打工,在五女山城被附了身,在海城被找到,媳妇在彰武。我将这几个地点在地图上圈定,发现大致呈一个等腰三角形,不知有什么意义。 这时列车驶出长长的隧道,过道上的汽车与我们并排而行,速度并不比我们慢多少,旁边几人安静下来,车厢内倒是更加喧闹了些,乘客都在收拾行李,我们旅行的终点就在前方。 ------------ 第十四章 五女山城 桓仁与吉林的集安相接,距离边境也不过一百公里,这里鱼龙混杂,也更加开放一些。出了车站便有各式商贩在广场叫喊,住宿的,吃饭的,打车的,一应俱全。我寻摸了半天去五女山的旅游班车,结果被一个黑车司机告知这个季节是五女山景区的超级淡季,景区是不可能安排班车的,要去的话一百块,直接给我们送到景区里头,不收门票钱。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很有门路,不过我也不是菜鸟,景区门票就六十块一人,就算我祖父是老年人,不收门票,车站到五女山十几个公里,他如何做这赔本买卖,好心把我们两个送到里头? 我说,你的话不可信,我找别的车。说完我扭头就走,这下他急了,小跑这跟上来拽住我的胳膊,在我耳边小声告诉我,其实不是走正门,他知道个小路,可以直接上山,当地人都这么干,旺季的时候还能有个把门儿的,这时候根本没人管。 果然有猫腻,我征询祖父的意见,他说如此甚好,倒不是因为价钱,而是因为小路人烟稀少,更容易发现些蛛丝马迹。 “五十块,走不走?”我寻思反正他也就出个油钱,直接把价钱砍了一半。 司机面露难色,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五十块,下山还找你,走不走?” 司机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可以,这是我的电话,下山打给我,我去接你们。”说完竟然还递了张名片过来,显得十分专业。 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司机姓张,人还是不错的,不但帮我们把行李拿上车,一路上还给我们介绍五女山城的历史,山上哪个地方好玩,哪个地方难走,不停地说了一路,让我们也获益匪浅。 汽车绕过景区大门,沿小路开进山里,停在了半山腰一处石阶小路旁。司机指着远处一座几乎平顶的山,告诉我们那平顶山右边就是五女山,从这小路直接上去,体力好的个把小时就能爬上去,又看了眼我祖父,说老年人还是要小心些。 我递出一百块钱,告诉他不用找了,但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们来过。那司机本来挺高兴,一听我这话,露出戒备的眼神,问我们要干啥。我晃了晃脖子上的相机,告诉他拍照摄影,艺术,人越少越好。司机露出恍然的神色,再次嘱托我们注意安全,有困难也可以打给他,就开车下山去了。 这小路在南面山坡的向阳位置,没有积雪,走起来还算干净轻松,大概三五百米后,小路汇集到大路上。这条大路是泥路,大概五米宽,因为早晚温差的原因,表面的冻土已经融化,十分泥泞湿滑。 我们来的这一侧都是山沟和灌木,路的另一侧则用花岗岩垒高,三四米一层,从山脚到山顶呈阶梯状分布,一块竖在地上的大理石碑上刻着“五女山山城城墙”七个红字,旁边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向山脚的箭头,并标记“出口”。 那司机果然没有骗我们,祖父将那串金项链拿出放在手上,沟通里面的恶灵,问她是在何处被害,又在何处附了李岚峰的身体。 我们从反馈来的信息中得知,此女被害的位置是在山顶两处大石之间,而李岚峰的身体当时在山腰的一处洞穴里。 洞穴很好辨认,但山腰上的洞穴却不好找,所以祖父认为要先确定女鬼被害的位置,再通过观想确定她的行动轨迹,从而指引我们找到主要搜索对象李岚峰当时的位置。 因为恶灵久经风雨,思想混沌,不可长久控制,所以只能等我祖孙二人找到疑似位置再由其确认。我们一路逆峰向上,不太好走,沿途也看到零星几个手持“大炮”的老法师(中年业余摄影师的戏称),他们先是对我祖父这种年老体衰之人仍然独自爬山感到惊异,但看到我脖子上挂的相机后又投来敌意,仿佛我侵犯了他们独享美景的权利。 我和祖父大概用了两个小时才爬到山顶,这上面十分平坦,还有一副山顶的人文的地图,用中、日、韩、英四国文字标记了景点名称,旁边还用简笔画勾勒出景观概貌。我沿着错综复杂的路线图寻找,终于在地图边缘找到了形如两块大石头的景点,名为“天昌石”。 不出意外就是这里了,我用手机将地图拍下,与祖父立即启程前往“天昌石”,沿途遇见不少所谓的高句丽山城遗址,但只是一个个方形大坑,外部用铁栅栏围起,一旁注释着遗址的名称、年代、构造,我也知道这些建筑存在了近两千年,直到五十年前才被破坏损毁,真是可惜。 到达标定地点后,我发现这天昌石是两块分立通道两侧花岗岩,高高竖起,约有四米高,两块石头靠的很近,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相对面平整如刀,离远了看,好像两块石头天生一体,却被一剑劈断,强行分开。 祖父沟通项链中的女子,得到的反馈是“就是这里”。 因为不知这女子的去世时间,而且这里人来人往无数,所以祖父表示这次耗费的时间要长一些,让我耐心等待。 在他盘膝坐定,刚要闭眼时,我忍不住问他:“我能帮你点什么?” 祖父把金项链交于我右手,告诉我闭上眼睛,脑中努力与那链中女子沟通,我说我不会,他就说“只管尽力想象便可”。 于是我闭上眼睛,想象着项链里住着一个被害的可怜女人,而我尽力地想要与其沟通,却没什么效果。 这时祖父突然扣住了我左手腕,与此同时我脑中无数画面闪过,白天、黑夜,刮风、下雨,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最终视角停留在一个长发飘飘,面容姣好,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孩面前。 ------------ 第十五章 爱与恨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女孩沿着山路跑上来,停在天昌石前,弓着腰剧烈喘息,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色衣装、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手捂在嘴边呈喇叭状,朝着女孩大喊些什么,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在做出一个可爱的鬼脸后又向山顶跑去。 女孩做出撒娇的模样,见男孩跑远,也微笑着追赶上去。一男一女你追我赶,构成一道青春靓丽的风景线。 可惜这是一个无声的画面,不然一定会更加精美绝伦。 山顶上,男孩女孩并排躺在一起,互相望着对方,眼神中充满爱意。天色渐晚,游人陆续下山,可男孩女孩流连于日落的美景,靠坐在悬崖边。微风浮动,余晖将整个世界染成金黄色,阳光穿过女孩的发丝,照耀在高挺的鼻梁上,让本就美丽清纯的少女变得更加超凡脱俗。 男孩盯着女孩的脸,仿佛在他的眼睛里,女孩就是整个世界。 突然,男孩暴起将女孩扑倒在地,女孩受惊之余疑惑不已,她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文质彬彬的男孩此时会突然变得和野兽一般,她不断反抗、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男孩的魔爪,她不断朝远处的人群大喊,呼救。男孩完全失去了自我,惊慌之下,一手捂住女孩的嘴,一手掐住她的脖子,阻止她的呼救。 很快,窒息和大脑缺血让女孩失去意识,挣扎的双手也坠落在地,她就这样去了,灵魂脱体而出。 她看见自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男孩冷静下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哭地大叫,然后趁四处无人,将她的尸体丢到山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她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呆立在原处,想不通为什么她喜欢的男孩会这样对她,不相信男孩会离她而去,她在原地等待,等男孩回来找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越来越冷,便飘下山去寻找庇护。 穿越松林,跨越石障,她飘进了隐藏在山腰的一处洞穴,那里有好几具尸体躺在地上,有的已经变成骷髅,有的好像刚死不久。 她太冷了,随便找了具新鲜点的钻了进去,接下来…就是长久的黑暗了。 画面从我脑中忽然散去,我猛地张开眼,不觉已泪流满面。祖父从我手中接过项链,问我是否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刚刚的场景祖父是否也预见了,但我能看到确实是祖父的功劳,他想要教会我,就要先让我有所体验。 我擦干眼泪,把脑海中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祖父点头,表示如果洞内情况若果真和预见的一样,那说明这是一件有预谋的、长久执行的恶性事件,某后黑手要比按安图的多隆还要恶劣。 太阳已过中天,我和祖父决定在天黑之前找到山洞位置并探清洞内状况,于是由我凭借记忆在前面带路,寻找藏有尸体的山洞。 在这荒凉湿滑的山里穿行两个钟头之后,我终于在背阴处这个潜藏在灌木丛之中的洞穴。洞穴入口设计的十分隐蔽,从远处看只有半米高,但实际上建造者故意使将洞前的土地垫高,营造一种视觉上的误差,走下去便会发现这洞口有两米高,还是用花岗岩垒成,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深。 进去前,祖父将多隆家族的锥明刀交给我防身,他持宽刃短剑,与我并排打着手电踏进洞穴。 入口一段是又长又直的方形通道,四周都由花岗岩整齐垒砌,绝对是人工建造,而且我认为这不会是现代人所造,而是大概率与这纥升骨城有关。 和外部的山城一样,这里面也是直来直去,不打一丝弯弯。走出通道,我和祖父进入空间广阔的大殿,看着脚边的白色骷髅,我知道这就是我之前预见的藏尸之地。 ------------ 第十六章 大老鼠 说是大殿,其实也就是个大型的地下室,结构方正,空间广阔,但因为不通风,自然生出一些难闻的臭气,其根源不止在于石缝间的泥土,更多来源于地面上腐烂的尸身。 这间石室深入山体,与外界温差很大,而且相当潮湿,促进了细菌的滋生。地面上杂乱无章地陈放着形态、状态都不相同的尸体,有很多都只剩下一副白骨架,有一些形如黑炭,还有一些躯体发白,浑身裹着半透明的石蜡,还有的衣着尚存,但裸露在外的脸上都布满了白色的蛆虫,从眼睛、鼻孔、嘴巴里肆意进出,这种场面如果让我来形容,就像是一锅煮熟之后、沥出汤汁的方便面! 这恶心至极的场面让我忍不住干呕,连祖父也皱起了眉头,告诉我捂住嘴巴,不要过多吸入这些尸臭之气。稍微缓和之后,我数了数,发现能确认是整体的就有七十九具,实际数字显然会更多。 不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出于何种目的制造了这惨绝人寰的场面。 石室的最深处有一道两米见方的、嵌在花岗岩壁上金属大门,之所以笼统地称其为金属,是因为我辨认不出他是青铜还是铁器。 大门分两扇,门上有几个象形文字,祖父也不认得,左右各有一幅刻画,左边刻着一轮太阳,下面还有高深流水,右边我看是几种兵器,如刀枪剑戟一类,我从未涉猎相关知识,也看不太懂,两幅画刻的十分认真,但碍于年代所限,质量并不高。 门闭得死死的,看不出是前后开还是左右开,在我一番推拉之后依然纹丝不动,祖父想了想,说此地诡异,内部凶险未知,不宜轻举妄动,建议先完成主要任务。 依然由我配合祖父,这次是搜寻近期所有进到这洞穴里面的人。探查之后,我们发现李岚峰竟然是自己走进来的,不过他的状态很差,走路颤颤巍巍,眼神空若无物,怕是在此之前就成了行尸走肉。 李岚峰进来之后,好像看不见这里面尸横遍野,直接在门口找了个位置躺倒在地,再无生息。然后竟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只全身灰色的大老鼠来,这老鼠恐怕有猫那么大,围在李岚峰身上嗅了半天,然后直接站到他的胸口上,对着李岚峰的鼻子嗅。 我隐约看到一缕青烟都被吸进那老鼠的鼻子里去,然后这大老鼠十分心满意足,还肚皮朝上躺在李岚峰的休息了一阵子,才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就是紫衣女孩的灵魂飘了进来,钻进了李岚峰的身体,李岚峰惊醒,疯了一般跑了出去。 祖父说,他在这附近感受不到李岚峰的浮魂。 这事麻烦大了,本以为能找到幕后凶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成精的大老鼠,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我想了想,说这事还得找警察,先出去报警吧。祖父表示这个洞穴对于背后那个人应该有着特殊的意义,而且这里存在这么久,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只是由于位置险峻,建设隐蔽,少有人关注,他才这般有恃无恐。 按理说进来的人绝没有再出去的道理,但紫衣女孩的出现是个意外,李岚峰跑了出去,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对方可能已经警觉,若我们贸然报警,只怕会打草惊蛇,让事件变得更加麻烦。 这里的线索算是断了,看来只能从李岚峰媳妇娘家寻找机会,我们认为,在彰武县有两个突破口,一是老李家亲家,二是那个叫汪胖的包工头。从汪胖那里下手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为了寻找他的仇家,那个能把破局的先生都干掉的人。 出了洞穴,太阳已经落到西边去了,我和祖父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山,联系司机老张回到车站,搭最后一班火车返回了枫乡,直接去到县医院,并通知李队长过来。 医院里,我把我和祖父的经历跟李队长作了交流,他也反馈给我们一个消息:经运输部门和公安机关的的查证,李岚峰的妻子邓秀二月二十一日离开枫乡后,先是乘汽车到了沈阳,此后便失去消息,而其返回娘家的时间已经是二月二十八日,期间去向不明。 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一日,李岚峰到达彰武邓家,四日,李岚峰与邓秀前往沈阳后,二人再无可查记录。七日,李岚峰于海城被环卫工人发现并报警。 “看来有必要对李岚峰的老板进行详细调查”,祖父说。我也持同样观点,毕竟人可能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某些事情,才导致这个结果。 我和祖父打算第二天直接前往阜新彰武,李队长表示他有个老同学在那边做事,可以帮忙协助,而他会通知桓仁警方,暗中监视五女山景区的山洞,若有可疑情况会及时通知我们。 李氏夫妻因为放心不下自家儿子,直接住到了医院里来,我灵光一现,问这二老对儿媳妇是什么看法。老李头面露怒色,想说又说不出来,急的直冒汗,而李大娘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说出口。 我又问,李岚峰大哥在哪里打工,谁给联系的。李大娘说是在沈阳一个什么工地搞机装,是儿媳妇给联系的,听说老板是她同学。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看来这事不简单。 ------------ 第十七章 地头蛇的烦恼 疏忽了,李家父母老实,怕被李岚峰的老板报复,所以迟迟不肯报案,祖父和我又专注于探寻受害者浮魂一事,导致我们忽略了对李岚峰老板的怀疑。但是既然李岚峰是靠自己妻子邓秀这一层关系才得以进入省城打工,那老板又为何拖欠同学丈夫的工钱,而且对其大打出手呢? 结合邓秀离开枫乡后可疑的行踪,可以让我们做出一些大胆的猜想,但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对此人的信息有更深层次的掌握,这件事自由李队长去处理,我和祖父动身前往彰武去会会当地曾经的地头蛇——汪胖。 彰武位于辽宁西北部,在古代是中原王朝和少数民族王朝交界的边陲地区,贸易发达的同时也承受着长久的战乱,从枫乡前往彰武,乘坐通辽到桓仁的对次列车即可。我们到达彰武县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李队长的老同学仍站在车站等待,为我们引导接风。 这位警官姓孟,名子良,虽然跟李队长是同期,但已经担任了领导职务。孟警官自称是李队长的好兄弟、好战友,说是最近查的严,不能亲自带我们领略彰武的美食风光,只能委身我们公安局的招待所休息,并且留下电话,有事随时可以找他。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孟警官的帮助下,得到了和汪胖见面的机会。听说这人最近低调了不少,我却看不出来,先是派人开着辆大众辉腾到招待所楼下狂按喇叭,拉着我们一路跑到县城边缘的一座小山上,山上建了一座欧式庄园,门口有两个西装革履的黑衣人站岗;十几亩的大院子里种植着各色花草,如同法国的普罗旺斯花海;住处是一座灰顶白身的四层建筑,外部装饰非常考究,插上星条旗就和白房子没什么两样。 城堡门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穿睡衣戴墨镜的地中海男子,见我们下车,马上迎了上来,紧紧握住我祖父的手,小声说他就是汪胖,本名汪大力,因个人问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快请进,请进… 他这前倨后恭的表现让我们疑惑,而且这汪胖根本不胖嘛! 汪胖的城堡外表华丽,里面装饰更是极尽奢华,不知道这些年捞了多少钱。他把我们带到一间会客室,会客室地面上铺着价值不菲的地毯,里面有数张高端真皮座椅,估计单价不下于六位数。 我们三人坐下,就像新闻中领导人会晤一般,汪胖摘下墨镜,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说道:“二位请用茶!”。 “好茶!”这茶确实是上品的,祖父先是夸了句茶,然后问汪胖:“不知汪老板刚才在外的紧张表现从何而来啊?” 汪胖放下茶杯,面色懊恼:“哎!这件事说来话长,但终究还是生意上得罪了人,让我大门都不敢出,只能蜗居在这深山老林。”说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几个月时间我就瘦的没有人型了,头发还掉了一半!” 我无语,心想如果您这也叫蜗居,那李岚峰他家那算啥了,不过头发掉的是真多,汪胖变成了汪瘦,看来事情真是有点麻烦。 “哦?汪老板可否细说?”祖父问道。 汪胖猛喝了一口茶,对我们说:“二位是孟局长介绍高人,我就把事情跟你们说了!” 汪胖说,去年三月份他中标了县里农村公路翻修的项目,标段两公里左右,六月份开工,因为只是翻修,顶多埋些排水的管路,所以最多三个月制定能完工,但施工期间却发生了不少事故。 首先是吊车在吊管子的时候,钢绳突然断了,在空中乱飞,把一个工人半张脸都给打掉了;然后是八月份的时候,一天夜里突然爆发了山洪,路边板房宿舍里的五六个外地工人都被冲走了;更为离谱的是,在挖老路的时候挖出了一大窝黑花乌巢(东北一种大型无毒蛇,成年乌巢一般在两米以上,迷信称其为阎罗王的使者,最好不要招惹),被当地人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要求作业队停工。 对于诸事不顺,汪胖找了个风水先生来,先生认为这是有人暗害于他,并表示可以破解此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先生当天晚上就在路旁做法,破煞解事。没想到第二天,这先生就被发现死在酒店房间里,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汪胖怕了,赔了大量违约金,彻底撤出公路的修建项目,整日躲在山里面,生怕有人对他下手。 汪胖回忆起这件事来脸色煞白,直冒虚汗,显然非常害怕。 祖父听完之后问他:“汪老板,为什么你笃定是有人暗害你?” 汪胖告诉我们,这些事看上去都可以用意外解释,但实际不然,他虽然没什么文化,名声也不太好,但对工程安全和质量却非常认真,当天所有钢绳都是他亲自检查过的,不存在不符合标准的问题;山洪是在晚上九点左右暴发,八点的时候他还去看过,雨下的不大,他还告诉工人先别睡,有动静赶紧往外跑,结果他前脚走,后脚就出了事;最重要的是,作法的先生死了。 祖父又问:“如果是为了对付你,为什么不直接对你下手?” 汪胖身体后仰,缩在椅子里,喃喃地说:“可能是杀人诛心吧,也许很快就轮到我了…” “对于害你的人,你有没有什么眉目?”祖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做生意,得罪的人太多了,不过…”汪胖重新坐直身子,好像想到了什么,“之前在农村公路这个项目上,一个本地的老板和我争地挺凶的,不过这人年轻,事业面也广,事后我还送礼表示了一下,那人也不像是为这点小钱就翻脸的人,但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有谁…” “那人叫什么名字?”我问。 “朱中华。” ------------ 第十八章 朱中华 我们从汪胖和孟警官的口中得知,这个朱中华是当地成长的干部子弟,今年三十二岁,早年间出境留学,结果没毕业老爹就落了马,但破船还有三千钉,朱中华回到当地,凭借多年积攒的人脉和资源成功进军工程界,仅仅几年就做大做强,可谓是年轻有为,目前他的工程已经不局限与小县城,听说已经在省城小有名气。 家乡的李队长适时传来消息,李岚峰的老板也叫朱中华,在省城主攻房地产事业,经过一番交流确认,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个朱中华就是同一个人。 而且李队长又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李岚峰的父母终于决定报案,枫乡警方立案,与相关地区公安机关联合侦办。 至于五女山那边,还没有什么异常。 因为有李队长的关系,我们得以随彰武县局办案人员一同前往邓秀家中,邓秀的父母表示不认识朱中华,也从未听说女儿有这样一个同学。 谈及邓秀和李岚峰的婚姻,邓母说,李岚峰是在彰武打工的时候与自己的女儿结识,很短时间就陷入热恋不能自拔,他和邓父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的,奈何女儿倔得很,非李岚峰不嫁。他们见女儿已经年近三十,而且李岚峰虽然家里穷了点,还算是个好人,最终就允了这门亲事,没想到最后落下这个局面。 关于邓秀可能落脚的地方,其父母也没有头绪。 朱中华家的大房子空无一人,父亲在牢里住着,母亲跟着儿子去了省城,偶尔才回来一次。 我们虽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进展得还算顺利,省城方面就相对难一些,张全来电,表示已经找到朱中华本人,但此人有一定社会地位,背后有法律支援团队,甚至莫须有的神秘力量,碍于缺少证据,不宜轻举妄动,还需要使些特殊的手段,所以来电请求我的祖父出马,尽快动身前往省城。 对于朱中华的问题,我和祖父持两种观点,一是朱中华本人深谙邪术,汪胖、李岚峰以及山洞内死去的所有人都是朱中华所为,但考虑其年龄问题,这种猜想基本不可取,但也不能排除夺舍的问题。而是朱中华背后有高手指点,通过帮助或是交易,铸成了这些惨案。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俗话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一遛,事不宜迟,我与祖父立即前往省城浑南地区与张全汇合。 李队长由于是此案的总发起人和协调人,并且要确保李岚峰的安全,所以留在了枫乡,派张全一人配合省城机关办案。张全说,这时候正值春季工地开工前夕,朱中华整日开车往返工地家中两处,日出而去,日落而归,生活极其规律,如果要动手的话,要挑好时间。 之前曾讨论过对付朱中华的“特殊手段”,我们认为,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公职人员不好插手,便由祖父和我出面,将其绑架控制,逼迫他与我们正面搏斗,或是引出他背后的高手。 傍晚天色暗下来以后,我和祖父在公安机关的帮助下,进入工地停车场,潜入朱中华的车中,隐藏在后排,十数名民警便衣潜伏在四周接应。不久,周围人渐稀少,一名夹着皮包的高大男子从工地走出,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看样子就是朱中华了。 朱中华走到车跟前没有第一时间开车门,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似乎是黄色的纸,贴在了挡风玻璃上,之后才进入车中。 他将将车门锁死,发动车子,又在座位底下翻弄几下,竟然开口懒洋洋地说道: “要我请你们出来吗?” 我心头一颤:怎么被发现了?不过我最近经历的大事也不少,怎能被这狐假虎威的家伙吓到?于是我不再隐藏,快速起身,左手抓住朱中华的衣领,右手拿着锥明刀抵在他的下巴上。 “别动!动一下老子弄死你!” 不过下一刻,一个漆黑冰凉的物体同样顶在了我的下巴,是一把手枪,这个家伙在闹市之中竟敢持枪! 小场面,我被自动步枪都指过,还怕一把小手枪?我并不害怕,将手中的刀又往前用力顶了一下。 “你信不信我打死你警察都不会过来?”朱中华依然不紧不慢地说,将那种掌控一切的傲气展露无遗。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既然知道我们的存在,绝不会想不到警察,所以他不敢开枪,但他的话却让我犯了嘀咕。 这是祖父不再隐藏,对朱中华说:“你很有凭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玻璃上那是隔绝声音的符箓吧?” 朱中华的头转到背后:“你们到底是谁?”此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复之前的自信。 “我告诉你,我是…”祖父说了一半突然双手发力,控制住朱中华拿枪的右手,我看准机会朝其面部猛击两拳,趁其吃痛无力,顺势夺下他的手枪,然后打开车顶的照明。 外面的警察收到信号从四面八方冲出来,而我在看清朱中华的面容时,内心剧震。 竟然是他! ------------ 第十九章 命运的捉弄 我万万没有想到,朱中华的长相几乎和在五女山天昌石旁将紫衣女孩推下山崖的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一模一样,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瘦削的面颊,我甚至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我眼前的朱中华。 “是你?”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朱中华见警察蜂拥而来,也不害怕,反而冷笑着说道:“哼,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等着吃牢饭吧!” 他威胁的话让我感觉愤怒和恶心,我朝其头部猛扇两巴掌,骂道:“去你妈的!人渣!”对于这种垃圾,我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朱中华被我打蒙了,直到他因私藏枪支被警察带走时也没缓过来,这个人也是头铁,明知有警察,还敢拿枪出来耀武扬威,但我想他只是想威胁我们一下,没想到遇上了硬茬,也是咎由自取,这也说明朱中华背后那个人才是幕后真凶。 我们告诉张全,朱中华很可能还参与了一起很久以前发生在五女山的刑事案件,让李队长盯一下,而且对朱中华的审问,我们也要参加。 审讯室的凳子,,据说是谁坐上谁认错,谁坐上谁忏悔,不过朱中华显然是个例外,他好像很懂这套程序,又说认为有人可以保住他,面对警察的提问,或是闭口不言,或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而且把手枪栽赃到我们头上,一口咬定我和祖父是持枪抢劫犯,给我们安上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等罪名,警察一时半会拿他也没办法。 这时候我和祖父出现在审讯室内,朱中华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些,然后对警察破口大骂,说什么警察无能,坏人逍遥自在,好人却身陷囹圄。 我冷笑,对他说:“朱老板,我见过你!” “废话,我刚才也见过你!”他显然没往深处想。 我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看到你,是在五女山!” 朱中华猛地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我,然后装作茫然的样子,摇头说:“我不认识你,也没去过五女山。” 我不着急,说:“朱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再仔细回忆回忆,五女山,天昌石,日落…” 没等我说完,朱中华便打断了我:“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然后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我见他脸色惨白,看来山顶那件事确实是他做的。 不过我们不怕他不说,祖父先是向在场的警察声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有违常识的事情,请各位不要害怕,但一定要确实记录,但必须对外严格保密,不要外传。 说完,祖父拿出了那条金项链,对着里面说:“最后帮我一次,我助你往生,可好?”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祖父又从手中取出一滴鲜血,滴到项链之上,随后念出咒语,一缕青烟从项链中飞出,在空中飞舞交错,最终形成了一副女子容貌。这容貌要比当天在医院中清晰不少,再也没了戾气,恢复到天昌石旁青春美丽的样子。 祖父一掌拍向朱中华的天灵盖,口中喝道:“混账!你看看那是谁?” 朱中华的眼神从躲闪变得呆滞,又从呆滞变得清明,最后露出恐惧,同时嘴里大叫,四肢不断挣扎,想要逃出眼前的现实。很显然,我祖父有方法让他看到空中的灵魂,奈何这老虎凳一坐,就很难挣脱得开了。 “混账!我问你,你可认得此人?!”祖父再次喝问道。 “不,不…我不认识,不认识!”即便这个时候,朱中华还是极力否认,但流露出的恐惧已经证明他在说谎。 “中…华…是你…吗?”女子的魂魄来了口,没想到她残存的意识里还记得面前这个混蛋。 “不,不,小云,我不认识你,你已经死了,我不认识你!”朱中华痛苦地抱着头,用力撕扯头上的毛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为什么…离我而…去?”女子的魂魄认出朱中华后,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面容也变得狰狞,她冲到朱中华的面前,狠狠地逼问。 朱中华被吓得哭了出来,鼻涕直流,闭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不,小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太爱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朱中华已经崩溃,不断地乞求小云的原谅,奈何小云此时已经不听人言,只会“桀桀、桀桀”地笑着,祖父怕小云魂飞魄散,又用一滴鲜血引导,将小云收回项链中。 见朱中华还在痛哭,祖父又在其天灵盖猛拍一掌,再次喝道:“混账!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中华的眼神又陷入呆滞,犹如被操控一般,将他杀害小云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他和小云是高中同学,2002年,他们高中毕业,因为互相喜欢对方,就在高考结束后相约前往桓仁五女山游玩,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和小云都十分喜欢历史,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嘛,还是喜欢讲些情调的。 在山顶落日的时候,他实在是太爱小云了,青春的荷尔蒙冲破了理智的头脑,他对小云起了歹心,本以为小云和他真心相爱,不会过多介意,但他没想到他的举动会招致小云强烈的反抗,甚至引来了下山的游客。他下意识捂住小云的嘴,想跟她好好解释,没想到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导致小云死亡,并将小云的尸体抛下山崖,毁尸灭迹。 就因为这件事,他不得不出国留学,由他老爹在国内将这件事摆平。 朱中华在说完这件事后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透露了不得了的事,连忙矢口否认,不过警方早已将全过程都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即便先前已经近乎亲眼见证了事件的经过,但经当事人亲口说出,我仍然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看着朱中华好像如释重负的表情,我心里冷笑,这,还只是开始。 ------------ 第二十章 无毒不丈夫 朱中华牵扯到的不只是小云的死,还有汪胖、李岚峰,但有我祖父在,就不怕这小子不交代,而且朱中华被抓,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然,所以对朱中华的审讯要趁热打铁,速战速决。 当被问及邓秀与其的关系时,朱中华回答的很痛快,普通同学关系,李岚峰能在其公司工作,也确实是靠着邓秀的这层关系,李岚峰、邓秀夫妇也确实来找过他,但很快离开了,离开后的去向他毫不知情,也与他无关。 看来这时候却是问不出什么来,祖父拿出一张方形黄纸,上面画着龙飞凤舞的符号,他问朱中华:“这个,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朱中华一脸无辜,表示不认识,不知道。 本来为了保证程序的正当性,祖父不愿意用非常手段,但看朱中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又是一巴掌拍在天灵盖上。这下,朱中华交代了所有事情。 汪胖的事,确实是他做的,动机是复仇。在他留学期间,他的父亲在严打中落马,根本原因是汪胖的背叛。汪胖的工程出了问题,牵扯出很多利益链条,贪污腐败,草菅人命,不一而足,汪胖为了保命,供出了朱中华的父亲,导致其家道中落。 为了让汪胖也尝到家破人亡、人人喊打的滋味,朱中华请求他认识的一个大师做法,暗中给汪胖的工地造成了几起麻烦,山洪实践中,就是他将大师给他的隔音符箓贴在工人休息的板房,导致其不能及时发现外部的险情,最终无辜身亡。 至于这位大师,是朱中华早年间无意结识的。当年他杀了小云后,内心非常害怕,下山时慌不择路,最后迷失了方向,偶然在半山腰遇见了一名老者,老者当面揭穿了他的一切,让他非常恐惧,只想着逃跑,但无论给他怎么逃,最终都离不开老者的视线。 老者表示对朱中华的过往没有任何兴趣,也可以放过他,甚至可以帮他摆平这件事,只要朱中华答应他一个条件:每年正月和七月各送一个人过来给他,要活的不要死的,如果做不到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老者的威严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条件,而且当着他的面就将小云的尸身化得一干二净,导致警方没有搜集到任何证据,无法锁定朱中华的嫌疑。 朱中华也很是听话,多年来一直履行与老者间的承诺,同时这一举动也让很多无辜的人遇害,出镜留学期间,他甚至将此事交代给自己的父亲代为办理。可以说,他回国的根本原因不是父亲落网,而是趋于老者的淫威。 多年的“合作”也并非毫无建树,老者与朱中华之间甚至生出了感情,老者不但帮其报复了汪胖,而且让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强。 邓秀是朱中华的小学同学,关系不错,不过由于是穷苦人家,也没怎么读书,所以二人少有联系。一年前,二人在彰武偶然相遇,朱中华见到邓秀的长相,顿时惊为天人,没想到家乡的老同学竟然如此漂亮,这让他这大龄男青年起了爱美之心,奈何邓秀已为人妇,朱中华也只能望洋兴叹。 而邓秀毫无自觉,竟然求着朱中华给自己的丈夫李岚峰安排一份工作,虽然不情愿,但碍于情面,朱中华只能勉强答应,却在工作中处处找李岚峰的麻烦,经常当众羞辱他,甚至不给他结工钱。 他这么做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是不给老同学面子,而是自从他上次见过邓秀后就心里痒痒,想用这个要挟邓秀陪伴自己,他相信自己比那怂包李岚峰强一百倍,只要邓秀从了他,他对李岚峰自有安排。 将李岚峰打发回家后,邓秀果然到省城来找朱中华讨要说法,朱中华把握机会,说尽李岚峰的坏话,并为邓秀深感不值,也许是邓秀受够了委屈,竟然答应朱中华与他在一起,并且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邓秀断定李岚峰会去娘家找他,于是按照约定,打发其去找朱中华要钱,朱中华也按计划又将其打发回去,之后邓秀又按计划同李岚峰一起进入省城,随后制造夫妻二人一起失踪的假象。 实际上这是邓、朱二人为了掩人耳目,洗脱嫌疑的瞒天过海的计法,李岚峰被朱中华送到五女山完成任务,而邓秀得以从婆、娘两家脱身,成为“透明人”跟在朱中华身边。 但是,就在他将李岚峰送到五女山的第二天,朱中华被老者警告从此不要再联系,也不要再送人过来,而且不要讲此事泄露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朱中华一开始还庆幸自己终于解脱,每日与邓秀寻欢作乐,过着奢靡腐化的生活,不过几天之后就腻烦起来,突然想起邓秀知道自己的秘密,为了避免消息流出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邓秀杀了,并且毁尸灭迹,这就是两天前的事。 我们所有人听了都倒吸口凉气,无毒不丈夫,这朱中华蛇蝎心肠,坏事做尽,已经烂到骨髓了。 ------------ 第二十一章 意外 朱中华既然什么都招了,刑事方面的问题自然有警方去处理,祖父和我接下来要做的是尽力将李岚峰的浮魂寻回。 根据朱中华交代,其口中的老者在2002年的年纪大概七十岁左右,姓名不详,山羊胡,中等个头,身材瘦削,事实上两人只在当年见过一面,其余时间都是靠一个叫“阿辉”的男子作为中间人,负责他们二人之间的所有交流。 “阿辉”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接应朱中华带给老者的“人”,朱中华每年两次将人弄晕后送往五女山一处隐秘的山脚,“阿辉”负责将人送至老者处。除了偶尔会向朱中华传达老者对“人”的要求,外,“阿辉”基本上不说话。 就是朱中华请求老者帮忙对付汪胖那次,其本人也并未现身,而是在背后出谋划策,“阿辉”代为传达,朱中华亲自执行。 虽然朱中华口中老者的目的不明,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神秘的藏尸洞与老者和“阿辉”脱不开关系,李岚峰的变故很可能已经使老者的计划被迫中止,或者说,老者的计划已经完成,但无论怎样,我们都有必要再去一次五女山城。 出发前,祖父遵守约定,在浑河边为女鬼小云做了场往生的法事,这里面有两个意思,第一个就是水是沟通地下地上的通道,且泽润万物,走起水路来,往生也方便,第二个较为世俗一些,省城必定是大都会,就近投胎在这里,日子要好过很多。 前往桓仁的路上,我与祖父讨论起在藏尸洞内的见闻来,除了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外,最为神秘的就是那只硕大如猫的灰老鼠,就是他将李岚峰的浮魂吸食进肚里,若是那畜生只是个暂时的“容器”还好,若它真是成了精,把魂魄自己消化了,那李岚峰就永远醒不过来了,祖父能做的,就是找出老者,逼迫其解开李岚峰真魂的禁锢,然后将老者灭掉,永绝后患。 就在我们还一筹莫展的时候,李队长兴奋地告诉我们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李岚峰醒了,神志清醒,精神饱满,除了身体稍差一些外,其他与常人无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祖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人醒了,说明三魂已经归位,我们目前面临最大的难题得以解决,不管是什么原因,对祖父和我、公安机关来说都是好事。但祖父却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我开玩笑说未必有什么蹊跷,没准是那劳什子老者看见您老人家出马,自感不敌,不想针锋相对,所以放回李岚峰的浮魂求和也不一定。 祖父笑不起来,很认真的告诉我要谨言慎行,万事小心。 既然人已经醒来,我们便提前几站下车,直奔医院,看见了虽然仍是皮包骨,但是神采奕奕的李岚峰,心里踏实不少。 李岚峰显然事先听闻过我祖父的事,挣扎着要跪下给我祖父磕头道谢,但这如何使得,一番推辞寒暄之后,祖父问起他当时的经历。 李岚峰说,他的记忆很少,只记得与妻子从朱老板的工地出来以后,他为了给妻子赔礼,两人去大饭店吃饭,桌上稍微喝大了点,在上厕所的时候晕倒在地,然后就不省人事了。谈起自己的妻子,他又问我们:“我媳妇儿呢?她没事吧?你们找到她了吗?” 可怜李岚峰刚醒不久就寻找自己的妻子,鉴于李岚峰大病初愈,我们没有告诉其实情,由张全随便说了个谎话搪塞过去。 因为是人民警察说话,李岚峰便没有过多怀疑,又告诉我们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大老鼠,漫山遍野的跑,跑累了就进到一间大屋子里睡觉,吃喝都有人伺候,快活得很。 李母以为这孩子睡傻了,呵斥了好几句,但我和祖父知道那很可能不是梦,而是五女山那只大老鼠的“真实生活”。 祖父想了想,对李岚峰说:“来,你闭眼躺下,我帮你再检查一下身子。” 然而当祖父把手放在李岚峰的额头上不久,突然脸色一变,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 第二十二章 暂避锋芒 祖父一口鲜血全数喷到病床的白床单上,把正好进病房换药的小护士吓得大叫,忙给我祖父检查身体又出去叫医生,这样一来,祖父也躺到病床上了。 吐血后,祖父的精神差了许多,但是体检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甚至还很健康,医生给出的解释是祖父是在太老了,精神差也是正常,但我知道一定是祖父在给李兰峰检查身体时出了岔子。 因为祖父常年替公家办事,所以得到不少照顾,住进了高级病房,不用自己花一分钱,李队长还要派人替我守着,被我拒绝了,一是没必要,二是不放心。 当天入夜,祖父见警察都离开了,四处无人,便小心地告诉我,他白天在给李岚峰检查的时候中招了。 他说,经过一番检查,李岚峰的三魂俱在,但真魂上的禁制还没有解去,于是他尝试破解,没想到下禁制的人阴险狡诈,将浮魂送回时暗中做了精神攻击的手段,他大意之下惨遭暗算,祖父也坦言,即便他没有大意,此人的功力也极为深厚,他对付起来也有些麻烦。 枉我之前还觉着此等宵小是怕了我祖父的威严,没要到人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这完全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认为这对一方大拿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于是便立即询问祖父复仇的计划。 出乎意料的是,祖父还真的能忍住,他告诉我,他伤到了根基,一时半会是好的不了的,即便恢复过来,功力也有可能大不如前。可以说我们已经坏了那人的好事,只要他存在一天,那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直到将他从地球上除去。 这么凶?我大骇,心想这年头好人比坏人还难做,到处树敌,没点看家本事连小命都难保,我问祖父接下来怎么办,要不是就躲在医院里,直到把伤养好。 祖父说不可,此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将李岚峰的浮魂送回来,就有本事在这闹市里对他不利,而且说不定还会连累无辜的人。 “你明天一早就飞回皖南区,安心待在家里,不要再过来!”祖父严肃地对我说。 我听了这话眼睛立马红了,很明显祖父是怕仇家上门,不想连累我,但他是我的亲祖父,血浓于水,而且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寻回缺失多年的祖孙之情,这让我怎能丢下他独自逃命? 我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于是跟祖父说:“不行,爷爷,你也跟我一起回皖南吧!” 祖父摇头,说这个人本领高强,心狠手辣,能够制敌千里之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而且无端连累我的父母,我是父母的独生子,也是他唯一的孙子,他这一支唯一血脉,万万不能被他亲自毁掉,所以我速速离开才是最上策。 为了安抚我,他惨笑道,由他面对那幕后黑手,也未必全无胜算。 祖父说的悲壮,有着让我不得不从的理由,可我从他的眼神中流露的全是英雄迟暮的悲哀。 人们都说,一个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的人,可以被称为超人,一个能在困难面前挺身而出的人,才可以被称为英雄。 可以说,祖父于我、于所有他帮助过的人、甚至于这个社会来说,都是英雄,而一个英雄没理由在他曾经奋斗过的土地上以最为悲壮的方式惨淡收场。 想到这里,我越发痛恨在那背后搅动风雨并让我祖父身受重伤的妖孽。我咬着牙,扑通一下跪倒在祖父面前:“你教我,我年轻,我跟他斗!” 祖父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剧烈咳嗽,紧接着又从嘴里喷出一口老血。我见这血乌黑发粘,感觉不妙,便要去喊一声,却被祖父拦住,问我: “你当真?你应该知道踏入这行意味着什么。” “当真!”我不加思索地回答,因为我确实下定了决心,不过我没有将这与东海遗族的使命挂钩,这是两码事。 祖父听了我的回答,突然放声大笑,老泪纵横,也不知是悲还是喜。良久,他才对我说,“明日办理出院手续。”他还是没答应我,不过已经没再赶我走了。 我问,出院之后去哪里,回家吗? 祖父点头,说对,回富城峪,不过不是回家,是去富城老城。 ------------ 第二十三章 拜师 第二天,祖父和李队长讲明了情况,表达了我们的担忧,请李队长通知相关单位立即停止对五女山城的调查,并嘱咐他万事小心,近段时间暂时停止一切联系。 祖父没有回家,反而选择潜入富城山城主要出于两点考虑,一是避难,因为此时我二人实力不足,若遇仇家上门,无法展开对抗。其二是祖父为了方便传授我本领,据他所说,当初他便是与大蛰马在山城中修行一月后才入江湖闯荡。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的父母,这会让他们徒增担心,而且会让我们三代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既是闭门修行,就一定要专心致志,不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效果会大打折扣。这就涉及到补给的问题,李队长和张全通过内部渠道为我们准备了大量的干粮和纯净水,足够我和祖父一个月食用,他们又认为总吃干粮实在太过残忍,于是又买了好些鱼肉蔬菜,甚至弄了套液化气灶来,让我们自行烹饪,开荤解馋。 洞内黑暗,涉及照明问题,他们师徒二人又想出妙招,给我们找了两套照明设备,蓄电池供电,轮换使用,为了避免我们双方过多直接接触,惹人怀疑,我会把没电的电瓶放在山下,他们会提来新电瓶置换,如此循环往复。 当天晚上,李队长和张全分别开着一辆车,趁着夜色把我和祖父送到老黄岭,又找来赶雪橇马车的老徐,将我们的一车用具、吃食驮送进山。 从我祖父家的小院往左,进到山里,沿着倾斜的小路穿过松林,走到山谷在向上走到峰顶,就是富城峪的老山城,当地人简称富城山城,或是富城老城。 山城最外围是花岗岩垒砌的城墙,与五女山城如出一辙,不过已经破败倒塌,埋在土里不知道多久,再往上有一个山洞,我就是要从那里进去,开展修行。 祖父说这个地方至少是明代以前的产物,而且并不是说是建造时间,而是发现时间,发认为这是某个远古氏族部落生活的位置,只不过年代过于久远,而且缺少文献记载,所以从未加以修缮保护。 这种环境很难让人想象这曾经是一个山城,反而就像一个平地上荒废的砖窑,不过他的位置确实鹤立鸡群,一览众山小。 洞内漆黑一片,不过我们有照明,倒也不惧,唯一打退堂鼓的就是老徐,他蹲在门口,说从小他就被告知这山城不能进,里面邪门得很,不进了,不进了… 我不以为然,我祖父曾经来过这里,所以我心里有底,而对于六十多岁的老徐而言,这里是禁地,充满着未知和无限的恐惧,而他确实是无关人士,做什么也没人拦着。 洞口实在不高,要猫着腰才能进,祖父带头,猫腰走了二十米多米,洞内才宽敞一些,大概可容二人并排通行,岩壁也变得光滑工整,不像入口那般粗制滥造。 再往深处,岩壁上多出一个洞口,我们随祖父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嵌在山里面,有四十个平方左右,石室深处有一块长两米,宽两米,厚半米的大石板,表面极其光滑,像是大理石铸成,祖父说,这件屋子就是我俩这段时间休息的地方,先把东西放在这里即可。 这么说那张大石板就是床了呗?我一拍大腿,说早知道带两副被褥来了!张全拍着我肩膀安慰我,说睡硬板床对腰好,对身体好。 我说嘿!硬板床好你咋不把你家都换成这玩意? 张全安慰我,并且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说先苦后甜,等你学成出来,哥们带你去省城住两天总统套房,给你好好补补。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我也就是发发牢骚,特殊时期,该克服的还得克服。 李队长和张全分几次帮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搬进这间屋子里后,便于老徐一起告辞下山,临行前祖父交给李队长一个贝壳一样的东西,告诉他平时尽量不要联系,若有急事,将这东西用火烤热,对其讲出要说的话,随后将其摔碎,我们这里便可以接收到消息,但因为是耗材,所以要谨慎使用。 我见休息室与外界之间毫无阻拦,心想若是我二人休息时有贼人闯入,那刻便是城门大开,直捣黄龙了。 祖父同意,说会在外面做些报警的设置,不过在那之前,要跟我举行一场简陋的拜师收徒的仪式。 我对这个并不抵触,但却不是很理解为何我祖孙之间也少不了这些繁文缛节。 对于这个问题,祖父解释,他说这方面的事相比于先生教书更偏向于一种传承,不仅限于各种经验知识,更重要的是精神力的发掘与培养,所以这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的,而是灵魂、精神、思想的交流的过程,也可称为仪式。 这让我想起藏传佛教中的醍醐灌顶仪式,相传便是法王通过明妃这层关系将毕生所学都交给身下的得意弟子,不过我与祖父的仪式没有那般具体。 我闭眼跪在大理石板上,双手呈掌,手心向上置于身前,祖父盘膝而坐,左手放在我的天灵盖上,右手食指在我两个手掌上游走,嘴里念着不知名的经文,我感觉手心又痒又麻,头顶也有类似电流通过那种酥麻感,随着仪式的进行,我感觉我陷入了一种空明的警戒,在哪里只有我和我的祖父。 “赵士雄,抬起头来。”祖父的声音轻柔而富有磁性,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跪直,面向祖父。“啪”,我感觉到祖父手掌击中了我的额头,我的世界瞬间一片清明,我明明没有睁眼,却能“看到”面前的祖父、山洞里曲折错杂的通道,甚至山洞外松树上被冷风吹落的积雪,一切都是那样历历在目。 “赵士雄,此行艰苦,你是否能够克服?”祖父又问。 “我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赵士雄,你是否能够做到面对绝望,仍然相信希望” “我能!” “赵士雄…你是否能…” “我能!” … “既然如此,赵士雄,你已加入我们,成为我的弟子。” 睁开眼,面前坐着的是我的祖父,从此刻起也是我的师父。 ------------ 第二十四章 修行的开始 祖父告诉我,他很想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但时间不允许,所以只能做一些针对性的训练,通过分析敌我实力后,祖父认为最易见成效的便是阵法的运用和我作为年轻人的体力优势。 所以祖父教我的第一本领是布置阵法,但因为他也不是专修此道,所以并不能为我讲解相关方面的基础知识,只能做到就事论事,他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几代人的口传心授,重在应用,如果我想系统学习,他倒是可以给我推荐个人。 我说还是跟您老学吧,先看看我是不是那块料。 祖父让我不要妄自菲薄,随后从黑包里拿出四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方块,告诉我这玩意是布置阵法的关键,可以组成一道阻止灵体通过的“墙”,而且据说排列方式不同,会起到不同的作用。 我接过来,发现这方块并不是全白,有一面是黑的,我问祖父这玩意是啥做的,祖父说是人骨…把我吓得差点把这玩意丢到地上。 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祖父带我来到洞口,拿出两块骨头,黑面朝下,分别埋在地下和岩壁中,用于形成一道隔绝灵体的屏障;又将一块骨头黑面朝外,隐藏在一堆碎石块中,另一块带在身上,组成一套类似报警器的机构,只要有人或者灵体进入山洞附近,我们便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对于这种布置,我一点也理解不了,但我大受震撼,严格来讲,祖父并不是在布置阵法,真正起作用的实际是那四块人骨和心灵感应,这也并不属于我认知中奇门遁甲里的空间法阵,它更偏向于玄学,更依赖设备物件,如果要强行分类,他不属于“术”的范筹,而是属于“法”的一部分。 这也难怪祖父对这门学问一知半解,一方面这门学问对人素质要求极高,稍有涉猎者那个最后不成为一代枭雄?而这种人说是百万无一也不为过;另一方面,在古代,统治者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威和统治,也为了杜绝居心不良的人利用邪术危害社会,严令禁止这门学问的使用、学习和传播。仅这两种因素便极大遏制了“法”的传播发展,直至今日已经到了失传的地步。 我心里起了学习的兴趣,对制作这四块骨头的高人更是钦佩不已,他可以将真正的阵法隐藏在指甲盖大小的物件里,制作成一种“工具”,让不懂阵法的人也能灵活运用,这种想法十分超前,只是这物件的用料过于野蛮和残忍。 我问祖父这么高级的东西是哪来的简直是玄学版监控系统,还附带门禁功能,祖父说是东海族里的一个前辈,我没再说话了,怕他拉我去完成什么东海使命。 随后,祖父又将黑白阴阳石的使用方法交给我,在我能熟练使用后,他将这对石头传给了我,伤人不行,对付个蛇虫鼠蚁,或是凶神恶煞倒是绰绰有余。 洞里面不见日光,所以也没有什么白天黑夜的概念,累了就休息,醒了就训练,进来前几天的时间,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通过观想,念经等手段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休息时间里,祖父便教我说东海话,认识东海文字,虽然我内心有些抗拒,但这也无法避免,毕竟他得到的是东海的传承,我学的自然也是这些东西。 一天,还在睡梦中的我突然有所感应,脑海中浮现出洞口的画面,我看见一个精瘦的灰衣老者,留着山羊胡须,在洞口踱着步,突然,他看向地面上的一堆碎石,从石堆里捡起一块拇指盖的白色方块。 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眼看山羊胡毫无阻碍地跨进祖父布置的屏障,我腾地一下从大理石板上坐起,朝祖父紧张地大喊:“爷爷,他来了!” 然而我睁开眼,却看到祖父正站在我面前,面色镇定地告诉我:“不错!进步很大!”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祖父操控的假象,用来测试我的感知和警觉性,虽然祖父这种测试方式的合理性有待商榷,但我对自己能有如此的表现还是比较高兴的。 等我缓和过来,祖父将沾有多隆鲜血的锥明刀交由我手中,跟我说这把刀暂时由我使用,这是东海一支大族的传世宝物,让我切莫辱没了它… 我将这把尖刀拿在手里,竟有一种温和的感觉传来,这种感觉让我非常喜欢,我问祖父:“可以说说这把刀的来历吗?” 祖父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对我说:“你跟我来。” ------------ 第二十五章 无法回头 我随祖父走出石屋,向通道深处走去,这是这几天以来我第一次走出我那一亩三分地,我很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才能让祖父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产生了质变,从普通人变为玄学大师。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祖父已经停了下来,因为前方已经没路了。他明确地告诉我,这并不是死路,这堵墙之后别有洞天,只要触发相应的机关,就能将这堵墙移开。 他要我找到这个机关。 我下意识地用我的眼睛去看,用手去摸,结果十几分钟下来毫无成效,祖父看了直摇头。他告诉我,既是机关,就有最松动薄弱的位置,找到那里,追本溯源,便能找到最终的解决办法,要善于利用心灵感应。 “眼睛耳朵可能会骗你,但感觉不会。”祖父这样对我说。 我有所明悟,闭上双眼,将手扶在墙上用心感受,果然,我在面前的花岗岩墙壁下面发现了一丝肉眼不可见的缝隙,判断这堵墙是可以上下移动,按照这种想法,我在岩体内发现了锁链,并顺着锁链的走向,最终在我右手边的岩壁上发现了控制机关。 这是一个二十厘米长宽的方形开关,外表看不出任何蹊跷,但经我手一按,这方块便陷入岩石中,随之而来的是铁链拉动、齿轮啮合的机械声,我面前的花岗岩墙壁缓缓升起,一阵强风迎面而来,我终于见到了山城内部的真容。 足球场大小的空间,中心位置地势较低,四周皆有七级台阶向上,围成一圈长方形的平台,左右墙壁各有三个圆拱形石洞,正前方的岩壁上则空无一物。进石门后的右手边有一水池,有水源源不断地从天花板上的一处孔洞倾泻而下。水池中有一大一小,相互啮合的两轮水车,随流落在小水车上,带动大水车运转拖动锁链,使石门升起。 这机构的原理很简单,制作起来也不复杂,但是这里可是方圆数里最高的山峰,流水是从哪里获得这么高的势能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祖父在一旁感慨,七十多年过去了,这里面还是一点没变,可是他却老了。 我没说话,这里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对他来说意义深远,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我随祖父进入到山城内部,听他介绍这里面的情况。两侧岩壁上的六个洞口分别通往不同空间,据大蛰马所说,这些空间里,有的凶险异常,有的只是寻常地方,当年祖父也只在大蛰马的带领下进去过两个。 他没说是哪两个,也没说这两个里面都有什么。 “我也要进去吗?”我问祖父。 祖父点头,说这里面是强健体魄,增长本领的好去处,非进不可。 我能领会他的意思,面对穷凶极恶的对手,如果正面硬撼,免不了拳脚相加,所以我也是被逼上梁山,为了保命,只有铤而走险了。 祖父说他会和我一起进去,但尽量不会插手。 在我做好准备后,他带我走进左侧平台上中间的山洞。刚一进去,耳边的风声、水流声全都戛然而止,只有我和祖父的脚步声,也许还混杂着我的心跳。 这种安静让人害怕,使我过度紧张,竟没有注意到祖父放缓脚步,远远落在我的身后。 不久之后,我便停了下来,因为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百十平米的石室,我回头望向祖父,向他表达我的疑惑,他在黑暗中对我说:“就是这里,进去吧!记住,好好利用你手中的锥明刀!” 我望着空无一物的石室,心里不断打鼓,未知给我带来恐惧,这里面是什么地方?怎么还需要用刀?我还要不要进? 当然要进!不管我遇到什么事,祖父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的,只要不死,我还怕个球!想到这里,我向后退了几步,握紧手中的尖刀,一个跨步跃了进去。 双脚着地后,我身边的景物倏然变化,我发现正处于一片蓝天白云之下,面前是一座破旧的石桥,溪水从桥下穿过,水花四溅,河岸两边青草葱葱,还有人在洗衣服。桥对面全是灰色低矮的民房,炊烟袅袅,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我环顾四周,感觉一切都那么眼熟。 记忆回到从前,我终于想起七岁那年,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条凶恶的大黄狗堵在桥上的情景。那条恶犬就如同长板桥上的张飞,给我带来无限的冲击和噩梦,我就那么被它堵住回家的路,直到天黑父母出来寻我。 这是我长久以来的心理阴影。 我意识到这是一场幻境,让我克服内心的恐惧,提高精神境界,想通了这点我便不再害怕,心里充满自信,誓要洗刷十八年前的耻辱。 我刚踏上桥,那恶犬便疯狂地叫嚷威胁,我自然不会怕他,步步逼近,准备等这畜生扑过来时来一个“斗牛式”,闪过其攻击的同时将其制服。 计划施行的很完美,虽然那恶犬力大如牛,还是被我轻易按倒在地,并重击这狗的面部,一脚踢到桥下。秒杀! 我正洋洋得意的时候,村落里突然又传出狗叫,一声,两声,十声,百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而且越来越近,而且还有奔跑之声传来,甚至大地都为之一颤。 我眯着眼睛,只见成百上千条恶犬从村里冲出,快速向我奔来,疯狂的犬吠让我的心头为之一颤,不过我瞬间想到这一切只是幻觉而已,只要我临危不乱,这些恶犬就无法奈我如何。 想到这里,我双腿分立,嘴里念着祖父教我的清神口诀,等待猎犬军团的冲击。在我的想象中,他们应该是穿体而过,不会给我造成任何影响,然而当第一条恶犬将我扑倒在地,疯狂撕咬的我双臂,钻心的疼痛传来时,我知道判断失误了。 在那一瞬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祖父求援。但慌乱之中我摸到了锥明刀,想起了祖父的教导和期待,我意识我必须克服软弱,只能选择战斗,才能在与那山羊胡老者的对抗中生存下来。 一旦进入这里,就无法回头。 我一刀抹向身上恶犬的脖子,摆脱周身的束缚,挣扎着爬起,奋力冲进狗群。 杀! ------------ 第二十六章 昔日少年 我凭借一时匹夫之勇,在狗群之中七进七出,所到之处无有一合之力者,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放倒十几头恶犬,桥上哀鸣一片。 当然,即便勇猛如我,还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不知恐惧与疲倦的畜生咬的遍体鳞伤,但此时热血上头,喷涌而出的肾上腺素让我忘记疼痛,用拳击碎它们的肋骨,用脚踢断它们的四肢,用刀割掉它们的头颅。 我不是钢筋铁骨的T800,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长时间的打斗让我感到疲劳,手臂发酸,两腿发软,无数的恶犬被我干掉,同样有无数的恶犬围在我身边,远处还有无数的恶犬从村落里冲出来。 我不知道战斗何时才能停止,这种机械式的杀戮让我感到麻木,使我的信念产生动摇,我开始思考这一切的意义。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场景出现的意义便是要抹去我童年的阴影,消除心理上的障碍,那么这束缚我的症结是什么呢?是我这座没有能够克服恐惧,独立通过的石桥,只要我冲过这石桥,也许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就在我想通这一点的同时,周围的猎犬变得更加疯狂,见到他们不死不休的样子,而我内心竟然平静下来,我猜对了。 于是我转变策略,不再进行无谓的杀戮,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以躲避和压制为主,向桥对岸突破。 我捡起一条死狗扛在双肩,护住我的后颈,防止被这些越来越没有底线的畜生从背后偷袭我的要害。我在疯狂的狗群中不断闪避,偶尔被扑倒在地,我便再次咬牙爬起,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对我来说好像远在天边。 终于,在不懈的坚持和努力下,我来到了石桥边缘,看着身上挂着的三四条狗,我心里竟有着说不出的畅快,随着我双脚走下石桥,身上的恶犬全部化作黄沙随风飘散,周围熟悉的乡村风景也急速变化,只剩下浑身鲜血的我立在原地。 “诶,你看那个人在干什么,没问题吧?”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哪个?哦,能有什么问题,这年头寻死的人多了,也没见有谁真死,算了,走吧走吧。”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语气很是不屑。 很快,我发现我站在霓虹遍地的城市之中,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男女挽着胳膊,看向一旁的木桥。 “哎呀!跳下去了!” “沃日!” 有人跳河了,随着女孩的一声惊呼,我看到好多人往桥上跑去,我也跟着跑过去。水岸边已经围了七号人,水里也有几个,围观群众有打电话报警的,有小声议论的,过了一会,人群爆发一阵欢呼,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那溺水的人放平在草地上,开始急救。 最近见惯了生死,我对待这些事的态度变得冷漠,所以并没有过去凑热闹。我看见在人群之外,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中年大叔正在岸边收拾自己的钓具,这是下水救人的英雄吗?只是没等我看清他的长相时,他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过了一会,巡逻车和救护车一起到了现场,巡逻车上冲出来一对中年男女,伏在那溺水之人的身上痛苦地哭嚎,我眼神一凝,发现那竟是我的父母亲,我意识到了不对,朝他们疯狂奔去。 毫无意外,地上躺着的就是我,我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我跳河自杀的全过程。地上的我脸色惨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额头,胸口小幅度地剧烈起伏。 父亲站在一旁,双手狠狠地握着拳头,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眼角留下。 母亲伏在我上痛哭:“儿啊!妈错了!妈不该砸了你的相机,妈不该拦着你爸,儿啊,你醒过来吧!你走了可让我怎么活啊!”母亲的哭声撕心裂肺,化作无数的尖刀,刺扎在我的心脏上,让我心疼无比。 我想抱住他们两个,让他们不要再哭,可是他们却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为我投河自尽的行为感到后悔和羞愧,那时的我极度自私,完全没有想过我做出那样的决定,我的父母会是怎样的心痛和绝望,也许在那时的我的眼里,我的父母还没有那对破铜烂铁重要。 我感谢那位跳入河中救我的钓鱼大哥,感谢对我执行心肺复苏的医护,感谢所有在场对我施以援手的人,当人们为我能睁开双眼,重新呼吸而欢呼雀跃时,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眼泪夺眶而出。 我知道,从此刻起,昔日那个自私自利、胆小懦弱的少年将从世界上消失,因为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勇于担责,智慧勇敢的男人。 我为我自己感到骄傲。 “呵!赵家的小狮子还会掉眼泪呢!” 就在我大肆感慨的时候,一阵带着一丝嘲讽的低沉男声传来,我发现我已经出现在长白山脚的石中村,一名身缠黑袍的男子,正站在我面前不远处戏谑地看着我。 ------------ 第二十七章 谈判的资格 我并没有见过这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但这人既然认识我,而且地点在东海遗址石中村,我心里已经有个大概。 “你是多隆?”我尝试着问道,同时心里已经有了戒备,将手中的锥明刀紧紧握着,他跟我祖父的旧账是迟早要清算的。 “哈哈哈哈…果然是绝顶聪明!”那黑衣男子突然大笑起来,“怎么样?我的刀,用着还顺手吗?” 果然是多隆,当前的形象应该就是他的本来面目,一袭黑袍,黑气缠绕在他的面部,让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却有着十足的压迫感。不过这是在幻境之中,又有祖父压阵,若是露怯会被人瞧不起,于是我故作轻浮地回答:“托您的福,用着还顺手。多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桀桀…”多隆冷笑,“没错,托你们爷孙的福,我又死了一次,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多隆恨我们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还是尽量平静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的回答让我想了很久,如果说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因为我的执念,我承认我是对多隆和祖父过往很感兴趣,但完全没达到执念的程度,如果非要这样解释的话,我认为这是祖父的执念。 既然如此,我就为祖父做件事吧。 “我想知道你们过去的事情。”我缓和了语气,平静地对多隆说。 “呵呵,那老贼没告诉你吗?想让我说也可以,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吧!”多隆说完将黑袍向身后猛得一抖,双腿一蹬,竟然像一头猎豹一般直冲我面门。 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撞翻在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太慢了…”多隆站在原地,对我无情地嘲讽,示意我站起来。 我又羞又怒,捂着肚子爬起来看着他,内心很是不忿,于是大叫着冲上去,对着他那黑气缭绕的脸先是两记左右直拳,被他轻易躲避,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我的主要目的是用右腿胫骨踢打他的左肋,这是我在恶犬战斗过程中悟出来的道理:攻击肋骨会很疼。 所以当第一拳落空后,我右手佯攻,马上抬起右腿扫击其肋部。然而多隆终究不是那丧家之犬可比,就想看透了我的内心想法一般,在我起腿的瞬间用右脚轻点我支撑腿内侧,我一下失去平衡,摔了个四脚朝天。 由于重心较低,我摔得并不疼,但为了避免被多隆二次伤害,我立即翻滚到远处,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仅仅两个回合,我就知道无论力量、速度、技巧,他与我都不在一个级别上,硬碰硬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刚刚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已经是个死人,不行,要找个方法对付他才可以。 “哼,我当你有多了不起,原来连门都没有入!”多隆又在挑衅。 “黑白阴阳石。”我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五个字,无论在现实还是幻境,多隆已经死了,既是灵体,用黑白阴阳石来对付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我装作被他激怒的样子,闷着脑袋大叫着向他冲撞,同时悄悄将黑白阴阳石握在双手。为了表演地像一些,我还先吃了他一记大脚,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爬起来继续冲锋,然后趁其不备双手连续轰击五次,激发出黑白阴阳石的能量。 “啊!奸诈的小贼!”多隆被黑白阴阳石的能量击中,站在原地浑身颤抖,毫无招架之力。我瞅准机会,飞起一个大脚踹在多隆的身上。 多隆的身体软绵绵的,一下飞出好几米远,我顺势骑坐在他的身上,拿出锥明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豪气顿生,对他吼道:“怎么样?我有没有资格?!” 这时我才看到,多隆根本是没有脸的,脖子以上全是缭绕的黑气,把我吓了一大跳,不过我还是没有退缩。 多隆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我承认,现在你有资格。” ------------ 第二十八章 千叶莲花 我见多隆屈服,见好就收,也不再为难他,这毕竟是我爷爷辈的人。多隆艰难地起身,脚步有些虚浮,脸上的黑气也散去许多,显然黑白阴阳石对他的伤害不小。 “你进步不小。”多隆的声音有些虚弱。 “歪打正着罢了,比起你还差的远。”我故作谦虚,不过却也是事实。 多隆转过身,看着那玉石牌坊,问我:“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石中村,我爷爷告诉过我。”我回答,现在我也不是大字不识,牌坊上写的确实是石中村。 “没错,是石中村,也是我祖先居住的地方。”多隆说完,朝石中村里面走去。 我慢慢跟在他后面,并没有发问,我想先有自己的思考。按照多隆所说,那我之前出现在圆形石屋前的各色影子便都是他的祖先,那双巨眼很可能就是他最老一辈的祖先,本来要应多隆的请求,干掉我和祖父,却因为我改变了主意。 “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东海的传说。”多隆说了一句不像是问句的问句。 我点头,说听过。他又转过头问我:“你信吗?”。 我稍微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信。” 他笑了,又把头转过去,自言自语道:“你应该相信,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在村子里穿行许久后,多隆停在一间很普通的石屋面前,他好像是很累了,靠在上面休息,然后问我:“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东海遗族?”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我了,因为祖父也没告诉过我,我想了一下,胡乱回答他:“是强大的精神力?” 多隆摇头,惊讶于我祖父竟然没有将这一点告诉我,然后告诉我一个让我头脑炸裂的消息:“东海遗族的最大特点,是长生!” 这着实惊到了我,长生是什么概念,古代帝王权贵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东渡大海,西攀高山,拢揽方士,求仙问佛,寻丹觅药,只为长生不老,最后终究是水中捞月,痴人说梦罢了,现代医学认为人体内有控制衰老和死亡的基因,并且不可破解,所以长生不老只能是人类美好的愿景,至少现在是。 祖父年近期颐,却能体力强于中年,精力旺于青少,除去外貌变化,几乎可以说是不曾衰老,这难道就是东海遗族吗?那我岂不是也可以长生? 我强压内心的震撼,故作镇定地朝他点头,表示明白,又问他:“我听说你也是东海遗族,怎么会…”往后的话我就没直说了,太伤自尊。 多隆苦笑,说这一切太复杂,如果我愿意听,他倒是可以讲一些。 多隆告诉我,他有一个非常显赫的家族,不论是在世俗上,还是在这所谓的玄学世界。很久以前,他的祖先世代以东海遗族自称,他们说东海话,识东海文,救苦救难于大众,降妖除魔为人间,但是他们却无法长生,所以不被世人认可。 无论在哪个时代,东海都是所有人遥望的灯塔、心中的图腾,可想而知,一个本可以引领东海传说重返现实的家族得不到认可,会是什么后果。 谩骂、攻击纷至沓来,当时的家族首领启明老祖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找到一种不入轮回的方法,以寻求灵魂的长生,这石中村就是启明老祖所建,以供家族中世代不愿步入轮回的族人寄居。 到了他这一代,已经进入了工业社会。他第一次见我祖父的时候,他十一岁,整整小我祖父十岁。当时,东海遗族大蛰马,也是他家族世代的好友,带着我祖父四处游历,来到绥芬河旁,与多隆家族第一次见面。 因为大蛰马对祖父相当重视,说我祖父是真正的东海遗族,所以上至多隆年迈的祖父,下至年幼的多隆,都对我祖父显露了毫无保留的真情实感。在我祖父寄居家族期间,多隆的父亲甚至向我祖父传授了只有其嫡系家族成员才能学习的武术和探魂之法,年幼的多隆亲密地叫我祖父为大哥,曾在一段时间里,对我祖父特别依赖。 听到这里我也十分不解,在多隆口中,祖父与其家族十分交好,那为什么后来祖父会灭掉他全家?祖父是这样的人吗? 对于这场变故,多隆告诉我,一切都因为一件东西而起。 十五年后,江湖上传闻有一朵千叶莲花在西川出现,吸引无数江湖人士争相抢夺。何为千叶莲花,我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会让所有人陷入疯狂。但经多隆解释,我倒是可以理解这种现象。 所谓千叶莲花,据说是有着九百九十九片花瓣的莲花,却只有巴掌大小,其最大的功用就是可以延年益寿,一片花瓣延长一年的寿命,并且可以入药,虽然不及传说中可以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但也足以令人疯狂。 这朵千叶莲花长在西川的明孜村,那里是藏人生活的地方,自有其神明和诸多上师庇佑,按理说中原人士本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当地闹事,但随着得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人员鱼龙混杂,素质良莠不齐,为了争抢千叶红莲,凭空生出许多事端,直到最后出了一件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事。 这个就要从千叶莲花的特性说起,这千叶莲花并不是传说中的神明所化,而也是天生地长,其稀少的最主要原因是其花种的生长培育。传言,千叶莲花必须以人的灵魂祭奠,用人血催生,才能得到种子,这个传言十分恶毒,但仍然有人坚信它是真的,因为只要得到千叶莲花的种子,就意味着永生。 所以,在当时的混战之中,明孜村五百一十八口全部被杀,鲜血和灵魂被用来催生莲花的种子,千叶莲花不翼而飞。 这件事轰动一时,影响极大,没人知道是谁做的,也没人可以站出来负责。结果,藏地和中原门派彻底交恶。 ------------ 第二十九章 速效救心丸 可能是我对于长生不老没有过多的向往,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为了自己能长生不老而去屠杀无辜的人这种行为,我不禁问多隆:“这千叶莲花真能延长寿命吗?” 多隆摇头苦笑:“不知道,虽然我也随我父亲前往西川寻求机遇,但却没有得到哪怕一片花瓣。” 我表示明白,问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这事是怎么解决的。 多隆说,由于多方面的原因,藏地与中原地区一直交流不多,这件事发生以后,更是让双方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甚至还接连发生几起大规模斗法事件,弄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后来,江湖上突然传言四起,将矛头指向了他们家族,指责明孜村的屠杀事件是多隆父子所谓,说他们得到了这朵千叶莲花,并且成功培育出了种子。 编造传言的人给出了所谓让人信服的理由,首先,多隆家族是药学世家,其控魂的本事在天下更是首屈一指,这是能力。其次,多隆家族一直自诩东海后裔,却无法长生,长期以来倍受冷眼,若得到千叶莲花便可做到长生,名正言顺,这是动机。 我说,人们都信了?有证据吗? 多隆摇头,说哪有什么证据,当时江湖大乱,亟需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谎言也变成了真话,藏地和中原地区所谓仁人义士高声讨伐,要求他的家族给出说法,更多的人则觊觎那根本不存在的千叶莲花和种子,开始围攻他的家族,多隆父亲领导家族奋起抵抗,江湖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在那个混乱的时期,有人提出要信仰灯塔——东海族人出现调停事端,解决问题,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而出面的人就是大蛰马,还有他的徒弟,我的祖父赵清潭。 大蛰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说,他的心里只有东海,联合东海族人,寻找、光复东海国,维护东海的声誉,为了这些他什么都可以做,正因为如此,他在东海遗族中、乃至整个江湖上有着绝对的权威。 大蛰马全然不顾多隆与其父亲的解释和哀求,以维护东海声誉、给天下一个交代为由,清理门户,带着他的爱徒赵清潭处决多隆家族嫡庶三十九口,无论男女老少。 而他是被我祖父亲手用短剑刺向心脏杀死,那年他二十六岁,和我的年纪差不多。 听多隆讲完事情的经过,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祖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事实以及祖父和多隆的态度表明,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原因无非两点:大蛰马想息事宁人,或者,那件事真的是多隆家族做的。 “所以你恨我的祖父吗?”我缓声问道。 多隆扭过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歇斯底里地喊道:“恨?恨他什么?恨他杀了我全家三十九口?不,我恨的是大蛰马的一意孤行!我恨的是为什么东海族人无数,来做这事的偏偏是他赵清潭?我可是把他当亲大哥啊!” 我知道这件事光靠说是说不清的,至于他的灵魂怎样活下来,他在安图县搅动风雨甚至要对我祖父夺舍的事,多数是出于报复。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能力,我可能会去探求这件事的真相吧。 “我曾在这里看到一双巨眼,这是不是你所说的启明老祖?”我问出了让我好奇的问题。 多隆点头,说启明老祖对那件事看得很淡,认为一切皆由天定,不要延续仇恨,更何况东海没落,不应再自相残杀,重蹈当年的悲剧。 虽然老祖这样安排,但他实在无法释怀,便承诺只要老祖出手,他愿永远驻留在这石中村内,以助老祖成就大计。所以就有了我们在石中村被阻拦的故事,但最终那启明老祖还是放过了我和祖父,原因不明。 至于那启明老祖的大计是什么,多隆则避而不谈。 如此一来,多隆家族和祖父之间的恩怨我已经全部了解了,这果真是一场悲剧,造成这场悲剧的,也许是千叶莲花,或者是屠杀村民的恶魔,又或者是散布谣言的小人,甚至是大蛰马和我祖父,但我认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人的妒忌和贪念,亦或是些许虚无缥缈的自尊。 我很想替我祖父辩解几句,但实在不知从何谈起,于是将手中的锥明刀递给多隆,对他说:“祖父当初收下这把锥明刀,不久前交给我防身,告诉我千万不要辱没了它的名声,如今既然再见到你,也该物归原主了。” 多隆并没有收下这把刀,而是自言自语道:“这老贼从来就什么都知道,又从来什么都不说…” 他告诉我,这把刀既然在到了我的手上,就好好利用吧,他以后就留在这石中村里,没有事轻易不会出去了。他从虚空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制作的荷包交到我的手上,告诉我这里面有两粒药丸,回去之后给我祖父吃了,硬塞给他也要吃下。 多隆还向我展示的他的“房子”,我知道,从此这里面又会多出一个影子,蓝色、红色,或者是黑色。 随着多隆化作一丝黑雾消失在石屋中,石中村消失不见,我又回到了富城山城的方形石室中,看着左手里紧紧握着的荷包,我已分不清这一切是幻境还是现实,回首望向祖父,发现他在地上盘膝而坐,眼角有泪水流出,想来他已经预见一切了。 祖父看着我手中的药丸,告诉我这是多隆家族的灵药,可以修复受损的神魂,这两粒药丸足以让他痊愈,这样面对那山羊胡老者不说胜券在握,至少不用这般避而远走了。 祖父吃了药,有吐出一口乌黑黏稠的血痰,精神恢复饱满,我知道他内伤尽除,随之而去的,还有多年积郁的心结。 ------------ 第三十章 极刑 既然祖父的内伤已经痊愈,我现在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我便和祖父提议主动出击,干掉带给我们威胁的老头,并将五女山城的秘密公之于众,还这相邻两县一方净土。 经历过这次的幻境修行后,我的心态积极了很多,祖父对我的成长赞赏有加,同时也认为不能再坐以待毙,先前的攻击可能只是一个幌子,此人仍在完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事不宜迟,尽早打算。 就在我和祖父制定计划的时候,祖父怀中的通讯贝壳有了反应,祖父脸色一变,告诉我养马的老徐死了,李队长觉得老徐死法蹊跷,恐怕事非寻常,所以询问我祖父的意见。 这年代古道热肠的人不多了,老徐算一个,没想到竟然死了,果然是好人没好报,而且我有预感,这件事与我们有关,伤心的同时更加痛恨那个玩弄阴谋的家伙。 祖父与我简单收拾用具便离开山城,没有撤去门口阻挡灵体的布置,以防宵小闯入。外面有了信号,我准备给张全打个电话,让他开车来接一下,没想到这一下子好几十条短信,绝大多数是我父母发来的,原来这一晃,我和祖父在洞内待了十一天,父母联系不上我所以有些着急,也怪我进山之前没给二老交代好,于是趁等车的间隙连忙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我目前收到联络,激动地又哭又笑,把我好是一顿责骂,我父亲则淡定许多,问我是不是跟老头子出去鬼混了,这我哪里敢承认,连忙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最近正在效仿古人生活,智能手机这种东西是第一个要克服的,父亲让我最好清醒些,差不多就回家好好工作、结婚、生孩子,别一天整那些有的没的。 祖父在一旁听着,也没敢出声,眼看到了山下,一辆巡逻车已经停在路边等候,我赶忙找理由搪塞过去,嘱咐二老不必为我担心,注意身体云云,然后赶紧挂了电话。 张全正打开窗子抽烟,眼睛直勾勾的,不知道想些什么,我们都走到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赶忙下车帮我们接过东西,又给我祖父开了门。 相隔十几天,我再次见到太阳公公,又才给父母通了电话,心里十分兴奋,见他满面愁容,便向他打趣:“咋的,十几天没见我,不开心?” 他苦笑,说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先上车,上车…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有些得意忘形了,他们警方应该在为老徐的案子焦头烂额,连忙问他现场的情况,他并不回答,只是嘴里一直说:太惨了,太惨了。 看样子老徐的死法一定过于惨烈,不然张全这个乐天派断然是不会有这种反应的。 没了老徐的马拉雪橇,我们只能绕行大路,从老黄岭下去再往北走进到乡道,就是清河城镇,穿过清河城就是望城,整个绕着老黄岭跑了一圈。 进村的路上,积雪被清理的很彻底,看来祖父上次给李队长的建议被上头采纳了,不过可怜的老徐却再也看不到了。 老徐出事的地点在自家马场,在村里一座山脚下,离李岚峰家有些距离。车子开过去的时候,围观群众把马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张全只能把车停在一边,和我们一起走到现场。 刚走到人群外围,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就钻到我耳朵里,一名妇女瘫坐在堆满玉米杆的地面上,怀里抱着一个血葫芦,仔细一看,竟是那满脸胡茬的老徐! 不仅如此,偌大的马场里横陈着五具马尸,皆被开膛破肚,鲜血和肠子流了一地,隐约还有热气冒出。它们的后腿上都绑着一根麻绳,绳尾打结,一根上面空无一物,另外四根分别绑着双臂和双腿,而中间的空地上躺着一件血淋淋的破棉袄,破棉袄下鼓鼓囊囊,各类器脏混杂着鲜血,让人难以直视。 我感觉一阵眩晕,头脑中蹦出两个字:车裂! ------------ 第三十一章 内诡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马腿上的绳结十分专业,可以肯定,这五马分尸的惨剧是人为的,而且凶手的身手十分了得,因为老徐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神中充满惊恐与绝望,显然是被活生生撕扯而死。 什么人这么心狠手辣?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次与我们起冲突的、朱中华口中描述的山羊胡。此人居心叵测,老谋深算,好像事先知道朱中华会被抓一般,放出“示敌以弱”的虚假消息,然后又将李岚峰的浮魂送回,却在暗中摆了我祖父一道,显然是对我们干扰他的计划表示“抗议”,所以找到我们头上也是正常的。 但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对几乎和我们毫无关系的老徐下手呢,这种人还怕警察吗?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真实情况要调查过才知道。老徐的妻子告诉我们,说老徐每天不到六点,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到马场喂马,今早他出门的时候,还说今天馋肉了,想吃点饺子,猪肉酸菜馅的,结果面都和好了,人却不在了。 “李岚峰出院了?”祖父问李队长,他对李岚峰的恢复速度表示怀疑。 “对,就是昨天的事,医院检查没什么问题,说是自己回家养养就好。”李队长回答。 一切看似没什么异常,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我说,实在不行就查查吧,我先试试。 我从老徐妻子手中接过老徐的头颅,感受着他的气息,坐在地上进入冥想境界。 天刚泛白,老徐用耙犁拉着一捆玉米杆进到马场,给他养的八匹马喂草料。突然,一个手提木棒瘦弱的男子从背后悄悄靠近,在老徐的后脑猛敲一棒将老徐放倒,并用破布将老徐的嘴堵住。 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现在马场,他身手敏捷,跳进马厩内解开五匹马的缰绳,拴在老徐的四肢的脖颈,动作非常迅速,一看就受过专业训练,或是经常做这种事。 那几匹马好像被控制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分立在五个方向,老徐醒了,看到自己的处境,已经能料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悲惨结果,他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于是他仰起头,对在背后偷袭他的瘦弱男子破口大骂,表情愤怒无助。 那魁梧男子骑在一匹马背上,用脚轻夹马腹,于是五马齐动,无情地将老徐撕成六块,空中血雾飞溅,碎肉横飞,吓得瘦弱男子扭头便套,当我看清他的脸时,眼神一凝,竟然是李岚峰。 老徐惨死后,五匹马一齐躺倒在地,魁梧男子并不去管逃跑的李岚峰,而是从腰间抽出尖刀,将五匹马的肚子全部划开,趁着热气将头伸进去不断蠕动,我看的头皮发麻,头脑中奋力将视角靠近,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就在我绕向侧面的一瞬间,男子突然抽出头颅,快速起身,将沾满鲜血、五官扭曲的脸凑到我面前!我下意识被吓得一声大叫,从冥想状态脱出,身体向后瘫倒,将老徐的头颅也丢到了一边,不断地大口喘息。 “怎么了?”祖父连忙蹲在我身边问我。 “李岚峰有问题,而且,他来了,应该就在附近!” 稍微缓和后,我将我看到的一切都告诉祖父和警察,李队长和张全对我也拥有这种“特异功能”感到惊讶,同时也和我祖父一样,不知道李岚峰参与此事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所说的“他”是谁,在哪,但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就从李岚峰身上寻找突破口。 李队长留在现场压阵,张全与我们一通前往李岚峰的住处,我见他又数着子弹,纳闷说怎么还带着枪?张全苦笑,说自从我和祖父进山之后,他师徒两个提心吊胆,只要因公外出就一定把枪带在身上,你看这五马分尸的架势,不得不防啊! 确实,无论是滥用极刑,还是剖腹喝血,都只能用伤心病狂来形容,根据长相判断,我肯定那个人不是山羊胡老者,我想起朱中华提到的另一个人——阿辉——山羊胡老者意志的执行者,会是他吗? 半个多月不见,李岚峰家更破败了,烟囱没有烟冒出来,这十分反常,因为东北农村冬天都有早起烧火取暖的习惯,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能出事了! 房间内十分潮湿寒冷,显然很久没有烧过炕了,我们没有见到李氏夫妇,只在地窖里发现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李岚峰。 张全和我把李岚峰弄到了上面,这人还有气息,祖父小心翼翼地检查一遍之后,告诉我们这人没有大碍,一些皮外伤,抽搐是应激反应。 我怒了,这为虎作伥、恩将仇报的家伙还有脸应激,当下也是恶从胆边生,朝其屁股上猛踹两脚,又从缸里舀了一瓢凉水猛地浇到脸上。这下他倒是不抽抽了,直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扇大排骨。 祖父阻止了我继续施暴,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沾上些许津液,点在了李岚峰的额头之上,随即念动咒语,李岚峰竟然就这样缓缓睁开眼来。 他抬头看见我们显然有些害怕,转头就跑,又差点掉到地窖里头,张全把他拖到炕头倚着,揪着他的衣领喝道:“早晨你上哪去了?昨天我给你们送回来,你父母呢?” 我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说!为什么要打老徐!那人是谁?” 李岚峰看见张全与我面露凶相,都快吓哭了,一脸倒霉相,转头求我祖父:“爷啊!救我!” 我祖父对这小人也没什么好感,不过还是回答:“救你?救你什么?” “我父母被人抓走了!” ------------ 第三十二章 劲敌 没想到这对可怜的老夫妇被掳走了,我立即问:“是不是早上那人干的?他是谁?!” 李岚峰又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激灵,也没想过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们。 就在昨天他刚出院回到家,就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找到他,那人一身黑衣,脸很方很长,大概三十多岁,问他知不知道我祖孙两个的消息,他自然不知道,那人突然发怒,轻松将其父母打晕,然后一巴掌把他扇得老远。 那人警告李岚峰,最好立即老实交代,不然他们一家三口都得死,而且他的真魂已经被禁锢住,死了连转世都不可能。 本来李岚峰成了这副鬼样子,倒是也不是很怕死,不过那人对他说不能超生,这可把他吓坏了,想起养马的老徐叔曾在医院提过我们祖孙二人的事,就提出让这个可怕的人去找老徐叔。 那人打发李岚峰去打探情况,此时已至深夜,李岚峰却不得不从,没想到老徐得知李岚峰的目的后将他臭骂一顿,叫他不要乱打听这些高人的事情。李岚峰没完成任务,提心吊胆地回去复命,那人冷笑,左手提着他老母亲,右手提着他老父亲,让他第二天一早再去找老徐,并给他点教训,事成之后可以赎人,不要耍小聪明,否则等着收尸吧。 这人说完提着两位老人轻松离开,消失在夜色中,本来还想报警的李岚峰被这么一吓,瞬间失去了主意,愁的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老徐,结果老徐比他更早离开家去了马场,李岚峰只好跟到马场。 正当李岚峰不知道如何下手时,那长脸男子突然出现,让他用木棍将老徐击倒,他照做,但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恐怖的事,于是他再也顾不上父母的事,屁滚尿流地跑回家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阿辉”确实存在的话,可以肯定这个黑衣长脸的男子就是阿辉本人,此人目的明确,就是来找我祖孙二人寻仇的。可以想象,在其寻答案不得之后,便制定好了利用老徐的死亡引我和祖父出现,我刚才的冥想表明,此人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反正不会是忌惮我和祖父的实力。 也许是他不想把动静搞得太大,或是畏惧张全手中的武器。 想到此人正在一旁窥伺,我就浑身不舒服,祖父说,既然他在放线钓鱼,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就如其所愿,利用地形之利与其较量一番,争取一举将此事解决。 在外面搞动静太大,我想了想,说既是主场作战,不如就去富城老城,来一个瓮中捉鳖。 为了顺利吸引对方出现,我们没有让警方陪同,祖孙二人独自穿越森林小路,快速赶往富城老城,这次的对手出手极为强悍,不是那夺舍灵体可比,不是年迈的祖父和我这刚入行的半吊子可比,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预先做些布置。 也许是心理作用,在我们赶路的过程中,我总感觉那人犹如跗骨之蛆,不紧不慢地身后,既不靠近也不疏远。祖父说我的感觉正确,那人虽然做事浮夸,也十分谨慎,应该是在试探我二人的实力或者寻找下手的时机。 “停。”眼看着快到山顶了,祖父突然喊停,让闷头赶路的我差点栽个跟头,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来了。” 我一看,正有一个黑衣大块头抱着胳膊,站在富城老城的入口前。这人果然不是一个草包,在确定我们的目的地以后,认为不能“放虎归山”,终于按捺不住,在此地守株待兔,只是这动作也太快了点。 “报警。”祖父小声对我说。是的,如果是在山城之中,我还有与其一站的决心,如今他占据高地,有着绝对的地形优势,只能先将其拖住,然后让热武器教他做人。 为了防止他对我动手,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黑衣壮汉的身上,仅仅凭借感觉快速回拨了张全的电话。然而电话接通后,我来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破空之声便从耳边传来,我的左手背一阵剧痛,电话也被打翻在一边。 快!太快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左手已经被不明物体划开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猛烈的撞击让我手掌颤抖,失去控制。疼痛让我保持清醒,这人虽然出手狠辣,但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我想张全能领会到我的意思,心里淡定了不少。 祖父在我手上涂了些药粉,轻点我的手腕,血很快止住了。 “如果我打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喉咙的话,你已经是个死人。”他这话说的没错,不过却让我起了怀疑,朱中华说“阿辉”寡言少语,几乎不说话,而此人废话连篇,简直是个话痨,这会是一个人吗? “去你妈的,打歪了就打歪了,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我故意激怒他,要拖延时间,就先要其放松警惕。 “呵呵,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莫耍这些小聪明。我今天来就是让你们知道,坏人好事,毁人根基,是要付出代价的!”黑衣壮汉识破了我的计划,从山顶向下一跃六七米,大鹏展翅一般,朝我和祖父扑来。 此人锐气正当,借着强大的势使他看起来如同一辆重型卡车,若是被其冲撞只怕不死也残了。我几乎没有打斗经验,遭遇这种问题大脑一片空白,幸好这时祖父出手了。 祖父从布包中取出八面巴掌大的令旗,与我一边向山下撤退,一边将令旗朝空中抛洒,口中咒语不断。这几面令旗如同跟踪导弹,直直插在地面,组成正八边形的八个角。 “起!”待那黑衣壮汉落入令旗范围之内,祖父一声暴喝,一道金色屏障从令旗的位置冲天而起,将那黑衣壮汉包围。此时那人如同陷入泥沼,动作极其缓慢,而且失去了我们的目标,胡乱四处攻击。 “八极乱魂阵,可以短暂让人陷入幻境,先往上跑!” 我还纳闷祖父为什么不趁此时动手,在向山城奔跑的同时,就见一把金光短剑破空而出,直入那黑衣壮汉的后背。 ------------ 第三十三章 鹰犬 趁这一档口,我和祖父已经跑到了山城入口,我惊呼“爷爷,你那短剑不要了?” 祖父气喘吁吁,来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下面那黑衣男子一声长啸,像一只大猩猩一般在后背乱抓,当他抓住短剑的剑柄后,身体突然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顺势将短剑拔下,同时一拳击在金色屏障上,随着空气中一阵细不可闻的玻璃破碎之声传来,金色光芒消失不见,那壮汉的眼睛也从血红恢复黑白常色。 “收!”祖父双手呈剑指,往回一勾,那金光短剑竟然从壮汉手中自动飞回,分毫不差地落入祖父的剑鞘中。 “八极乱魂阵对于这种程度的对手来说还差点火候,只要他一吃痛,马上就会醒转过来,所以尽量避免近身战斗。”祖父和我解释的工夫,那壮汉竟然又叫嚣着朝山顶冲来。 “这都不死?”三十公分的短剑,从后背插入心脏的位置,怎么可能和没事人一般。 “先进去再说!” 祖父与我进入洞穴之后直奔山城内部,他要将那黑衣壮汉引入之前我进入的幻境大殿,尔后趁其恍惚直接将其击杀,但在此之前要尽可能得套出更多消息。 我们在大殿中央稍事等待,那壮汉便如狗熊一般踉跄着尾随而来,显然刚才的短剑虽然没有致命,但仍然重创了此人。 黑衣壮汉此时不再如此前那般自信话痨,在石门处仔细环顾这大殿,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是不是阿辉?”既然来到这里,可以说胜负已见分晓,我也不再怵他。 “阿辉?别拿那种只懂阿谀奉承的哈巴狗儿跟紫龙比!”黑衣大汉缓步走下台阶,估计是感觉大殿中并无危险,稍微轻松了些,又恢复之前的狂妄。 这人果然不是阿辉,原来叫紫龙。若是论嘴炮,我自认还没服过谁,当下也是口出狂言,想把他尽快激怒,于是阴阳怪气地旁敲侧击:“呵!你不也是条供人驱使的狗吗?听说你们的主子是个入土半截的山羊胡,如何能让你们这种人心甘情愿地当奴才的?整日藏头露尾,不会是挂了吧?” “放肆!大人岂是你们这种垃圾可以妄议的?!黄口小儿,休得在这里挑拨离间,给我纳命来…”不知道山羊胡老者给这帮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口口声声称着大人小人,就连说一句也不行。 “且慢。”祖父挺身上前,“你以为刚才交手你占了多少便宜?” 紫龙被我激怒,几欲动手,如今被我祖父灵魂拷问,硬生生止住了动手的冲动,眯起眼睛看着前面这个瘦高的老头。 “你我双方本无冤无仇,我也根本不关心你那大人的什么计划,只是将你们拘走可怜人的魂魄寻回,而且并无奏效,仅此而已,你又何必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与我二人拼命?”祖父主动示弱,实际趁对方心中猜忌,用起攻心之术。 “放屁!那朱中华不是你们抓的?”紫龙与我们扯起皮来。 我反驳道:“朱中华杀了人,还搞人老婆,落网是迟早的事!你们那个大人怎么会跟这种人渣合作?” 一提到那位大人,紫龙又怒了:“住口!大人的决断岂是你能臆测的!” “紫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背后主使的藏匿地点,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手底下见真章。”祖父见此人实在被洗脑的太严重,迂腐之极,已经准备强攻。 “哼!先打过我再说!”紫龙黑色衣襟一阵抖动,如风一般席卷过来。 “且战且退!”这是祖父给我下达的唯一命令。 ------------ 第三十四章 空心人 我领会了祖父的意图,无用的敌人就要除掉,于是我也握紧锥明刀朝紫龙冲了过去。 我对其用暗器用暗器袭击我的行为非常恼火,但并不打算与其硬拼,我只是示敌以弱,然后将其吸引到幻境大殿中再好好折磨他。 紫龙见我提刀上前,夷然不惧,飞起一脚向我面门袭来,被我轻易侧身躲过,没想到他还有变招,在与我擦身而过之后反身抡过一拳,径直砸向我的面部。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沙包大的拳头已经越来越近,拳风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立起双臂去挡,只感觉一块铁锤砸在小臂,剧痛传来的同时,我也被巨大的动量冲翻在地。 紫龙一击见效,并不罢休,翻身一脚朝我胸口踏来,令人上头的脚臭味随风而至,我心里大叫“苦也”,这一脚要是踩实了,我的小命肯定不保,而且这紫龙有喝血吃肉的习惯,指不定我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就在这脚即将落下的时候,祖父突然垫步上前,用剑尖轻刺紫龙的脚底板,仅这一个轻微的动作,紫龙却痛苦嚎叫起来,抱脚摔到一边,显然是被祖父一个四两拨千斤的动作碰到了穴位。 见他吃亏,我一骨碌爬起来,朝他头部猛踹两脚,算是报了他这两次让我受伤的愁,这是丢给我两根麻绳,让我讲这头紫龙捆起来,省去了后续许多麻烦。 “好嘞!”,以前总去深山老林拍照,也学习过一些防身之法和结绳捆绑的技术,我看紫龙背部朝上,一个跨步坐到他身上,将其右手从脖颈下拉至左边,在手腕处打一个活结,勒紧,把活动端在脖子上缠绕两圈,用左腿将其左臂卡在背上,用绳子拴紧手腕处打死结。 就在我绑完上半身,要去将其下肢捆住时,紫龙不知何时醒转过来,右脚猛地向后一蹬,将我踢翻在地,随即翻身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老头!我倒是小看你了!”紫龙显然对我祖父有些忌惮,并没有上前对我补刀。 祖父再次劝降:“紫龙,你杀了人,警察一会就到,你跑不掉的,不如先坦白可好?” “做梦!”紫龙一口回绝之后,全身青筋暴涨,竟然硬生生把拇指粗细的麻绳绷断,并从腰间抽出一对三指钢叉套在手上,活脱脱成了一头金刚狼。 “不干掉你,我没法向大人交差啊!”紫龙叫嚣着,持着一对利爪冲将过来。 祖父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他先是与紫龙拼斗两招,假装不敌,将紫龙往幻境大殿的位置引,然后又对我小声说:“往里面撤。” 我大喜,心想终于可以拿捏这小子,撒腿就往洞里跑,还不忘回头比了个中指给他。 我认为,此地为化解心结所用,对我这种“看破红尘”的人应该毫无作用。果然,当我跨进大殿之后,大点还是那个大殿,我内心毫无波动,与祖父一起冷笑着等待紫龙吃瘪遭殃。 紫龙转过最后一个弯,看到这里竟然是个死胡同,大喜过望之下又进入了话痨模式。 “逃啊!怎么不逃了?我还当你们有什么凭借,原来不过如此!”紫龙露出两把锋利的爪牙,慢悠悠地踏进这大殿里。 我没接茬,而是在思考这头傻乎乎的紫龙会遇到什么幻境。然而令我和祖父惊掉下巴的是,紫龙竟然就随意地走进了这大殿,闲庭信步一般,怎么会不起作用? 祖父一拍大腿:“坏了!忘了这小子是个空心儿的了!” 我赶忙问,啥是空心的? 祖父告诉我,紫龙这种人,从小开始就接受严格的洗脑教育,将自己的人生全部先给主子,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给主子当狗腿,除此之外心无旁骛,根本不会有任何心结,所以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种没有独立思想,行尸走肉一般的人,被形象地成为空心人。 我说,这不就是跟倭寇的忍者一样了? 祖父摇头,他说空心人比忍者更恶劣,忍者是一种职业,只不过是受行规、道德约束或者是武力胁迫,忍者不做忍者了,他还是个正常人。但像紫龙这种完全是精神上的控制,如果他不再为主子做事,他将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义。 这么凶?那该怎么办? 祖父苦笑,说没办法,只能上了,或是拖到警察过来。 “哦吼!爷两个临了还有不少话要说?放心,我会把你们一起干掉,黄泉路上做个伴!”紫龙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面前的紫龙真如一头巨狼一般,而我和祖父人手一把十寸左右的短刀短剑,实在不知如何抗衡,这时候我想,这锥明刀要是再大一点,哪怕一米长也好了。 就在我有这想法的时候,我手中的锥明刀竟然凭空放大了三倍左右,果然变成一米多长,和原来的造型一模一样,仍是上宽下窄,刀身寒光乍现。 祖父哈哈大笑,说他倒是忘了,多隆家的传家宝确实可以同如意金箍棒一般变大缩小,看来这把刀确实与我有缘,是多隆在帮我! 祖父说的玄乎,我暂时也不想探究其原因,有长刀在手,胜率就高了不少。 紫龙看到我手中的短刀陡然变大,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显然认为我对他构不成威胁,竟然先去攻击我的祖父。 钢爪与短剑相碰,迸发出剧烈的火花,避免被格挡反击,祖父从不主动出手,只是挡拨闪避。 我观察紫龙的攻击方式,无外乎抓、挠、刺、挡四种,其优势在于双手并用,可攻可守,因我祖父深谙穴位攻击,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出脚,我瞬间有了点子,只要我连续攻击下三路,便可缓解祖父的压力。 于是我开始在侧面骚扰紫龙,像我这种野鸡选手只能凭借蛮力双手持刀乱挥,虽然看起来毫无章法,一时间也将紫龙逼得连连后退,祖父伺机而动,给紫龙的小臂,胸口处都留下了几处不小的伤口。 ------------ 第三十五章 破釜沉舟 受伤并不能阻止紫龙的行动,相反,鲜血的刺激让他陷入疯狂,口中不再说那些挑衅的话语,而是发出“呜、呜”的野兽嘶吼,嘴角隐约有涎水流出,眼睛也逐渐变红。 一套毫无章法的挥刀过后,我陷入了疲劳期,两腿发软,四肢酸胀,祖父的肺里也拉起了封箱,但紫龙却丝毫不觉疲倦,趁我二人虚弱之际起了一波反扑,三道爪印划破了我的棉服,祖父也被一脚逼退。 “他越战越勇,这样下去不行啊!”我朝祖父喊道。 “孙儿,能否拖住他一分钟时间,待我布置阵法,将其制住!” 看来祖父已经想出了对策,只是这一分钟虽然不长,但是面对如同魔鬼终结者一般的对手,能不能撑过十秒都是个问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主动出击,双手持将锥明刀由下至上一撩,逼退了紫龙伸向祖父的魔爪,脚下快速移动,学着祖父的样子不断用刀尖刺击紫龙的手腕、手肘、腋下和胸口,但是紫龙在这种癫狂的状态下反应速度极其恐怖,总是能将我的致命攻击给化解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祖父在我与紫龙打斗的过程中不断念动咒语,同时从四面八方甩出极细的银针攻击紫龙的身体各处。紫龙果然是钢筋铁骨,即便被扎成了刺猬,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挠痒一般,不但没能将他怎么样,反而更加激怒他,结果就是我遭了殃。 紫龙被扎得暴躁起来,再也无法忍受我蜻蜓点水般的攻击,嘴里一声大叫,双手在其胸前不断地胡乱挥动,就像是普通人打架的王八拳。不过他这拳法虽乱,杀伤力却不小,钢叉将我的锥明刀打的叮叮直响,屡有火花迸出,配合他那浑身乌黑的大块头,就像一头大黑熊一般。 我虽然心疼锥明刀,但也被紫龙这种无赖的打法逼出了真货,眼神一凝,瞅准他双手之间的空档,将锥明刀全力向前突刺,直接将刀尖插入他的左胸。 我一招得手,再次发力,紫龙一声哀嚎,但我手中的刀却再难前进半分。难道有防弹衣?我正纳闷的时候,紫龙又是一声嘶吼,用他那双血红的双眼看着我,只见左手钢叉卡住锥明刀,身体向后一退,刀尖便脱体而出。 慌乱之间,我只知道与其角力,想将宝刀抽拔而出,没成想紫龙力大无穷,左手将我用力拉近的同时,借着我的反力,身体右倾向前,右手猛地朝我抓来。 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要弃刀而逃。死亡离我越来越近,祖父一声大喊:“孙儿小心!”将我惊醒,我立即松开刀柄,同时迅速向左后方滚去,。 紫龙抓了个空,巨大的惯性使他不能立即发现我身后的祖父,只见祖父腾身跃起,双手拿着一根白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腿骨,在紫龙的头上猛然敲下,紫龙动作一停,眼睛由血红恢复了惨白,对,是惨白,没有一丝黑色,然后顺势双腿跪地,侧脸撞击在地面上,三个支撑点让身体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我暂时将他三魂封住,看下能不能得到什么信息!”祖父的神情又有些萎靡,显然刚刚有消耗了很多精力。 被封住三魂的紫龙十分老实,安静地跪在地上,任由我祖父读取他脑中的信息。 没想到才过了十几秒,祖父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他被人做了布置,只要强行搜魂,会触发身体的自爆!”祖父焦急地对我解释道。 什么?自爆?人体自燃我听说过,怎么还能够自爆? 祖父说,不要小看人体,人体中隐藏着巨大的能量,这种布置并不算复杂,他也能够做到,只不过此法过于恶毒,他不屑接触。 我说,不如将他杀死了事?我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祖父摇头,又点头,告诉我爆炸的触发条件之一就是紫龙死亡,虽然他可以用飞刀远程将其击毙,但这件事最好还是警察来做,而且他不知道人体爆炸威力如何,不想毁掉这里的布置,所以最好把他搬出去。 我深以为然,正要去搬动他,忽然发现发的眼睛猛然睁开,再次恢复血红,嘴里不断吐出血沫子,浑身颤抖地就站了起来。 “快跑!”祖父一把拉起我就往外边跑,紫龙抬腿便追。此时的紫龙比起人类更像是一个野兽,被我祖父敲了一棒之后,他的速度并不快,但就是对我们穷追不舍,而我们不知道他何时会自爆,根本不敢停下脚步。 出了中心大殿来到我日常休息的石室,正好遇见张全和李队长带着六七名特警赶来,我没心情责怪他们怎么来的这么慢,对他们大喊:“快快!射击!那人要自爆了!” 众警察听了我的话都一头雾水,这又不是电影,人怎么还会自爆? “是不是身上有炸弹?”一位手拿防弹盾牌的特警反应过来问我。我一时头昏脑胀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胡乱地点头答应。 没想到几个警察见我点头直接把枪收了起来,三四个人直接冲到黑暗里把紫龙扑倒在地。 “怎么回事?”我简直无语,“开枪打他啊!” 张全朝我喊道:“特警在拆炸弹,咱们先撤!” 我欲哭无泪,说那有什么炸弹,那家伙本身就是个人体炸弹,赶紧离他远点,开枪把他打死! 众人这才明白,赶紧招呼人撤退,隔着三十四米朝紫龙射击,但紫龙此时如同异形战士,虽然身上血肉横飞,脚下仍然不消停,奋不顾身地朝我们这边冲来,这不死不休的架势是在让人还怕。 突然,我想起休息室还有一小罐从没用过的液化气,便提出来,招呼众人快速撤出洞府,众人明白我的意思,跟我说最好就在这里面解决,在外面动静太大了,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我自然不肯,却也不能和他们透露我真实的顾虑。 一时间僵持不下,而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眼看着紫龙越来越近,我对祖父说:“爷爷,您这块地界可能保不住了!” ------------ 第三十六章 祖父受伤 祖父想了想,说不行,你们先撤,这里交给我。 “他妈的,还等啥呢,直接开枪就完事了!”一个特警吼道,刚才他在对付紫龙的时候被钢叉划了三道口子,现在还流着血,内心十分暴躁,而且他显然不认识我祖父。 这人脑袋也是不好使,能处理这种事件的白头发老头能是普通人,我大感不爽,也不管他是不是公职人员,直接破口大骂:“滚,听我爷爷的!” 这名特警大骂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给我扣上辱骂公职人员的帽子,叫嚣要拘留我,结果被李队长拦到一边好生劝说。 我不理他,问我祖父:“要不就听他们的吧,这点煤气估计对里面造不成影响。” “不行,这里太重要了,你带他们先撤,我有办法。” 祖父眼里露出坚毅,虽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但若是没有把握祖父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于是我将煤气罐拎起,快速将其余众人推了出去,只留下背对我们的祖父。 不久,“轰”的一声巨响传出,山体都晃了三晃,一阵轻微的灰尘逸出洞口,却半晌不见祖父的身影。我急了,捂着口鼻冲进山洞,发现除了地上多了一些碎石外并没有太大变化。 我在距离休息室不远处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祖父,他的嘴角流了一点血,已经陷入昏迷。我感觉有些捂住,赶紧将他抱住,查看他的情况。他睁开眼睛,告诉我他没有事情,先去里面关门。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我知道一定很重要,于是迅速跑向中心大殿,地上多了些碎肉快,我看到了捆着钢叉的断臂,心想紫龙这家伙也是个可怜人,一生被人玩弄股掌之中而不自知,不过想起五马分尸的老徐和受伤吐血祖父,紫龙这个结果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再次按动墙上的活动开关,石门轰然落下,我又回去背我的祖父,来到出口时,祖父让我从黑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黄色葫芦,让我打开,他告诉我,紫龙的浮魂想逃,被阻挡在我们先前布置的屏障中,这玄黄葫芦可以承载魂灵,此番把他收了,让他给我们带路,去找那被其称为大人的山羊胡。 收起三块阵法人骨,我踉跄着被祖父出了山城,李队长他们在门口焦急等待,看到我祖父还活着也松了口气,上来嘘寒问暖。实话说,我对李队长也不是很满意,但毕竟目的不同,有些事他并不知情,而且大家都是要好的朋友,我也不想做的太过,只得拜托他安排我祖父住进医院。 检查的结果不是很理想,肺部出血,县医院这边建议保守治疗,如果手术的话要去省城,但祖父年岁已高,手术并不是上策。 祖父表示同意先保守治疗,我不允,说你是东海遗族,身体可以撑过手术。祖父笑了,说你还知道我是东海遗族,东海人的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你忘啦? 东海人可以长生,这是多隆告诉我的,然而这种器官上的损坏要如何恢复? 祖父让我不要倔强,如今取得紫龙的浮魂,下一步就是要“放虎归山”,把真正的幕后黑手除掉。 我叹气,不再与祖父争辩,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 第三十七章 阵法大师 祖父在医院住了几天,状态略有恢复,第七天的时候再次拍片,发现胃部流出的血已经完全回流,这让医院的医生都非常惊讶,直呼“不可能的奇迹”,一番检查之后,他们说祖父几乎完全康复了,这让我也十分欣喜,东海遗族果然名不虚传。 等他完全好了之后,我才问他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紫龙被炸的不成样子,遗址却几乎毫发无伤。 他说只是施展了保命的手段罢了,如果我想学,等这件事有了结果,他可以教我。 祖父总是不遗余力地参与一些在我看起来与他无关的事情,已履行他东海遗族的使命,然而这样的事做到多久才算是到了终点?这次的敌人十分强悍,仅仅略施小计、派出座下鹰犬就让我们疲于应付,还造成无辜的伤亡,比如老徐大叔,还有…李岚峰失踪的父母。 李岚峰的父母几日前被找到,两位老人被埋在老黄岭背阴处的山腰,只露出脖子以上,双目圆睁,七窍流血,死状极为恐怖。极为离谱的是,这个季节冻土仍达三十公分以上,凶手竟然硬生生将刨出两个大坑,凶手必是那自爆身亡的紫龙,只有他才能如此残忍和低级趣味。 祖父说,如幕后主使这种人,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以绝后患。 我皱着眉,却也只能点头,祖父看穿了我的想法,笑着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这事了结之后他不会再参与这类事情。 我总感觉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但却总是抓不住那个关键点。算了,既然祖父已经说是最后一次,那我也舍命陪君子吧,怎么说我现在也算半个江湖人士。 这件事与我们是私仇,对于公安部门来说也是刑事案件,所以此事一经提出,天下云集响应,不同年代、不同地区的人开始为自己失踪的亲人、朋友鸣不平,一经统计,纥升骨城的受害者达一百七十六人之多,这还只是记录在案的,而实际情况要远超这个数字。 三月底,涉及案件的三十六个县市的警官汇集五女山下,开展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联合行动。 祖父与我没有参与官方上的任何行动,他告诉我,要去接一个人,此人从西川来,是一个将对此行起关键作用的人。 翌日,桃仙机场,我们接到了一位身材高瘦,须眉长髯,身着一身蓝色道袍的老者,这老道慈眉善目,精神抖擞,背着蓝色布包,看不出有多大年纪,先是与我祖父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操着一口标准的川普问我祖父:“这个就是你嘞孙孙,赵士雄吧?” 我连忙上前,说见过前辈,见过前辈。 他一摆手,说:“不需要这么客气的嘛,我是你祖祖的朋友,你也可阔以喊我叫公。” 看着挺亲切的一个老道,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一口爷爷,爷爷地叫着。 祖父介绍,道长名为吴义仙,道号闻清,出身西川青城山山腰,早年间与他在河南相识,此番被他找来,帮忙处理事情。 哦,原来还是个高人,我见这老道虽然身穿一身崭新的道袍,挽着发髻,脚底下却踩了一双时髦的棕色马丁靴,显得极为不搭,心里不觉好笑。 “哦呦,你们这好冷的哦!”闻清道长抱怨着,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见他里面只穿了一件极为单薄的内衣,心说你这身到东北不冷才怪呢。他问我哪里有卖厚衣服的,我想了想,说上面候机大厅有卖,就是价格贵了点,不如我们… “带路带路!”我想说这里面太贵,不如出门打车去其他地方买,也用不上多少时间,没想到这老道出手极为阔绰,两千多的羽绒服,还是打折的,结果价都不还,直接从怀里掏出二十来张红票子,结账穿衣,大呼安逸。 我看了嘴角直抽抽,忍不住笑,心说这些出家人不是与世无争吗?怎么还挥土如金的。不过一想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难道就不兴道长接点降妖除魔的私活提升下生活质量了?我又想到我祖父,如果他每次干活都收取一定费用,说不定现在也是个富翁,说不能还能卖个最新款的相机给我。 “老吴,几十年不见,你那张扬的性子就不能改改?”祖父显然也认为穿着道袍大肆挥霍,实在有些不妥。 “改啥子嘛,我舒服惯了滴!”道长立刻反驳。 我在一旁偷笑,看吴道长的年纪比我祖父也小不了几岁,两个加起来快二百岁的老头还像年轻人一般争抢斗嘴,引来旁人一阵侧目,这也是一个多月以来,除了我和父亲刚来见他以外最开心的一次。 道长摩挲这他的心意,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祖父凑到我耳边小声对我说:“他就是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阵法大师,别看他疯,此人不论天赋还是造诣都极高,跟他多学学。”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我还以为那阵法大师必定是仙风道骨,没想到如此疯疯癫癫,不过我还是问:“那人骨可是出自他手?” 祖父摇头,说是他师父做的,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看着前面那瘦削的背影,心里热切起来。 已至晌午,我与祖父安排吴道长在市中心吃了顿东北风味大餐,虽然出身青城圣地,却是正一派传承,所以对鸡鸭鱼肉并不忌讳,所以自然将酸菜猪肉、铁锅炖肉全部安排上,吃的道长直舔盘子,一段饭下来直打饱嗝。 吃饱喝足,祖父建议乘火车直奔桓仁,尽早决断。上了车,道长往座位上一趟,竟然呼呼大睡起来,全不顾高人风范。 我心里打鼓,这…会靠谱吗? ------------ 第三十八章 山城变故 这位道爷在车上睡了一路,下了车还津津有味地看着地方的风土人情。广场上还是熙熙攘攘,招揽游客的商贩却少了很多,就连拉客的司机也是三三两两。我想起了上次载我们去五女山城司机老张,便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来活了,是大活,速来桓仁火车站。 老张大喜过望,说自己在家闲好几天了,今天总算开了个张。 没过五分钟,老张就开着他那破桑塔纳过来了,看到除了我们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年迈的老道,略显紧张,先招呼我们上车,然后问我们这次是去哪里拍照。 “啥子拍照哦,我们是去五女山的嘛!”道长抢在我们前面回答,显然他不知道上次我过来是伪装成摄影家的事。 “五女山?五女山现在可去不得,去不得去不得!”老张一连三个去不得把我们都整蒙了,我连忙问:“咋回事?为什么去不得?” 老张咽了口吐沫,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告诉我们:“我说了,你们可以别往外传!” “不传,不传!”我连忙打包票。 老张说:“那山城中间挖出来好几百具尸体!有的只剩骨头架子啦!” 果然是这个事情,不过这件事儿我们早就知道了,根本没有吃惊的反应。老张看我们表情平淡,反倒吃惊起来,问我们难道不害怕?而且警察都给五女山城封锁了,你们还去干嘛? 我回头指着吴道长,说你以为我们这位道爷去是干嘛的? 老张回头瞅了吴道长一眼,竟然摆摆手,露出不屑的表情,说不行不行,那么多警察去了都没用。 吴道长受到了轻视,把脸凑到前面去,说你咋个知道我不行? 老张不以为意,说昨天几十个警察上去了,打开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造的大门,结果冒出一些毒气,熏死一大批,后来墙上又射出几百根乱箭,听说又死了十几个,你说,警察都不得行,你得行啊? 老张为了强调,甚至还用了四川话回答吴道长,在严酷的事实下极具侮辱性。 在听了他的话后,我们都沉默下来,没想到警方竟然提前动手了,虽然李队长没有实际参与这次行动,但也应该已经打过招呼了,为什么警方还会贸然行动,白白折损那么多热血的战士? “怎么样?还去不去?”老张在一旁问道。 “去,这次走正门。”祖父回答。 老张也不再坚持,发动车子送我们进山,路过大门口的时候,外部已经有军人警戒,显然景区已经被接管。老张停下车,说也就到这里了,再往前就要被抓了。我点头,给他了二百块钱,将他打发走了。 老张开车离去,又倒了回来,特意交代,如果活着出来,再给他打电话,免费送我们回家。 收下他的祝福,我们三人前往重兵把守的五女山,没想到在门口被人拦住了,站岗的武警拒绝我们入内,我说我祖父是警方的特别顾问,结果对方并不买账,要查看我们的证件,我们三个除了身份证以外啥也拿不出,就被轰了出来。 我正想给李队长打个电话让他帮忙协调一下,突然听到有人在远处高声喊道:“赵大师!嗨!赵大师!” 声音越来越近,我眯起眼睛一看,景区里有个穿黑衣服的警察小跑过来。 “你是李治廷…”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在延边事件中的协调员李治廷警官,也就是李明斌李队长的亲侄子,他怎么也来了。 “没错!是我!快请进!”李治廷与站岗武警交流了几句,那武警就把我们放进去了。 景区里面的停车场里都是军车和巡逻车,还有一些大卡车,不断有士兵抬着各种各样的尸体扔到上面去,气氛很是沉闷。 “李警官,你咋也来到这里了,这不是你们辖区啊!”遇到熟人事情好办了许多,我心情变好了许多。 李警官回答:“哪里,这与集安差不了多远,我们那有不少人报案,所以我们那边也有人过来,正好上次我参与过类似行动,又被调过来做协调员。诶这位是?”李治廷警官突然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老道,赶忙问道。 “哦,老夫道号闻清,出身正一。”我本来还想代为介绍,没想到吴道长自报家门了。 “好,好,鄙人姓李,见过吴道长。” 寒暄过后,李治廷履行起他的职责来。他说,若不是他叔叔提前打过招呼,他也不会特意在门口等待我们,上面实在是缺人手。洞穴里光能辨认出躯体的尸体就有一百来具,残肢断臂不计其数。 我问,不是只有一百七十六人报案吗? 李治廷苦笑,说哪能啊,自从这消息传来,再报案的又有三四百,而那洞里头的尸体又何止五六百。 我又问,听说你们把山洞里的门打开还死了不少人? 李治廷点头,说大家都是熟人,你们不要外传就好,毒气熏死十六个,乱箭射死十二个,还有二十多个在医院躺着呢… “他奶奶的,是谁下的命令?”祖父听到伤亡如此惨重都忍不住爆粗口。 李治廷说,当时有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是什么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听到消息就跟了过来,说这里是高句丽的军械库,打开没什么问题,还打了好几个电话请示上面,最后稀里糊涂就获批了,结果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这考古学家也中了毒,不过没有死,还在医院躺着呢。 我说咋没把这害人精给熏死呢,真是他娘的害人不浅。李队长刚想接话,突然听吴道长低沉地说道:“好强的煞气…” 我一回头,只见吴道长和我祖父站在原地,正看着远处一个拿着扫把扫地的老头。 ------------ 第三十九章 山羊胡 当我看到那扫地老头时也是眼神一凝,中等身材,体型瘦削,山羊胡须,与朱中华描述的老者如出一辙,难道说幕后黑手山羊胡是一个少林寺扫地僧一般的角色? 道长看出了很重的煞气,说明此人绝非等闲,但祖父告诉我,玄黄葫芦里的紫龙并没有异常的反应,要小心应对,于是我主动接近那山羊胡打探虚实。 “大爷,您是做什么的?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您怎么还在这扫地?”我走到他旁边大声问道。 “我在扫地,所以你说我是干什么的,我在这扫了几十年的地,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些都是小事情。”这山羊胡脾气极臭,看不出半点心虚,不过我深谙嘲讽之术,不紧不慢地回答他: “那是,您老人家见得场面是多,这里面捞出来的比你当年送进去的可是要少得多了,您说是吧?” 老头不怒反笑,说你在这嚷嚷什么呢,说一堆胡话废话,我都能当你爷爷了,年轻人要懂礼貌。 我也笑了,说您老人家还真是不要脸至极,看到那边那两位了吗,一个是东海族的大拿,另一位是青城山下来的长老,专门过来找您的,你看着办。 他一脸惊讶,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说哦,那你是谁? 我凑到他耳边,说我是干掉紫龙的人,也是取你狗命的人。我说完,还把藏在袖子里的锥明刀亮了亮,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又补充道,还有一只猫那么大的老鼠。 当我提到大老鼠的时候,我发现这老头的表情略有变化,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突然哈哈大笑,说后生可畏,不如你让你的警察朋友先离开,咱俩单独聊聊? 我心一沉,刚才装过了头,现在人家要找我单挑了,该怎么办?我下意识地回头朝祖父望去,这时祖父的声音在我脑中想起; “他怎么说?”祖父问我。 “他说要跟我单独聊聊。”我将我的信息穿传了过去,也不知道祖父能不能收得到。 “咋了后生,不敢去?还是说要听你那老头子的?”山羊胡在一旁嘲讽。 “哈哈,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前面带路!”我并不故作轻松,而是我收到了祖父的消息,他告诉我尽管跟他去,他和吴道长会保护我。 这山羊胡先把我领到清洁工的休息室,将扫把摆放整齐,然后给我倒开水喝,我说不了,你的东西我可不敢喝,然后我又嘲讽他,说你还挺敬业的呢,他这会没有说话了,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军大衣披上,对我说:“走吧!” 他这举重若轻的样子让我有点发毛,我开始盘算起自己手里有多少筹码,锥明刀算一件,此外还有黑白阴阳时和三块人骨。面前的老头体力未必如我,若是与其拼斗,我应该不会被轻易秒杀,但要防备他的精神攻击,所以我将两块人骨摆好阵型,展开屏障阵法,以防邪灵入侵。 山羊胡在前面带路,在五女山城脚下绕行,看着半山腰穿梭忙碌的军人和警察,我忍不住问他:“我能不能问问你弄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此刻他很是耐心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祥的老爷爷,不过但却让我大跌眼镜,他说:“我说这一切与我无关,你信不信?” “不信!”我当然不信,既然与他无关,他为什么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老头笑了,回头反问我:“那你为什么信朱中华?” ------------ 第四十章 单打独斗 他的问题把我问住了,为什么相信朱中华?因为我祖父对朱中华搜过魂,朱中华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一个山羊胡,难道说,从朱中华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 山羊胡见我不说话,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边走边告诉我:“你以为朱中华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你们给抓住了?那紫龙废了你爷爷半条命,你们又得到什么消息了?现在又找了个即将入土的老道过来,你们是要干什么?即便是报仇也要先找对人不是吗?” 山羊胡毫不掩饰地承认了我们的过节,而且看起来他对我们的行为了如指掌,并且认为自己能立于不败之地。他的话貌似很有道理,当初我们认为山羊胡示弱,送回李岚峰的魂魄,让我们掉以轻心,后来他又派了强劲的杀手紫龙去对付我和祖父,但是听山羊胡的意思,貌似紫龙只是一个炮灰的存在,我们确实没有从他的口中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消息,所以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 应该是了,他不但将我祖父拖延在枫乡达半月之久,甚至还两次让他受伤,至于他提到朱中华,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把我当猴子耍! 想通了这点,我火气顿生,心想这些老东西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好人,我还是太年轻了,差点就被他绕进去。不过我感觉到祖父就在不远处监视,也能够沉住气,全神戒备的同时,准备反将他一军。 “朱中华那种人渣固然不可信,我们不能做到像你们一样用人不疑,相比朱中华,我更相信我更相信紫龙和你。”我轻描淡写,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但还是狗儿最知道回家的路了…” 老头皱眉,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啊,您老座下鹰犬无数,偶尔走丢一只,恰好被我们捡到送了回来,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家了吧… 山羊胡脸色数变,丢掉慈眉善目的面具,咬着牙对我说:“小子!你在诈我!” 这老头忍不住了,我全神贯注地防备他的一切攻击手段,嘴上却不消停:“诈你!你这条哈巴狗也配?”这句话就是我乱说的了,既然他说洞内尸体与他无关,我就试试他的反应。 “黄口小儿,给我死来!”山羊胡突然暴起,将绿色军大衣抖落到一边,伸出干枯如鸡爪的右手向我抓胸口来,我躲避不及,羽绒服都被他抓出五道口子来,弄的鸭绒满天飞。 “靠!我新买的波司登!”我嘴上废话连篇,手上活却不停,从袖子里甩出锥明刀,横立在身前,做警戒式,同时脑袋里思考,是我哪句话激怒了他,他并不怕我、祖父和吴道长,说明他只是怕我们找到他的老巢,那我大胆猜想,这名山羊胡很可能也是幕后黑手的鹰犬之一,一个比较高级的打工仔。 但无论怎样,都要先制服这个老者,祖父和吴道长就在身边,我便不再畏手畏脚,左右握拳,右手反握锥明刀,与这老者交起手来。 “锥明刀…竟然被你得到了!”山羊胡眼睛冒光,大叫着朝我冲来,攻势甚是猛烈,他的一对苦手仿若鹰爪,坚硬无比,且锋利,快速而有力地朝我身体的各个部分抓来,让我疲于应付,防不胜防,眨眼的功夫,手臂和小腿就被抓出好几道血口。 不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并不能对我造成威胁,我右手稍微用力,锥明刀陡然变大三倍,“锃”的一声轻响,变成一米长刀。 利器在手,天下我有,双手持刀,上撩下砍,横刺竖劈,凭借着锥明刀,即便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完全山羊胡压制。胜利的快感让我兴奋,已经忘记祖父为什么还不来救援,我将锥明刀对准山羊胡的脖颈挥去,却毫无意外地被他用枯爪挡住,他一手把持刀剑,另一手伸向刀身,紧紧握住,他想强行夺刀! 有了上次与紫龙战斗的经验,我假意向后抽刀,身体却猛然向前,趁其身体不稳,飞起一脚蹬在他的胸口上,同时双手用力一拔,就将锥明刀从他的手中抽出,顺势落地踩到其胸口上,并准备挥刀断其一臂,挫挫锐气。 然而当我落地后,却发现山羊胡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心一惊,同时大脑一阵眩晕,四肢疲软无力,不再受我控制,我振作精神,强忍着向后踉跄退去。 怎么回事?我有阵法护身,应该不会被控魂或是有邪灵入侵,我看着身上被山羊胡抓破的几处伤口,已经变成黑色,而且隐约有黑气外泄,即便我没有过这种经历,我也知道我应该是中毒了。 “卑鄙老贼,竟然下毒!”我强忍着靠在一颗大树上,通过大骂让自己振作精神,我知道自己一定不能睡去,因为当我闭上眼睛那一刻,世界上就再没有我这个人了。 “桀桀…我不得不防啊,你这种成长速度,要是放任你不管,恐怕几年后江湖上就再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位置了。” 他说的正义凛然,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实在是恶心至极,不过我已经无力反驳,全靠后背的摩擦力和锥明刀支撑我不倒下。 我已经快张不开眼皮了,迷乱间,我见山羊胡从地上爬起来,连续结了好几个手印,便有两个和紫龙一般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分立左右,同时山羊胡周身鬼气缭绕,身后影影绰绰,有七个鬼影从其身后探出,皆如多隆家族的启明长老一般无面红眼。 我感觉天空好像突然暗了下来,整个山头都为之一颤,难道这个山羊胡真的是幕后主使吗?我挣扎着站起,却使不上一丝力气,坐倒在大树边。 “孙儿莫睡!”祖父的声音如同惊雷般我脑中炸响,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名黑衣人正要来抢夺我的锥明刀,我正要防备,耳边突然想起一阵呼啸的破空之声,一道金光闪过,与黑衣人的身体猛然相撞,将其钉在了我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 第四十一章 雷霆之威 那呼啸而过的金光自然是我祖父的黄金短剑,只不过上面还穿过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箓,被钉在树上的黑衣人挣扎几下后便化作一缕黑烟于空中消散,看样子并非人类,而是灵体。 “收!”祖父将短剑收入囊中后便来查看我的情况。伤口已经结痂,也不再化脓,只是伤口周围都是黑青一片,看样子毒素并没有排出来。毒素麻痹了我的神经系统,让我呼吸困难,几欲昏睡。 突然,一阵剧痛把我惊醒,祖父用短剑在我的伤口周围改了十字花刀,右手剑指顺着我的血管将紫黑的毒血逼出,如此一来,虽然疼了些,但却好受了不少,我说爷爷啊,您怎么才来啊! “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在此地休息。”祖父将我安顿好,转身向山羊胡走去。 一身蓝衣的吴道长正在与满身恶鬼的山羊胡对峙,掩护祖父为我疗伤,双方都在观察对方的实力,并没有贸然动手。 “杂毛,这里没有你的事情,滚一边去。”山羊胡先是叫吴道长不要多管闲事,然后又对我祖父说:“东海人,果真是正义使者,哪里都有你们。” “你既然做出这种毫无底线的事来,就应该有接受制裁的觉悟。”祖父淡淡地回答。 那山羊胡显然不太想与对手扯皮,突然用一种诡异的声音说道:“既然你们想赶尽杀绝,那就先过了我这关!”他讲话的音调有七八种,仿佛是七八个人同时开口说话。 山羊胡一挥手,又有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围在他的四角将其护住,对于这种灵体,我祖父的摄魂铃铛最为好用,祖父拿出铃铛,缠绕在左手上,不断与黑衣人周旋。吴道长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木剑,这把剑大概一米长,剑的前端几乎是光滑的椭圆形,剑身上有各种各样朱砂红刻画的符文,剑柄处是一个空心圆,尾部还有一缕红穗。 二人配合极其默契,每当我祖父用摄魂铃铛击向黑衣人时,黑衣人便浑身一颤,接着吴道长用木剑或劈或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几个呼吸的工夫,四个黑衣人全部烟消云散,只留下一脸震惊和愤怒的山羊胡。 “鼠辈找死!”山羊胡见黑衣傀儡在对手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便不再召唤,亲自下场肉搏。他身上黑气缭绕,走起路来都感觉地动山摇,一拳打在吴道长的木剑上,把人逼退十数步才停下,又是迅速有力的一脚将我祖父也踹翻在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和与我打斗时判若两人。 当然,这从状态上也可以看得出来,我以为的二打一,其实是二对八。若只是拳脚对拼,我祖父二人有兵器在手,倒也不惧,不过山羊胡攻击手段颇多,总是在出其不意之间放出一两条红眼恶鬼来骚扰我祖父和吴道长。这恶鬼也不好对付,攻击如有实质,我祖父的摄魂铃铛竟然不起作用,倒是吴道长好像有克制之法,不过也是分身乏术。 我纳闷,现场打斗之声如此之大,怎么连救援得军人警察的影都不见?突然,我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三颗人骨,应该能够缓解压力,趁着体力稍有恢复,我几乎是爬行过去,将它们丢到空中,大声喊道:“人骨!接着。” 祖父接到人骨,丢给吴道长两颗,吴道长朝我竖个根大拇指。果然不愧是阵法大师,东西回到吴道长手中激发,在祖父和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金色屏障,不再受红眼恶鬼侵扰。 那山羊胡吃瘪,气得大叫,混杂着黑气朝我这个“罪魁祸首”冲来,却被我祖父识破意图,把他拦在两人的包围圈中不得离开。 “桀桀…既然如此咄咄逼人,那就不要怪我了!呃啊…!”山羊胡突然痛苦大叫,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嘴里大喊:“九鬼助我!” 一阵阴风吹过,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九道反向旋转的黑漩涡,之所以说是反向旋转,是因为一般漩涡的出现都是为了吸附物体,而这几道漩涡出现后,不断有黑气从中冒出,逐渐将天空都染成一片死黑。 怎么办?他这老家伙叫人了,九鬼,一听这名字就不是好惹的主,然而山羊胡在叫嚣之后就从原地突然消失,不见踪影,至少我看不见的。 “老赵!能不能找到他在哪?!”吴道长环顾四周,掐指在算。 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说找不到,但所谓九鬼应该只是噱头,他是想借助这个逃跑! 跑了?好家伙,刚才还吹得跟大力金刚似的,结果是个打不过就跑的主。不过好不容易才找到此獠,万不能让其在眼皮子底下逃脱,我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这片空间,隐约发现在我们的上空有一道微弱的气息离我们越来越远,马上就要进入旋涡。 原来在上面!这不是说我的精神力强大,而是山羊胡让我受伤,我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在上面!他要从旋涡逃跑!”我指着上面,朝祖父和吴道长大声喊道。 “哼!雕虫小技!鼠辈休走!老赵助我!” “好!”祖父答应着,将他手中的金色短剑直直抛入空中,速度之快,眨眼间就没入黑云之中。 吴道长更是犀利,剑尖挑起一张符箓不断在空中飞舞游走,左手不断结着手印,同时嘴里快速念着经咒。 “精精灵灵、头街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逆吾者死、顺我者生、九天玄雷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句经诀脱口而出,空中突然传来轰隆之声,继而有电光划破乌云,数十道拇指粗细的青色闪电直击地面,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猛地砸到了地面上。 ------------ 第四十二章 鼠人 雷电既出,乌云退散。 刚才还疯狂叫嚣“九鬼助我”的山羊胡,被吴道长一招毁天灭地的引雷术给打得不成人形了,身上缭绕的黑雾已经散去,几头神出鬼没的红眼恶鬼也消失不见,山羊胡毛发卷曲,浑身焦黑,鲜红的血肉裸露在外,散发着难闻的臭味,躺在地上直抽抽,残存的破棉袄上还燃着火苗。 这就是符箓之威吗?我对吴道长的轻视在雷电落下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看来祖父并没有完全实话实说,这位来自青城山的少数派不仅是阵法大师,还是符道高手,怪不得祖父让我跟他多学着点。 雷电形成的电场还未褪去,我的头发根根竖起,像是天赋异禀的爱因斯坦教授,不过我显然不及他,因为此时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祖父和吴道长整理了战场,过来查看我的状况,祖父检查过之后,说我恢复得不错,比预想中要好得多,我强撑着起身,问二老有没有受伤。 他二人皆表示没有受伤,并向我解释他们迟迟未能救援的原因。原来这山羊胡用了障眼法,将我们所在的空间隔绝开,导致他们无法掌握我的状况,幸亏吴道长及时破阵,才能救我于生死存亡之间。 我赶紧道谢,对这位道爷的敬意又多了几分。他摆摆手表示无妨,并夸赞我处理的不错,简直是年少有为,如此一番恭维,我又谈起他那手引雷术来,他说那只是引雷符箓,策动自然之力,本没有这么大阵仗,是我祖父那精金打造的短剑充当了避雷针的作用,使闪电威力大增。 我将与山羊胡的交谈内容向二老汇报,从这老头的反应和表情达意分析,山羊胡未必会是真正背后的那个人,但绝对一个是主导者,至于真相,最好是问本人了。 地上的山羊胡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要从他嘴里问出话来显然已经不现实,所以只能按照传统的搜魂方法来处理了,鉴于目前我的这种情况,只能让我祖父亲自出马了。 不久,祖父告很无奈地告诉我们,这个山羊胡的信息也是不全的,可见他也是一个受控制的马仔。不过呢,总算是可以发现一些端倪,首先这山里的尸体,确实是他要求朱中华运送过来的,但运送的目的不明,但是他会偶尔扣押一具尸体给自己炼邪功用,他周身环绕的七只红眼恶鬼就是这么来的。 我们可大胆假设山羊胡上面还有决策者,山羊胡只负责执行那人的命令,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山羊胡中饱私囊,甚至有反客为主的想法。 紫龙是山羊胡派出去做炮灰的,但他没想到我们将紫龙的魂魄拘住,利用它找到山羊胡背后的人,他在我告知其这个消息后立即惊慌暴走,显然他担心承担失职的后果。 真正的幕后黑手会是谁呢,我突然想到一个离谱的答案:山洞里吸食魂魄的大老鼠。但目前这个离谱的答案已经是相当靠谱的了,因为我记得,在我跟山羊胡提及要抓老鼠时,他的脸上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惊慌。 山羊胡老者这条线索算是断了,现在就看紫龙这条想家的狗儿能不能带我们回家了。 ------------ 第四十三章 考古学家 祖父没有留情,他与吴道长一起将这山羊胡给超度了,这种人哪怕死了,只要他的魂魄还能游离于世,变会寻找反扑的机会,这种放虎归山的事情做不得。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不能给我们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可怜这阴险老贼自以为得势,中饱私囊,实际上并不比紫龙那一根筋的倒霉蛋强多少,也是条任人差使的鹰犬,却有噬主的心,殊不知那背后的人早有防备,或者说从未将其当做心腹,这点从朱中华带来的尸体全由阿辉接手便可窥得一二。 这样一来,如果要想找到幕后真凶,可能就要先找到他真正的心腹,阿辉。 放下地上这堆焦炭不管,这里自有闻声而来的军警打理,祖父将紫龙放出来,期待他的表现。紫龙化作一股青烟,在我们头上盘旋两圈之后,朝山顶慢悠悠地飘了过去,虽然不快,但以我现在这种状态,想跟上他也要费些力气。 越过天昌石,紫龙稍微停了一下,然后又朝着那座几乎是平顶的山峰飘去,那座山与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遥远,却相隔一道十数米的山谷,落差数百米,由一座单薄的吊桥相连,风一吹那桥就晃动起来,看起来不太结实。 吊桥主体全为铁索连接,上面整齐地铺有木板,吴道长艺高人胆大,率先走了过去,如履平地,祖父走的桥也多,缓慢通过也没什么问题,只有我双腿打颤,几乎是爬着才通过了吊桥,还好有惊无险。 来到近处,我才发现这座平顶山貌似不是天然形成,因为与吊桥同一高度的平台之上有着不自然的凸起,其面积要比自然峰顶小上一圈,垂直向上三米高都是寸草不生的花岗岩壁,十分平整,像是人工开凿,我这么说可能诸位不是很理解,若果非要形容的话,这座平顶山峰就像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盖了一层三米多高的大平层,周围还留出三五米宽的通道供人行走。 紫龙围着山顶飘了一圈,竟然直接钻进岩壁消失不见,把吴道长看得一愣一愣的。 “哦吼,这真是个好地方哦!老赵,你能不能把这个地方找到?” 我知道他认为这上面一定有暗门,让我祖父来找,我开玩笑,说您老精通阵法,找个暗门还不手到擒来? 他说阵法这个东西嘛,搞对了路子可以,没搞对路子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远不如我们这通灵的本事来得快。既然如此,祖父二话没说,就开始寻找岩壁上的破绽,这上面是真的大,大概过了六七分钟,祖父才满头大汗地告诉我们,找到了,不过要发现机关还要一些时间。 “老赵!你…..我来!” 吴道长示意我们退后,在我祖父指定的位置连续击出三掌,一掌,岩壁上露出了方形的石门轮廓,二掌,石门上出现了细不可见的裂纹,三掌,石门分崩离析,露出了后面漆黑的大洞来。 我惊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极奔雷手? 他说啥子奔雷手,就是普通的三掌而已。 普通的三掌就有如此威力,可见其内力深厚,我想起祖父之前在安图人遗址中也曾一掌打出暗门,不知道和吴道长比起来如何。 门内是一个简单的大殿,估计有上千个平方,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十张单人石床、石椅等生活物件,紫龙盘旋在一张石床上,不知何去何从,连我都能感受到,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是如紫龙一般的鹰犬生活的地方,只不过已经人去楼空了。 紫龙此刻果真像只小狗一般可怜,祖父将其超度之后,认为这如集中营一般的地界没什么探索的价值,只能去山下的洞穴里去寻找线索,只不过也是希望渺茫,看来他们似乎已经放弃了这块阵地。 不过是与不是,要确认过才知道。 沿着原路返回,我们来到纥升骨城山腰的洞穴,这地方还是忙忙碌碌,军警进进出出,不断搬运着盖着白布的尸体,李治廷警官看到我们,问我们山脚下那具形如黑炭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说,他原是景区里的一个清洁工,不过你把所有罪行都推到他身上就行了。 他大惊失色,说这怎么行,这玩意得讲证据啊!他又把我拽到一边,小声问我这人是不是我们弄死的? 我直言不讳,说是,因为这老头想弄死我,结果实力不济,自己倒了大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程序上的事,这老头的忠实走狗朱中华还在浑南分局关着呢,他可以提供罪证,实在不行我出面也是可以的。 他拍着我的肩膀一脸坏笑,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我与他聊天打屁,突然发现洞口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三十岁左右,一身中山装,双手不断比划,貌似是在指挥,我便问李治廷那是谁。 李治廷告诉我,说就是那个下令开门的劳什子考古学家。 我大惊,说他还敢来这里? 他阴阳怪气地说他也纳闷来着,好像上面有人,所以可以为所欲为,不过我这种小喽啰可不敢过问,具体的你还要自己去问。 我认为,这人不遗余力地想要进入这处洞穴,绝对不止是考古这么简单,虽然考古是个小众的工作,但还不至于从头到尾就一个人出面,而且考古学家哪个不是亲力亲为,哪有这般颐指气使? 我很是不爽,也没经过我祖父和吴道长,打算给其来个下马威,告诉他这个地方我们才是权威。没想到我刚从他后面接近,准备吼一嗓子的时候,这人突然回头,与我四目相对,表情淡然。 这下我却不淡定了,准备好下马威的话让我硬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一时间十分尴尬,做贼心虚,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认得你!”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惊雷,还认得我?这种看穿一切的感觉让我十分不爽,于是我回击: “小子,我也认得你,你就是害死三十多个无辜军警的考古学家!” 我本以为听了我这句话,他会愤怒狡辩,或者是表现出悔恨,没想到他仍然表情淡定地说: “我见过你,在安图人遗址的作战会议上!” ------------ 第四十四章 专业人士 我脑中一片恍惚,虽然我对安图人遗址事件记忆深刻,但却从不记得有这么一位仁兄与会,当然那个时候是视频会议,有来自各个部门的人参会,我们只能与指挥中心单线联络,与其他部门并无联系,难道说他是指挥中心里的人? 我摇头,说我不认识你。 他面无表情地说这也是正常的,我能看到你们,你们看不到我,他又指着我祖父,问我:“那边那个老头跟你什么关系?” 老头?此人竟然如此无礼,我懒得搭理他,反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有脸在这?” “没什么意思,至于死人的事情,与我无关,这种地方哪有不死人的?你们上次不也是死了十几个?”他说淡然,仿佛死几个人在他眼里很是稀松平常,我受不了他这种态度,不想再与他纠缠,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我回去把这件事告知二老,想要同仇敌忾一番,结果二老表现得若无其事,让我不要在意,他们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祖父告诉我,这伙人隶属于政府中专门负责神秘事件的部门,级别较高,在省一级才有设立,在小地方一般见不着他们的影子,除非是重大事件。需要指出的是,他们所负责的都是影响恶劣的重大神秘事件,至于超度游离乡间的孤魂野鬼、为寻常百姓驱邪消灾,则不在他们的职能范畴之内,这种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十里八村之内如我祖父一般的各种先生头上。 我听这个部门如此高大上,说爷爷你当初要是进了这部门里头,还不发达了。 祖父摇头,说年轻的时候,这帮人还真的招揽过他,不过他们的理念与我祖父不同,而且我祖父还有使命在肩,更喜欢漂泊江湖的生活,所以就没走到一起。 吴道长则激进一些,他说这里面的人个顶个的没本事还脾气臭,祖父笑了,说有没有本事不知道,脾气是真的臭。 既然初步了解了对方,我们便不去管他,让李治廷帮忙申请进洞勘察,结果他告诉我们洞里面的事都由那个穿中山装的四眼仔负责,警察和当兵的现在成打工的了,连他们头儿都说不上话。 得,转了一圈还得与这家伙打交道。我装作不知道,自顾自走了进去没有任何意外地被这中山装给拦住,告诉我此处禁地,已被他们接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大怒,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说这地方就是老子发现的,你能在这耀武扬威全他妈得感谢我!然而我话刚说完,就感觉胸口一脚大力传来,这小子竟然不宣而战,趁我不备将我踢翻在地。忙碌、压抑了很久的一干军警见到这边有人打起来,也是来了兴致,都站在一旁看着热闹,这让我直接社会性死亡,我哪里能服气,一个翻身爬起来想要找回这个场子。 吴道长把我拦住,眼睛斜瞄着那小子,嘴里说道:“小雄你要记住,暴力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滴!”虽然这话是对我说,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话是给那中山装听的。不过那小子一直面色不改,也许是毫不在意,也许是真的不懂。 这时祖父上前,非常有礼貌地对那中山装青年说:“请你帮忙转告孙大炮,就说东海赵清潭要进这洞里面办些事情。” 那人听见我祖父的话终于变了脸色,仔细看了看我祖父,跑到一旁去打电话,我见他扶着额头,不断点头称是,一副吃瘪模样,看得我心头大快。 我问祖父,这孙大炮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没等祖父回答,那中山装就小跑着回来,不再摆出苦瓜脸,反而露出尴尬的神色,对我们说:“你们要进去也可以,不过要带上我一起!” 祖父点头,说进不进去你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倒是吴道长露出一脸不屑,说年轻人啊,要诚实! 那中山装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这洞内的尸体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年代久远的,几乎已经与地面成为一体,有专业人士正戴着手套在那处理。那两扇金属门已经变了形状,靠放在岩壁上,我见门上和石头上都有爆破的痕迹,就知道这帮人肯定是用了炸药吗,我早就看这人不爽,于是摸着那两扇金属门,阴阳怪气地嘲讽:“哎呀,都说是专业人士,怎么办起事来这么业余呢?唉!” 出乎我的意料,这小子这回没有与我针锋相对,反而很正式地回答我,说这门经过古代的机关布置,破解起来太过麻烦,所以便采用了现代方法。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祖父回头问他。 我估计我祖父认识的那个什么孙大炮应该是这小子的领导,刚才被痛批了一顿,所以此时他的态度恭谨许多,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高句丽王朝的一个军械库。 我在一旁接茬,说一个军械库还需要你们这些大拿出马?年轻人!做人要诚实! 他没理我的无情嘲讽,反而对我祖父施了一个抱拳礼,说他此番有任务在身,但是级别过低,不能将具体情况相告,还请前辈理解。 祖父点头表示理解,我却心想,什么年代了还兴这江湖规矩、前辈后辈这一套,不过既然已经决定通行,我也不再咄咄逼人,见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和他聊起天来,知道了他叫孙诚武,二十八岁,在省城一个叫的特别事件处理中心的部门工作。 稍微熟悉之后,我发现这人的性子并不如他的外表一般冰冷,反而极其多话,尤其是谈及我祖父的问题,对于这些,我只能无奈地如实相告,说我也才与祖父重逢不久,知道的也并不多,恕无可奉告。 由于他们事先做好了准备,门内也是亮堂堂的,结构和外面差不多少,都是花岗岩整齐垒砌,往前走了一段,墙壁上开始在两侧对称出现手腕粗细的孔洞,我好奇,于是凑过去看,却被孙诚武抓着后衣领一把拽了回去。 “不要靠近!有毒!” ------------ 第四十五章 竹篮打水 之前被那个猥琐的山羊胡摆了一道后,我对毒这种东西深恶痛绝,赶紧避得远远。 他告诉我们,之前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墙壁上的孔洞突然出现,第一批人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全部被熏倒在地,连他也着了道。 我知道这人把普通人的命不放在心上,但还是纳闷,既然自己都被毒气侵蚀,为什么还要再次前进,去招惹那杀人如麻的乱箭? 他一脸懊悔,说这个毒无色无味,并且不是立即发作,所以当时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而当他们因中毒而浑身无力,昏迷不醒的时候,乱箭齐发,导致伤亡惨重。 祖父过去查看,判断说毒气可能是煤烟。他口中的煤烟是一氧化碳的俗称,一氧化碳会影响人体对氧气的吸收,长时间大量吸入会导致细胞窒息,损害神经中枢,在外最常见表现就是呼吸困难和头晕,若不能及时处理,死亡率极为恐怖。 这种布置在高句丽时代可以实现吗?我们并不敢妄自揣测,不过这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既然有了这两道物理、化学的机关,谁敢保证不会再有? 往前来到孙诚武他们遭遇乱箭的地方,地上有三块方形石板,左右两边和顶部各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孔洞,空洞里有十数个朝向各异的金属管,孙诚武说,当时他们来到这的时候,已经稍感吃力,但只是以为深入洞内,供氧不足,没想到墙上三块石板突然脱落,指头粗的木箭从各个角度射出,一时间惨叫连天,血雾四溅,幸存者都是凭借运气和坚强的意志才能躲过此劫。 他将此事如实向他的上级汇报,得到了严厉地批评,勒令他立即停止贸然行动,并接手指挥权,以防止有人擅自行动,酿成大祸,他们的人会很快赶到。 原来如此,看来真相和自己的主观想法总是有出入的。 虽然孙诚武对他的任务避而不谈,但我们还是将我们进入此地的主要目的告诉他,他听过之后,沉思了很久,很是认真告诉我们,说这件事,上头一直是知道的! 他告诉我们,他们插手的目的跟我们差不多,但是作为官方人员,一是目标太大,不能如我们这般来去自如;二来更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在放线钓鱼,但是这件事被公众知道之后,他们被迫要提前收网。 我无语,说你们就放任这帮家伙不断地残害无辜人的性命,这哪是放线钓鱼?简直就是为虎作伥! 孙诚武并不反驳,我们也没有再为难他,毕竟这些事不是他一个年轻人能够做主的,但是我们疑问,为什么他们官方第一时间就选择进入这间洞穴,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他倒也没有隐瞒,说有专门的研究这一时代历史的专家断定,这里是高句丽王朝的一个军械库,也是其国家的运行中枢,至于山上的部分都是些表面工作,远不如这里面重要。 那个时代的东北地区,世人野蛮蒙昧,意识形态弱化,巫术是统一思想的利器,维护统治的绝佳手段,专家猜测,其实行也必然会在这运行中枢之中。 分析凶手的所作所为,可以认为是在举行一种巫术,所以他们第一时间自然而然奔赴此地,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就这?我说如果你们只有这种结论,那你们可是要竹篮打水,凶手很可能已经跑了! 什么?孙诚武连忙抓着我问。 当我们把所有的经历都告诉他时,他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良久都不开口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道长和我祖父对视一眼,又对孙诚武说道: “年轻人,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做人要诚实!” 连我都蒙了,难道说这小子又没说实话? ------------ 第四十六章 宿敌 据说这个特别事件处理中心只处理影响广泛的恶性事件,纥升骨城这件事够恶劣,影响够广泛,它们介入并没有问题。如果说有一点可疑,那就是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放长线钓大鱼,及时制止,消除影响不好吗? 好小子,刚才差点被他给绕进去! “既然你总是不说实话,恐怕我们很难合作啊!”我再次嘲讽。 “小孙,莫说是你,就是孙大炮站在我面前,你看他会不会告诉我!”祖父语气稍严厉了一些,开始用他的领导逼问,等等,孙诚武和孙大炮,不会是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吧? 孙诚武还是不说话,不过看他喉结上下蠕动,像是憋得够呛,于是我装腔作势,大声吼道:“别跟他废话,我直接给他搜魂!”,说完我撸着袖子就要拍他的脑门儿。 “等等!既然你们是我爷爷的朋友,我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招果然奏效,我也停下手来,心想这些三代子弟是真的嚣张,嘴里嘟囔着:“哦,原来孙大炮是你爷爷啊!” 他朝我点头,不过没接话,对我祖父和吴道长说:“不知二老听没听过德明会这个组织?” 祖父和吴道长连连点头,表示知晓,德明会不是几十年前就被彻底肃清了吗,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孙诚武摇头,说他们也以为德明会早已经销声匿迹,不过有证据表明,德明会余孽仍在全国各地活动,而且最近有冒头趋势。 “你是说,这次的事件是德明会余孽所为?”祖父问孙诚武。 孙诚武重重地点头,说正是如此,他们才处理的如此谨慎,生怕打草惊蛇,而且这事一旦传出去,会造成社会恐慌。 他们几个讨论地热火朝天,我却云里雾里,于是让他们打住,说这个德明会是个什么东西,崇明尚德,听起来是个十分积极向上的组织。 孙诚武告诉我,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德明会并不是如字面上那般光明磊落,恰恰相反,他们的所作所为龌龊至极,暗杀、暴动、迷信、洗脑,无所不为,无恶不作,五十年代以后被官方和民间正义人士联合讨伐,据说是连人带物连根拔起,彻底从地球上抹去,不过现在看来,当年做的并不彻底。 吴道长接话,说他这把老骨头,虽然平时不问世事,倒也知道一些。他说,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德明会的所作所为是反社会、反人类,但在乱世当中,它也曾是最底层百姓心目中的灯塔,是咸鱼翻身的希望寄托,加入德明会意味着可以无视法律和道德约束、肆意妄为,这是这个组织能够诞生且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据他所知,即便在那个时代,德明会行事也非常谨慎,怎么到如今却张扬起来? 祖父在一旁眯着眼不说话,我没打扰他,而是问吴道长和孙诚武,说这个组织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孙诚武表示,这帮人神出鬼没,据他所知,他们上面的人也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时候吴道长却说:“这个问题,老赵应该更加清楚!老赵!咋个说?”吴道长用胳膊肘碰我的祖父,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祖父反应过来,问我还记不记得千叶莲花这件事? 我说记得,多隆家族还因此遭受污蔑,满门被杀。 祖父点头,说当时谣言四起,多隆与其父亲更是当局者迷,所以他们的观点也并不客观,其实,此事由大蛰马出面调停,多隆家也不至于满门被灭,让大蛰马决定清理门户的决定性因素,是多隆家族加入德明会的传闻。 德明会的前身是远古时代的一支古老民族,名曰炽阳,自称炽阳圣族,他们认为自己的民族是最优秀的,奈何世人只认东海,炽阳只能屈居膝下,这种情况是完全不正常且不能被接受的。 炽阳族实力强大,却善于挑起争端,到处散播罪恶的种子,甚至可以说无恶不作,是东海族长期以来打压的对象,简而言之,如果东海是为了让这个世界越来越好,那么炽阳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越来越乱。 正如吴道长所讲,这类组织由于其强大的“包容性”,导致其扩张极为迅速,东海不得不改变策略,将族人散布各地,以对抗气焰日益嚣张的炽阳族。 几千年来,炽阳一直是东海族最主要的打击对象,虽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两族的对抗性逐渐减弱,但东海和炽阳仍是宿敌。 所以,面对有传言称东海遗族叛变投敌,作为一族核心,大蛰马该怎么做? 我不置可否,传言毕竟是传言,大蛰马的做法毕竟有些杯弓蛇影,或者说大蛰马实在是太在意东海的荣誉和形象了。 祖父说,不要说你不信,当年就是他也是根本不信的,也有很多人,包括大蛰马,都认为千叶莲花事件完全是卑鄙的炽阳族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但是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你去解释的,解释只是越描越黑。 这一点我确实明白,当我总拍到死人时,周围的人都喊我瘟神,即便我如何解释,他们还是悄悄地避我而远之,不讲任何的情面。 我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孙诚武却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说这件事他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故作高深,不懈地说,年轻人,你才多大年纪,还是要回去多学习。 孙诚武笑了,说我还未必有他年纪大,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你难道没听说,东海族人都是长生不老的吗?” 听了我这话,他睁大眼睛瞅瞅我祖父,又看看吴道长,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 “当真?” 我清了清嗓子,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伸出右手,故作严肃的说:“小孙同志,现在我们是统一战线的了,要无条件地做到情报共享,你的,明白?” 我这纯属实在唬他,他愣了半天,还是跟我握了手,表示明白。 “明白个鬼!” ------------ 第四十七章 老鼠与奶酪 我的狐假虎威被识破了,不过经过一番交流,我们终于弄清了对方的底细以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因为和官方有着相同的目的,所以我们暂时和孙诚武合作。 平顶山洞内的德明会成员得到消息已经遁走,说明即便我们在这洞穴里翻个底朝天也很难再有成就,但若这里面有存留下来的布置,我们可以一举摧毁,也算没有白跑一趟,甚至可以从中获取一些线索。 上次探索,军警伤亡惨重,由不得我们不小心,好在运气不错,我们再也没有触发任何机关,并且又发现一道青铜大门,这道门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或者图案,是一个标准的圆形,嵌在石壁之上,所以看上去更像一个飞机上的窗户。 祖父和我各自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隐藏在暗处的机关,但能够确定这道门后另有乾坤。 孙诚武凑过来,问用不用找部队过来爆破一下。 吴道长一脸不屑,让他赶紧打住,说你小子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总是大搞破坏,看道爷给你露一手! 我也好奇,孙诚武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进到级别超高的特别事件处理中心工作,难道只是因为有个好爷爷? 孙诚武没说话,倒是祖父在一旁搭话,说当年孙大炮请神上身,连他都不敢与之正面硬撼。 哦,原来这种大力水手吃菠菜的本事,想来孙诚武也是这种传承了,于是我不再好奇,观察起一旁独自忙活的吴道长来。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罗盘,闭着眼又掐又算,在通道里来回踱着步,当他走到里右边墙大概五十公分的位置时,告诉我们他已经找到了入口,问进是不进? 进当然是要进的,只是入口不就是这个青铜圆门?哪里还需要找? 吴道长见我疑惑,很认真地告诉我,莫要坐井观天,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思维定式也不可取,且看他做。 他让我们竖着排成一列,完全放松心神,闭上眼睛,听他指挥。 “左踏三步。” “后退一步。” “右踏两步。” “左踏七步。” “前跨三步。” …… 我敞开心神,按照吴道长的指挥认真履行每一步动作,我感觉身边的环境越来越空灵,甚至达到了一种混沌的状态,这让我内心十分愉悦。 “好!向左前方跳出一大步!” 没有任何犹豫,在我跳出一步后突然感觉空气变得燥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睁开眼,发现我们竟然已经离开了刚才的通道,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是一个极大的石室,墙上相隔数米就挂着一盏长明灯,不过早已经熄灭,我见上面有油,就拿出黑白阴阳石来点燃,结果怎么都点不着。 地面上摆放着各类木箱、金属箱,不过打不开;靠近墙壁竖起的木架上整齐摆有各类武器,如刀、枪、剑、戟等,十八般武器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独轮推车,双轮马车,甚至还有耙犁、单腿驴(一种单脚冰刀)等交通工具以及数十件蓑衣和羊皮棉袄、棉手套,只不过年代过于久远,这些东西都用不得了。 看来这里果真是一个军械库,甚至说是一个战备库。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惊叹于吴道长仅是前后左右挪动几步,就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穿过密闭空间来到其他地方,这难道就是阵法吗?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想学,我一定要学! 我对吴道长好一番恭维,说他是姜太公再世,诸葛孔明托身云云。他接受我的夸赞,但拒绝无理由的吹捧,说他只是按照前人的路子推演破解,创立、设置这个局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然后他又对孙诚武说,刚才是的青铜圆门只是一个幌子,里面很可能是毒药机关,贸然打开后果不堪设想,以后切记不可胡来。 孙诚武低头颔首,双手抱拳道:“晚辈谨记!” 这里面氧气充足,可知并不封闭空间,所以我们开始向前寻找出路,果然,在军械库的另一面墙上有一扇青铜门,可以轻易从内部打开,难道说这里才是军械库的常规入口?那么此地通向哪里、半山腰的山洞是何地就非常值得探究了。 打开青铜门,门外有呼呼的冷风倒灌进来,与这间军械库判若两地,若不是周围漆黑一片,还让人以为已经出到了外面去。 风力过大是因为门外的通道十分狭窄,仅可容一人通行,好在这段路并不长,转眼间我们就来到了宽阔的地方,并且见到了光。 没错,确实是光,这个地方除了地面以外,左、右和上部岩壁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最大的直径超过一米,最小也就胳膊那么粗,有的透进来光,有的漆黑一片,看起来像蓬发的奶酪,又像是蜂巢,让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三人弄不清,孙诚武也摸不着头脑。 “吱吱!” 就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空间中不知从何方位传来两声怪叫。 “吱——吱!” 是老鼠叫!难道是之前见到的那只吸食魂魄的大老鼠?这声音让我兴奋起来,目光四处乱扫,找到这只大家伙。 祖父将手放在岩壁上感受了一会,突然睁开眼往斜前方一指:“在那!” 我没有看到,不过祖父说在那,我便没有任何犹豫,提着锥明刀就跑了过去,我跑在最前面,孙诚武不明所以,也跟在后面,我好像看到祖父蹲在地上,吴道长去扶他。 脱力了?我正准备折返回去,脑袋里突然传来祖父的声音:“先追!别管我,我没事!” 虽然很担心,但有吴道长陪同,祖父应该没什么事情,于是我便放下心,全力追赶那只大老鼠。 洞穴内七拐八扭,好在那鼠叫声越来越大,证明我们跟对了方向。 “吱!吱——吱!”突然,我从鼠叫声中感受到了急切,一转弯,发现这大家伙靠在一面墙脚急的四处打转,不知何去何从。 哼哼!该! ------------ 第四十八章 活口 “老孙!看着点别让它跑了!” 我见这只大老鼠晕头转向,大呼痛快,让孙诚武在一旁帮忙掠阵,准备动手去抓。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怎么跑这来了,快跟我回去,外面那么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小命可不保喽…”山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太监般的阴柔之声,紧接着从靠近地面的一个孔洞里冒出来一个秃了半边的脑瓜瓢,往出钻的时候还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哎呀!” “沃日!” 我俩同时吓了一跳,那人看到我之后想要退到洞子里去,孙诚武眼疾手快,冲上去照着头猛踢两脚。 “我靠你轻点!”我生怕这小子没轻没重的,把这个活口也给踢死,因为这些人的魂魄很可能都是被禁锢的,所以还是要抓活的。 我摸着鼻子还有气,只是晕了过去,松了一口气。孙诚武整理下一衣服,又拍了拍小腿,没好气地对我说:“我自有分寸!” 我没理他的小脾气,把这地中海从洞子里拖出来,这人的身材极胖,可费了我不少力气,看长相大概四十多岁,不超过五十,面白无须,高鼻梁,眉毛细而长,除了胖了点之外长得竟然还很英俊,看样子应该不善武力,否则也不会见人就逃、一踢就倒了。 这会功夫孙诚武也把那大老鼠提溜在手里,捏着鼻子问我:“这老鼠好他娘的大,你们找这个东西干什么?” 那老鼠被人擒住,更加不安分起来,卷起身子去够自己的尾巴,差点把孙诚武的手咬上一口,被孙诚武一巴掌打在后背上,发出委屈的叫声,再也不闹腾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能告诉他这畜生里头好像住着个人,你看外头那些尸体没有,魂儿可能都被他吸溜进去了,你可看好喽,能否飞黄腾达,就看这一次了。 孙诚武不以为然,不过也没再问什么,这会祖父和吴道长也寻了过来,我见他一切正常,刚想迎上去问候,他摆摆手,告诉我他没事,又指着地上的胖子,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抓了个活口,从洞子里钻出来的!”我赶紧回答。 吴道长右手剑指往这胖子的脑门上一点,这人浑身便抖得跟筛糠一样,脸色通红,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冒下来,如此持续几秒钟,这人便完全醒转过来,眼里露出惊恐,嘴里不断蠕动。 “不好!”孙诚武把大老鼠交给我,快速上前,将左手臂卡在那人的两齿之间,右手伸进口中逃出一颗黑色的片状物体。 这是毒药?好家伙这人跟倭寇一样,居然随身携带毒药,而且十分果断,显然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这人没死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像狗一样疯狂撕咬孙诚武的手臂,气得孙诚武照着脑袋猛敲几下,直接把那人打蒙在原地。 我冲过去,扯着这胖子的衣领,大声吼道:“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有多少人!” 那人浑身颤抖,眼睛失去光泽,并不回答我的话。 祖父让我起身,蹲在那人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他:“你杀没杀过人?” 胖子突然来了精神,疯狂摇头:“我没杀过人,没有,从来没有!” 祖父示意他不要紧张,告诉他,只要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放过他,并且可以为他提供庇护,甚至会解除其灵魂上的禁锢。 本来祖父说放过他的时候,那人并没有太大反应,当祖父表示可以解除其灵魂的禁锢时,那人的眼睛迸发出光芒,激动地抓住我祖父的胳膊,刚想张口说话,我手中的大老鼠突然以极高的频率叫了起来。 ------------ 第四十九章 遭遇战 这大老鼠的叫声除了尖利一些外,在我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地下坐着那位本来要吐露真言的胖子却受不了,直接变得双目呆滞,瞳孔放大,耳朵里流出血来,嗓子里发出难听的“咕咕”声,仿佛一直被捏住脖子的老母鸡,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祖父快速上前,轻拍那人后脑,将其弄晕,不然这人肯定活不成了。 音波攻击吗?背后的人还真是老谋深算,竟然留下这样的布置。 老鼠的叫声尤未停止,此时他不再是之前那个给人留下贪吃、贪玩印象的大老鼠,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伴随着叫声,山洞里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传来有节奏的振动,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而且能感觉到越来越近。 “快点!动作快点!老祖少了一根汗毛,你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山洞里传来男人的冷喝。 怎么回事?看来这大老鼠刚才尖叫是叫人来着,我看着手里的畜生,恨得牙根直痒,抬起手准备的把它摔在地上,让它吃点苦头。 “唰!”我刚把那老鼠举到半空,突然感受到有尖锐物体直奔我面门而来,我的身手比之前灵活不少,双腿一弯,上半身像左边一探,将重心降低,顺势朝左后方滚去,躲过这暗器的攻击。 “砰!”我回首一望,发现攻击我的是一把寒光匕首,已经没入我身后的墙壁之中半截。 “伤我老祖者,死!”一个霸气低沉的男声传来。 我在地上蹲稳,朝黑暗中望去,一个黑色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性,体型和紫龙差不多,显然跟他们是一路人,接着,又有人从四面八方的孔洞中出现,皆是统一装扮,怒目横眉,全身警戒,站在那人身后。我数了数,一共二十五人,这是要群殴的意思么? 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人,在没弄清对方的底细之前不好发难,紧紧地靠在一起,观察对方的异动。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堂圣地?还囚禁虐待我们老祖?”先前扔飞刀那名健硕男子先出了声,东北口音,说话还算有礼,显然他也对我们拿捏不准。他并没有提地上躺着的胖子,我估计他是拿不准对方是否透露了消息,所以干脆撇清关系。 这种打嘴仗的事我最擅长,不管有理没理,首先把脏水泼到对方头上,占领道德的制高点再说,于是我开口说道:“我四人来五女山城旅游,误入此阴晦之地,不识东南西北,恰好遇见这硕大老鼠在啃食无辜群众,顺带救下,没想到你不分青红皂白,出手便暗箭伤人,现在反倒质问起我们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们,青天白日之下打扮成这副模样,舞刀弄枪,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健壮男子好像是被我问住了,并不接话,看来此人并不擅长话术,正当我准备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的时候,后面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弱男子突然出声,而且十分无礼,开口便喷粪:“放屁!你们这样的还旅游,骗鬼呢!一个愣头青,一个老头,一个白胡子,还有一个…那个是什么玩意?” 他指着我们,一个一个地叫,说到孙诚武的时候,更是伸着脖子往这边望,因为孙诚武这小子已经隐藏到我们后面的黑暗中,不想让他们看到。 “中山装!草!是那帮混球!”终究还是有眼尖的,发现了刻意躲藏的孙诚武。 对面忽然变得骚乱起来,叫喊、辱骂之声不绝于耳,气氛变得热烈,就像在加油站里吸烟,离爆炸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发现我了!赶快采取对策,不然煮熟的鸭子就飞了!”孙诚武焦急地说,他的意思我明白,好不容易阴差阳错地找到敌方基地,若是让对方得空传出警报,再找这些人可就难了! 吴道长布了个禁锢阵法,将那大老鼠置放其中,动弹不得,这下我也能腾开双手全力战斗。 “上!”祖父一声令下,我们四人如同猎豹一般猛然出击,对方显然也在等待这一契机,我们这边一有动作,他们那边也沸腾起来,大叫着迎战。 “目标是夺回老祖,不惜一切代价!” 我第一个要打击的对象就是这个向我投掷飞刀,并且发号施令的家伙,虽然他的实力可能是对面最强的,我却夷然不惧。 锥明在手,天下我有! 我飞起一脚直攻其面门,被其轻松躲过,这在我意料之中,我顺势从袖中取出锥明刀,直接变长变大,在其背后狠狠划下一刀,落地的时候甚至还用刀柄将他后面的一个瘪三的脸砸了个稀巴烂。 一击得势,我反转刀身,向其腹部横向斩去,想趁其虚弱直接来个腰斩。没想到这人是钢筋铁骨,我先前的一刀并未将其重创,倒是引起他的警觉,在我横劈过去的同时,此人腾空而起,单脚踩在我的刀尖之上,借向前一步,抬起大脚朝我的头部踢来。 我被他的体重压的不稳,向前一个趔趄的工夫就感觉脸颊一凉,然后头晕目眩,倒在了一边,十几秒才缓过劲来。好家伙,这幸亏是他没借上力,若是在平地挨上这一脚,我肯定尸首分家了。 我纳闷这黑衣人为什么没有补刀,转眼发现他已经与孙诚武战成一团。孙诚武这人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手上的活却不错,他的武器是藏在腰间的一条软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在空中啪啪作响,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的柳条蘸凉水,不觉打了个激灵。 吴道长那边要轻松不少,他手持木剑,也不取人性命,只是点、戳、砸而已,不过与他接触过的人皆浑身颤抖,眼睛翻白,挺直倒地,剑尖若有雷意。不过他这般犀利,倒是很少有人再与他打架,这下压力都转移到我祖父身上。 祖父身边至少围了六七个人,虽然祖父凭借短剑也能应付得来,但我总感觉自从富城老城一战后,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能再装死看戏了,我一个翻身起来,支援我的祖父。 看刀! ------------ 第五十章 黑暗组织 我虽然看过各种各样的死人,但从未亲自动手取人性命,因为我还没有这种准备,奈何手里的家伙是开刃的战刀,就避免不了见血。 围攻我祖父的黑衣人手持刀剑棍棒,不断对他进行骚扰,祖父双拳难敌四手,陷入战局之中挣脱不得,我提刀冲过去,有人看出我的意图,手持环首大刀阻拦,奈何我士气正盛,反手一拨就将其震飞,同时将刀口上撩,那人手臂连带肩膀都被我削下。 鲜血喷射到我的脸上,那人痛苦倒地,我没有被鲜血吓倒,反而血气上头,战意顿生,锥明刀挥舞起来,将前来阻挡的宵小全部击倒在地。当我来到我祖父面前时,一路上躺了七八个黑衣人,生死不知,而我也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变得如此勇猛,不过此时此刻我是清醒的,只是杀戮让我有些上瘾。 围攻我祖父的黑衣人看到面前的杀神全都没了斗志,翻手之间又被我干翻两个,正当我准备将锥明刀从一个瑟瑟发抖的黑衣人胸前划过时,却被祖父按住双手:“一群被洗脑的可怜德明会众,不是炽阳余孽,不要过分杀戮!” 我听从我祖父的话,将刀放下,不过另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却从他的背后出现,毫无征兆地插向祖父的后背。 “老赵小心!” “砰!”一把木剑横空飞来,打中了偷袭者握着尖刀的手,一阵骨头碎裂之声传出,吴道长掷出的木剑将袭击者的手骨打碎,让其倒在地上痛苦大叫。 好一个农夫与蛇,我没有放过这条毒蛇,将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采用了最极端的方式送他归西——枭首,并激发黑白阴阳石,将他逸出的魂魄变成了一股黑烟,在这个世界上消散,至于其他人,我没有再动,我想已经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了。 祖父看到我的行为,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张口,不过我能领会到他的意思,虽然这些东西都是他教我的,但我终究不是他。 黑衣人的首领已经被孙诚武制服,用鞭子牢牢地捆住,整整二十五人,出去他,能站起来的不过一手之数。 我重新将那大老鼠提溜在手里,告诉它,我知道你能听懂人话,最好老实一点,不然让你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 那畜生听懂了,不断眨着眼睛,又露出一副可怜模样,不过我这次不再信他了。 从这些黑衣人口中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全部打晕在地,由吴道长出手封闭了五识,仍在原地等待后续处理。 祖父将那胖子叫醒,告诉他现在没有威胁,赶紧把话讲明,换取生存的筹码。 那人看着周围一片狼藉,总算是安心了些,使劲儿吞咽口吐沫,和我们讲起他所知道的事。 他说他叫王良民,今年四十七岁,本来就是集安县城附近一个普通的农民,世代种地为生。他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儿子,叫王立国,书没怎么读,地也不爱种,十六七岁就出去打工,每年过年才回来,也没见他挣回来一分钱。 不过去年过年,王立国回家来,一改猥琐气质,变得高大强壮,不再话痨抱怨,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仿佛换了一个人,又拿出两打钱来给他们老两口,说自己混得不错,在大老板手下做事,生活待遇都十分不错云云。 这让他们老两口十分欣慰,说儿子终于出息了,便要张罗给儿子娶媳妇,结果王立国义正词严,说自己还年轻,要以事业为主,结果谈着谈着,王立国就说起公司缺一个做饭的,一个月六千块钱,秉承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老板准备从员工家属中招揽厨师。 近两年粮食价格也不高,一年到头种那点地才赚个几千块钱,哪里赶上打工来得痛快,于是我们这位老王就辞别妻子,跟着儿子乘车来到桓仁,结果出了车站就被弄晕了,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山洞里头,跟一群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待在一起,并被严格控制,连阳光都见不着,他尝试着逃出去,结果逃一次被抓回来一次,抓回来一次便毒打一次,时间长了,他也就不逃了。 后来他弄清他的儿子并不是企业高干,被严重洗脑的打手,这样的人有上百之多,他生性谨慎,每天除了做饭以外从不参与其他事情,因为老王饭做的不错,就和几个管事的混得熟,就说想见自己儿子一面,结果那管事的就翻了脸,将他一顿毒打,有在他脑袋上鼓捣半天,他只感觉头晕眼花,记忆里减退,知道被动了手脚。 从那天起,他就不负责给大伙做饭了,被扔到这蜂巢般的山洞里伺候一只成了精的大老鼠,这老鼠比人还要精贵,要吃饱穿暖,稍有不慎就尖叫告状,引来一众打手将他暴打一顿。大老鼠每天都会到外头玩耍一番,不用他管,玩累了才回来。所以这里虽然阴冷寂寞了些,倒是清闲不少,老鼠吃啥他吃啥,比人吃的还好,所以一段时间下来,他倒是胖了不少。 “这些人什么来历,你知道不?”孙诚武问老王,他最关心这个。 老王听了这话,缩着脖子四处张望,确认没人偷听之后,凑到我们中间,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偷听几个管事的谈过,好像是个神秘组织,叫什么德明会!” 果然是德明会,那也就是炽阳族喽,孙诚武又问:“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头儿在哪?” 头儿?老王表示他没见过什么头儿,管事的倒是见了几个,他们都把这大老鼠当宝贝,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我们让老王带路,告诉他只要找到这帮犯罪分子,他的小命就保住了。 老王顿时松了口气,说我们要是早几天来,他还真的没有办法,本来这里头只有他和那大老鼠,结果就在昨天,那群黑衣人也跑到这里安家落户。 昨天?那可不就是孙诚武炸开大门的时候么?原来来打草惊蛇,蛇跑到这里来了,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 第五十一章 刀斩妖鼠 老王带着我们从之前他钻出来的洞子又钻进去,如此毫无规律地钻了七八个孔洞,终于又来到了宽敞的通道,这个地方要规整很多,虽然赶不上外面的大殿精致,但能看出是人工打造。 老王看着我手里装死的大老鼠,冷笑着说你也有这一天,又伸出两只手指来弹它的大脑袋。这大老鼠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敢对我们呲牙,老王碰它却是不行,张起嘴来要咬老王的手,又被我给暴打一顿,把老王乐得合不拢嘴。 真是一个乐天派,难为他在这待了一年还没有崩溃。我还有一件事纳闷,便问老王,说你既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为什么见到我们还要吞服毒药? 老王叹气,说还不是为了他儿子,他一开始哪里知道我们是官家人,若是他嘴风不严,被管事的知道,肯定是要牵扯到他儿子的。 我有些为老王难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儿子坑了他半条命,他还是要护着儿子。 一路上很平静,没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不过这种平静让我们心里打鼓,这帮人不会又跑了吧? 在一个岔路口,老王让我们停下,不要出声,告诉我们岔路往左就是这帮人的老巢,平时是他和大老鼠住的地方,不过已经被占了。 我小心探出头,发现那边果然有一间洞府,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挂着一根火把,将那地方照得通明,洞府的青铜门前还有两名手持关刀长矛的黑衣人把手,我用观想之术查看里面,发现内部一片混沌,应该是有心之人做了布置,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便无法掌控对方的实力。 我缩回头,问吴道长能不能像刚才那样来一手空间转移,把我们都弄到那洞府里面?吴道长给了我一个白眼,说你为我是神仙啊?这地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强闯进去,正面应敌,才是真理。 我们想了一下,说打肯定是要打的,只不过不能进去打,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好是把敌人吸引到廊道里来。 我弹着大老鼠的屁股,说你可以叫了,帮我把敌人引出来,这畜生不肯,显然他不光懂人言,而且通人性,知道什么事对自己不利。 不过这可由不得的他,吴道长直接举起木剑点在他的背上,雷意激发,大老鼠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老王捂着耳朵蜷缩在地上,以抵抗这高频音波,雷意将我的手也电的酥麻,不过为了大计,我竟强忍了下来。 这招果然管用,转眼间,数十名黑衣大汉夺门而出,却并不急于对我们发起攻击,而是分靠岩壁两侧整齐列队,低头颔首,仿佛在等待某位大人物出场。 不久门中先是走出四名红袍男子,形态各异,而走在他们身后,被众人簇拥中间的是一名身穿灰色长衣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看起来五十岁左右,他走到人群中间,朝我们这边说道:“出来吧!远方来的朋友!”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与其满腹书生意气的外表十分相称,不过我知道这可能是一条毒蛇,一切惨剧的始作俑者。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却的道理,我们五人一鼠,走出岔路,与德明会徒相隔百米对峙。 带眼镜的男子看到我手中没精打采的老鼠,脸色稍变,然后开口说道:“将我们老祖交还我们,我们愿意撤出此地,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没想到此人如此直截了当,而且好不要脸,绝口不提自己害人性命的事,反而说是双方的冲突。 “做梦!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渣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今天不将你们全歼此地,我们誓不罢休!” “哈哈哈哈…”那人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看了看身边蓄势待发的一众暴徒,对我们说:“阁下好大的口气!不知阁下是否有以一敌百的本事,如若不能,还请考虑我之前的建议,退一步讲,即便阁下有压倒性的实力,你们做好被我德明神会报复的觉悟了么?” 看来他们有自信让我们今天走不出这山洞,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地自报家门,不过我们既然敢到这里来,就不会惧怕那莫须有的威胁,今天必然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回头与其他三人眼神交流,换来的都是肯定的目光,于是我将锥明刀从袖间划出,将刀刃在左手衣袖上摩挲,朝乌泱泱的德明会众喊道: “不管你们是德明会的垃圾,还是炽阳族的余孽,做错就要受罚,杀人必须偿命,小爷我是东海的赵士雄,去黄泉的路上给老子牢牢记住了!”放完狠话,我将大老鼠往空中一抛,锥明刀陡然变大,由上至下一划,将大老鼠的身子拦腰斩断,血液脏器撒了一地,两截身子躺在地上,不断冒着黑气。 我这番举动让那眼镜男子差点气晕过去,同时也将双方的火药桶点燃,那眼镜男脸色惨白,被两名红袍子扶住,歇斯底里地喊道:“他是东海余孽…杀了老祖…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给我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我承认刚才那番举动有装逼的嫌疑,不过既然战事不能避免,那就做的更彻底一些,杀了这只鼠,也算是为成百上千惨死其口的冤魂报仇。 数十名黑衣壮汉扑面而来,转眼间就与我们交起手来,经过老祖死亡的刺激,这些人的战力比先前遇到的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我不再能像此前那般砍瓜切菜,因为这些人实在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即便有吴道长的雷剑阻拦,我们四人还是被逐渐逼在一个包围圈内,而且范围越来越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道爷,您还能引雷吗?!”我将离我最近的黑衣人击退,朝身后喊道。 “阔以是阔以!不过我施展不开哦!”吴道长回答。 这时孙诚武说道:“我有办法先拖住他们一时三刻,你们把我围在中间!” “好!你拖住,我引雷!” 孙诚武盘坐在我们中间,紧闭双眼,高声念咒,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砸落到他身上,而他本人通体泛红,双猛然睁开,呈黄金颜色。 请神成功了! ------------ 第五十二章 残影 孙诚武不知是请的哪路神仙,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得通红,表面还覆有一层薄薄的金光,身体隐约大了一圈,站起身来朝着一众黑衣会徒猛地冲撞过去。 此时的他犹如国外电视节目中的大力士,肌肉一绷紧,就将近身的黑衣壮汉顶到一边,轻轻一推,那些狂热的信徒就飞的老远,有不长眼的家伙,拿着刀剑劈砍上来,没想到孙诚武刀枪不入,打在身上乒乓作响,惹恼了这位大神,就被单手握住脑袋,用力一捏,头骨碎成八瓣,脑浆子都流了一地。 孙诚武化作战神,让我和祖父压力减少不止一星半点,吴道长也能抽出空来激发五雷符箓。 “老赵!” “好!” “精精灵灵、头街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逆吾者死、顺我者生、九天玄雷急急如律令!” 吴道长将三枚五雷符抛向空中,祖父的精金短剑同时抛出,精准地穿过三枚符箓,一瞬间,惊雷炸响,数十上百道婴儿手臂粗的青色闪电从虚空中轰然落下,将洞穴照的通明,这番雷击威势更甚,远不是与那山羊胡对战是可比,我们也要避其锋芒,拖着地上瘫倒的王良民钻到了岔路里。 雷电大概持续了半分钟,但这短短半分钟已经够这帮德明会众死一百次了。洞穴内十分安静,不再有嘶吼声、叫骂声,甚至没有惨叫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我将头探出去,发现地面上只留着一堆堆黑炭,完全辨认不出人形来,倒是那被我斩成两段的大老鼠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孙诚武这会如泄了气的皮球,靠在墙壁大口喘气,显然那位大神已经离他而去,我不由鄙视,这家伙看起来勇猛无比,却不够持久,亏得吴道长动作犀利,否则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还无端暴露了底细。 祖父将短剑收回,要我们一起去看还有没有活口,千万不能让那个戴眼镜的跑了。这会王良民醒了,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吐得是昏天黑地,然后想起他儿子来,就开始找他的儿子,不过如此状况岂容他找得到人?刚才那种情况基本就是无差别攻击,我们也不认得那小王,更不能确保他安然无事。 老王独自伤心了一会,终于认清了现实,决定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穿过这片焦土,来到黑衣人老巢的门前,没有发现几具红袍人的尸体,想来这几位也是德明会的精英,应该不会轻易死去。那他们就很可能藏匿在这洞府里面,刚才对方人多,我们不敢贸然闯进,如今对方绝大多是的有生力已被消灭,那我们断然没有胆怯的道理。 老王对这里比较熟悉,我便让他走到我的后面为我们指路。这里面也没有多特别,刚进门就是一个极大的大殿,空无一物,靠近门左边墙壁有一个洞口,老王说那里面就是他平常休息的地方,没什么可看的,那大老鼠住的地方在大殿深处,有一道红色的大门相隔,平时大门关的紧紧的,他从未看见有人进去过。 别人没进去过,但我们却要进去,来到门前,那门已经是打开的了,几乎不用想,肯定是刚才在雷电中逃走的那五名德明会的精英人士,看来吴道长的引雷术让他们恐惧的不是一星半点,匆忙逃跑甚至连现场都来不及整理。 我毫不犹豫地跨进大门,一股阴风吹来,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突然,我感觉有一种极为恐怖的危险正朝我的背部袭来,我下意识抽出锥明刀往身后一档。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传来,我被一阵巨力震地向后退了四五步,站稳后,才发现是有一名矮小的红衣男子持刀从天而降,偷袭我的背部,现正与我对峙,刚进入门内孙诚武瞅准机会,一拳击打在红衣男子的心窝。本以为会一招毙敌,没想到一拳击出之后,这红衣男子竟然化作残影,逐渐变为透明,消失在空中。 竟然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觉,那这是什么功夫?祖父沉吟,说早年间倭寇横行的时候,他倒是见过这种把戏,据说是一种忍术,可以短暂制造出一个精神分体,代替他行使各种行动,一般来说,功力越高,分身越强,不过觉他刚才观察那残影的动作,对方的手段应该不会很高明,而且应该就在附近。 确实,这帮穷寇布置这个残影,想来就是要拖延时间,不管是为了逃跑还是准备东山再起,我们都要尽快动作。 不过这会老王吓得坐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再走,说我们几个都是有大本的事,遇到这偷袭打斗都无所畏惧,他一个普通农民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而且儿子已经死了,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参与这些事情,说如果我们事成,就到他平时住的洞子里去找他,如果不能,那他跟着我们也一样是死。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心说是不是他儿子的死亡对他的打击有点大,不过他的想法也不无道理,跟着我们危险不说,对我们来讲也是累赘。 临别前,吴道长还给了老王一张符箓,说是可以隐藏气息,这样一来,什么凶神恶煞、古灵精怪的都不会发现他,他可以在洞府安心睡着,等待救援即可。 辞别老王,我们一行四人朝深处继续行进。 这里面的布置较比外部要“豪华”许多,向前五米向左转弯后,是一条冗长的通道,不算宽阔,两米左右。通道四周都由光滑的大理石铸成,每隔三米左右设置有一座香烛台,里面的香烛并未燃尽,所以将整个通道映成一种诡异的红色。通道里十分安静,我们的每个脚步和呼吸都能听得清。 通道的尽头有一向下的台阶,从我们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台阶下有一双扇大门朝内半开,门内青光闪烁,在地面上映射出跳动的鬼影… ------------ 第五十三章 四不像 当然,我说的鬼影其实就是人影,我数了数,一共五头,看来之前那几人毫发无伤地跑到这里来了,只是他们为什么不逃跑?也许是逃不出去,但此时此刻我更认为他们没必要,或者说不屑于逃走。 因为当我们几人小心地走下台阶来到门前,发现门内的空间颇大,中间有一香烛石台,石台上摆放着各类香烛、水果和鱼肉,中间供奉着一面两个巴掌的大圆盘器件,上面隐约刻着奇怪的符文,在我看来就像一个去掉花瓣的向日葵。 在石台前的地面上,以灰衣眼镜男为主的五人正背对我们跪拜在蒲团上,口中念着不知名的咒语,不是现代方言,有点像东海话,想来应该也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吧。 我不清楚,不代表祖父也不清楚,他告诉我,石台上供奉的是炽阳族的图腾,是一面刻着符文的太阳,他们的话也是民族语言。 我不由无语,以太阳为图腾就直接去朝拜太阳好了,反而弄了面黑漆漆的铁器在这,果然是阴暗的种族。 我这般胡思乱想,恰逢诵经声戛然而止,五人缓缓站起,面向我们这边,我才看见这几人并非毫发无损,眼镜男那副圆圆的眼镜左边镜片已经碎了一半,刚才攻击我的残影的本体身材依然矮小,头发被烤地卷曲起来,另外几人也有不同程度损伤,只不过都没有伤及根本。 “怪不得老山羊死在你们手里,原来还有如此杀招,啊?青城山的老天师?”眼镜男定盯着我身后的吴道长,咬牙切齿地说,恨意和忌惮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礼貌和淡定。 原来那山羊胡叫老山羊,吴道长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只听那眼睛男又说:“还有老孙家的小王八,没想到啊,你与你爹和你爷爷那两个老王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这人用夸人的手法来骂人,果真是恶毒的很,我看他嘴唇颇为纤细,显然也是话术高手,孙诚武不善言谈,我却不能忍受,刚张开嘴要反驳,就见那眼镜男伸出颤抖的右手指着我,竟然先发制人,对我破口大骂。 “我还没说你!你们这些东海的渣滓,从古至今,哪里有事,你们就会在哪里出现,毁人根基的事你们做尽做绝!已经什么时代了?你真当自己是太平洋警察了?!” 我笑了,说我不找你们,你们就不来找我们了?紫龙不是你这王八蛋派去的? 我还要骂的更难听一点,祖父将我拦住,上前平静地说道:“且不论你我两族间是否有不可调和的仇恨,你们大肆屠戮无辜百姓,制造社会恐慌,我作为东海遗族绝对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哈哈哈哈…”那眼镜男突然狂笑起来,“我倒是忘了,你们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三十九口人啊…啧啧。” 没想到这眼镜男竟然提起这段伤心的往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祖父脸色阴沉下来,将两个拳头握得咔咔直响。 “少他妈的废话,你是不是阿辉?那大老鼠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从实招来!”我预感快要打起来了,赶紧问话,让大伙有些准备时间。 “阿辉?什么阿辉?我说就是阿辉,你信么?朱中华那人渣的话能信么?你们毁了堂主数十年的布置,就等着承受炽阳族和德明会的怒火吧!四不像!掠阵!” “得令!” 原来四名红袍男子被称为四不像,怪不得高矮胖瘦,歪瓜裂枣。 但是人不可貌相,这四名红袍男子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他们在得到命令之后,分立四角,将我们包围在中间,有三人分别持双叉、双刀、和双斧,一般来说,这种双手皆灵巧的对手是最难对付的,攻防兼备,出其不意,所以我们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敌。 最离谱的是第四人,这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武器却是不常见的“镲”,没错,就是敲锣打鼓、舞狮弄龙的那种镲。用这玩意的不是没有,相传,古代藏地的高僧皆是镲术高手,拍、砸、割等手法杀伤力不输常规武器,武侠里也多有描述,不过在现实里看到还是感觉有些违和。 四不像将我们包围在中间,逆时针缓慢移动,晃得我们眼花,不过四打四,他们不出手,我们是不会先动手的。 突然,一声清脆的双镲合拢之声打破宁静,震耳欲聋,其余三名红袍男子从三个方向同时跃起,手持家伙向我们砸来,动作极其迅速。 由于事发突然,攻击又从不同方向袭来,我们一时间避无可避,准备正面硬抗。然而当他们从最高点下降时,我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那是一种预感,只要被这三人砸中,只有粉身碎骨,死路一条。 这时吴道长丢出一张符箓,大喊一声:“前!”,我就感觉眼前一阵恍惚,我们四人竟凭空挪移到七八米开外,跳出了四不像的包围圈。 还没来得及回味这玄之又玄的空间移动,只听我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一阵气浪袭来,只见三名红袍男子落在同一地点,将地上砸出一个一米见方,半米多深的大坑,好家伙,幸亏吴道长见机得快,不然被砸中,哪还有活命的可能。 眼镜男本来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但如今我们躲到一边安然无恙,气得这人在一旁直跳脚,张牙舞爪地指挥四不像再次进行攻击。 然而我们哪能让他得逞?擒贼先擒王,对付四不像要分而治之,我们四人分成三组,我去对付那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眼镜男,祖父处理那个拿镲的指挥者,吴道长和孙诚武联手,将其余三人逐个击破。 行动开始,我提刀直奔那眼镜男,左手持锥明短刀在他面前乱晃,把他逼得踉跄着后退,脚后跟绊在蒲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真是手无缚鸡之力!”我冲上去朝他的腿上猛踢了七八脚,然后左手抓起他的衣领,右手朝他完好的镜片上猛地砸下去,没想到有用力过猛,镜片碎裂后直接扎进了他的右眼中,鲜血瞬间迸发出来,眼镜男在地上打滚,像杀猪一样嚎叫。 ------------ 第五十四章 德明会羊芦堂 我本无意戳瞎其右眼,奈何时运不济,酿成这桩惨案,此时祖父几人已将四不像制服在地,全都看向我这边,我羞怒之下,又朝眼镜男的胳膊上猛踢两脚,让他哀嚎不已。 “可以了!差不多就停手吧…”一阵懒洋洋的声音让我下意识停止施暴。 门口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肥胖的身影,逐渐暴露在亮光中,是老王!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要躲起来吗? 王良民此时昂首挺胸,不复先前卑微气质,双手分别提着那大老鼠的两截尸体,从我们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事有蹊跷,我们四人没有轻举妄动,静静地看着老王的动作。 老王将两截老鼠尸体放在石台上,轻蔑地看着地上哀嚎的眼镜男,沉声说道:“眼镜,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正在闭眼哭嚎的眼镜男听见这声音,立马睁开唯一的左眼,挪动着身子凑到老王身边,抱住小腿:“堂主,救我啊!救我!” 什么?堂主?难道这装可怜的瘪三是他们的老大吗? 我问:“你是堂主?什么堂主?” 老王将眼镜的手甩开,在石台前轻松地踱着步,说他就是这的堂主,德明会羊芦堂。 他刚才装傻充愣,如今又以真面目露面,不知有什么凭借,这人既是堂主,定是有过人的本事,不过最可怕的是他的心机,他的一番表演竟然连我祖父和吴道长都瞒得过,甚至连我们连杀他几十名手下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动作,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冷笑,说你刚才编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喽? 没等老王回答,地上躺着的眼镜竟然又大叫起来:“堂主!别干他们废话,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老王脸色一沉,面露怒色,随即又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才发现眼镜瞎了一只眼:“原来你少了一只眼睛,难怪你如此不长眼!你是在教我做事吗?啊?!”然后抬起脚直接踩在眼镜的脖子上,只听得“喀嚓”的骨头碎裂之声,眼镜就再也没了生息,显然那一脚直接将他的脖子踩断了。 “聒噪!” 踩死眼镜,他的脸又从狰狞变成为微笑,简直和川剧变脸一般,果真是个狠角色。 “呵呵,既然还有些时间,那我就和你们多聊几句。”老王又恢复了憨厚的农民模样,而且他说“还有些时间”很值得考量,我们四人都全身心戒备。 他说他这的没有骗我们,他原本就是一个农民,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换,他也确实是被他的儿子骗到德明会的羊芦堂,只不过都是些老黄历。后面的故事就是假的了,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参与帮派斗争,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才爬到堂主这个位置,是不是很励志? 确实,单从个人经历来讲,从一个朴实的农民能到做一方堂主,注定是件不容易的事,这些年他不知道踏过多少屍山血河,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能达到这个“高度”,不过,如果这也叫励志,那便是对人性的蔑视。 我摇头,没有对他严厉斥责,因为这种人的心完全是黑的,这些话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垃圾,外面那些死人是不是你干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孙诚武是个公职人员,这些事情是他必须要清楚的。 老王毫不避讳,说那确实是他干的,不过他也只是听上面的指令办事,具体是什么事,恕他无可奉告,不过… 老王停顿下来,面孔忽然变得扭曲,看着我阴沉地说道:“因为你!因为你的无知,你竟然将我会的老祖杀死,这让我如何向上面复命?!” “天可怜见!你们竟然是东海遗族!只要将你们的脑袋留下,不但我的小命保住了,甚至还能够再进一步!哈哈哈哈哈…” 他这般肆意的笑着,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目光,肥胖的身躯已经跃跃欲试。我们知道这场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来吧!你要战!那便战吧! ------------ 第五十五章 五毒四害 虽然王良民已经不是一个朴实的农民,不过为了方便起见,暂时还是称他为老王吧。 对我祖父和我来说,与老王对决是因为东海、炽阳两族的恩怨,他要我们的命,那我们就要他死。孙诚武作为官方人士,则是对邪恶组织的打击,所以他希望我们手下留情,留下活口,以从其口中撬出更多关于德明会的信息。 说时迟那时快,暴露身份的老王不复先前的扭捏,双腿一用力便如一个火车头一般冲撞未来,我们不敢于是硬抗,于是分头行动,由吴道长布置阵法,我和孙诚武为主攻点,前后夹击,祖父佯攻的同时掩护吴道长布阵。 我的招式无非就是用锥明刀上撩下砍,但是老王不知练的是什么邪功,皮糙肉厚,浑身钢筋铁骨,不用武器,仅凭一双拳脚,锋利如锥明刀亦不能伤其分毫,反倒是被其闪身下抱,一招釜底抽薪,将我直接摔倒在地,并抬起大脚向我踩来。 我顿时魂飞魄散,想起他轻轻一脚就踩断了眼镜的脖子,下意识往旁边一滚,仍被其踩到了右手大臂,只听“咔嚓”一声,一阵撕心裂肺剧痛传来,我知道我的手臂已经被他一脚踩断,妈的,真是出师未捷,这老王简直是一个人形坦克,这种战斗力,怪不得能当上堂主。 就在老王要再下毒手时,一根长鞭缠到他的腰间将其束缚,使其停止动作,与来人角力。 孙诚武看起来十分瘦弱,但力量却不是一般地大,即便没有请神上身,仅凭双臂与腰间力量也能与老王这摊巨肉陷入僵持。 我趁机艰难爬起,剧痛让我难以保持平衡,右臂已断,完全使不上力气,我只能用左手结果锥明刀,可我却不是个左撇子! 老王回头对着孙诚武一阵冷笑,又恢复了之前那般阴阳怪气:“呦呵!你爷爷那一套倒是完全被你学了来,不过还差点火候!”,老王说完,身体突然一松,整个人倏然顺着孙诚武的方向飘去,孙诚武反应不及,失衡倒地,老王如同从天而降的龙猫,一摊肥肉就要朝孙诚武压下来。 危急时刻,祖父挺身而出,一个箭步冲天而起,一脚蹬在老王肥胖的身躯上,愣是让他在空中转了个方向,贴着地面飞出五六米,激起无数灰尘,而祖父也被反力逼得连退十几步才停下。 这一脚凝聚了祖父几十年的功力,即便老王皮糙肉厚,一时间也伏地不起,我自认再练三十年也没有这种本事。孙诚武爬起来,向我祖父抱拳感谢救命之恩,祖父摆摆手,告诉我们老王练的是一种夺魂邪功,通过猎杀强者夺取其全部力量,这是其之所以进步神速原因。 这种功法有一先决条件,那就是身体,完美夺舍需要“引子”,然而有一种人如同AB型的万能受血者一般,来者不拒,所以可以不断吸纳强者的力量,还可以完美契合。 但是,身体作为“容器”,能承载的力量有限,若要不断壮大力量,就要先强大自己的身体,所以老王的身体才如此强悍,不过看他这种程度,应该也是用了什么不得了的邪法。所以对付此人不能靠身体硬拼,应该对症下药,老吴已经在布阵,相信结果马上会有分晓。 对于我的断臂,祖父帮我固定了一下,喂我吃了点粉末,暂时止住痛,但要想舞刀弄枪也不可能了,即便身体强壮如我也要在医院住个十天半月。 “桀桀…”趴在地上的老王突然发出阴惨的笑声,我们怕有诈,所以没敢接近。老王爬起来,脸上鲜血和灰土混杂在一起,十分狼狈,不过他并不在意,对我祖父说道:“东海人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一把老骨头出手竟然如此犀利,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 老王站着没有动,单掌猛拍石台,仅这一掌我就感觉地动山摇,不由感叹其功力深厚以及身体之强悍。一掌拍完之后他竟没有再动,冷笑着看着我们,让我有些不明所以。 “嗡——吱吱——呱呱——”突然,大殿中出现各种各样的声响和异动,低沉的、尖利的,摄人心脾。 “孩子们,尽情地吞噬吧!”老王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独占高台,仿佛在看戏一般。 “吱吱——”背后一阵腥风袭来,一群老鼠不知从何处缝隙钻进这间大殿,朝我们扑面而来,我发现在这老鼠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显然不是普通生物,若是一只两只也就算了,从缝隙里钻出的老鼠足有成百上千只,而且还在不断向外涌现。 不仅有老鼠,进入到这大殿里的还有蟑螂、苍蝇、蚂蚁、蛇、蝎、蜈蚣、壁虎、蟾蜍,呜呜泱泱、花花绿绿,五毒四害齐全,我都不知道这些本该休眠的玩意是如何在这山洞里胡作非为的! 这些毒虫如潮水般向我们中间卷积而来,看过电影《木乃伊》的可能有这种体会,当密密麻麻的圣甲虫爬过人体是什么一种感觉,是一瞬间削骨剃肉的恐怖!我们三人在奋力抵挡,吴道长在全心布阵,转眼间身体上就被四害覆盖。 孙诚武大念咒语,又是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在其表面形成一道烈火屏障,让五毒四害都侵犯不得,他立即前往吴道长处,将他身上的邪虫逼退,以保障他全力施法。 “黑白阴阳石!”我几乎和祖父同时脱口而出,祖父拿出御蛇人的秘传粉末在空中狂撒,而我将黑白阴阳石朝四面八方连续轰击数十次,将整个大殿都点燃成一片火海,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毒蛇。 四害易除,五毒难防,我这一手星火燎原将我们的主要威胁几乎消除,但也让我再次完全脱力,甚至不能支撑自己站立,此时孙诚武的火神体验卡也到期了,身上的三昧真火也忽然退去。 老王貌似并不心疼他手下的小弟,反而看准机会,嘴角一扬,又是一招从天而降,想要利用他的身体优势,与我们再次肉搏。 ------------ 第五十六章 五雷缚灵阵 我和孙诚武这两个小辈此时根本没有被老王当成对手,他直接向我祖父飞奔而去,顿时暴风骤雨拳脚相接,祖父虽认为不能与之硬抗,但事出紧急,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祖父手里却握着摄魂铃铛,同时对其神魂进行攻击。 然而老王神魂稳固,丝毫不受影响,短时间内就将我祖父压制。祖父尝试用短剑攻击其穴道,但老王的身体既肥胖又坚硬。简直跟套了个龟壳一般,让我祖父也无从下手,转眼间,祖父肚子上就挨了两记铁拳,然后被一脚踹出老远,躺在了吴道长的身后,再也没有了反应。 我大骇,想要去帮助祖父,没想到自己刚站起一半就没了力气,孙诚武接手战局,结果两招都还没有撑过,就被一脚踹飞,躺在地上直哼哼。 “哈哈哈哈…”作为唯一一个还能在场中站立的人,放肆大笑:“我听说东海族不老不死,现在我就拧下你的脑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不死!” 老王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样子,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向我的祖父,我内心焦急万分,难道我们大限已至了吗? 这时,在地上盘膝而坐,一直不动声色的吴道长突然张开双眼,缓慢站起,挡在我祖父面前,丢头朝躺在地上的祖父轻声说道:“老赵…几十年不见,你也老了啊…”我感觉到他的语气充满无尽的伤感和惋惜,我却听出另一种味道,但我当时却无法表达。 吴道长说完,缓缓把头转向老王,那一刻,我感觉他的气势陡然攀升,从脚底向上有劲气向外爆发,形成巨大的气浪,以他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冲击。 老王自然是首当其冲,被这气浪接连逼退五步,却对我们毫无影响,虽然说老王有些大意轻敌,但足以证明吴道长的内劲已经到达了一个令常人难以逾越的巅峰,这让老王正色起来。 我得空爬向孙诚武,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所以没有再理,到是我祖父又恢复了他第一次通灵后的那种颓败,让我十分替他担心,但却毫无办法,只能在一旁守着。 “老道,你我素无渊源,你袖手让开,轰杀我数十会众的事就一笔勾销,你看可好?”老王这话表面上看有些示弱的味道,实际上却毫无道理可言,一切事端皆由他们挑起,而且熟善熟恶、谁正谁邪一目了然,此番颠倒黑白的话简直是不要脸至极。 “哼!”吴道长冷笑,第一次用起普通话:“你这在威胁我?我闻清敢趟这摊浑水就不怕威胁!黄口小儿不知深浅,惹恼了你道爷,我让你拿命来还!” 吴道长不再与之废话,率先发起攻击,一把木剑上下翻飞,不断游走,将老王的攻击悉数化解,不过这次木剑上却没了雷意,同时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大把阵旗,不断向空中播撒。老王深知这阵法的厉害,在打斗的间隙不断抢夺阵旗,但每次都被吴道长精准击退。 转眼间,八八六十四面阵旗全部就位,吴道长边与老王周旋一边朝我祖父喊道:“老赵,死了没得?!没死么我要开工喽!” 祖父苦笑,将摄魂铃铛和那把精金短剑交于我手,告诉我这把剑专斩妖邪之物,要我等下借助吴道长的阵法将这炽阳欲孽料理干净。 虽然我也浑身乏力,但祖父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否则不会将此事交由我办。我没有推辞,将精金短剑握在手中,一丝冰凉的气息袭来,冲淡了因断臂而引起的炎症,使命让我重获力量,我站起来,朝上下翻飞的吴道长喊道:“吴道长!请开始吧!” “小赵?好!”吴道长一边应着,一边在这空间之中按照一定规律不断移动,如跳舞一般。 “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动则如意,叱声鬼随,急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我身坚固,安然默然,万载长生,与道合仙,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敕!” 是罡步,布阵施法前必不可少的一种仪式。 老王于大殿中央警戒,冷笑道:“还要引雷么?我这大殿有隔绝天地灵气的布置,我看这次你要闹笑话了!老贼!纳命来!” 怪不得这厮只用拳脚对抗,原来早有准备,不过吴道长夷然不惧,此刻这位道爷将木剑背于身后,站在香烛石台之上,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不屑地嘲讽:“是么?你怕是忘记老夫是谁!” “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禀命所宣;各统部属,立至坛前;转扬大化,开济人天;急急如律令!五雷缚灵阵!起!” 随着吴道长将手中的最后一枚阵旗就位,一道直径十余米的光柱突然出现,把昏暗的大殿照的通明,并将老王肥胖的身躯全部包围其中,同时,有五名持械武将从光芒中生出,他们并无具体容貌,分别是金、红、绿、蓝、紫五种颜色的光影,同时从各个方向对光柱中的老王发起攻击。 刚刚还如野兽一般的老王面对五名影子武将的攻击全无招架之力,但也只是呆立场中,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快!他身体里的所有灵体都被五名雷将束缚,你可用摄魂铃铛将其全数逼出,逐一斩杀!”吴道长在主持阵法,脸上热汗直流,显然也坚持不住太长时间,我没有犹豫,将一对摄魂铃铛缠在双手,大叫着冲向光柱中的老王,对着他的胸口接连打出数十拳,每打一拳,就有一个黑影从老王的身体中分离出来,一套拳法下来,身旁的黑影少说也有五六十,而且形态各异,可想而知,老王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是残害了无数生灵的结果。 我没有犹豫,左手持精金短剑,从右侧腋下向左侧一划,空中一道剑气喷薄而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将几十个黑影全部抹杀,尔后我抄起锥明短刀,刺向老王的心脏。 没有邪灵加持,刀尖便不受任何阻拦,缓缓没入他的胸口。 ------------ 第五十七章 鼠祭 随着我将锥明刀从老王的胸口缓缓拔出,老王肥胖的躯体轰然到底,这场战斗就告一段落了,怒极之下,我没有留老王的活口,而且我认为他的死与活对于孙诚武他们的特别事件处理部门来说并无区别,因为想从如他这种德明会“高级干部”口中问出一些话来,不说不可能,至少极为困难。 我将孙诚武唤醒,让他独自去处理老王的事情,我和吴道长一起查看我祖父的情况。他已经恢复过来,气息匀称,面色正常,如一个普通的老头一般,他夸我干的不错,一套动作下来干净利落,特别是最后没有愚蠢地拿刀一个一个去捅那些影子,反而选择“批量操作”,这点很值得表扬。 我心里有些难过,并不是说我做的不好,而是如此简单的事情,祖父刚才竟然也做不来了。 “老吴,能不能像办法把咱们几个给弄出去?”祖父问吴道长。 吴道长点头,说没得问题,他们既然进得来,我们就出得去,实在不行就原路返回,大不了费些力气。 孙诚武说,此案的头目既然已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请大家帮忙把这头肥猪给弄出去,他再叫人来处理剩下的五个活口,也算是给上面有个交待。 搬尸体的自然是我和孙诚武两个年轻人,都说人死了会变轻,可这厮即便是死了估计也有二百五十斤,一个人背不动,我俩只好把人横过来一人一半,用孙诚武的鞭子绑在身上,搞得像喜剧片《功夫》里背着古筝的天残和地缺一般。 然而当我摸到他身体的时候,心里突然一惊:怎么身体还是热的?锥明刀穿心而过,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不对,我们好像忽视了什么,我回头四处张望,发现香烛石台上的两截老鼠尸体还在冒着黑气。 “桀桀…”背后的老王嘴里突然发出一阵惨笑,吓得我和孙诚武赶紧将这厮扔在地上,一行四人又聚集在一起,关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桀桀桀…多亏了你们,我终于明白了会主那老东西的布置,你们不是问这老鼠有什么用吗?咱们一起来见证吧…”老王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也不张口,声音仿佛是从肚子里传出,亦或者是直接在我们脑中响起。 “老祖!帮我杀了这几个畜生,我的身体从此刻起就是你的了!”这是老王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便彻底没了气息。 “可以,虽然肥了一些,但先凑合着用吧!”大殿中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声音十分洪亮,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随后,老鼠尸体中的黑气快速逸散到空中,汇集成一个快速旋转的、拳头大小的黑球,同时,地上昏迷的四不像以及死去的眼镜突然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逐渐退去,身体逐渐缩小直至干瘪。 是血气!那神秘声音的主人动用了一种秘法,吸取德明会众的血气,同样在空中汇集成一个稍小的红色圆球,两球在空中旋转之后倏然落入老王的躯体中,逐渐消失不见。 “血祭!”祖父惊呼,众人皆疑,祖父解释道,血祭是一种方式,是执行召唤术的一种手段,个中原因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仪式过后,一个会造成极大祸害的老怪物将会重现人间。 果然,在一黑一红两色圆球消失在老王体内不久,他突然睁开双目,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站立,看见身上捆缚的长鞭,眉头稍皱,轻轻一崩,那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长鞭就如破革败履一样碎成几条。,看得孙诚武嘴角一阵抽搐,敢怒不敢言。 老王拍了拍衣袖,整理了身子,抬起头平淡地看着我们,有一种十分轻佻的声音说道: “呃…欢迎你们来到我的老巢!” ------------ 第五十八章 真实的谎言 老王表现地异常轻浮,声音也变得年轻了许多,我们知道,老王已经不是老王了,而是他的那个老祖,曾寄居在硕大老鼠身体里的灵魂。 老祖显然对当前的躯体不是很适应,更谈不上满意,原地蹦跳了一阵,嘴里骂骂咧咧,过一会又打起拳来,简单的三拳两脚便有破空之声传出,我眼神一凝,这老祖短时间内就已经适应了这副肥胖的躯体,其实力必定万分强悍。 他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慢条斯理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拿起石台上老鼠尸体大肆吞嚼,吧唧着嘴,大呼美味。 我实在忍受不了他如此行径,强忍着呕吐,骂道:“真特么恶心!” 他听了我这话也不生气,先是将一大块肉吞咽下去,然后将嘴角的血直接抹到下巴上,露出红白的牙齿对我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多年没吃东西了,实在是太饿,不然也不能如这般饥不择食,如果不吃饱,一会打起来哪来的力气?” 这老鬼果然还想着打架,现在纯属是在拖延时间,所以先下手卫强、速战速决才是上策,祖父和孙诚武暗中蓄力,吴道长准备打架的同时将挪移符箓放在近处,如若不敌,还可抢占先机,快速逃跑。 定下基本作战策略,我开始打起嘴炮吸引那老鬼的注意。 “老鬼,你是何方妖孽,姓甚名谁,速速给小爷报上名来!” 那老鬼听罢,放下手中的吃食,指着地上的几具干尸笑着说:“你们不用紧张,我跟这帮家伙不是一路人,不过我既然收了这肥猪的好处,也理应履行承诺。至于我的名字嘛,时间太长,我也记不得了,” 我纳闷,说你不是德明会的老祖?不是炽阳族?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没想到我还知道炽阳族。 我说废话,小爷就是东海族的传人,岂能不知道自己的老对头?不过你既然寄居在大老鼠里,这些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没想到这老鬼直接否认,说这件事比较复杂,那老鼠里住着鬼魂无数,全都浑浑噩噩,整日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套,互相吞噬,他可是费了老大力气才活了下来。 而他虽是炽阳族,但生活年代比较久远,根本没听说有什么德明会。 竟然是这样?不过这种话却不可轻信,于是我嘲讽他:“这么一说,你倒是受害者喽?” 老鬼不停点头,说他已经死了无数年了,早该尘归尘,土归土,都是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在利用他。 听了这话,我感觉他的脑袋好像有些生锈,但又总感觉没那么简单,于是钻他的空子,说你既然与德明会无关,为什么说这是你的老巢?你是不是在说谎? 老鬼说,这里本就是他生前的洞府,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很熟悉,他死后,应该是这帮家伙鸠占鹊巢,不过纯属是巧合。 话说到这里,假设这老鬼没有说谎,那么这件事情几乎可以捋顺:德明会来到已故先祖的地盘,以大老鼠为容器,以灵魂为饲料,利用养蛊的手段来获取最为强大的灵魂体,待时机成熟时再行血祭仪式,创造出一个强者。 这样反推回去,就知道这老鬼肯定没有完全说实话,若他真是十足的受害者,怎么会主动行那血祭仪式?但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阻碍了德明会的计划,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那既然你与德明会并无瓜葛,那你我之间也便无恩怨之说,我们就次离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我一边吸引他的注意,同时吴道长已经做好激发挪移符的准备。 老鬼摇摇头,说不可,第一,他要履行与这胖子的约定,第二…当年他就是被东海族杀死,虽然我与当年的事无关,但把仇报在东海后人身上也并无不可。 老鬼的话音刚落,吴道长激发符箓,将我们四人挪移到石室之外的山洞里,没想到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后,老鬼就倏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哼!在我的地盘里,竟然还耍这些小把戏!自作孽,不可活!”老鬼显然有些生气,一巴掌就朝我们拍来。 想来也有趣,“自作孽,不可活”本来是对为非作歹者的告诫,没想到如今会听到别人对自己说,想来这老鬼居高临下的把我们当做坏人,一时间还有些转变不过角色来。 不过胡思乱想是一回事,手上的动作又是另一回事,我见那老鬼随意的一把掌动作僵硬,速度奇慢,下意识用锥明刀去挡,没想到这一掌和如来佛的如来神掌一般,看似无力,实则难以抵挡,我竟被他一把掌压得跪在地上,容不得我有一丝反抗。 糟了,再这样下去我非变成肉饼不可,这时,胳膊一阵酥麻传来,头顶的距离消失,原来是吴道长将木剑注入雷力,及时将我解救,想来除了那件诡谲的洞府,又能沟通天地了,这样一来似乎我们还有胜算。 “哼!原来还有精通雷电法术的道士在场,我倒是大意了!”老鬼退到一边,淡然说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并非遭受严重的伤害。 “不过…想走却没门!”老鬼双手上举,呈擎天式,周身黑气缭绕,不断有鬼影闪现,空间中不断传来鬼哭狼嚎之声。老鬼向前一指,无数手持利器的鬼影便从他身后窜出,我隐约看到有身穿盔甲的倭寇浪人,还有手持羽扇的文弱书生,甚至还有跨马扬刀的平原骑兵,这些曾经都是被老鬼吞噬的生灵,如今已听候差遣,为他所用。 这些鬼影并非精神攻击,而是如有实质,阴风袭来,无处可避,只有与之正面硬撼,锥明刀砍在盔甲上,有金属相撞之声,并有反力回震,好在其战斗力并不强,我只需将其头颅割去,便可使之烟销云散。 “擒贼先擒王!”即便有吴道长雷电之力加持,就可以瞬间秒杀鬼影,奈何此物实在无穷无尽,所以由吴道长留下掩护我的祖父,我与孙诚武突破包围,剑指老鬼! ------------ 第五十九章 疯狂的自爆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我既然能将锥明刀插进对方的胸口一次,未必不能再杀他一次。抱着这种信念,我与孙诚武在吴道长的掩护下快步冲向老鬼。 孙诚武的长鞭被毁,此时将摄魂铃铛握在手中,他左我右,声东击西。 “老鬼看刀!”我脚踏岩壁,一跃而起,同时大声叫骂吸引其注意,孙诚武趁机快速上前,短暂请神上身,朝其胸口连发数十拳,当初老王邪功被破,身体回复常人,哪里能承受这番暴风骤雨的攻击,只听得骨骼啪啪作响,肥肉夹杂着鲜血向外迸发,那些鬼影武士不再出现,连其周身缠绕的黑影都暗淡了许多。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此时我刚从空中下落,借着巨大的势能,将锥明刀由右上向左下全力挥出,直接将其枭首! 随着我降落在地,老鬼的脑袋也轱辘到一边,整套流程行云流水,顺理成章,不过我却并未感到欣喜,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顺利,一个被无数生灵豢养的老鬼,战斗力怎么会如此低下? 果然,下一秒,老鬼的双手突然伸出,倏然变长,分别掐住我和孙诚武的脖子,将我们提在半空中。我离他稍近,但是也有将近两米的距离,而孙诚武为了给我腾出空间,已经挪出七八米,可还是逃不出老鬼的魔爪,因为此时他已经化身为橡皮人,双臂可以自由伸缩。 众说周知,人颈部中心左右各五公分便是给大脑供养的颈动脉,只要有外力将其阻塞超过八秒,就会造成脑供血不足,从而使人昏迷,俗称“血液窒息”。而老鬼这一双大手更是力量惊人,连情深状态孙诚武都无法挣脱,转眼间身上的金光就消失不见,脸变成了猪肝色,所以没过几秒钟时间,我就已经双目发黑,将锥明刀丢在地上,逐渐失去意识。 “孽畜尔敢!”,迷离中,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我感觉脖子上劲力一松,氧气从口中猛然灌入,睁开眼一看,是祖父将掐住的我长臂斩断,掐住孙诚武的那只七八米长的胳膊被吴道长用雷电击倒在地,瘫软地和面条一般。 孙诚武因为请神而脱力,此时还没有醒来,我提起锥明刀,大叫着给自己壮胆,将老鬼的双臂齐肩展下,又在地上剁成八瓣,以消心头之恨。 吴道长看见我这暴发户的行为,气地苦笑摇头,告诉我没用的,不信你看。 我回头,只见老鬼肩膀处竟然又缓缓伸出完好两条手臂,我大骇,这家伙怎么跟蜥蜴一样,竟有再生的本事,这可如何是好? 吴道长皱眉,说此怪此时行动缓慢,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不过若是放任不管,必定成为祸害人间的一大患事,所以容他布下天罡雷火阵,将其灵魂和肉体一并化为灰烬,便可彻底解决此困。 如此甚好,当下由我和祖父不断与之周旋,并掩护吴道长布阵,几个回合下来,我发现这老鬼除了头部无法再生之外,其余部分皆可替代,一时间,通道内四处都是残肢断臂,甚至还有几块被我砍下来的身体,这简直违背了质量守恒和能量守恒,但却真实发生在我的眼前。 机械式的屠戮让我疲倦,突然,我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这是我在对阵四不像后第二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甚至更甚于彼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桀桀…谢谢你们替我剥骨抽筋,让我能够找回本我…触及无上神力…桀桀…”老鬼阴惨惨的声音突然从地上那滚圆的人头中传出,同时,老鬼的身体还有地上所有的残肢断臂都如同充了气一般不断膨胀,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不好!老吴,快撤!”祖父率先察觉到危险所在,立即通知正在专心布阵的吴道长,而我将昏倒在地的孙诚武背起寻找掩体。就在我将孙诚武放在岔路之后,看到祖父正拖着仍保持盘膝姿势的吴道长往我们这边赶时,突然以老鬼的躯体为中心,巨大能量形成的热浪呈球形逐渐向外扩散,进而引爆地上蓄势待发的残肢断臂。 一阵气浪袭来,祖父站立不住,直接被吹飞到我这边,与我猛然相撞,我借力顺势将祖父转移到安全地带,发现他嘴角流血,已经陷入昏迷,而且有一断裂腿骨插在了他的后背上,已经没入四五公分,我小心将其取出,然后运用祖父教我的止血法将血止住,并涂上镇痛粉末。 最惨的是吴道长,他由于要沟通天地,已经进入入定状态,根植大地,头向虚空,故而我祖父轻易挪动不得,那狂暴的气浪亦不能将其吹动半分,因此他就静坐在通道里遭受了漫天血雨的攻击。 待到风停雨歇时,我去查看他的情况,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被碎骨碎肉划出无数道伤口,幸亏运气不错,只是皮外伤,但我却看不出他是否受了内伤,无论我怎么喊他都毫无回应,这样一来,在这场疯狂的自爆中完好无损的就只有我一人。 然而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就在我思考如何将祖父几人安全的带出洞穴时,洞穴中突然变得骚动起来,无数破碎骨肉从墙壁上落下,从地面上升起,形成一股小型的红白旋风,不断卷积,如3D打印般在洞穴中央一层一层不断堆垒,由下至上形成双脚、双腿、身躯、双臂,还有头颅。 转眼间,老鬼自爆生成的无数破碎骨肉竟然糅合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血色巨人,仅是一手臂就比我的腰还要粗大健硕,他没有皮肤,只有血肉,他们没有骨骼,或者说他全身都混杂着骨骼。 这,难道就是老鬼说的剥骨抽筋,无上神力吗? ------------ 第六十章 单挑巨人 血色巨人随意挥出一拳,就将倒悬而生的锥形巨石砸的七零八落,然后用一种空灵而阴森的声音放肆大笑:“桀桀…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吗?多亏了你们啊,没想到不能完成血祭,却有意外之喜。” 他的声音让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之前的老鬼,不过满口虚伪的废话倒是如出一辙。 “为了报答你,我要亲自折磨你!”血色巨人这般说着,抬起那半米多长的大脚向我踩来,他每走一步,空间都为之一震,都有细小的碎石从洞穴上端落下,我哪里敢与他硬碰硬,只能向后不断躲避。 很可惜我不能无限制的后退,因为我身后便是昏迷不醒的祖父、吴道长还有孙诚武,此时,我突然想起苏国红军面对纳粹的钢铁洪流时,一名指挥官对下属说的话:我们没有退路,因为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 虽然不是同一时间,也不是同一地点,但我觉得我们的处境是相似的,此时我甚至这血色巨人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抗衡,但我无路可选,我至少要将他引到别处去,以保证我包括我祖父在内的亲密战友的安全。 既然如此,我就要充分掌握这血色敌人的攻击方式,利用他的弱点不断周旋,拖延时间。我发现,这巨人虽然力量较为强悍,但灵活性实在太差,我准备发起正面佯攻,将其激怒后趁机绕到其背后,将其引往别处。 在躲过一记猛踢之后,我用锥明刀猛烈攻击其支撑腿,最好让其失衡倒地,然而他的躯体犹如橡胶一般,无论我怎么劈砍都不能伤害其分毫,甚至连伤口都留不下,转眼间就恢复成原装。 不过我总算是获得了一丝机会,看准机会从其胯下一个前滚翻就滚到了他的背后,趁他没能转过身时,又对其后背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虽不能造成伤害,但至少能将其惹怒。 在他转过身时,我抬腿向那件洞府里跑去,我的想法是,只要将其骗入洞府,其内部空间狭窄,在他反应过来的时间内我足以将三人拖出通道之外,而山体内结构复杂,未必不能将其甩开,倒是只要等待三人苏醒即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还未跑到一半,就感觉右腿被巨力束缚,由于惯性我摔倒在地,还不算完,下一刻我就被倒立着提到空中,我仰头一看,大意了! 我竟然将老鬼可以随意伸缩四肢的本事给忘了,如今被其伸长的手臂抓着,移动的过程中不断撞击岩壁四周和顶部的岩石,将我摔地七荤八素,等到了其跟前,他右手用力一甩,我的脑袋又落入的他的左手中,我知道,只要他两手一用力,我必然会被撕成碎片,死相极其惨烈。 就在我已经做好死的觉悟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暴喝,紧接着九道金色残影呼啸而来,上下翻飞,不断斩击血色巨人的双臂,几个呼吸之后,连锥明刀都重伤不得的血色巨人的手臂竟然被九道金光硬生生斩断,而我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 第六十一章 祖父的杀手锏 血色巨人在被斩断双臂之后痛苦哀嚎,并且被彻底激怒,将两条断臂四处乱甩,又打碎不少岩石,同时脚底下也不安分,疼得上蹿下跳,胡乱踩踏,我不敢硬碰硬,赶紧躲开了去。 救我的是我的祖父,他不知何时醒来,强忍伤痛,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手了。 此时的他一扫先前的颓势,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如有金光向外逸散,原本满头的白发此时变得乌黑,皮肤上的皱纹也消失不见,周身附着一层渐变的光芒,由内至外从深到浅,内侧为浅绿色,最外层已经变成金灿灿的黄色,这是请神,还是返老还童? 精金短剑如同锥明刀一般变大,并且一分为九,在斩断血色巨人的双臂之后倏然飞回,凌空悬立在祖父的周身,独孤九剑?!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祖父身边,看着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难以置信地大声问:“爷爷!是你吗?!” 祖父点头,示意我躲到他的身后,从身后握住一把精金长剑,指向那血色巨人,气势陡然攀升,正义凛然地说道:“孽障!是你自行了断还是我亲自动手!” “桀桀…”,毫无意外地,血色巨人同样有自生能力,双臂已经长好,而且变得更加强壮有力,他冷笑,看着我祖父轻蔑地说:“不愧是东海人啊…不过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想必你也是强弩之末,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吧!” 这是什么意思,祖父身为东海遗族,不老不死,返老还童在我看来十分正常,为什么是强弩之末? 然而此时并不容我胡思乱想,那巨人抄起一块大石头冲我祖父砸去,此为虚招,实际他虚晃一枪之后,从血盆大口里喷出一连串不明的黑红相间的浓雾。这浓雾有自动追踪功能,我和祖父在哪里,它就追到哪里,并且伴随着嗡嗡的响声,仔细一看,原来是成千上万只红黑昆虫交织缠绕在一起,有苍蝇、马蜂、飞蚁…有毒的、没毒的,不一而足。 嚯,蚁多咬死象,更别提我们这小身板,不过我也不慌,当下激发黑白阴阳石,连续激发数次,将这片昆虫毒物引燃。 以我目前的实力,顶多将黑白阴阳石激发十五次,否则就会脱力,所以此次我保存了实力,因此难免有漏网之鱼。也许它们意识到我和祖父并不好惹,转而攻击处于昏迷状态的孙诚武和吴道长。 组分冷哼一声,驱动身后的八把长剑在空间中快速旋转,与燃烧的火海互相融合,进而形成一阵火焰旋风,将所有漏网之鱼全数卷积在火焰范围之内,通通烧成灰烬。 那巨人见凶招被轻易破解,气得大叫,大踏步追过来攻击我的祖父,他的招式无非就是踩、踢、抓、砸,但这些攻击对于我全盛时期的祖父而言简直是小儿科,祖父在空间中快速移动,不断躲避,那巨人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摸不到,而且祖父的御剑之术不受身体位置的限制,总是能从出其不意的角度攻击巨人的头颅和脖颈。 祖父告诉我,这巨人是无数躯体和灵魂破而后立,重新融合而成,身体上几乎没有弱点;头颅是他的控制中心,且不可再生,将其枭首后便可限制有目的性的行动,但如果只斩下他的头颅,而不将支撑其行动的业力消除,他就会再次自爆,再一次融合生成新的生命体,而且破坏力会更加强大。 至于如何消除这巨人的业力,祖父说他自有办法,只不过到时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巨人的脖颈实在是坚硬无比,任由九把精金长剑连续劈砍十几分钟都没断裂的迹象,祖父露出焦急的神色,说这样不行,要改变策略,九把长剑全部召回,口中不断念着咒语,一口精血喷在长剑之上。 下一刻,九柄长剑再次冲天而起,竖直空中不断旋转,并且不断撞击,金属碰撞之声,随着转速越来越快,九柄长剑全部卷入一道混沌的漩涡之中,然后空间中传来一阵清明,混沌气息陡然消散,九柄长剑融合成一把长如汽车,宽如门板的金色巨剑,外表冷峻无比,气势凌人,静静地悬停在祖父的头顶。 “去!”祖父一声令下,那把巨剑从空间中消失,倏然出现在那血色巨人的头顶,祖父大手向下一挥,那巨剑便跟着向下,朝巨人的脖颈上猛地砍去。 血色巨人感受到危险来袭,伸手朝后去挡,然而此时砍向他的不是那细小短剑,而是重量体积都成倍增大的精金巨剑,这把巨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轻易砍断巨人的手臂后毫不迟疑地看向脖颈。 不过这巨人的脖颈是真的坚硬,硕大锋利如巨剑砍上去发出磨牙一般难听的声音,去势竟然减缓下来,不过也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那没有五官的硕大头颅就滚落在地,同时,巨人的身躯和地上被砍断的手臂又开始快速膨胀起来。 “就是现在!我来消除业力,你听我指挥行动!”祖父交代我之后便盘坐在地,双手交叉叠放,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不断念着东海咒语,每念一段之后,便会用双手击打自己的额头,而每击打一次,他的容颜便衰老一分,如此击打五次之后,他又从意气风发的全盛时期恢复成原先那副衰老的模样,灵魂脱体而出,从血色巨人空洞的脖颈钻入他的身体之中。 “快!把锥明刀从他的脖子上插下来!”祖父的声音很是焦急。 当初我也没有想太多,心想只要依照祖父的意思去做,这场危机便会解除,然而当我提刀上前时,地上那血色巨人的头颅突然发出阴惨惨的声音。 “桀桀…你来捅吧!有那老东西给我陪葬也好!” 什么?陪葬?锥明刀插下去,祖父也会死么?想到这里,我的脚步就迟疑了下来,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孙儿!莫听这孽障胡言乱语,戏弄人心,如果任由他膨胀自爆,我祖孙二人才绝无活路!”眼看巨人的身体不断膨胀,祖父更加焦急起来,我听他的声音,他貌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 第六十二章 黑暗过后,黎明之前 我陷入了两难境地,如若我不动手,即便我有机会逃离,老鬼的自爆必定会波及祖父,没了我祖父的制约,其重生之后力量大增,后患无穷。但正如那老鬼所说,让我亲手用锥明刀了结这老鬼,与我亲手杀掉祖父没有任何区别,这让我如何下得去手。 祖父的声音愈发痛苦,告诉我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尽快动手以绝后患。 另一旁,老鬼仍在用充满诱惑和引导的语气喋喋不休:“杀了我,你爷爷也活不成,你忍心下手么?你忍心么?哈哈哈哈哈…” 他这般肆意地笑着,而我却毫无办法。这时,空间中传来一声不具名的叹息,手中的锥明刀传来一丝波动,那一瞬间,我大脑一阵恍惚,进入到一个混沌的世界,而多隆竟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多隆无奈地叹了口气,严厉地责问我。 我苦笑,说如果我将这把刀刺下去,与当年大蛰马和祖父的屠刀何异?我和祖父一样,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多隆摇头,说我和祖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明别无选择,却还是将痛苦强加到自己头上。 他告诉我,祖父此前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这次为了对付血色巨人又动用了东海族的秘术,已经伤及了根本,此番做法也是孤注一掷,赌上全部的修为来保我平安。 他说,有他在可保我祖父不死,但是修为尽毁,从此以后与常人无异,生老病死皆遵循世间规律… 多隆很快在混沌空间中消失,而我也回到现实,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不过既然得知祖父不会死去,那我便不再犹豫。 “哈哈哈…好一场祖孙相残的好戏…”。老鬼煽动性的笑声还在持续,而祖父的声音已经虚弱无比。 我擦干眼泪,向后倒退数步,猛地向前冲刺,双脚踏在岩壁上,在达到最高点处双腿猛蹬,一步跃向空中,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祖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然后我双手持锥明刀,刀尖向下,毫不迟疑地朝血色巨人孔洞的脖颈上插去。 “孽畜受死!” “不!” 下一刻,血色巨人庞大的身躯在短暂的抖动后向后轰然倒下,而祖父原本僵直盘坐的身体也倒在一边,我冲过去,发现祖父还有呼吸,看来多隆并没有骗我。 我将祖父背到安全地带,与昏迷的两人靠在一起,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老鬼应该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足为虑,地上那一堆烂肉就等着自然分解吧,而我一个人也没有能力将昏迷的三人全都搬出去,退一步讲,即便我有这个力气,我很可能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其中任何一个人醒来。 我看着面容憔悴,昏迷不醒的祖父,有些心疼。抛开长白山的事情不提,从为李岚峰招魂开始,逃难、追击、解谜,一切事情都发生的过于奇幻,细数过来,已经过去二十几天,祖父醒来之后,也许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头,而我也从一个普通的社会青年成为了一名传说中的东海遗族。 冬天快要过去,春天就快到了… 激战过后,我也深感疲惫,如此胡思乱想着就靠在祖父身边沉睡过去。 “孙儿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祖父在喊我,于是我张开眼,三张脸都关切地看着我,原来祖父他们早已经醒了。我挣扎着坐起,却发现全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一样,肌肉酸痛地不行。 “你小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背你这一路可把老子累死了!”孙诚武一脸坏笑,难得见他开起玩笑来。 我哪有心情与他扯皮,坐起来,发现这地方完全没来过,不远处有一个洞口,天已经黑了,还有皎洁的月光照进来,看月亮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 “爷爷,你没事吧?”稍微清醒之后,我便关心起祖父来。 祖父气色不错,告诉我他身体没什么问题,至于更深入的,我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再说,我也没问。 原来,祖父他们醒来之后,发现地上的一堆碎肉,知道这件事算是解决了,由于我睡得太沉,就没有叫醒我,由孙诚武背着,先回到了高句丽的军械库。 吴道长试了半天,终于确定这个地方是一个“单行道”,只许进,不许出,想到既然德明会的家伙们进得来,那就一定有出口,七转八转之后总算找到这么块地方,只不过天色已晚,外面风大,就先把我叫醒,等光线稍微好一些再寻出路。 等待黎明的时间总是让人欣喜,我发挥了自己的天赋,把孙诚武和吴道长昏迷之后的事情“稍加润饰”,略去祖父和多隆的事,添油加醋地一讲,说我多么英明神武,孙诚武多么不堪一击,把这小子给唬地一愣一愣的,说改天去省城,一定要大吃大喝个三天三夜。 天色泛白的时候,洞口外传来公鸡的鸣叫,这声音让大伙十分振奋,附近有村落,就说明不是深山老林,那我们与组织汇合就要方便许多。 这山洞处在半山腰的位置,十分隐蔽,不过有羊肠小路可以下山,村子并不远,也不大,只有几户人家,站在高处连炊烟都看得到。 等到了村子一打听,得到的消息让我们大跌眼镜,我们所在地方叫南顶子,已经是在集安境内,和五女山城有将近一百五十公里的距离,这空间转移能有这么大跨度? 对于这点,吴道长给出肯定的答案,他说,如果用科学一点的解释,两处地方在空间上很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是重叠的,理论上存在跃迁到其他空间的可能,如果用玄幻的观点解释,那就是我们刚好找到了一扇空间传送门,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弄不明白。 孙诚武接连打出好几个电话,报告情况,并且安排人过来料理之后的事情,主要是留在洞穴内的五名德明会众,他们特别事件处理中心会直接来人提审。 还有,孙诚武挂了电话,说会有车来接我们,并且他的祖父也会一并过来。 ------------ 第六十三章 孙大炮 孙诚武的祖父,就是我祖父口中的孙大炮,两人在早些年应该有些交情。单听“大炮”这一诨名,只以为此人年轻时必定是个小有本事的混不吝,长相粗犷,性情乖张,到老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当支援的车马到来,孙诚武小跑过去,毕恭毕敬地朝一辆三菱越野车中下来的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喊出“爷爷”这一称呼的时候,我知道我大错特错了。 孙大炮身材高大,至少一米八的个头,身着笔挺的中山装,梳着乌黑的大背头,国字脸,脸颊瘦削,剑眉之下一双龙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妥妥的一副成功人士的扮相,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岁,,实际应该远不止这个数。 只是孙大炮的诨名也太违和了吧! 他们祖孙两个短暂交谈过后就直奔我们这边,经孙诚武介绍,孙大炮对吴道长抱拳致意,感谢此行的相助,以及对孙诚武的保护。吴道长不比我祖父,他对孙大炮这伙人存在难以磨灭的偏见,一摆手,把头扭过去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况且我也只是应老赵的请托罢了!” 孙大炮很有城府,也不在意,继而转向我祖父,伸出宽厚的右手与我祖父握手,祖父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了上去,就在这一瞬间,我注意到孙大炮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后又变得黯然,低声说:“我不用问,就知道这件事一定很棘手!” 孙大炮的声音富有磁性,虽然说得像是场面话,不过我却知道,刚刚那一番握手,他应该是察觉到我祖父已经修为尽失了。 他没有再对我祖父说任何事情,让我有些搞不清他们二人的关系。 孙大炮最后找到我这小辈,夸奖我年轻有为,这次事件多亏了我才能解决。 我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您过奖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我这话说的有毛病,作为小辈,我是不应该口出狂言的,不过面对孙大炮,我实在是有些紧张。 孙大炮笑了,说你这么喊我就太疏远了,他本命叫孙玄浒,不是老虎那个虎,是水浒传的浒,和我祖父有很深的交情,如果不嫌弃,可以随诚武一起叫他爷爷。 “爷爷”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是极为特殊的,他只属于我的祖父赵清潭,不过他既然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不给面子,说:“那我就斗胆叫您孙爷了。” 如此称呼,不近不远,让他自己品味去吧,然而我想的是,玄浒、玄浒,玄乎、玄乎,过于拗口,还是叫孙大炮吧! 一番嘘寒问暖过后,孙大炮把我祖父叫到一边说悄悄话,说着说着都快吵起来了,我听不清,但应该是我祖父占了上风,于是孙大炮又向我招手,让我过去。 跟我祖父吵了半天,让他的脸色有些红,他告诉我,我祖父的修为尽毁,已经与常人无异,不能如同东海人一般长生,而他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也认识一些国术高手,医学泰斗,说不定可以让我祖父的修为恢复,再展雄风,可是我祖父说什么都不肯,所以让我这当孙子的劝劝他。 孙爷流露的焦急是情真意切的,这点我很感激也很感动,人到老了,还能吴道长这种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孙爷全力以赴想要为我祖父疗伤的朋友,真的很不容易。 说实话,孙爷的话让我也很心动,如果祖父真的能恢复过来,作为东海族人长生不老,那果真是我家族的、甚至是社会的一大幸事,然而这是“我们”为祖父做的选择,我希望他活得久一点,能享受家人的陪伴,有人希望永远地活下去,为了找到消失的东海,为了铲除这世上的黑暗。 我不信吴道长看不出来我祖父的情况,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选择默默的陪伴,我也决定如此。 我抬起头,祖父正微笑地看着我,我也朝他微笑,然后转过头,抱拳告诉孙爷: “多谢孙爷好意,不过我决定尊重我祖父的选择!” ------------ 第六十四章 英雄迟暮 孙爷没有再劝我们,只是说如果有想法的话,随时找他便好,他公务繁忙,还要去现场主持工作,就不再陪我们了,而是让他的孙子孙诚武送我们到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对我们来说,那自然是祖父在山腰的老房子了。 吴道长没有提回青城山的事,我们自然也不会赶他,更何况我还要向他请教有关阵法的问题,倒是孙诚武虽然背景雄厚,但因为贸然行动出了岔子,还是要下点功夫的,所以他将我们送回山里,和我交换了联络方式后便回省城述职去了。 对于孙诚武这位“少爷”,我并没有关于他职业的太多偏见,相反,我很佩服他的身体力行,而且从不作伪,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家里面又打来无数个电话,无非是对我的关心还有责骂,这些我一并接受了,不再极力隐瞒我与祖父的“神秘行动”,因为这人一整个消失十几二十天,想瞒倒也瞒不住,父亲除了叹气,告诫我好自为之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已将近四月,水面上的冰已经开始融化,是不能再走人的了,所以只能从山路回家。李队长和张全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到医院疗养一下,被我祖父给拒绝,于是人下班以后又开车过来,买来许多吃食,算是欢迎吴道长,也为了庆祝我们大胜而归。 因为人多,所以吃火锅最为合适,也热闹,不过因为祖父的事,我却总也高兴不起来。但祖父却洒脱很多,满脸笑容地招呼大家喝酒,在饭桌上大肆谈吐,和我们讲起他年轻时候和吴道长一起经历的往事,一时间真言吐露,情真意切,将气氛完全调动起来。 我有些意外,因为我从未见过祖父如此开心,即便是见到我的时候,那也是另一种感情,与此时截然不同,不过他本人如此洒脱,我也没有必要愁云满目,心里释怀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祖父和吴道长也没有在家闲着,和我这孙子辈的一起将枫乡各处风景名胜,甚至山野乡间都游了个遍,每到一个地方,祖父都能讲出许多故事来。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二老破天荒地同意留下许多合影,被我洗成三份,做成相册,个人留存,以作纪念。 闲下来的日子里,我都会向吴道长请教有关阵法的问题,他这人豪爽无比,并不吝啬,手把手地和我从基础知识讲起,让我熟读《易经》、《河图》、《洛书》、《阴符经》等经典,但他也毫不避讳地对我讲,这些东西最好是从孩童时期开始学起,我这个年纪确实有些晚,不过我本人已经通晓天地,未必不能大成。 我没有拜师,他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说把我领进这玄门世界的祖父才是我永远的师父,它只能算作老师,对于教书先生,需要拜师吗? 四月初的时候,我在吴道长的指导下,已经可以学着样子布置简单的阵法,当我的第一个离火阵已经能点燃一堆干柴时,吴道长告诉我已经正式入门,接下来只要不断学习实践即可,不过他说我天资聪颖,不应只局限于应用,而是期待我的创新。 这是个长久的过程,我并不奢求,祖父见我既已入门,便寻摸着送客,把他的老朋友赶回青城山去。 吴道长自然是不肯的,他留在这里除了教授我阵法知识以外,更重要的是送他的老朋友一程,祖父知道这点,更不能让他留下,说他这身子骨硬的很,即便不能长生,活个一百二十岁也没问题,让吴道长赶紧回山里吃俸禄去,否则要把枫乡的警局也能吃空了。 这句玩笑话让吴道长一转攻势,问我祖孙两个要不要随他去青城山住一段时间,那里风景宜人,延年益寿,而且是道家圣地,是学习道法知识的最佳去处,他这老道一人独居也寂寞得很,不如就过去陪他吧,。 祖父见他来挖墙脚,让他赶紧离开。吴道长临走时,从怀里掏出几张雷符送给我,告诉我驱动方法,想了想,又拿出一本破旧的线装古书,单名为《阵》,告诉我有关阵法的一切真义皆在此书中,本是他派传世珍宝,而他并无徒嗣相传,就交于我手,让我好生学习保管,并期待我能发扬光大。他还说,如果以后无处可去,可到青城山去找他,他的大门永远向我敞开。 吴道长离开后,我感觉祖父的面容又衰老了一些,不过神态却更为轻松,他教了我一些治病救人的土方法,以及一些巫医之术,偶尔也有人求我祖父帮忙驱邪消灾,治点小病,祖父就带着我过去,手把手地教我实践,半个月下来,怪事遇到不少,我在这行也算是入门了。 那段时间里,除了帮助别人解决问题,我们爷孙俩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富城老城里,祖父带我去到第二扇“门”内,那里面都是些运动机关,类似警察训练的障碍,也像“男生女生向前冲”这类闯关节目里的布置,危险性十足,不过倒是很好地训练了我的体能和敏捷。 一天,祖父把我叫到旁屋,将他的黑布包全部打开来,向我介绍所有东西的功用。我见里面琳琅满目摆着几十件东西,包括各种粉末,有驱蛇的、止血的、致幻的(诸位莫要误会,只是配合战斗的物品),还有各种阵旗、钢针,一把绳索和一个荷包。 这绳索韧性极高,据说是被开过光的,用来拘捆一些小鬼再合适不过,而那个荷包更为神奇,祖父向我演示,无论多大的物件,只要心有所感,都会存放到那里去,而荷包的体积、重量不会有任何变化,想取出来,只要心有感应就可以,这样出门在外,携带东西就方便很多。这是个宝贝,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舍不得用,从此以后这东西就归我了。 我泪流满面,哭着问祖父你要走了么? 祖父笑了,说傻孩子,祖父我想陪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撒手离去? 我喜极而泣,说爷爷,您答应我,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 第六十五章 梦 当晚,祖父说他并不饿,于是没有吃任何东西,早早就上了炕。在炕头,他说做这一行颇多风险,问我有没有后悔入了这行? 我摇头,表示我从不后悔,既然自己接受了东海传承,总是要做点事情的,那就必定会面临一定风险,我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觉悟,根本谈不上后悔。 祖父笑了,说你当初不是打心眼里抵触自己是东海遗族这个身份吗? 我摊开双手,故作无奈地打趣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如果祖父不提这件事,我几乎注意不到,从抵制到接纳,我思想上的转变是潜移默化的。 过了一会,他又问为什么不劝他去孙大炮那里调养身子。 当时我告诉孙大炮要尊重祖父的选择,是出于这样的打算。所谓东海遗族、东海遗志,固然为自己带来了长生不老的好处,这意味着每一个东海遗族都要用无穷无尽的时间去履行、传承对抗黑暗、重建东海的使命,然而历经无数个年头、经过无数东海族人的努力,黑暗依然无穷无尽,东海仍然遥不可及,这显然已经不是消灭德明会或者炽阳族能够解决的问题。 我如实相告,说无论对抗黑暗、重建东海,都不是某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如今既然有这个契机,终于可以从繁重的使命中解脱,我当然举双手赞成。 祖父这一生心怀天下,实在太过劳累,他需要休息。 祖父点头,说我能有这种觉悟,他就放心了。 过了一会,他又换了个话题,说眼瞅着春天已经到了,我们两个的约定就要结束了,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难道一直就跟着他干这行? 听到他问我这个问题,我突然愣住了,因为我早已忘记我和祖父之间还有约定,所以根本没去思考这方面的事情,如今祖父问起来,我倒是为难起来,曾经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摄影师,如今相机摆在那里,已经好久没有动过了,这还是我的梦想吗? 身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始终是要独立生活的,如今跟着祖父混倒是饿不死,而且在山野乡间地位颇高,刨去打打杀杀的日子,生活倒也过得去。 但我的父母呢?虽然他们都是工人,到老了退休金是不愁养老的,但我总应该给予他们一些陪伴,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但是我走了,祖父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难住我了,我憋了半晌都没有回答上来,祖父看出我的窘态,也不埋怨,只是告诉我,虽然这个问题终究会有一个答案,但我终究要是要自己做决定的。 这点我理会的,后来我知道,当时我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我仍然没有将东海族的使命当做我一生中必定履行的职责,因为它实在过于缥缈。 之后祖父又问了我一些童年趣事,他听过之后大呼遗憾,说他最后悔的就是错过了我的童年,我安慰着,说这段时光,以后让我儿子补给你。 祖父听了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打起鼾来,我替他盖好被子,躺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孙儿,孙儿…” “嗯…?” 迷离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祖父站在门前轻声叫我,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中山装,里面搭配着白色的衬衣,又恢复了中年时期的样貌。 他告诉我,他想我奶奶了,而且奶奶一个人在那边过于寂寞,所以他要去找她了。 梦里的我有些莫名其妙,告诉他早点回来,村里老李叔还等着你给他孙子起名呢。 祖父微笑,说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还有,如果我醒来找不到他,也不要惊慌,不要害怕,岁头纸他已经做好了,等我醒了之后去旁屋把他挂在门前靠左的树上就行,至于灵幡什么的就没有必要弄了,按理说东海族的葬礼比较特殊,不过一切从简,遵守国家法律,不要给李队长添麻烦,尸体直接火化掉,骨灰洒在水里就行了。 什么?葬礼?尸体?骨灰?这几个词让我猛然惊醒,祖父根本不是要出远门,他是要死了! “不!爷爷你不要走!”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过祖父却不应我,只是告诉我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父母,并没有提关于东海的任何事情,就关门离去了。 “不!”我衣服都没穿就下地追了上去,不过当我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祖父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一瞬间,我想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可不管我怎么哭,祖父都不出现。 突然我想到,这是一个梦,这是一个梦! 这般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被一声鸡鸣惊醒,猛地坐起,发现在祖父还躺在我的身边,身穿一套崭新的黑色中山装,白衬衫打底,一双黑色布鞋。 这不是梦。 祖父真的走了,就在我熟睡的时候,他自己穿好了衣服,打点了一切,担心会我害怕,还特意托梦给我安排了自己的后事。 我伏在他的身上,发现他的身体还很柔软,面色红润,就如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呼吸。 也许是在梦里哭过了,此时的我安静地坐在祖父身边,并没有过多的伤心,只是一时间大脑空白,就一直那样坐着。 一阵电话铃声将我惊醒,是我的父亲,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睡觉,如今打电话过来,声音充满了焦急和害怕,他说他早晨突然醒来,总感觉心神不宁,担心是我出了事,于是打电话来问。 我心里突然一疼,父与子,无论关系怎样的不好,终究是有些感应的,我强忍悲痛,平静地告诉他:祖父去了,夜里睡觉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他哽咽地告诉我不要害怕,他以最快的方式赶到这边来。 挂了电话,我想起祖父交代给我的事情来,赶紧穿上衣服跑到旁屋,发现有一串用麻绳穿起来的白纸条,白纸条一共九十六张,两张代表天地,九十四代表岁寿,每个上面都有两个豁口,表示祖父祖母全都去了,每三张用绳结隔开。 这东西叫岁头纸,我把它挂在大门的左边,叫做挂孝,外人看见,会晓得故人老有所养。 ------------ 第六十六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挂上岁头纸,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祖父交代一切从简,但总归是要有个仪式,而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于是我拨通了李队长的电话,告诉他祖父去世的消息。 李队长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就在前几日他和张全还来看望我祖父,那时候我祖父还很健康。有些事李队长接触不到,我也没必要和他讲明,只是说一切都是祖父的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李队长让我别急,他个人还有局里会全力以赴帮我组织葬礼。我谢过他之后,没有敢回屋里面对祖父冰冷的躯体,而是在院子里独自停留了很久,又靠在那棵挂着岁头纸的大树上哭了好一阵,此时此刻我终于意识到,那个对我毫无保留慈爱关怀的祖父真的离我而去了。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我擦干眼泪回去拆门板,因为根据习俗,祖父是要躺在棺材板上的,没有准备棺材,只能用门板代替。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村子里突然嘈杂起来,我走到山坡的边缘,看见男女老少全都从自家出来,沿着山腰的小路穿行,一路走到这个小院子,他们定是看到那岁头纸,来送我祖父最后一程。 我数了数,全村四十二人,一个不落的,全来了。 “小赵,赵爷的事就是富城峪的事,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吧!” 那一刻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感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鞠躬。 因为屋内的空间实在狭小,村民帮忙在院子里搭了灵棚,而我则作为长孙,要披麻戴孝,按照习俗和礼仪为祖父整理仪容,他们告诉我,长子不在,长孙要代行职责,行指明路的仪式,要我手持扁担,绑上铜钱,朝西南方向大喊,为祖父指路。 我认为祖父是自行离开,而且他自有安排,故而做主将此过程略去,至于阴阳先生就更不必请,且不谈我祖父的身份,我也可以代行职责。 一个孩子不怕这灵堂里的气氛,跑进来告诉我,说山腰头有人抬着大棺材过来,大人要我去看。 抬棺而来,这是重礼,我连忙出去,看见八名警察左四右四,抬着一口通体黑色,刻有金色符文的棺材从山路缓缓走来。李队长和张全自然在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人我不认识,但看警衔,竟是局长亲自来了。 根据习俗,守孝人迎送吊唁宾客皆不能出门,所以我这般遥望着,也不算失礼。 警察将棺木放在院内后,集体脱帽默哀,局长代表公安局表达了对我祖父的感谢和哀悼,李队长和张全更是伏在祖父身旁痛苦不已,李队长和祖父交往十数年,感情颇深,短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噩耗,痛哭着在我祖父面前说了好些话。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所有曾受过我祖父关照的人从山路、水路甚至空中陆续赶过来为我祖父吊唁,成百上千,连绵不绝,其中不乏达官显贵,我一一回礼,心里的悲伤褪去很多,甚至有些羡慕的祖父。 做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 稍晚,曾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杨刚杨指挥携同李治廷还有其他战友也得到消息前来吊唁,其实我们交往并不很深,但那次行动足够让大家记住我祖父一辈子。 孙大炮和他的孙子孙诚武姗姗来迟,不过终究是过来见我祖父一面,他这次没有摆架子,我这我祖父的手说了许多心里话,然后告诉我,如果我愿意,可以去他的部门里做事,和孙诚武一起。 孙诚武向我投来期待的眼神,我承认,孙诚武确实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不过我也和祖父一样,喜欢当一个自由人,于是便谢过孙爷,待我考虑好以后,定会前往叨扰。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拜托张全和李队长帮我在县城招待远方而来的朋友,自己留在灵棚里面守灵,外面冷风不断地吹着,祖父在门板上安静地躺着,我已经明白,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这时候,从山路里隐约走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出来人是我的父亲,还有我的母亲。 ------------ 第一章 选择 在我的印象里,父母曾对我祖父这个人讳莫至深,甚至连名字都没提过几次,每次父亲无意中说起我的祖父,都会引发一场争吵,后来我才得知,母亲砸了我相机那次就是因为父亲要带我来求助祖父,然而因为我投河自尽的缘故,母亲始终没能阻止这一进程,当年到底发生了生么事,我想我是时候知道了。 父亲和母亲也按照规矩换上孝衣,行了礼数之后,坐到我身旁安慰我,仅仅一天时间,我的心志好像成熟了不少,并没有表现过多的伤心,他们也没有,至少表面上没有。 三人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但母亲总是不能看着自己孩子挨饿的,张罗着给我做饭,我说好,你去吧,我正好与父亲聊一会。 父亲拾起灵棚里的一包香烟,给我祖父点上五根,给自己点起一根,又递给我,我推辞,他塞到我手里,说就抽一支,就当给你祖父送行了。 父亲因为长期在工厂上班,染上了肺病,已经戒烟很久了,如今抽起烟来治咳嗽,咳着咳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看着在门板上静静躺着的祖父,问我:“老头子走的时候遭没遭罪受?” 这件事我曾在电话里告诉过他,不过既然他再次问起,我再回答一次就好:“没有,爷爷身体很健康,他这番离去,是自己的选择。” 父亲点头,说如此便好,既是自己选择,也就不必太过伤心。 他苦笑,说老头子神秘了一辈子,走的时候还要神神秘秘的,他一定交代给你什么吧? 我说,除了料理他的后事,就没有什么了,对了,他说要去找我的祖母,祖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摇头告诉我,他没有印象,祖母在生下他之后就死了。 他说,其实他并不是长子,据他所知,我的祖父和祖母一共有过四个孩子,老二老三在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我的大伯在父亲出生前一年就出意外去世了。 我大为惊讶,我一直以为祖父是老来得子,就我父亲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按照年龄推算,大伯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到底是什么意外导致大伯暴毙的呢?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父亲转过身来,很严肃地告诉我,大伯的死,是因为他接受了祖父的传承。 他说,这件事他也是无意中得知的,大伯作为长子,理应接受家族传承,想来大伯并没有抵抗。祖父的所作所为,先不论是否正义,是否符合时代的潮流,终究是有一些危险的,大伯就是在随祖父的行动中死掉的。 这件事本应让他有所悔悟,应该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远离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他并不甘心,第二年就生下父亲,并让父亲传承他的意志和信条。 那个时代比较特殊,祖父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让我父亲接受传承这件事就泡了汤,随着祖父年纪大了,他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一现实,但这并不会改变祖父总会给家里带来危险这一现实,即便是九十年代,父亲和母亲已经结了婚,仍旧隔三差五会有人来寻仇,这给我母亲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影响。 他们父子俩真正决裂还是因为我的降生。父亲说,祖父看到我的第一眼,眼神就又从平淡恢复了狂热,说我有大慧根,将来必成大器。 这意味着我要接受他的传承,这在父亲和母亲看来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这代表着厄运和危险,恰逢父亲工作的钢厂改组,有一个去皖南支援的名额,所以一家三口借此机会迁到了皖南,与祖父断绝了关系。 此时的我已身在局中,并未对祖父当年坚持有过多的负面看法,相反,在知晓了东海传说,接受了东海传承时,我能理解我对于祖父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渴望,对千年梦想传说的期盼。 “所以说,这就是我极力阻止你和你爷爷学习的原因,这里面的严重后果,你看清了吗?”祖父吸完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攥在手心里,期待我的回答。 我看着门板上就如同睡着了一般的祖父,摇着头,说爸你知道么?我爷爷他从没有强迫我学习任何东西,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愿,即便在他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跟我提过任何有关传承的事情,或者说,从他选择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这种打算了,再也没有。 父亲盯着我看了好久才对我说,你有自己的打算,那便是好的。 母亲做好了饭,把我们父子赶出去吃饭,换她一个人守在这里,透着烛光看,母亲原本就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瘦小,我听着声音,她好像是哭了。 按照习俗,有老人去世,夏季要停尸三天,冬季则是七天,不过遵循祖父的遗志,一切从简。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村里人帮忙将我祖父入殓,从山路上抬出去,在殡仪馆火化之后,托警局的关系借了条像样的大船,带着祖父的骨灰在水面上巡了三圈,将骨灰缓缓地撒在水中。对我来说,这更像是一个仪式,因为在我心里,祖父的精神从未离去。 父亲不愿参与这些事,所以我继承了祖父所有的遗产,不过像是旧衣服一类的就不需要了,我便又麻烦相亲在富城老城旁边建了个衣冠冢,把旧衣服连同棺材一起下葬,也算是给父亲、我,或者是众人留了一个念想。 我本想把那柄精金短剑一并葬在土里,不过当我将它放进棺材时,它竟发出一声轻鸣,使我能感受到它的情感:祖父把它留给我了。 将祖父的后事料理完毕,父亲和母亲就要启程回去了,他们没有强求,只是建议我离开这个地方,找个工作安安心心地生活。 因为祖父的存在,乡亲们对我都非常照顾,所以我思考过后,告诉父母我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为他们治个病消个灾,待我冷静思考一段时间后,再做出长远的打算。 如此一来,二老也无话可说,只是教我保重身体,远离事端,我也同样给他们祝福后,将他们送到机场,回到了祖父的小屋。 我的小屋。 ------------ 第二章 黑影 一个人的生活确实要无聊一些,没有了祖父和我一起打打杀杀,每天大部分时间我都用在锻炼身体和研究《阵》这本书。 吴道长送给我的《阵》,其实是一份手抄本,年代不详,里面的内容都是用古法描述,晦涩难懂,不过显然前人也看不太懂这书,不过他下了大量的功夫,把难以理解的部分都以浅显易懂的方式作了注释,这让我读起来容易多了。 此书虽然名曰《阵》,但实际上包含三部分内容:阵法、符箓和制器,以我的理解,阵法是后两者的基础,符箓和制器看似相互独立,但实际上,要熟练掌握符箓之道,才能做成特殊的器,也可称之为法器,比如祖父传给我的四块人骨,其中就隐藏了预警和屏蔽灵体的法阵,某些符箓也有这样的功能。 不过这些离我过于遥远,我的目标是先打好阵法基础。 我也不是每天都孤零零一个人,先不提李队长,张全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即便下班时候已经黑了天,他还是会抹黑过来,给我带来些好饭好菜,时间长了,即便我俩关系再好,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就让他不要总带吃的来。 他无语,说如果不是我给你带来,你有钱买? 我一想还真是,失业了大半年,那点积蓄早就花光了,祖父去世,吊唁的礼金我分文没取,丧葬费都是李队长和张全出的,虽然他们说是警局包办,是公款,不过总欠着人情不是么? 这下倒是提醒了我,我要不要扮个江湖郎中、阴阳先生啥的赚点小钱?或者去省城投奔孙大炮,某个差事?至少饿不死,不过想到那天大义凛然拒绝他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没有脸面了。 我看了看吃了半个月灰的相机,心想不行就把他卖了吧,至少能回个几千块钱的本,让自己不至于那么落魄。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准备去城里找个识货的把相机卖掉,顺便买点香烛纸钱,今天是祖父的头七,虽然祖父这种高人大概率不会专门挑这种时候回来,但一般的仪式还是要遵守的。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祖父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一个黑色的荷包,那可是个百宝囊,就像哆啦A梦的袋子一样,什么都装得。 我按照祖父教我的方法,把袋口朝下,把里面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倒出来,里面除了一些做事的东西外,还一个巴掌大的红布包裹,里面有几样东西,祖父的身份证,还有一张黑白老照片,一男一女靠在一起的大头照,男人我很容易看出是我的祖父,这么说来,这女子就是我的祖母喽? 祖母长得很漂亮,眉清目秀,梳着短发,樱桃小口,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和我祖父很是般配。 照片下面是一个红色的本本,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我翻开来,嘴巴额眼睛瞬间完成了月牙儿。 这红色的本本是工行的存折,一行行地记录着存款信息,最后一行显示,他的余额是六位数,零头我就不说了,整数是七十六万。 笑着笑着我就哭了,祖父啊,还是惦记我这孙子的。 如此一来,我也不想着去变卖家产了,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张全打电话来,告诉我赶快到村口接他师徒两个,东西太多拿不过来。 这两名警察果真是我祖孙两个的好朋友,还记得我祖父回魂的日子,拿来好多香烛纸钱,又给我带来许多蔬菜水果,更为离谱的是,怕我寂寞,两人还抬了一部电视过来,还带了一台索尼游戏机,让我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 这是因为此前李队长邀请我到县城里住,说是可以给我安排一套警局内部的公寓,虽然小了点,也不太合规矩,不过局长已经发话,我可以放心大胆地住,不过还是被我拒绝了。 趁着天色尚早,我们三人去到我祖父的衣冠冢面前,才发现我这个当孙子的竟然不是第一个过来的,山城周边已经摆放了好些鲜花贡品,看样子祖父曾经帮助过的人来过了。 一番怀念之后,我们又回到小房子里吃饭喝酒,酒过三巡,李队长告诉我,局里有聘请我做特别顾问的意思,干着和我祖父生前一样的活,可以拿些俸禄。 说完,他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说这都是我祖父这么些年的津贴,祖父一直不肯收这钱,于是就都存在这卡里了,大概有四十多万,密码六个6,如今交给我手,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如果祖父没有留存折给我,我还真有可能收下了,四十万不少,但收下有收下的理由,不收有不收的道理,对于东海人来说,锄奸惩恶是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我不知道祖父是不是出于这种想法,不过这钱我已经决定不收。 借着酒劲儿,我把银行卡推辞回去,让他用这钱帮忙资助几个上不起学的孩子,或是帮助一些贫穷的孤寡老人,以警队的名义,也算说得过去,师出有名。 我还告诉他,特别顾问就算了,不过我们既是过命的兄弟,如果看得起我这半桶水,随时可以找我,我以个人的名义帮忙。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夜,我送这对师徒出了山,转过身又剩我一个人。我觉得我今天的决定做的不错,突然又想跟祖父说说话了,于是吹着冷风往山城上面赶。 当我走到半山腰,我发现祖父的坟前冒着绿油油的光,那跳动的光前影影绰绰,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像是人影,虎背熊腰,但会是谁,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到我祖父的坟前? 原本还有些醉意的我在那一瞬间就清醒过来,直觉告诉我,来者不善,不知道他在这有什么目的,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同样有可能出现在我的房子里,如今被我在外面撞见,不如就地弄个明白。 不过要小心应对才是。 ------------ 第三章 试探 今晚天空的云层很厚,毛月亮照在山上,光线并不是很足,我几乎是匍匐着前进,生怕被这不速之客给发现了。 然而我这边刚一动,那人好像转过身,朝我隐藏的地方望了过来。 好强的灵觉,仅仅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被他发现了。 这个影子转过身之后,片刻间又转过去将绿油油火光给灭掉,这下让我几乎失去他的身影,看来这人不但感官灵敏,而且反侦察能力极强。 不过我并不慌张,即便眼睛不能给我带来任何信息,我还可以仰仗的我观想之法。我感觉到那人在地上坐了一会,然后竟然站起身钻到了富城老城的入口里,离我越来越远,几乎要消失在我的感应范围。 不能让那人跑了,我不再隐藏,几个箭步就窜到了老城入口,发现那人已经跑出我的感知外围之外。我想了想,认为老城我已经十分熟悉,即便是打起来我也是主场作战,完全不用虚,退一步讲,假如这人没有恶意,若是在里面遇了危险,我还可以搭救一下,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很小。 我有手机上的电筒,不过我没有打开,将自己的灵觉全部放开,在前方认真搜索。在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即便我感觉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但我还是想进去看看。里面和我们匆忙离开时一样,毫无变化,甚至还有我和祖父吃剩的干粮和鱼肉蔬菜,不过已经发霉了。 这时,我感觉有一道身影几乎是擦着我的后背呼啸而过,向山洞外逃窜。 糟糕,被耍了! 当下我也不再伤春悲秋,全身肌肉绷紧,直追前人的身影,在洞内飞奔。我快,那人更快,我感觉到他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转眼间就逃出了洞口,等到我出去时,借着昏暗的月光,见那人几乎是一步十多米跃下了山坡,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一拍大腿,懊恼不已,暗道自己还是嫩了一些,不然怎么会让这贼人逃脱?不过事已至此,后悔完全不起作用,吸取教训,下次注意便是了。 我见祖父的坟前多了一根白色的蜡烛,上面还残留着火星,想来不管那人是谁,但这根蜡烛应该是用以怀念我祖父的了。 放下这件事不管,我提醒自己以后要多注意,便下了山,沿着小路往家赶。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前方一道黑影让我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他奶奶的,这次我要是再让你跑了,我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这人明显是故意挑衅,特意在此处等我,所以我也没必要躲躲藏藏,还不如先行震慑。 不过我这显然是废话,我也不指望他回答,大叫的同时就飞奔上前,那人同时动作,向小房子的方向逃窜。哼,都到家门口了,看我来个瓮中捉鳖。 可是当我回到院子,把屋里屋外都找了一遍,竟然找不到那人的影子,难道是从水路走了?这个天气,水里可是要冻死人的! 我小心地来到山坡边缘,观察水面上的动向,突然,我感觉身后一阵危险袭来,立即向前翻滚出两个身位,站起的同时从宝囊中取出锥明刀立在身前警戒。 这时我看到,一个满脸胡茬,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 第四章 大蛰马 刚才我打开了房门的灯,此时逆光而望,尤其刺眼,只感觉来人人高马大,强壮得像一头巨熊,稍稍适应之后,才看清楚这人的面容。 身高一米八左右,肩膀很宽,四肢粗壮;国字方脸,颧骨很高,头发凌乱而油腻,在白炽灯下反着光,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洗过了;一字剑眉,双眼滚圆,鼻梁微踏,嘴唇颇厚,脸面胡从鬓角一直长到下巴,因为灰尘的缘故相互纠缠在一起,黑灰相间,看起来十分肮脏。 已值四月中旬,这人竟然还穿着座山雕式的羊皮棉袄,破布棉鞋,闷热而厚重,所以自然而然会有难闻的气味扩散出来,直往鼻孔里头钻,让我眉头紧皱,几乎晕厥过去。 这哪里来的怪人,本事还算不小,祖父的朋友,或者是仇家? “你,是不是清潭的孙子?”那怪人先开了口,说话不是很流利,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他称我祖父为“清潭”,大概率是友非敌,不过这人好大的口气,看他的样子最多六十岁,竟敢直呼我祖父的名字,难道是东海遗族? 一眨眼的功夫,我在脑子里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过了一遍,放下内心的戒备,将锥明刀收到袖子里,很有礼貌地回答:“没错,我是他的孙子,请问你是…” “啪!”我话都还没说完,一只满是油污的手就打到了我的左脸上,猛烈的撞击让我的脸火辣辣的疼,巨力让我的身体向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奇怪的是,我明明已经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却没能躲开,因为他实在太快了。 被一个近乎乞丐的中老年一巴掌扇倒在地,让我羞愤不已,当即就要反抗,却听那人冷哼一声:“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就把武器收起来了?你还差得远!” 莫名其妙,我差不差的远要你来评判了?这人简直烦人得很,不过我没有选择动手,也没有拿出武器,而是将两手背后不卑不亢地说:“这么说,你是敌人了?” “哼!反正不是朋友!” 我笑了,说不是朋友,你在我祖父坟前待了那么半天,还特意跑到这里来? 这人说话并不利索,所以也就没有跟我呈口舌之快,而是摇着头对我说,你很不错,不过和你祖父当年比起来,还差些火候。 我说那是自然,祖父远非我能相比,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祖父有祖父的故事,我有我的经历,追求自身即可,何必相互比较? 那人点头,夸我心性不错,然后又问我是不是猜出他的来历了? 我说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我祖父的授业恩师,大蛰马。 那人承认,说他就是大蛰马,不过授业恩师什么的就算了,我的祖父赵清潭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和最要好的朋友。 其实在我心目中,大蛰马身为一族核心,必定是高人风范,没想到确是这般模样,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大蛰马是在是太邋遢了点,他在我心目中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不过我还是行了个东海族的大礼,说前辈,请进屋内上座。 家里也没什么可招待的,简单泡了点茶水,还滚烫着,就被他一口喝了下去,看着他那脏兮兮的样子,我已经准备带他到县城的洗浴中心去过夜,好好打理一下。 我之所以会认出他来,是因为祖父在故事中总会提到他,我们的话题自然也随之展开,他话不多,于是我便问他:“前辈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大蛰马说,祖父选择兵解之后,他就收到了消息,至于找到这个地方,就更加容易。我大汗,心说对你来说容易,一般人能行? 我又问他当年为何与我祖父分开,这么些年都在干什么。其实比起这些,我更关心这个老妖怪活了多少岁,我看祖父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这位大蛰马恐怕要上千岁了,不过我怕犯了这位高人的忌讳,就没有提。 大蛰马说,当年他寻找东海,在此与族人汇合,恰逢我的祖父遭遇困难,被其族人所救,而他以登门治病为契机,确认我祖父是东海遗族,并且有传承使命的意愿,两人便在外云游,寻找重建东海的契机,而他与我祖父分开,最重要的原因是祖父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不像他一般孤寡一人,无牵无挂。 但祖父即便有了家庭的限制,也没有放下使命,这些父亲都告诉我过,他们父子两个还因此决裂。 大蛰马说,这些年他都和祖父保持着联系,祖父在见到我之后,就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大蛰马,至于之后我们在长白山还有五女山的事,他一样全都知晓。按大蛰马的话说,他是我们行动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事情超出了我们的掌控,他就会现身。 “多谢前辈保驾护航。”我先恭维了他一下,因为我对他有事相求。 祖父去世后,我的前途未卜,最根本的是我拿捏不准“东海”对于我的意义,而大蛰马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东海的人,所以对于这件事,我要向他讨教。 我问他,东海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么? 他反问我:“你看我的样子,这个问题你有答案了么?” 我点头,又摇头,说我不理解,就拿我祖父来说,即便他身体十分强健,可他还是有衰老的痕迹,而多隆家族甚至无法长生,只有你,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几千年,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中间有什么区别么? 听了我的话,大蛰马露出赞赏的神色说:“看来你的祖父并没有告诉你,不过能想到这一点,你很聪明。” 我不需要他这种不痛不痒的夸奖,我想要的是一个确切的答案,好在大蛰马不喜欢卖关子,很严肃地告诉我,这如果说东海的传说是一件公开的秘密,那么关于长生,就是个彻底的绝密事件。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喜,心说果然有戏,连忙站起来行礼。 “愿闻其详。” ------------ 第五章 长生的秘密 大蛰马摆摆手,让我不要着急,不过这既然是个绝密事件,就不能轻易传播,他要我说清楚为什么祖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我不由无语,祖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后来我仔细想了一下,稍微有些明白过来,大蛰马不是在问理由,而是要我表忠心了,对什么表达忠心呢?肯定不是对他本人,而是对东海这一民族。 这倒没什么好说的,我如实相告,说祖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自然是不清楚的,我只以为接受了东海传承,自然会得长生之道,几个月以来,我一直跟随祖父惩奸除恶,救世济贫,并无其他想法,我提出这个问题,无他,好奇而已。 我这句话不抵抗,也不谄媚,我想他能够听的懂。 果然,大蛰马听了我的话后不住地点头,说他早应该猜得到,自从千叶莲花事件后,我祖父对于长生这件事就产生了抵触的心理。 大蛰马说,这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世人皆以为东海族天生有着长生不老的基因,其实不然,真正让东海族人长生的,是东海遗址。 我突然想到些什么,从木柜子里翻出地图,打开来给大蛰马看,指着上面那些勾勾圈圈,问他:“你说的东海遗址,是不是指的这些地方?” “然也。”大蛰马点头,又在胶州湾和内蒙近畿地区附近做了几个标记,显然很多年过去了,他又找到了新的东海遗址。 大蛰马让我回想一下,在长白山安图人遗址洞穴里,祖父是否有什么变化。 我回想了一下,祖父在一开始的时候,虽然判断仍然犀利,但精神和身体状态、恢复能力依旧很差,和普通老人相比也好不了多少。不过自从进入石中村之后,祖父精神明显充沛了许多,身体素质也大幅提升,一掌便可以打出变换空间控制中枢中的暗门,而且与多隆和熊羊对抗完全不落下风,就想年轻了十几岁一样,难道说… 大蛰马肯定了我的想法,正是因为那石中村便是东海遗址之一,才让我祖父的状态得到极大的提升,这其实就是变相地延年益寿。 我突然有个想法,说难不成任何人去到东海遗址,都能够增长寿数了? 大蛰马直接否定了我这一观点,他说,东海族和东海遗址,是东海遗族长生的的必要条件,二者缺一不可。 我恍然,看来祖父组建了家庭之后,仅在家乡范围之内活动,想来无暇去寻找这些东海遗址,所以便逐渐衰老下来,这让我对他的去世释然了许多,没有了修为,一个普通老人该如何走遍大江南北,在重重危险之中去寻找东海遗址呢? 我看向大蛰马,又有些不明白起来,这位高人活了成百上千年,究竟是为了东海呢,还是为了长生呢? 我的想法被大蛰马看穿了,他说这两件事并不矛盾,东海传说难以捉摸,他穷尽千年都无法窥得冰山一角,若无长生,如何寻得?反之,如若寻得东海,则必定可以长生,个中道理,又如何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的呢? 这个逻辑上的问题,即便他不说,我也能够理顺,但人并不是机器,人总是要有些主观意愿的,比如我祖父治病救人,除暴安良。世人总以为大蛰马一生只为联合族人,重建东海,不断寻找东海遗址,就是他的主观行动吗?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意义,我想起石中村那双巨大的红眼的启明老祖,还有包括多隆在内的无数先祖,世人皆以为这偌大家族无法长生,投去不少白眼,大蛰马作为东海族的中心人物,何以不将长生秘密告知多隆家族,反而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裹挟我的祖父,将全家三十九口全部屠杀殆尽? 想到这里,我对这名民族首领有了极深的成见,我嘴上质问他,我心里还想着,这最好是一个误会,期待他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大蛰马喜怒不形于色,告诉我这是他与启明老祖之间的秘密,就现在而言,他无可奉告。 我不屑一顾,说因为你的这个秘密,我祖父悔恨了半个世纪,多隆狠了我祖父半个世纪,你一句无可奉告,恕我难以接受。 面对我这几乎指着鼻子骂的言语讥讽,大蛰马选择沉默,我意识到他除了悼念我的祖父外,一定还有其他的事,并且远不止和我套套近乎这么简单,于是便单刀直入,问他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大蛰马看着我,说他是来找我的。 我脸色一冷,说废话,找我可以,究竟是为什么? 大蛰马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要你跟我走。” 哼,又来这一套,当年我祖父在家饱受欺侮,莫非他以为我一人还生存不得不成? “为什么?”我冷笑着问。 “因为你是东海族的一份子,你有义务为重建东海献出力量。”大蛰马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过这种话我从小听到大,早就免疫了,完全拿它当放屁。 我一摆手,躺倒在炕上,轻浮地对他说:“对不起,虽然祖父教了我许多本事,我也乐意做些与人为善的好事,不过我对寻找东海什么的没有兴趣,或者说,你刚才的话让我对它失去了兴趣,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这件事,恕我爱莫能助。”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世人看来,大蛰马是东海族,甚至整个江湖的中心,不过我可是嗤之以鼻,在我看来,那都是些老黄历了,我不是江湖人,自然也不遵守江湖的规矩。 大蛰马走到我的面前,用身体遮住了天花板上灰白的灯光,一张大脸凑过来,极为瘆人。 “这是你的宿命,你别无选择。” 嘿,我还真就不信了,虽然我从未独当一面,但我已自认接下了祖父的招牌,当下也是火气正旺,一个鲤鱼打挺加一个空翻下了炕,怒目圆睁地告诉他:“我偏不从,你待如何?” ------------ 第六章 蜉蝣撼树 刀斩血色巨人让我的内心极度膨胀,全然忘记了我要面对的是一个老牌的东海战士,而且是一个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我赤裸裸的挑衅终于让大蛰马换了表情,他的身体动都没有动,仅仅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将我直接提了起来! 我暗叹这大块头果真不是白长的,不过却毫无办法,这力量上的压制让我只能在半空胡乱打着王八拳,脚底下也不停着,双腿到处乱蹬,都踢打在大蛰马的破棉袄棉裤上面。 大蛰马本身并不想将我怎么样,却也被我这无赖的把戏给惹恼了,嫌这屋里空间狭小,直接将我拎到院子里,往前使劲一扔,摔了我一个四脚朝天。 “好吧,随便你用什么招数,你若打得过我,我可以不带你走,否则,你最好听我的,不然我不介意让东海遗族再少一个。” 果然,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连威胁起来都这么的有底气,想来他也并不是非要我的小命,我也不是非要争这口气,大不了跟他走就是了。 如此一想,我的压力全无,浑身轻松起来,准备跟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好好较量一番。 若拼拳脚,几个我也不会是大蛰马的对手,而且我们之间的较量还达不到生与死的地步,所以也没必要动刀子,那么让我有反制能力的手段,就只有阵法了。 考虑到我的阵法水平,我打算布置两个阵法,一为离火阵,引来阳火限制大蛰马的行动,当然,离火阵也可以作为攻击手段,但面对大蛰马,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我的水平不足;第二个阵法学名“三钱隐龙阵”,顾名思义,这阵法有着隐匿的作用,不过说白了就是障眼法,稍微懂些阵法知识的一眼就能找到破解之法。 “离火阵”布阵用石头,“三钱隐龙阵”则是用铜钱,这两样东西我早已准备妥当,长期放在宝囊里备用,如今派上用场,我将三枚铜钱组成三钱隐龙阵,掩护一枚布置离火阵的石头,一边佯攻,与大蛰马拳脚相加,不断周旋,实则暗度陈仓,在心目中早已计算好的方位布下阵旗。 大蛰马对我这些不痛不痒的攻击毫不在意,对他而言,我似乎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让他提不起战斗的兴致,他这种状态让我大喜过望,脸上装出如有不敌的焦急状态,实则心里大呼痛快。 “起!”,随着最后一组阵旗布置完毕,我立即念动咒语,启动阵法,以大蛰马为中心,周围瞬间窜起一丈高的圆形青色火墙,一共八圈,从内到外,由高至低,将大蛰马牢牢地困在中央,透着青色火苗,我看到大蛰马在火墙中央并不慌张,这是自然的,这离火阵对他这种高人来讲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仅仅是打一个信息差的优势,让其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为,为我的下步动作争取时间。 我是这样想的,我打算在其受困期间再次布那三钱隐龙阵,将自己的身形在这离火阵中隐匿,从而打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我这边刚有动作,突然一阵狂风迎面袭来,只见大蛰马将那羊皮棉袄脱下,原地猛挥一圈,离火阵的八层火墙尽数熄灭,而他本人也如一道飓风一般向我冲来。 糟糕! ------------ 第七章 大鱼 大蛰马带着巨大的动量,以几乎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朝我冲撞而来,让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被他撞飞七八米,在菜园子里滚了两圈,嘴里吃了好几口稀泥进去。 很难想象一个身材正常的人类是如何拥有这种力量的,印象中只有五女山城的血色巨人有这种威势,难道说活了千年的老妖怪都是这种程度? 就这一招,我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这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战斗,无论我采取什么行动都没有意义,所以我干脆躺在地上装死,一动不动。 “哼!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大蛰马是在嘲讽我,无论多高级的东西到我手里总是不成样子,我真想反驳,说老子才学了一个月,奈何成王败寇,他说什么我都要忍着了,不仅如此,我可能还要被他带走。 大蛰马还是那般粗鲁,抓住我的后衣领,直接将我翻了个面,然后把脏兮兮的大手直接按到我的额头上,我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窟,直接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醒了过来,大蛰马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去想他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想的是,他要何时、如何带我离开,离开这里后要做些什么。 “还不是时候。” 大蛰马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可我却不懂他的意思。 “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再联系我!”大蛰马冷冷地丢出这句话后,有扔了一个贝壳在我身上,扭头便走。 我认得这个东西,这是当初我和祖父躲在富城老城的时候,祖父给李队长的通讯工具,是一件一次性物品,朝里面说话后摔碎就可以。 “前辈!”我叫住了大蛰马,“这个东西要怎么用?”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一下使用方法,一来假意表明我有“归顺”的意思,二来我有自己的小算盘,玩意哪天遇到麻烦,可以直接呼叫大蛰马来帮忙,他这么好的体格,不当保镖可惜了。 “是你的话,直接朝里面说话就可以。”大蛰马停下脚步,把头稍微向左一偏,平淡地回答我。 “不用摔碎?”我心想这老东西是不是记错了,不用摔碎的话,那这玩意简直就是无限话费、无限流量的卫星电话啊,他有这么好心,能把这种宝贝留给我? 没想到大蛰马听到我的话,气得胡子都飞起半边,“摔什么?不用摔!记住,准备好的时候,就联系我!” 我大喜,幸好多了个心眼儿,多问了一嘴,不然损失可就大了。 我看着大蛰马离开的背影,嘴里不停地说是是是,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他妈的脑子进屎了才听你的,而且何时才叫准备好?把我教训的这么惨,你就等着做我的免费保镖吧! 不过大蛰马来闹上这么一场,倒是让我认真思考起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究竟该做些什么? 当然是先换衣服洗澡。 第二天早上,原本大睡特睡的我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浑身酸疼的我刚准备发脾气,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我祖父这间小屋中一直都很安静,即便是上门急需帮助的都会保持最基本礼貌克制,难不成众人以为树倒猢狲散,上来找我的麻烦了? 我走到院子,发现声音来自水上。好几拨人像赛龙舟一样,叫着号子,把各式各样的破木船推到水里,还有两条稍微先进的皮划艇,远处还有引擎的轰鸣声传来,我朝深处水域望去,好家伙,几条冲锋舟在水面上拐着弯飞驰,溅起巨大的水花,好像是在表演特技。 这幅场景看得我是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今天本地特有的节日不成? 恰好山坡下面过来一条农家自制的破木船,上面的人我还都认识,于是跳起来,甩着膀子朝他们喊:“喂!发生什么事了!” 那正在船头用手划水的八九岁的小男孩第一个听到,指着水库那边,用稚嫩的声音告诉我,有鱼,有大鱼!为了形容鱼很大,这孩子还用两只胳膊由上至下画了个大圈。 我疑惑不已,究竟是多大的鱼,能让十里八村上至老朽、下到孩童全数出动,甚至还动用了冲锋舟这种先进的设备。我四下望着,发现祖父家里面还就少了条船,不然我也要去看看了。 “小少爷!小少爷!上船!快!” 没错,小少爷这个称呼是叫我的,这么叫我的只有一个,就是村里老李家的儿子,李刚,比我还小一岁,不过已经娶媳妇了,我对祖父说给李叔家孩子起名,就是指李刚还未出生的儿子,或者是女儿。 之所以叫我小少爷,是因为他们称我祖父赵爷,管我叫小爷,不过听起来太过市井,于是加了个字,叫小少爷。 这家伙长得黑瘦黑瘦,被太阳一照都反着黑光,看到他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来东北的两个月,除了张全以外,属他与我聊得来,这小子虽然书读的不多,但常年在外打工,见识也足,为人真诚热情。 李刚划的是冲锋舟,不大,据他说可以最多容纳四个人,本来上面只有他和他爹,现在加上我,也没有丝毫压力。 等他把船靠了岸,我一步跳了上去,先是给他爹打了个招呼,然后凑到他旁边帮他划船,打趣道:“你小子,媳妇都快要生了,还在外面抓鱼摸虾?” 李刚一边划着船,一边告诉我,说这鱼可不是一般的鱼,可大着呢。 我不屑一顾,说再大能有多大,这里最深处不过几十米,能养出多大的鱼? 李刚说,你知道鲸鱼多大不,据说这鱼比那鲸鱼还要大呢! 听了他的话,我更加不信。他所说的鲸鱼,也就是鲸,是一种海洋哺乳动物,体型巨大,世界上最大的蓝鲸体长可达三十三米,而最小的小露脊鲸体长也在五米以上,这还是咸水鱼,若单论淡水鱼,属巨鲶最大,体长不过两米,所以李刚说这鱼如鲸鱼一般大,在我看来纯属子虚乌有。 不过,那些水面上的人在做什么? ------------ 第八章 陷阱 这一刻我意识到我有些先入为主了,我可以认为大鱼是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编造出来的一则谣言,怂恿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去凑热闹,但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无聊变态的心理? 如果这个可以解释,水面上那些四处乱晃的冲锋舟是做何目的? 李刚看我低头沉思,以为我不信,就向我讲起这件事的缘由来。 昨天夜里,有一个四人团伙在水库上面捕鱼,之所以挑晚上下水,是因为这水库是禁止捕捞的。这个季节,水面上还有许多浮冰,白天很容易发生撞船翻船的风险,更别说晚上了,但是对于这些靠水吃饭的人来说,危险意味着金钱。 四人需驾驶两条冲锋舟,在水面上并排行驶,中间扯上一张大网,连上电动葫芦,冲锋舟行驶一段距离后,开闸收网。通常,一网可以弄到数百斤各类鱼儿,价值不菲,而这也是他们每次捕鱼的常规流程,效率奇高,屡试不爽。 然而就在他们来到富城峪上游的东山村附近水域时,这种捕鱼方法却失效了,因为当他们开闸收网的时候,却发现连那两吨的葫芦都拉不起来,不仅如此,巨力让两条船都有倾覆的趋势。 四人也算是经验丰富,当即判断不可盲目开拔,冷静分析之后,认为只有两种解释,第一,网住了大鱼,好几吨重那种;第二,渔网挂住了水里的东西。第一种显然不太可能,而若是第二种就相当麻烦,需要有人下水去处理,但由于水温太低,作业有一定风险。 这时候李刚停下来卖了个关子,问我,说你知道这几人是怎么做的吗? 我说还能咋选,肯定是把渔网拆了呗! 李刚苦笑,说要是这么做就没有下面的故事了。原来,几人就一直认为这渔网好几千块钱,实在是太贵,舍不得,于是让水性最好的那个下水看看,承诺这次他可以分四成,其他三人一人两成。 这人考虑一下,认为可行,仗着自己水性好,二话没说就钻到水里去了,结果等了半天,人还没有上来,几人急了,就拿手电去照。不着还好,这一照,几人发现水底下快速游过一个像火车头一样的庞然大物,转眼就消失不见。 他们有些害怕了,第一反应就是跑,赶紧跑,也不心疼那劳什子渔网了,直接用刀将渔网隔断,开船就跑,完全不顾跳进水里失踪拿个可怜的汉子。 但那个东西好像粘上了他们,在冲锋舟后面紧追不舍,冲锋舟有多快,那巨大的黑影竟然还要快上一截,转眼间就跑到冲锋舟的前面,这时,水面突然一声炸响,那黑影竟然竖直向上,冲天而起,这回几人可看清了,那形如火车头一样的东西,竟然是条数十米长的漆黑大鱼!而那大鱼口叼着的,分明是那之前下水的汉子! 那鱼在空中停滞数秒,翻身入水之前上下颌猛然用力,直接将那汉子咬成两截,大脑袋一甩,两截身子分别落到了两条冲锋舟上,分毫不差。 这可让三人吓丢了魂,驾驶着冲锋舟在水面上胡乱飘着,这一过程中又把一个人甩飞出去,余下两人哪里敢管,也不管速度方向,只要能远离那怪物就好,后来经过高人指点,终于逃出了生天。 李刚的故事就讲完了,他说我跟了祖父这么久,知不知道这大鱼是啥?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他,说你这故事还挺惊心动魄,就像你真经历过一样,讲的头头是道的。 他听出我在嘲讽他,也不生气,而是很认真地跟我解释,说这些并不是他胡诌乱侃,这个消息是当事人传出来的,两条冲锋舟今天早些时候在村口搁浅,两名幸存者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几欲昏厥,被村民救治后,传达了这个消息。 我说就算如此,这跟村民有什么关系,那怪物凶猛无比,难不成要去送死喂鱼吗? 李刚摆摆手,说怎么可能,是因为那两个幸存者说的邪乎,他们说,他们在逃跑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高人,高到什么程度呢?那人能在水面上行走,而且如履平地。 那人说,他们惹恼了这水里面的地头蛇,已经被“注意到了”,若想活命,便要一直向东走,天亮之前,如果看到了陆地,便可暂保性命,如果天亮前还没找到靠岸的地方,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若想彻底解除厄运,两个办法,一是感化之法,将那落水之人打捞上岸,并用人的阳气化去那怪物的戾气,所以就需要至少八八六十四人巡游水面一周,散播至阳之气,从而化解灾难。 其二,是打击之法,需要通晓长生之道的人出手相助,将那地头蛇彻底消灭,如此便可免去报复。 我心里一动,所谓通晓长生之道,难不成说的就是东海遗族?既然这位高人知晓东海遗族的存在,而且还能在水面行走如履平地,显然也绝非等闲之辈,要他出手,事情未必不能解决,可是他为什么要将事情推给别人呢? 我感觉我几乎要抓住了事情的本质,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喂,喂!想啥呢!”李刚见我又不说话,在我胸口擂了一拳,这一拳让我彻底没了思路。 我缓过神来,问他,难道这些村民都是热心肠去帮忙的? 李刚摇头,说哪有那么多热心肠的人,有些人去帮着打捞尸体,有些人纯粹是去凑热闹的,胆大的还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那条大鱼,不过他和他爹却是真心的,因为自己孩子快要出生了嘛,不管成与不成,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我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不过转念一想,富城峪村加起来有六十四个人么?阳气感化真的有用么?他那么断定这里有东海遗族,而且会出手么? 不对!我脑海中的碎片信息在这一刻突然完整起来,我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 第九章 问死人 祖父曾经教导我,精神力,或者是灵觉的发掘,并不只是为了使用一些所谓的法术,更重要的是思维方式的转变,比如,观察一件事物,用心而不是用眼,这会让想法变得更加全面,在解决问题上便不容易出错。 我看得出,李刚是没有对我说谎的,这说明那两位幸存者也没有说谎,因为村民确实在冲锋舟上见到了两截残缺的尸体,真正的问题出在那位高人身上。且不管用阳气化解戾气的办法做不做得准,我感觉至少八八六十四这个数字是没有意义的,比如,六十四个小孩,和六十四个成年男性的阳气显然不同,由此可以反证,这句话是虚无缥缈的。 那么此人便是利用了人类的善意和好奇,将村民吸引到水上,假设果真有巨型水怪的话,村民很可能会遭殃,到时候死伤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如今我在这里,只要得到消息,就断然不会袖手旁观,那么正应验了那位高人的第二种方案。 我不认为那村民性命做诱饵的会是什么友好的朋友,而我初涉江湖,也没有什么敌人,所以我认为这所谓的高人是来找我祖父的麻烦的,只不过他不知道祖父已经去世了,如今碰上我,也算是我倒霉。 面对这种能在水面行走的高手,我不认为会有胜算,不过我也不是那种被人骑在头上拉屎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懦夫,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实在不行,还有大蛰马这个免费保镖,才过了半天,想来他也走不远。 摸着那贝壳,我心里踏实了很多,豪气顿生,妈的,跟他干了! “快快,上钩子!” 我们这小艇划到水库中心时,一众热心的村民已经忙活起来,他们都认识我是赵清潭的孙子,很自觉地让开了水路,并且告诉我,尸体找到了。 尸体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几个小时,除了面无血色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尸体捞上来后,有两个陌生面孔立即伏上去痛哭,看不出真假,也弄不清是伤心还是悔恨,我上了他们的船,对二人说:“我是当地的先生,听闻几位招惹了难缠的东西,特来见识一番,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我这话说得相当客气,因为我毕竟是个新人,称自己为先生,我还有些脸红。 二人见有人问话,很快从悲伤中缓和过来,看到我这幅年轻的面孔,明显感到惊讶,一时间不知道是接受还是拒绝,场面略显尴尬。 我却不在乎,微笑着等待他们的回复。 “既是先生,那就请便吧!”两人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后,点头同意,不过话说的并不客气。 我简单地拿起二人的双手来观察,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因为我根本不懂相术,我真正的目的,是搜那死人的魂,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放开二人的手,我故作高深,微笑着点头,转而将手放在那死人额头上,有了两个大活人做铺垫,我这般行为显得不那么突兀。以我为中心,周边围了十几条船,几十号人,人们看我的样子,以为我在给亡魂超度,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有几个已经嘴唇拨动,念起那大慈大悲咒来。 不久,我睁开眼睛,远离尸体旁边,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我掏出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李队长的电话。 ------------ 牙疼,头昏脑胀,请假一天,敬请谅解。 牙疼,头昏脑胀,请假一天,敬请谅解。 ------------ 第十章 庞然大物 我这边刚报出李队长的名字,两个幸存的捕鱼佬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从船舷上站起,凑到我跟前按住我的电话:“小先生,抓个鱼而已,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犯不上报警吧?” 他们说着客气话,却用着威胁的眼神和语气,一边说着,一边无意间还把我手里的电话给夺了去。 ...... ------------ 第十一章 水怪的游戏 那怪物只是稍稍露了个头,就把我们搞得自乱阵脚,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不一定要出多大的乱子。 事情很快就有了分晓,那畜生仿佛有了灵智,是故意扰乱军心,然后趁乱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它在水下转动身躯之后,将巨大的鱼尾向下一拍,如箭一般向混乱的船队冲刺而去,原地还留着数米高的水花。 我与李队长还有那两个捕鱼佬在同一艘冲锋舟上,本来已经处于安全区域,但船队中至少有二十余名警民,只能折返回去,而那两个捕鱼佬见势不妙,竟然不约而同地从艇上跳了下去,拼了命地往远处游。 这一次发生在数秒之间,我与李队长对视一眼,决定不去管这两个逃跑的垃圾,先救人再说。然而那畜生动作实在是快,眨眼间已经钻到了船队正下方,然后身体朝上一顶,附近的船只就被顶到一旁,倾倒在水面上,硕大的脑袋上还挂着一个人,当这怪物到达最高点时,猛然加力,那人便继续向高处飞去,嘴里发出哇哇的惨叫。 听这声音,是李刚他爹?我不是让他们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几乎同一时间,这怪物在空中翻了个身,头朝下,尾朝上,在跃入水面的瞬间将那粗壮的鱼尾用力一甩,打在了那个还在空中惨叫可怜人身上,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人身体变得柔软如面条,如同树叶一般飘落到远处的水里,再也没有了声息,那巨大漆黑的怪物也直钻入水,消失不见,留下一片狼藉。 空气中残留着大量血雾,显然李刚他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出去惊骇和伤心,我终于见识到那怪物的真面目:长度超过三十米,头大如汽车,上部稍扁平,下颌巨大饱满,双目如轮胎,有鼻孔,鼻孔双侧各有长须一根,粗如手臂,长逾两米;通体漆黑,与头之间由鳃相连,鳃下有一对巨大的鳍,展开约有五米,如同翅膀一般;鱼尾不分双岔,而是整体的圆弧形,透明而巨大。 我一看,这玩意不就是《庄子•逍遥游》里面提到的“鲲”吗?其中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但那大概率是志怪文学《齐谐》里杜撰出来的玩意,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出现。 水里头哀鸿一片,第一要务便是趁着那怪物离开的空档救人,我这曾经投河自尽的人最是怕水,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村民还有出任务的警察都会水,除了个别人有些失温之外并无大碍,我们把人捞上来,尽量安排到从冲锋舟上,剩下的用村民自备和警察携带的绳子简单连成一片,增大受力面积,增强稳定性,分别栓到两艘冲锋舟后头拖拽着走,这样即使遭受攻击,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李刚他老爹已经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或者是沉到了水中,众人做了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要去管他,尽快逃上岸再说。 “坐稳了!开船!”李队长一声令下,两名特警就发动船只,兵分两路朝着村口飞驰而去,劫后余生的警民躺在船上瑟瑟发抖,大口喘气,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后悔来看热闹,不过为时已晚了。 负重的冲锋舟速度有所下降,但还是很快就驶离了中心水域,已经能隐约看到祖父的小屋,看着“喇叭口”里的浅水,还有岸边垂钓俱乐部的“遗址”,有些明白为什么王老二当年赚不到钱,这水里的鱼不知道被这庞然大物吃掉多少,怎么可能让人去钓? 不过话说回来,这怪物不知何时出现,怎么没在钓鱼佬之间搅风搅雨,我祖父也没有提过,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眼看着船队就要驶进喇叭口,背后的水面又骚动起来,把我们惊地汗毛都要竖起来,前面两人加大了马力,但巨大的惯性还是不能够让速度立即提上去,甚至让这个船队有解体的危险。 “冷静!不要慌乱,听我命令射击!”李队长站在冲锋舟上沉着指挥。 所有可以行动的警察都拿起武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水里的动向。张全是个乐天派,他跳到我面前,掏出手枪上了膛,说不怕,老子保护你,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不过在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个啥? 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难受表情,我不禁苦笑,说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谁能想到在这小水库里还有这种水怪?然后我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不要害怕,我一定不会让身边再有人出事。 说完我眯着眼睛盯着水面,表情恢复了严肃。我说的并不是港片里那些社会大哥整天挂在嘴边的大话,我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想好,虽然我实力不济,但我有吴道长给我留下的五雷符,那里面的道力是我亲眼所见,可不是一般凶神恶煞能够承受的。 我数了数,一共九张,大不了全豁出去,不死也让他脱层皮,即便不脱皮,也能给我们逃跑拖延时间了,剩下的交给现代武器,准给他打成筛子。 不过这次这条类似鲲的怪物并没有直接对我们发起攻击,而是跟在船队后大概二十米左右,好像是在戏耍我们。 这种持续的紧张让所有人感到烦躁和疲惫,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事实上我们哪里敢主动惹他,只能被动地反击。 就在船队驶进“喇叭口”的时候,那怪物陡然加快了速度,又将大头露出了水面,嘴里还叼着一句人的尸体。 “妈的…”李队长气得直骂娘,这玩意终究还是来了,将指挥口哨放在嘴里,只要它一响,就是枪林弹雨。 鱼头越露越多,我的手也捏住一把符箓,随时准备激发。 “哔——”李队长一吹口哨,所有步枪和手枪里的子弹呼啸而出,弹壳在水面上乱跳,弹头打在那怪物的身上劈啪作响,随后就失去了踪影,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那怪物也没发出任何的声响,就像个哑巴一般。 没有作用?就在我准备激发雷符的时候,那怪物突然将那嘴里的尸体往前一吐,砸到了联结在一起的木船上,然后尾巴一甩,又消失在水中。 ------------ 第十二章 丑陋的真相 那畜生自行退去,应该是不会再次来袭了,这点倒是让我们深感奇怪,不过总算逃过一劫,就不去想这些东西了。 尸体是李刚死去的老爹,浑身骨头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没有外伤,体表裹着一层厚厚的唾液,无色无味,看起来恶心无比,好像是一个透明的琥珀。 我看着身形扭曲的李叔,心里有些难受,不知道如何向李刚交代,我不用费脑筋去想,李叔来送警察出任务,固然是因为他为人热心,但我想他更多的是为了给还未出生的孙儿积德行善,这才不顾我的提醒,铤而走险。 这时,我们对岸的另一队船只放慢速度,并且传来消息,说捞到了两个人,一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也快了。 那两人便是刚才跳入水中的独自逃跑的家伙,在这种温度的水里,能活着才是奇迹,我告诉李队长,说他们是重要的嫌疑人,千万不能让他给死了,这离我那里近些,赶紧给人弄上去。 在李队长的安排下,只留下少量警力,其余村民和警察全部到村子里待命,并立即呼叫了救护车。 我让人把李刚他爹还有那两人都抬到我屋里,把那个活的放在炉边取暖,又布了个简单的离火阵,然后拿了一颗祖父留下舒筋活血的药丸给他喂下,并且给他梳理筋脉,帮助他血液循环。 梳理筋脉这件事听起来高大上,但说白了和按摩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需要借助一些“内力”,这点就玄乎了些,虽然方法简单,但既耗费精力体力,而且摆弄的对象是个罪犯,更让我心里头膈应。 经过我的一番处理,这人很快就醒了过来,看着身边围着一圈火苗和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有一屋子的警察,吓得哭了起来,我冷哼一声:“真是他妈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我将离火阵给撤了,那人连滚带爬地跑到他死去的同伴面前,伏在尸体上哭喊:“二虎!二虎!” “哼!怎么?你弟弟的命是命,老周的不是?老沈的不是?”我实在是看不上这人,站在一旁大吼。 李队长疑惑,说什么弟弟,老沈,老周的? 我指了指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家伙,说你问他吧,这个比较符合程序。 李队长深以为然,招呼手下把那人架起来,大声呵斥:“说!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摇着头,不肯说。我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自己说,最多判个无期,到时候表现好,没准进去待几年就出来了。你不说,或者不说实话,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全都交代,然后把你丢到水里喂鱼!” 最后一句话我特意说的很慢,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他一听说到水里喂鱼,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眼里露出无尽的恐惧,说他交代,他全都交代。 他说他叫贾大虎,四十六岁,地上那个是他亲弟弟,贾二虎,四十五岁。昨晚,他和沈三水还有周祥生到水库里网鱼,收网的时候发现网被挂住了,就让水性最好的沈三水下说去解决问题,不过并不是李刚是的收入分成,而是兄弟两个仗势欺人,威胁沈三水,如果不下去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结果可怜的老沈果然没见到明天的太阳,那大鱼出现后,对他们的船紧追不舍,情急之下,贾二虎提议用周祥生做诱饵,,于是便将周祥生扔在了水中,为两人逃跑争取时间。 后面的事就和李刚说的一样,遇到高人,被村民营救,以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等等。 贾大虎叙述这件事的时候其实说谎了,因为当时和周祥生在一条船上的就是他贾大虎,他却栽赃给他不会说话的弟弟,为了逃避主要责任,想少定谢罪。我没有去揭穿他,因为那周祥生也不是完全的无辜者,在贾氏兄弟逼迫沈三水时,他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在一旁不断煽风点火,也是死有余辜了。 “李队,可以了吗?”我问李队长。 李队长点头,合上记录的本子,说可以了。 “等等!”在李队长带人撤离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们,问贾大虎:“那位高人相貌上有什么特征,你可记得?” 贾大虎想了想,说只记得轮廓,虎背熊腰,一身破棉袄,满脸都是胡子,十分邋遢。 我不觉无语,搞了半天,竟然是这个老东西! ------------ 第十三章 无法火化的尸体 贾氏兄弟口中的高人在我看来显然就是将我打完就走的大蛰马,当时我还纳闷这人跑到哪里去,没想到是在水上转悠呢,但为什么他自己明明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反而把他推给我呢?这个问题很值得思考。 对于我来说,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帮忙处理李叔的后事,无论是灵魂的超度还是抚恤金的协调,我觉得我肯定是要出一份力的。 稍微准备后,我赶到了村口,两具尸体都停在村口的空地等待处理,出了这档子事,看热闹的人少了不少,只有李刚一家,还有一些帮忙的热心民众。 李刚母亲伏在李叔满是透明唾液的身体上,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李刚媳妇挺着个大肚子靠在树旁,表情怆然,李刚蹲在地上,表情呆滞,不知道想些什么。 老传统里有一种习俗,横死的人不能再进家门的,尸体要停放在门外,这点我有些印象,小时候村里有位姓黄的奶奶,与儿媳素来不和,儿子也偏向媳妇,所以一气之下离开儿子家,搬回到山里的老房子里去住。冬日寒冷,要烧煤取暖,结果由于房屋长期空置,煤炭受潮,当天晚上就被熏死在屋里,大概过了七八天,有老友闻讯来访,不过尸体已经烂了。 按理说老母亲这也算落叶归根了,葬礼就在当地操办即可,结果这儿子为了接点礼钱,硬是把已经腐烂的尸体拉下了山,在家门口摆了三天,尸臭飘散,十分难闻,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从记忆里走出来,我看李刚的样子,就如我十多天前一般,伤心、无助,但却不能崩溃。我安慰了他几句,这汉子便开始猛扇自己嘴巴,终于哭起来,说后悔没听我的,没拦住他老爹,只想着给自己未来孩子欺负的事,没想到把父亲给赔了进去。 在场的警察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是他们征用了渔船和劳动力,此时沉默便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了。 我和他说,节哀顺变,之后的事你尽管开口,抚恤金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帮你处理。我给李队长使了个眼色,他适时地上前,向像李刚保证,他父亲的后事会有警队以高规格办理,保证不会寒了民众的心。 后来经过谈判,抚恤金的数额给到了一百五十万,虽然把人命明码标价是绝对不可取的,但这个数字已经是天文数字了,我想起之前刚去工地干活时,有位老师傅跟我打趣,他指着我,说我这种大学生,死了是一百六,而像他一样的民工,死了给一半,八十,这都是市场价,过几年还能涨哩! 当时自己身在局中,只听了一个笑话,现在回想起来却有无尽的心酸。 老李叔的葬礼在县城的殡仪馆举行,破例给遗体盖上了国旗,旁边堆满了花束算是给足了尊重,希望这样能冲刷逝者家属心中的悲伤。 追悼会结束之后,老李叔被拉去火化,本来我以为这事会画上一个句号,结果就在我出了殡仪馆后不久,张全就打电话过来,那声音就像是见了鬼,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他告诉我,要我赶紧回去一趟,老李的尸体无法火化! 我听了这事差点吐了一口老血,真是怪事频发,那炼人炉里九百多度,怎么可能无法火化?张全把这事告诉我,显然是对我有所指望,可我哪里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知识和经验范畴,但如果不去解决肯定就砸了祖父的招牌,以后还怎么以传人自居?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想到这里,我暗恨张全净给我出难题,又把大蛰马在心里骂了一顿。 我赶到火葬场的时候,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已经把老李的尸体给拖拽出来,放在地上降温,看到尸体的一瞬间,我也感到十分惊奇,不光尸体没事,连尸体外面那层粘液都完好无损。 张全和我打招呼,李刚一脸焦急和害怕,问我到底怎么办,是不是他爸有心事未了,让我帮着看看。我点头,安慰他不要着急,先看看情况。 “唉!怪事啊!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麻烦了,麻烦了…”人群有一个中年人在抱怨,我见他穿着黑色的工作服,戴着手套和口罩,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以前倒是见过一次…” 一个苍老的声音吸引了众人,说话的是在人群之外的一个精瘦的老者,布满皱纹的脸被烤的通红,估计有七十多岁,也穿着和中年人同样的衣服。 “高叔,你说你见过?”那中年人开口问道,到了他这个年纪,仍然有自己不知道的事,还要请问长者。 “嗯。”那老者见众人都看向他,也不含糊,继续说:“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是我还可以说年轻,不过已经在干这个活计,当时送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是在水里淹死的,便是由他接手处理。” “那姑娘长得很漂亮,真的,即便是已经去世了。而且我自己也有女儿,也就小上几岁,所以当时我感觉十分可惜,便想着如果这女孩要是不死该有多好。” “后来怪事发生了,那姑娘的身子怎么都烧不化,他害怕极了,只能去找领导商量,那领导找了一个高人过来,仅仅把手放到那姑娘的额头上,那身子就可以正常火化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解释不了,只觉得神奇,没想到今天还能遇上这怪事…” “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要不再请那人过来?”有人提出办法。 “不行,据我所知,哪位高人前几天已经去世了…”那老者回答,言语中颇有些伤感和无奈。 我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他口中的高人不就是我的祖父么?原来当初祖父处理过相同的事件,如他所言,我只需将像搜魂一样施展一番就可以了,不过我也突然有了压力,这是一把双刃剑,成了,我会小有名气,不成,倒也不会完全毁了祖父的名声,只不过我是没脸在这个地方混了。 不过东海人积德行善,何必在乎名声,祖父如是,大蛰马如是,我也应当如此。 我来! ------------ 第十四章 警告 “诸位,可否让在下一试?”我站在人群之外朗声说道,之所以咬文嚼字,说实话,这完全是为了装出高人风范。 我往前走着,众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使我与对面的老者四目相对。那老者见到我,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微驼的后背稍稍直了一点,问我:“你是…” 张全走在我的后面,把我的气质衬托地十分拉风,我朝他微笑,没敢先报上名字,说区区名字不值一提,还是先解决问题吧。 我装的十分到位,让了解我的张全差点笑出来,不过这种事情总归是要严肃一些的,为了避免影响我做事,我很有礼貌地请警官大人帮我将围观群众请到一定范围之外,也算是给足他面子。 老李的身子在追悼会前被精心固定了一番,使整个人显得不那么扭曲,如今一番折腾之后,骨头又错了位,我将其稍稍摆正,以示尊重,然后闭眼盘坐在地,准备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先试试再说。 他的身体还是很烫,估计有五六十度,但那粘液其实并不黏,而是类似一种胶状物,体表外并没有粘性,就像太空中失重的水滴,如果没有外力,就会牢牢地附着在物体表面,不过老李身上的还要特殊一些,不粘手,却怎么都拽不下来。 我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开始搜魂,按理说,老李已死,命魂随之消散,但刚死不久的人浮魂应该徘徊在身体周围,然而我找了半天,却毫无头绪,只能尝试沟通真魂,直接将其超度往生。 然而在我沟通真魂的时候,发现了一丝不同于老李本身的意识,这很奇怪,除了当初李岚峰的真魂被动过手脚以外,普通人怎么也有异常? 为了一探究竟,我将自己的意识“贴”了上去,瞬间感到它们如同进了一台绞肉机一般,被绞得无影无踪,我尝试着挣脱,却感觉头疼的厉害,稍微一动就全身冒汗,情急之下,我默念起祖父传授的清神法诀,连续三遍之后,终于感觉轻松许多。 “破!”我一声暴喝,终于从那恐怖的深渊中挣脱出来,忍不住吐出人生中的第一口血。同时,那裹挟在老李身上的黏液竟然如同活物一般,从他的鼻孔、耳朵、嘴巴钻了进去,消失不见。而我的头脑中也浮现了一个信息:人类,我管你是谁,记住,切莫破坏了协议,这次算是一个警告,下次绝不放过! 我知道,这消息应该是那水底的怪物传来的,他特意将老李送回船上,显然也就是为了传个话,既然我已收到消息,那老李应该可以正常火化了。 “老赵,没事吧!”张全见我吐血,连忙过来掐我的人中,我一摆手,告诉他我没事,还有,你家吐血要掐人中啊! 他见我没事,笑了,说情急之下,情急之下嘛。 我不理他,转身告诉现场的众人,说此劫已破,正常火化便可。 在场的人皆为惊讶,一是不相信短短时间就将此事解决,二来我因此事吐血,想来也确有其事,两相矛盾之下一时间不知是该执行还是拒绝。 “我知道了!你是当年那高手的后人!”那老者此时认出我来,在不远处惊呼。 人群再次变得嘈杂起来,开始张罗着把老李给推倒炼人炉里,显然那老者的话让众人已经完全相信此事已经得到解决,或者说,一个活在他人回忆中的高人要比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小伙子要靠谱得多。 也许这就叫树的影,人的名吧。 我苦笑,本来打算等事成之后再报上大名,结果却被提前揭晓了,既然如此,就拭目以待吧。 毫无疑问,这次老李的尸体在八九百度的高温下被化成了灰烬,众人一阵欢呼,仿佛能把老李成功火化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简直是无语至极。 整个过程持续大约四十分钟,家属收整骨灰之后,我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离开的时候,众人看我目光变的热切起来,看来这次我把我祖父的招牌保住了。 回到家之后,我开始整理此次事件。如果说贾氏兄弟等四人遭遇的是偶然事件,那么大蛰马所言的贾氏兄弟身上的怨气和诅咒又能有多少的真实性,但可以肯定,大蛰马一定知道这怪物的底细,至于他拐着弯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的原因,我想了很久,终于得到了一个靠谱些的解释。 大蛰马曾说,待时机成熟后再同他一起离去,至于成熟的实际是什么,我想是我的个人能力他把这件事退给我,如果我认可东海遗族的救世理念,那么就必然会出手,事情办成,能力、名声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同时,人怕出名猪怕壮,一旦有了名气,各方纷杂之事就会接踵而来,也就是说,到那个时候我已经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当然这只是我狭义的见解,但果真如此的话,大蛰马的心机不仅深沉,而且恶毒,难道他仅仅为了威胁我与他出游,就不惜牺牲无辜群众的性命吗? 我不理解,只希望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尝试着联系大蛰马,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想来这老东西鬼精得很,知道我此时既无危险,也无心随他云游,于是我放下他的心思不猜,转而思考起这水怪本身来。 这畜生显然已经有了灵智,只不过无法开口说话,貌似还占据了一片水域,与某些人签订了某种协议,做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只是我到底如何得罪了这厮,能让他利用一具尸体来警告我? 也许我可以按照他的意思,与其划清界限,不再招惹他,但从我的本心而言,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并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一探究竟。 ------------ 第十五章 团结才是力量 若要与那怪物硬撼,我想十个我也不是对手,但若是有现代武器的加持情况就会大有不同,而且事情闹得这么大,政府如果不不免解决,只怕有违民意,于是我放弃了单打独斗的想法,转而寻求与相关部门合作。 我去警局找到李队长的时候,这位久经沙场的老警官正在办公室翻着卷宗,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看他那表情,五官都纠集到一起,显然是愁得不行。 我已经进了他的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我便主动开口:“咋了李队长,愁成这个样子?” 李队长没有预料我的到来,表现得十分惊喜,连忙把烟头摁灭了,起身招呼我坐下。看见一地的烟头,垃圾桶里堆满的外卖盒子,还有李队长发油的头发,知道近段时间他忙地焦头烂额,于是没有在卖关子,直接告诉他:“我是为那水怪的事而来的。” 他点头,说他最近也因为这事忙得不可开交,两天都没回家了,吃住都在办公室。 我说不至于吧,这事也急不得,你坐在这想,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来啊! 他深以为然,说可不是咋的,这事被上面知道之后,上面催的很紧,说派专业人士下来,结果几天了也没动静,他们这些基层单位被折腾的翻天覆地,说那些消防和当兵的也不安生,整天做着针对性训练。 动静这么大?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心里冷笑,看来大蛰马想坑我的计划是落空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团结才是力量。 说起专业人士,指导小组,我倒是想起省城的特别事件处理中心来,知道这事大概率是孙大炮管的,于是告诉李队长,说你别急,我给你催催。 我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孙诚武的手机,没想到他的手机却占线,只能悻悻地挂了电话,吹的牛没实现,这让我在李队长面前十分尴尬。没想到我刚挂了电话,孙诚武就给我打了回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干什么玩意呢?刚给你打电话还占线。”他那边声音很吵,所以他几乎是吼着说的。 我笑了,原来我们俩想一块去了,于是我一脸坏笑地打开免提,让李队长听着,已挽回刚才丢掉的颜面。 孙诚武说,这次上头还是派他下来解决问题,他因为之前纥升骨城的事被调去做文职,一时间倒也乐得清闲,不过这次听说出事的是我的老家,便向他祖父求了情,过来与我叙旧,也算是将功补过。 虽然早知道他会来,但我还是十分高兴,便问他这次来了几个人,别又是你一个,明着来解决问题,实际是来捣乱的。 “呸!胡说,这次虽然不是我一个人,不过也不多,加上我一共三个,另外告诉你一个秘密,还有一个美女哦~” “哎呀!疼疼疼…” 对面传来一阵嘻嘻打闹之声,孙诚武在说出美女二字之后就开始痛哭地哀求和嚎叫起来,像个猴子一般,很难想象第一次见面时这小子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而那冷峻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如此活泼的一个灵魂。 我问他什么时候到,到了之后直接来县城警局找我,结果他说已经到了,让我出去接一下。 我去到路上,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影子,便问他是不是在消遣老子,结果对方不屑一顾,说他都已经看到我了,让我往上面看。 我抬头一看,一架黑色直升机正在警局上空盘旋,还给我打着信号。 呵!这帮家伙出手还真阔绰! ------------ 终章 生生流转(大纲式结局) 在与特别事件处理中心通力合作下,我得知这条巨兽是六十年代国内发生自然灾害时从其他地方过来的,这里所说的其他地方,指的并不是我们所在的次元,而是异界。我们合力将他送了回去,他告诉我,像我这般寻找东海,是没有结果的,我不以为然。 后来,我的名气打响,逐渐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在解决各种问题的时候,我遇到了我人生中最要好的伙伴,郑武,与我同龄,是吴道长早年间流落在外的徒弟的徒弟潜力巨大,据吴道长所说,他将来的成就必然会超越他这个闻清道人。 在我所经历的实践中,总会出现德明会的影子,其背后是炽阳族,但千百年来,东海、炽阳两族斗争早已泛化,成为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的斗争,正是这种观点,让我以为这是历史的必然,采取了消极的应对态度。 后来,我远在皖南的父亲遭受了德明会的袭击,大蛰马再次出现,告诉我避无可避,只有全力应对,才能解决问题。 我意识到如果不将恐怖的根源去除,自己家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于是辞别父母,回到东北,在收整祖父遗物时,发现了祖父的日记,里面记录了祖父自1942年起探寻东海的经历,我对此起了兴趣,从大蛰马那里知晓了真正详尽的东海传说:远古时期,黑暗迭起,东海族人散布人间,并约定千年之后,黑暗散尽之时重聚东海。然而黑暗无边无际,光明遥远无比。如大蛰马一般的东海遗族意识到各自为战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到遗失的东海国,让族人联合起来,共同对抗黑暗。 大蛰马的话感染了我,他想起祖父在延边事件中对他说的话:我不是警察,但警察干不来的事,我便来干,不为什么,因为我应该干。 我决心加入寻找东海、对抗黑暗的大军,起初我还只是认为自己是“协助”,但在探索的过程中,某些事情让我知道他也是东海遗族的一员。我们将大蛰马和祖父曾经去过的地方又去过一遍,从辽河走到黑河,考察了无数的遗址,探寻了无数的古民族,同时击退了无数黑暗势力的阻挠。我也一直在成长。 我分析过获得线索之后,判断东海的范围实际很广,如要获得全貌,必要放眼东北之外,探索炎夏大地的东、南、西、北,甚至上、下。 于是我和伙伴跨越大半个中国,走遍四省藏区,涉足昆仑山脉,潜行极南深海,飞略东方水陆,在众多同仁的共同努力下,最终锁定了东海的位置:就在东北一座小城郊外的一处高山附近。此山有一洞口,宛若迷宫,我等人转移到其他空间,在这按空间内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东海是真实存在的,是一个“可及不可望”的地方,他可能游离于现实之外,也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大蛰马崩溃,他寻找了几百年,经历了无数生死之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过我开导他,表示东海族人长生不老,这就是东海存在的最好证明,不必在意东海在何处,换一种思考方式,我们所在之处,就是东海,或者说,我们,可以让这个世界成为我们理想中的东海,如果累了,就像我祖父一样,安详离开,把担子交给我,不必担心黑暗会吞噬大地,因为总有人比我们更加向往光明。 我和大蛰马及其他族人分开,再次隐藏在市井之间,当黑暗来临,他们会再次聚集,重现当年的风光。 分割线———————————————————————————————分割线 致亲爱的读者: 很抱歉将《东海迷踪》的故事以这样一种方式结尾,这个故事很好,很励志,很热血,也许我的能力不足以将它完美的叙述出来,在此,我对所有关注我、支持我的亲友和读者朋友们致以最真挚的歉意,我热爱写作,但同时也有自己的工作,如何将二者协调分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只能说,期待我们的再次相会。 ——喧城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