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好惨的女人,重生为废后 郭兰如昏昏沉沉中醒来,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疼得厉害。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燃烧的白烟和香烛点燃后的味道,耳边还有女子低声抽泣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古香古色像极了古装剧拍摄现场。那个低声哭泣的女子披一身白,十八九岁的样子。跪在蒲团上,低头拨弄盆里燃烧的的纸钱,房间里各处挂起的帐幔也都是纯白色… 郭兰如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努力地抬起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该穿的衣服,倒是和她记忆中的寿衣有七八分相像。我这是在做梦?不会是穿越了吧!她倒希望是做梦,可是喉咙间的灼痛过于真实。郭兰如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只能无奈的用双手撑着床挣扎着坐了起来。那女子听到声响抬起头来,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绽开了一抹笑容,冲过来拉住郭兰如的手。 “皇后娘娘,您终于醒了,我就知道您不会有事的。太好了,菩萨保佑,太好了……” 女子高兴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边说话边抹了把眼泪,硬生生把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抹成了大花脸。 郭兰如冲她笑了笑,想讨碗水喝,奈何现在又不能说话。只好指指自己已经干裂的嘴,用双手围了一个圈做出喝水的动作。那女子不知道有没有明白郭兰如的意思,快速站起来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皇后娘娘醒了,皇后娘娘醒了,快叫苏医正来看看……” 郭兰如坐在榻上看着那个名叫万娘子的女子指挥着三名小宫女把屋里的白布扯掉,又搬了些花儿来放着。苏医正刚才来看过她了,虽然不能解释郭兰姑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但却明确了她为什么还不能说话,是因为被浓烟熏坏了嗓子。也不要紧,只不过要休养一段时间。郭兰如是个乐天派,她安慰自己这算因祸得福,要不然就凭她那黄鱼脑子,现在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一开口不得穿帮啊! 郭兰如到现在也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因为她刚醒来看到的那个姑娘叫她皇后娘娘,可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万娘子却叫她静妃娘娘。那个叫春晴的小姑娘在她面前抽抽噎噎的一直哭个不停,从她断断续续充满了自责和后悔的讲述中,郭兰如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三天前,其他人都出去办事了,殿里就只剩下这个小姑娘。偏偏这个小姑娘的好朋友又生了重病,于是半小姑娘大半天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善良的原身发现了她的忧愁不安,一番问询后命她去照顾朋友。奈何原身虽然善良却身子娇贵,几乎不能自理。烛台倒了,先烧着了帐幔,后来整个屋子都着起火来,等到有人发现救出她的时候 ,原身已经没有呼吸了。郭兰如整理着信息,原身大概是一氧化碳中毒或者二氧化碳窒息而死才给了她机会穿越而来。 至于郭兰如为什么会穿越嘛?想起这个,她就哭笑不得。郭兰如原来是21世纪的一个白领,更是个资深宅女。像所有的肥宅一样,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宅在家里看小说,打游戏,追番,磕CP。昨天下班她叫了个肯德基外卖,打开小说软件发现自己收藏的一本小说完结了!小说不长,就想着熬夜看完再睡觉,没想到熬着熬着眼前一黑,醒来就到这了。 郭兰如在心里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结局了。 郭兰如的住处是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小宫殿,叫柔仪殿。主殿有三间房子,正对着大门,两侧也都是三间房子,只不过比主殿略微小一点。院子里有几棵桃树,靠近主殿的那颗树下有张石桌和几张石凳。靠近殿门的桃树长得高大又茂盛,挂了一个秋千。 青砖碧瓦富丽堂皇,木制轩窗典雅质朴,六月的桃树生机盎然,整个宫殿还是很大气的,可要说这是中宫的居所,就有点寒酸了。 郭兰如吃完午饭想出去看看来着,还没到大门口就被万娘子拦下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只能又回到屋里坐下。毕竟,就算郭兰如告诉别人她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别人也不能帮她穿越回去,万一别人再不相信,把她当神经病,那就不妙了。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身边这群人的身份。 夜深了,郭兰如在春晴的侍候下洗完澡,躺到床上闭着眼假睡。从穿越来到现在已经十三个小时了,她一共才见到八个人 早上醒来看到的那个姑娘叫冬曼,十八九岁,长相清纯,身姿单薄。万娘子约摸着有二十七八岁,体态丰腴,著女官服饰,应该是柔仪殿管事宫官。春晴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小脸圆嘟嘟的煞是可爱,婴儿肥还没有完全消退。还有一个宦官打扮的人,长相清俊,二十出头的样子。冬曼叫他明高班,正是他把郭兰如原身从火里抱出来的。 太医苏医正给郭兰如把过脉,开了药,嘱咐了冬曼几句就走了。 春闲阁的小兰和绿珠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奉自家贵仪娘子的命,特地来探望静妃娘娘,也仅仅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回去了。 郭兰如想不通的是那个麦高品的怪异行为。郭兰如刚醒,冬曼便嚷嚷着叫太医,可是这个麦高品来的比太医还快。来了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也太大胆了,不管她是皇后还是静妃,总归是皇帝的女人。麦高品身穿宦官服饰,却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郭兰如。深邃幽远的目光中带着疑惑与探寻,让郭兰如非常不适,感觉自己像是刚出道的小贼第一次偷东西却快要被当场抓到一样紧张,但是好在麦高品只是短暂的看了一会儿,行了个告退礼,便向门外走去。冬曼也紧跟着而去,郭兰如听到冬曼焦急的询问。 “麦高品,皇上……” 麦高品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回望了一眼,点点头,然后摆手示意不要再跟,快步走远了。 第二天一大早,郭兰如就醒了。在这个异时空的第一晚,郭兰如睡得挺香的。父母走的早,自己又常年宅在家里,没有什么朋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牵挂。遗憾的是,这个社会当真有点落后。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动漫,估计连好看的小说都没有。 不过乐天派的郭兰如很快又释然了,想想她看过的小说,那些穿越男穿越女在古代都成就了一番事业,活的特别潇洒。搞搞小发明,哪怕做个最简单的牙刷,都能赚一大笔钱,不说当首富了,上个富人榜前十能有多难。再抄抄诗词,抄抄小说,哈哈哈,千古流芳的大文豪就是我呀!yy了一回,郭兰如觉得自己又行了。 刚用过早饭,郭兰如正想着怎么消遣时间的时候,万娘子快步走进屋里,面带忧虑:“丁修媛来了。” 郭兰如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不速之客已经闯了进来。 “呦,娘娘竟然活过来了,真是菩萨保佑,静妃娘娘吉人天相,当真可喜可贺……” 来人一身天青色襦衫,莲步轻移间曼妙的腰身轻摆,每一步都是风情,细长的柳眉下灵动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粉面朱唇可爱极了,可是说的话就不太中听了。 郭兰如暗暗咬牙,这娘们可不像好人呐。 郭兰如虽然心里生气,面上却不敢显露,她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没一个好惹的,一不小心,哪怕是个小宫女,说不定都能让她阴沟里翻船。 郭兰如挤出一个微笑表示友好,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丁修媛坐下。可丁修媛却一点不领情,一句话直接让郭兰如的热脸贴到冷屁,股上。 “静妃娘娘是给嫔妾赐坐吗?哈哈,臣妾才不坐呢。这冷宫的凳子,还是娘娘一个人坐吧。”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把郭兰如炸蒙了。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冬曼看着自家娘娘受辱,气得涨红了脸,指着丁修媛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竟然敢对娘娘不敬!” “我怎么了?” 丁含玉微微一笑,拨开冬曼指着自己的手,反问道。看着沉默不语的郭兰如叹口气,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姚良使,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可不要太生气啊,你要是气坏了身子,静妃娘娘可少不得又要吃苦头喽。” “我家娘娘不用你操心。” “我倒不想操心,就是觉得前两天的哀乐太难听了,唉,难听不说还白听了。” “你……” 姚冬曼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郭兰如阻止了。吵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且跟女人吵架实在是件很愚蠢的行为。尤其是跟眼前这个美丽却愚蠢的女人吵架。 郭兰如已经理清了事情的真相,不禁有点心灰意冷。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跟这个女人做这种无谓的争执,不耐烦的指指门口,示意丁修媛可以滚了。 冷宫,失宠妃子和皇子公主的住所。多么可怕的字眼,想想她印象中那些冷宫妃子凄惨的下场,吃残羹冷饭,大冬天穿单薄的旧衣裳,生病了自己扛,扛不过去就用草席一卷随便挖个坑埋了。郭兰如有点抑郁了,她好惨啊。郭兰如原身本来是皇后,但是在宫斗中失败了,所以被贬到冷宫,成了静妃娘娘。 ------------ 第二章    辛美人有孕了 午后,郭兰如正斜靠在榻上发呆。吃了一周的汤药,现在已经能够勉强说话了。只是说话的时候,咽喉处还疼痛的很,再加上她怕暴露身份,不敢轻易张口,所以一天天的只能沉默。 郭兰如现在是个废后,身处冷宫,自然是没什么人愿意搭理。整个柔仪殿一天到晚进进出出就那几个人,也没有人跟她闲聊天。郭兰如都快要无聊死了,贴心的冬曼去翰林院借了几本“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的兵书回来,可惜全是繁体字再加上文言文,看的郭兰如一个头两个大。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冷宫生活并没有像她印象中的冷宫那么悲惨,宫殿并不残破肮脏,还有漂亮妹妹照顾,衣食住行一应妥当。就是自由太受限,郭兰如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鸟一样,被一个超大号笼子给关住了。 郭兰茹最自由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寢殿,把门一关,自己想站就站,想躺就躺,葛优瘫都行。在庭院里也很自由,虽然自己已经被打入冷宫,但是这些姑娘们都很关怀和尊重她。 柔仪殿对面是一座瞭望楼,四层八九米高的样子。左侧是一处叫清心阁的院子,郭兰如原身之前住的冷宫,被一场大火烧了才搬到隔壁的柔仪殿。右侧是一排旧房子,属于司苑司,里面放了些铁铲花镐之类的杂物。以瞭望楼为顶点,连接清心阁和司苑司,这个大三角形是郭兰如能活动的最大范围了。 瞭望楼后面就是御花园,可惜郭兰如就只能站在楼下看,楼梯那里门锁着,想上楼玩玩都不行。而御花园一有什么大人物来了,万娘子就会急着催她回去。 郭兰如偶尔会遇到司苑司的少使们,这群年龄不大的少女哪怕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也还保留着少年的活泼与好奇心,她们经常偷偷的打量郭兰如,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这个曾经的皇后。 郭兰如有的时候会想,究竟是因为自己被打入了冷宫,别人怕亲近自己沾上晦气,怕惹麻烦,还是原身之前做人太失败了呢? 郭兰如还挺想见见那个叫夏贵仪的女子,她目前只知道两个妃子,也不是妃子,应该叫皇上的女人。丁修媛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为人太讨厌了。至于夏贵仪…… 郭兰如望向眼前不远处的红木雕花圆桌。圆桌上放着一盘蜜饯和两碟精致的小点心。蜜饯是冬曼从御膳房相熟的常典侍那里求来的,中药实在是太苦了,郭兰如每次吃完药都要吃好几颗蜜饯,才能把那股难闻的味道压下去。点心是早上夏贵仪让绿珠送来的,隔天就送来两盘,这是第四回了。郭兰如听见过春晴和绿珠聊天,这两盘点心是贵仪娘子自己没有吃才省下来的。 郭兰如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门外喧闹了起来。等她出门查看的时候只看到两个身影步履匆匆的走出了大门,万娘子手里抱着一个锦盒,见郭兰如看着还往一旁躲了躲。姚冬曼则抱着两匹绢布,面带不悦。 郭兰如禁不住好奇心,第一次当着众人开口说话:“怎么了?” 万娘子沉吟了片刻,打开锦盒:“司衣司的刘女史送了两匹布过来,尚食局派人送了些糕点。” 郭兰如看着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码了七八种点心,胃口大动。拿起一块桂花糕塞给姚冬曼,自己拿了一块千层酥咬了一口,劝道:“好好的,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大姑娘整天板着脸会变丑的。” 这时春睛也从屋里走出来了,郭兰如赶忙招呼:“春晴,来吃好吃的。” 点心终究还是没能堵得住郭兰如的嘴,她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为什么她们会突然送东西过来?” 郭兰如不知道原身是怎样的性格,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话唠,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但她不想再沉默下去了,原身惨遭废黜被丢到冷宫又遭遇这场大难,就算性格有些变化……郭兰如心想,也解释的通。 姚冬曼感到很为难,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自家娘娘心里好受一点,咬着唇轻声道。 “这是太后娘娘的赏赐,因为辛美人有孕了……” 郭兰如点头,有点为这个孩子担忧。投胎到皇家,能不能平安生出来都不一定,生出来能不能长大也不好说。 “嗯,知道了。” “娘娘,您不要伤心,您迟早也会有皇子的!” 郭兰如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姚冬曼,有些感动又觉得好笑。 郭兰如内心:别闹,这是冷宫。 郭心如忽然又想起自己在手机上看的某某软件的推广文案,什么皇帝趴在冷宫墙头逗小公主啊,什么皇帝哭喊祖宗,朕就抱一抱!笑意彻底收不住了,哈哈哈了好一会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郭兰如这种举动可吓坏了万娘子几人。姚冬曼心疼的不行,连忙掏出手帕给郭兰如擦眼泪。万娘子站在一侧苦口婆心的劝道:“事已至此,娘娘须先保重自己才能图其他事,万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伤了身子……” 春晴年轻不知轻重,以为郭兰如被气哭了,一把把手里的山药糕丢到了地上,怒气冲冲的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嚷嚷:“什么嘛,明明知道我们娘娘没有孩子才被打到冷宫,她怀个孕还到处显摆。根本就是故意欺负我们!我找她们去!” 万娘子闻言急了,现在娘娘落难,她们这些奴婢行事也得更加小心,越低调越安全,哪怕受人欺负也不能太张扬。呵斥道:“找她们干什么?这是太后的恩赏,不许你胡闹。回来!” 郭兰如早早地洗好澡躺到床上,却无一丝睡意,只能盯着床顶发呆。姚冬曼看着娘娘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跪坐在床前,挥挥手把郭兰如的视线引了过来。 “娘娘,告诉您一个秘密。” “好,快说快说。” “皇上,很爱您的。” 郭兰如想着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秘密,不过能告诉她那就最好了。特别专注的聆听,却没想到姑娘一脸认真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郭兰如瞬间无语,爱我还把我贬到冷宫?她不知道原身死于大火,皇上有没有伤心流泪,有没有难过的吃不下饭,有没有准备给原身风光大葬?反正现在没什么表示,她都复活好几天了,皇上没来过一次。麦高品也只来过一次,什么话也没说,都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派来的。也没有特别关照给她送点山珍海味补补身子。 “真的,娘娘。您别不信。” 姚冬曼掰着手指给郭兰如分析,她坚信皇上是爱着皇后的。 “首先,我们柔仪殿现在是冷宫,吃喝用度跟以前在仁明殿时自然是不能比,不过瓜果时蔬鲜肉糕点应有尽有,布匹绸缎生活用具也没有缺过。娘娘,你不知道先帝的德妃娘娘在冷宫过的有多惨。奴婢那个时候还小,就记得德妃娘娘身边的典侍娘子四处求人,常常跟人哭诉德妃娘娘缺衣少吃,才不到两年时间,德妃娘娘就没了。” “其次,娘娘被废后时,那孟美人盛宠正隆,一时间风光无限。与孟美人要好的孙才人也小人得志,时不时派人来挑衅。万娘子把他们告到宫正司,可几个女史都怕得罪孟美人,百般推脱,总是敷衍了事。” 姚冬曼想起来一些往事,脸上浮起一抹羞色。 郭兰如心里又升起一丝鄙夷,呔,刚废后就有新宠了!可见姚冬曼说的认真,便装作好奇的样子:“后来呢?” “后来,万娘子命奴婢关闭殿门,外人无事不得进,娘娘也整日呆在寝殿不出,处境才好了一些。有一日,奴婢看到麦高品独自在御花园中,奴婢不想娘娘整天闷在屋子里。便大着胆子,把这里的情形说了,求麦高品作主。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小人敢在这里猖狂了。娘娘您想想麦高品官阶又不高,哪里管得住后宫这些人物。这背后必然是皇上授意的。” 看着郭兰如若有所思的表情,姚冬曼决定趁热打铁。娘娘要是对皇上心灰意冷,不愿再争宠的话,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冷宫?呆在冷宫也就罢了,奈何娘娘对皇上一片深情,按照之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性情,若是日日不相见,时间长了娘娘必定活不下去。姚冬曼根本不相信那场大火是意外,很可能是娘娘要自寻短见,至少这种可能比意外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娘娘也许会怪皇上心狠,都三个月了,也没有来看过娘娘一次。可奴婢却知道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奴婢发现皇上隔着御花园的篱笆偷看娘娘几次了,娘娘要是不相信的话,明天亲自去看一看,脚印肯定还在。” “奴婢知道娘娘心里难受,可您千万不能自暴自弃,更不能做傻事。娘娘不是一直想给皇上生个皇子吗?好好保重身体才能生一个健康漂亮的皇子!” 郭兰如心下感动,这姑娘太温柔了吧!跟着她在冷宫却丝豪不抱怨,一心一意照顾她。怕她接受不了冷宫生活,还编出这么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安慰她。 “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的。冬曼,你知不知道夏贵仪……” 郭兰如试探着开口,这个夏贵仪目前对她还算不错,可是为什么呢?她需要知道原因,毕竟锦上添花的人易得,雪中送炭的人难求。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依奴婢猜想,贵仪娘子对娘娘的照拂一定也是皇上的意思。” 怎么又是皇上?郭兰如都怀疑这丫头是皇上的脑残粉,在她眼里什么好事都是皇上做的。 “就不能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她才……” 话还没说完,在看到姚冬曼的惊恐表情之后,郭兰如选择了沉默 半晌,郭兰如开口,疑惑道:“我之前跟她不和么……” 姚冬曼狂点头。 “那……我还跟谁不和?” “娘娘跟谁都不和……” 纳尼?这句话实在太爆炸了,把郭兰如雷的外焦里嫩。跟所有人都不和,原身做人也太失败了,没有队友全是对手,怪不得会落到这个下场。 “唉~” 郭兰如叹息一声,用手扶着额头,准备套一波信息。 “那一场大火可把我害苦了,吃了许多天的药可算能说话了。可是以前的事好多都记不清了,想想都头疼。我为什么跟她们不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冬曼,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以前对她们……” “娘娘可能是受了惊吓,奴婢明天去找苏医正过来给娘娘看看。” 姚冬曼迎上郭兰如迷茫的目光,决定把心里话全说出来。 “娘娘,奴婢跟您说实话,您不要生气。娘娘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了,平日里从来不打骂我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给我们。” “可就是、就是太善妒了。奴婢知道娘娘是太爱皇上了,所以才不愿意皇上跟其他女人亲近。可是就连民间寻常的富户都有妻有妾,皇上贵为天子,身边怎么可能只有娘娘一人。奴婢认为只要皇上心里有娘娘,对娘娘最好,就足够了!” “因为皇上,娘娘把后宫所有人都得罪透了。杨太后以前那么喜欢娘娘,就因为娘娘老是因为皇上顶撞太后,娘娘这次落难,太后连问都不问。其他的也倒罢了,周婕妤跟娘娘从小就要好,皇上哪怕再宠她,她也不会威胁娘娘的地位,娘娘实在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还有……” “还有什么,你尽管说。” “还有香雪,是皇上非要宠幸她。奴婢敢保证,绝对不是香雪蓄意勾引皇上。香雪拒绝了皇上给的位分,就想留在殿里伺候娘娘。还刻意躲着皇上,可是娘娘知道后不问原由就打了她一巴掌,也不容我们解释,就赶她出去。” 震惊,郭兰如原身竟然是个醋坛子属性的恋爱脑! ------------ 第三章    为了小命,请速度跑路 靠近瞭望楼的篱笆后,站着一男一女。女子十七八岁上下,穿着一身素衫,柔柔弱弱给人一种低眉顺眼的感觉。 男子身穿绯红色罗衫,白玉腰带勾勒出颀长的身躯,芝兰玉树般挺拔。细长的桃花眼不笑生春,微抿的薄唇不怒自威。 阳光飘洒,给两人镀了一层金光。俊美有威仪,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郭兰如此时正以一种猥琐的姿势躲在瞭望楼里偷窥。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平时那么好的人竟然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性情大变,跟所有人反目成仇了。 这颜值要是去选秀,妥妥的艳压全场c位出道。 郭兰如一大早过来的目的是去看传说中皇上的脚印。作为21世纪常年游走在吃瓜一线的吃瓜群众,皇帝偷窥冷宫废后这种可以脑补几万字按心情可甜可虐的大瓜,她非常有兴趣。刚到目的地,就听到有人说话,来不及细想,郭兰如急忙冲进瞭望楼藏了起来。 郭兰如腿都要蹲麻了,两个人还站在那里一语不发。怕被发现自己这种不太好的行径,她不敢乱动,默默在心里祈求。 求求了,你俩赶紧说点啥呀,说完赶紧走吧。 正祈祷间,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静妃近日可好?” “娘娘一切安好,万事有嫔妾打点,请皇上宽心。” “辛苦你了。” 男子说着挥挥手,女子俯身行礼告退而去。 郭兰如正在疑惑皇上怎么不走,下一秒,皇上的目光飘向她的藏身之处。 “你没有话要跟朕说么?” 我? 推开窗,郭兰如直起身子,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是我先来的。” 季尚学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冷了几分:“那么说,是朕打扰你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是皇上,你干什么都对。” 郭兰如不敢跟季尚学对视,眼观鼻鼻观心。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又诡异。 “皇上~” 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场尴尬。 迎面走来了几人,为首的是个十五六岁的蓝衣女子,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待走近了,那女子俯身行礼,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皇上万安。” 又侧转身子,对着郭兰如盈盈一笑:“玉柔见过静妃娘娘。” 季尚学眉眼低垂,瞟了一眼辛玉柔的小腹,问道:“辛美人一大早就有兴致游园么?” “太医丞嘱咐我,要多走动走动,出来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胎儿会更健康。” 郭兰如听着两人说话,心想这就是那个有孕的辛美人了。之前听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下看到真人,盯着辛美人尚不显怀的肚子。哪怕郭兰如对皇上没有一丝情意,一瞬间心里也百味杂陈。 柔仪殿一片欢声笑语,郭兰如正跟冬曼春晴两人斗地主,前几天的尴尬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日日无所事事,郭兰如无聊透了。她把几张纸粘起来裁剪成片,写写画画,做出了这个时代第一副纸牌。还用了一天时间,教会了姑娘们最简单的纸牌游戏——斗地主 来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郭兰如已经逐渐习惯并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和这几个美丽的姑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顺应自然,郭兰如感觉自己越活越年轻了。 万娘子等人也很高兴,皇后娘娘变了又没变,不变的是现在又像以前当皇后时一样的率真活泼了,就是对待皇上的态度变了,近日不会因为皇上纳妃而生气,也不会因为皇上生病而寝食难安了。 祥和愉悦的日子只维持了一个月,在郭兰如踏进清心轩后一切都改变了。 郭兰如紧紧盯着地上蜿蜒的黑线,那分明是猛火油燃烧过的痕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怪不得郭兰如原身会死!要是正常失火,哪里会燃烧的这么快,不到一刻钟工夫竟然把整个院子烧了个七七八八。郭兰如出身将门,爱读兵书,想来也不是个弱柳扶风的娇小姐。身材虽然算不上健美,也比普通女子结实得多,怎么就会被困在火场?要是被大火烧死也就罢了,偏偏是中毒窒息而死…… 郭兰如冲出大门,仔仔细细沿着残败的房间转了一圈。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在左侧窗户上发现了一根还没有完全被燃烧殆尽的木头,上面有深深的孔洞。 钉死了。 被钉死的不仅仅是窗户,还有郭兰如原身年轻的生命。 郭兰如忽然很难过。虽然原身因为善妒,跟自己的好闺蜜都闹掰了。但她手上没有人命,相反原身很善良,救过不少人。只要不抢她心爱的皇上,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她,善良的都有点圣母了,这也是为什么郭兰如能在冷宫里有吃有喝,啥都不缺。一方面是季尚学的授意,更多的则是宫人们没忘记郭兰如平日的好。 郭兰如被姚冬曼搀回了柔仪殿。她神色萎靡,头一次失眠了。她不敢去想被困在那场大火里,原身有多绝望,脑海里却不停的浮现出郭兰如在火海里挣扎的场景。 报仇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很快被郭兰如否决了。她不知道谁是凶手,有几个凶手?就是知道了,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复仇,没有人会帮她。郭兰如苦笑,她和整个后宫妃嫔都不和。 郭兰如打定主意,逃。逃出宫去,离这个杀人放火的地方越远越好。 怎么逃出去?这是一个大问题。宫禁森严,郭兰如离御花园只隔一道篱笆,尚不能入。更何况,宫门深似海。靠她自己肯定是出不去的。花钱买通门禁?想到这里,郭兰如不由得暗骂一声,冷宫弃妇没人权啊!她在冷宫吃的喝的用的都有,就是没有钱。风险也很大,万一偏偏遇到一个忠于职守买不动的主儿,不得分分钟把她给举报了。到时候不光是郭兰如,柔仪殿这几个姑娘也一个跑不了。 只有一个办法,找郭家人帮忙。原身能当皇后,必然出身高贵,父族母族说不定都极有权势。只是此事风险甚大,为一个女儿值不值当呢?一个十三岁就入宫,七年未曾相见的女儿,她的父亲对她还能有多少感情呢?郭兰如想起了二哥郭锦年,她在床下藏了满满一个箱子的信。从七年前开始,每隔两个月就有一封。 可如今,郭锦年上一封信已经是五个月前的事了。 郭兰如忽然想起一部宫斗剧里面恶毒女二的台词:我是我父亲的棋子,你们也是。只要吃掉你们我才不会被丢弃,你们也一样。 难道她已经是个弃子了吗? 郭兰如不甘心,虽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但是试都不试直接投降,不是她的性格。 夜已深,郭兰如还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写完了再逐字逐句的改,既不能太露骨,但又要有那种扑面而来的悲痛感。天快亮时,郭兰如才满意的放下笔,仔细研读了两遍,没有一点毛病,读了之后男默女泪。郭锦年但凡对她还有点兄妹情,都不会于动无衷。 ------------ 第四章    狗血的废后真相 郭兰如把信交给万娘子,求她帮忙寄给哥哥。 为了安全起见,郭兰如把柔仪殿的大门上了锁,没事就不出门了。晚上也不允许别人关窗户,她必须得保证,遇到危险后可以第一时间跳窗逃命。 郭兰如躺在床上,透过窗户能看到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她已经把她能想到的安全措施全部安排上了,现在手边就差一个趁手的东西防身。郭兰如很快有了灵感——司苑司。 郭兰如以想一个人静静的名义摆脱了万娘子的陪同,如愿以偿的在司苑司找到了一把看上去很锋利的斧头。正在苦思冥想找办法把斧头悄悄带回去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郭兰如左右看看,无奈地冲进了一旁的干草堆。 来的是三个司苑司的少使。许是刚劳作归来,每个人的裙角处都粘了些浮土,稚嫩的脸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把劳具放回原位后并未离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小声的聊天。 圆脸少使有一双卡哇伊的大眼,扑闪扑闪的:“听说了吗,掖庭的张才人有孕了。” 一旁系着红头绳的少使声音娇软,浓浓的江南口音:“真的?太好了。张才人我见过,性子可温柔了。” 另一个瘦瘦高高的少使却不太高兴,担忧道:“辛美人才刚有孕,张才人也有孕了。要是谁生下太子,会不会就当皇后了?那静妃娘娘可怎么办?” 圆脸少使讪笑道:“能怎么,她现在这个下场也怨不得别人。霸着皇上那么多年,不说太子了,连公主都没有生下一个。自己不能生,还不让皇上跟别人亲近。” “就是。”江南少女跟着帮腔。“香雪是她宫里的,她都不让。香雪要是怀上了,那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让皇后养的。静妃娘娘要有个孩子,也不会被打入冷宫。”。 圆脸少使忽然笑了起来,“我跟你们说,你们可不能告诉别人。静妃娘娘被废后,不是因为没有孩子。” “别胡说,怎么不是,我听大官念过圣旨呢。” “那你说说以前没生孩子都没事,为什么偏偏那天就要废了娘娘?还不是那天她干了大逆不道的事,我估摸着静妃娘娘是气昏头了,打那两个娘子也就罢了,竟然连皇上也敢打!” “不可能,娘娘那么爱皇上,怎么可能舍得打皇上?” “气着了呗!皇上一下召见了辛美人和孙才人两个娘子,不知怎么被静妃娘娘知道了,然后就……” 郭兰如心里一阵草泥马奔腾而过,内心翻江倒海…… 郭兰如平静了心绪,不由得为原身感到惋惜。她真心觉得原身这姑娘生错了时代,抓奸暴打渣男这种行为在她生活那个年代可是人人叫好的。可惜,原身生在当世,嫁的又是后宫佳丽三千人的皇帝,落了个年纪轻轻,香消玉殒的下场。 渣男再帅也是渣男,远离渣男保平安。 郭兰如又提笔给二哥写了封信,这皇宫,她一定要逃出去。 郭兰如盯着御花园迎风而立的季尚学,感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么文质彬彬光风霁月的美男子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郭兰如脑海里浮现出一男二女少儿不宜的画面,赶紧摇摇头,晃走奢靡的画面。半个月了,还没有收到郭锦年的回信。好在,这半个月以来柔仪殿一切如旧,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这种平静让郭兰如感到安心不少。 季尚学站在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正负着双手欣赏桂花零零点点的花苞。 普通的桂花八月才会盛放,而早熟的桂花七月就能开出花苞。灿煌的小花犹如星子一般挂满整棵大树,浓郁的香气最是迷人。 季尚学早就察觉到了身后审视的目光,却假装无动于衷不愿回头。他期盼着郭兰如能主动唤他,像以前一样。 季尚学想起七年前,那年桂花盛开的时候,他立了皇后。 准确的说不是他,是已逝的明宣太后刘氏帮他选立了皇后。 季尚学又想起辛云竹来,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女子被他的母后以出身卑贱之家,德才俱不配位为由驱逐出宫,赐婚给了刘焱,他舅舅的次子。 季尚学想起与郭兰如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那晚是他与她的大婚之夜。小小的身子端坐在凤榻上一动不动,放在腿上的小手紧紧地交叉在一起,指尖掐进了肉里。季尚学挑开红盖头,露出了一张布满惊恐不安孩童的脸。婴儿肥还未褪去,眼睛红红的微微有些肿,刚哭过不久的样子。 “皇、皇上……皇上万安, 臣女、臣女……” 季尚学看着眼前紧张到说不出来话的小女孩儿,柔软的内心生出一丝怜惜。 她好小啊,还是个孩子,却要离开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给一个陌生人当妻子了。 “能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吗?你不要怕,朕会保护你的。”季尚学把女孩儿抱进怀里,像平日里安抚自己的妹妹华阳公主一样安抚她。 “臣女郭兰如。” “兰如,真好听。不过你可知道今天是咱们大婚的日子?朕现在是你的丈夫,你以后对朕说话要自称臣妾,记住了吗?” 怀里的小人抬起头,眨着大眼睛认真道:“臣女、臣妾记住了。” 季尚学转身看向郭兰如藏身的地方,正好看到郭兰如离去的背影。 有些事一旦做错就无法挽回,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环琅阁。 辛玉柔刚刚喝完宁气安神的汤药,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可她的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今天才知道,姐姐一定要让她进宫的真相。想想姐姐竟然牺牲了她一生的幸福,她就生气的不得了。 虽说皇上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但皇上拥有天下最多的女人啊!辛玉柔的理想就是像二姐那样,嫁一个富户锦衣玉食,还能拥有一个丈夫所有的宠爱。 可姐姐为了报复皇后,把她送进了宫,她现在要和几十个女人抢一个男人的爱。眼下自己怀着孩子,皇上一个月都来不了四次,以后呢?争宠?怎么争,后宫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貌美。想到皇上对她的一丝垂怜也是因为姐姐,辛玉柔更生气了…… 柔仪殿里,郭兰如正在自我检讨。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偷窥别人还有偷听墙角了。郭兰如很快就找到了原因。一是她太无聊了,身为冷宫废后,她决心低调做人。有些人不敢靠近她,有些人她不敢靠近。郭兰如挺希望那些人能无视她的存在,该干嘛干嘛,这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二这可是皇宫,皇上、皇妃、宫女太监,纯纯的宫斗剧现场直播,看这个可比看电视剧快乐多了。 夏贵仪又派人送吃的过来了,郭兰如赶忙起身去迎。新来的良使周灿月性格大大咧咧的,每次来都能跟郭兰如聊上一会儿。郭兰如很喜欢她,灿月并不像万娘子这些人一样把她当主子,也没有像别人看瘟神一样对她敬而远之。周灿月则给郭兰如一种沙雕网友的感觉,什么话都可以说。 郭兰如近日有了一重大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也喜欢磕CP!一般女使们磕的都是自家主子和皇上,在六部工作的女使们则爱八卦自己喜爱的娘子和皇上的二三事,有些人则一下磕好几个,还有少数喜欢大乱炖的。 比如冬曼就挺希望她和季尚学还有那个传闻中的闺密周婕妤一起三人行的…… 春晴希望皇上能雨露均沾,后宫平安喜乐,娘娘们就不会争来争去了。 哼,天真。 “皇上昨晚又去掖庭了,这个月才过了一半,都第四次了。” 周灿月则是个特例,她是夏贵仪的良使却超级喜欢张才人。让郭兰如特别佩服的是,她竟然可以对因为爱皇上如命而对喜欢皇帝的女人特别不友好的郭兰如(原身)说这些!有的时候,郭兰如会产生错觉,认为她是个黑粉。 郭兰如开始庆幸是自己占了这个废后的身子,要不然就凭周灿月那几句话,张才人还能有个好? ------------ 第五章 辛美人的来意 辛云竹一大早带着孩子进了宫,直奔环琅阁而去。辛玉柔太软弱了,她必须去逼她一把。 辛玉柔的母亲是从街市上买来的舞女,辛父与她恩爱了半年便有了新欢,很快就把她抛到脑后去了。辛父的不闻不问让她在辛家举步维艰,最后连带着辛玉柔也不受人待见。 辛云竹看在姐妹情分上,一直对辛玉柔母女照顾有加,没成想这个异母的妹妹长大后竟和她有七八分相像。 皇后平素嚣张跋扈张牙舞爪的样子又出现在脑海,辛云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辛云竹废了好大的功夫把妹妹送进宫里,可辛玉柔每天都老老实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咬着牙又用了一计,直接把妹妹送到了尚季学床前。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妹妹还像阿斗一样,完全扶不起来。 好在孟美人手段高明,口舌伶俐。略施小计挑拨了几句,就把郭兰如气的昏了头,大怒之下竟然直接扇了皇上一耳光!没想到,这一耳光把自己扇到了冷宫 如今郭兰如虽然已经被废了皇后之位,打到了冷宫,却还在宫里好好的呆着。季尚学一直推迟着不肯又立新后,郭兰如背后的郭氏一族家业甚厚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朝中有不少大臣的支持,郭兰如想复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辛云竹冷笑连连,好不容易把辛玉柔弄进宫来,可不是只让她生个孩子就混吃等死的。 郭兰如趴在桌子上,把二哥郭锦年的回信翻来覆去的读了好几遍,失望透顶。不是藏头诗,也没有任何规律。信里只有简单的问候,祝愿娘娘平安喜乐。郭兰如盼了一个半月的回信,可二哥完全没有露出一点要救她出去的意思…… 郭兰如整个人都不好了,焉儿吧唧的趴在桌子上,抬头看着门外四角的天空,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绝望,她不会一辈子要呆在这里吧? 更令人绝望的事还在后面。 下午,郭兰如刚睡完午觉,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一抬头,柔柔弱弱的辛美人一脸歉意的出现在柔仪殿门口。 辛玉柔微微一笑,施礼道:“玉柔见过静妃娘娘。” 郭兰如赶紧让冬曼扶她起来,辛美人已经显怀了,四五个月大的样子。不管怀的是男是女,万一在她这里出点事,郭兰如可担待不起。 郭兰如如临大敌,警惕道:“辛美人找我有事只管叫手下人办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不敢相瞒娘娘,玉柔有一事相求。在娘娘面前,玉柔不敢托大,这才唐突的跑来了,还请娘娘原谅。”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辛玉柔恭恭敬敬的,礼仪周全,郭兰如反倒局促起来了…… “辛美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如今这般地步……” “是这样,玉柔现下怀着身孕需要人照顾。可阁里的人大都粗笨,比不得姚良使半点伶俐。玉柔想借姚良使去我那儿使唤,恳请娘娘割爱。” 辛玉柔一句话说完,委身下拜:“玉柔拜谢静妃娘娘了。” 辛玉柔这一句话把郭兰如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拒绝噎了回去,一个孕妇给她行了大礼,她要是拒绝的话,未免有点不明事理了。 深夜,郭兰如躺在榻上没有丝毫睡意。太欺负人了!上午,尚仪局来人请走了万娘子。啍,有什么事你们就不能找别人吗?就非得万娘子不可吗!更气人的是下午,辛美人一个孕妇挺着肚子亲自来问她要姚冬曼,郭兰如敢拒绝吗? 郭兰如心里隐隐的不安,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征兆。她身边得力的两个人相继被调走,这一切究竟是偶然,又或者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 西京城里最大的酒楼叫丰乐楼,丰乐楼的羊羔酒天下闻名。郭锦年在二楼包了个雅间喝的烂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柳青云找到丰乐楼时,入目是一片狼藉。几坛羊羔酒已经喝空了,酒坛子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地,秦国公次子柱国将军郭锦年趴在桌子上鼾声大作,随身的佩剑鸣金被放在桌子另一侧,兜鍪被遗落在桌子的边缘摇摇欲坠。 柳青云不得不受累把柱国将军扛回军营。看着颠簸了一路还酩酊大醉的将军,柳青云难掩愁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郭锦年如此失态呢?希望不要是他担心的那样。 “柳统制,陈将军命我们去新训练场驻训,军队已经集结完毕,您看何时可以出发?” 柳青云压下思绪,命令整军开拔。即将走出军帐的时候,柳青云回头望了一眼床下的红木箱。箱子里藏着十几封信,他一封也没有敢往外寄。信是写给他的青梅竹马郭兰如的,奈何与他两小无猜的女子已经嫁人,夫君还是当今皇上。 柳青云曾在祭天大礼上远远的看到过皇上一眼,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面容俊朗气度不凡。同僚们对当今皇上的评价很高,士兵们也常常赞叹皇帝是个仁君。可是皇上这般仁慈的人怎么就能因为无子就把皇后娘娘贬入冷宫呢? 郭兰如那般心高气傲的女子,又怎么受得了这种折辱? 柳青云骑在马上朝着中州的方向张望,喃喃自语道:“但愿皇后娘娘能想开点,不争一时之勇,保重凤体要紧。” 辛玉柔倚在榻上休息,抬头间看见姚冬曼在院里心神不宁的忙碌着,有些于心不忍。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非要让她把静妃娘娘身边的使女要走,可是姐姐的话她不敢不听。辛玉柔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姐姐从小对她就很好,姐姐肯定不会害她的。 郭兰如一觉睡到了傍晚,站在空旷的院子里,灰暗的天空笼罩着一切,有一瞬间她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清醒下来后,迷茫无措变成一股无尽的孤独感向她袭来,这种孤独是致命的,就像行驶在汪洋大海中看不到海岸的孤帆一样的绝望,郭兰如几乎是不自觉的抬手擦了擦脸,泪满春衫袖。 ------------ 第六章 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郭兰如已经独自一人生活一个月了。一个月之前,她身边还有三个女使陪伴着,短短两天时间,三女使不知为何相继被调离。柔仪殿作为冷宫开始名副其实,孤单、寂寞、冷。 最初的时候,郭兰如很担忧。她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是不是隐藏着暗潮汹涌的阴谋。郭兰如一开始很不习惯,到后来慢慢接受。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突然恐惧起来,她害怕孤单的夜晚来临,也害怕天亮睁开眼,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夏贵仪不知为何,也不再派人给她送吃的来了。司苑司的女使们现在看见她躲得更远了,每天来给她送吃食的小黄门,高冷的像个哑巴,任她百般搭讪也一语不发。连与郭兰如处的最好的周灿月,隔着篱笆也只不过多看了她两眼,摇摇头留下个背影。 洗衣晾被,洒扫庭院,种种小事对郭兰如来说毫不费力。正是由于这种毫不费力,她每天洗三次衣服,扫五次地,仍然有漫长的时间无事消遣。 郭兰如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孤岛上的鲁滨逊,不,比鲁滨逊还凄惨。鲁滨逊有一个岛,岛上物产丰富。她只有这么一个小院子,吃什么喝什么得等别人投喂。 她想起留守七连的许三多,可她却没有许三多坚强的意志。郭兰如开始日夜颠倒,她不知今夕是何夕,甚至分不清早晨和傍晚。她快被孤独逼疯了…… 季尚学站在瞭望楼上,窗户大开着,窗外的情景一览无余——静妃娘娘郭兰如坐在柔仪殿大门口发呆,瘦小的身影卷缩着,惨惨戚戚的。 麦允言站在皇上身后,小心翼翼的询问:“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娘娘?” “不必。” 和眼神一样冷淡,没有感情的声音。 “那要不要派两个女使去伺候娘娘?” 季尚学摇头,转身下楼。 麦允言连忙小步跟上,不敢再言语了。他只不过是一个臣子,哪能随意揣测圣意呢。他总觉得皇上对静妃娘娘是有情的,却不知道皇上为何对娘娘又如此冷淡。麦允言回头望了一眼,有些担心静妃娘娘的身体,一个人待久了会不会闷坏了? 可圣意难违,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季尚学到掖庭时,不过戍时,但张桃薇已经休息了。她本身就喜欢歪在床上,现在又怀着身孕人也越发慵懒起来,等闲没有事情连最亲近的好友卓梦梦处都不愿意走动了。每日里早早吃完饭,沐浴后便歇息了。 季尚学制止了要叫醒张桃薇的典侍娘子薛倩,走向床前坐下。温柔的抚摸起张才人的肚子,月份还太小,根本感受不到胎儿的动静,季尚学脸上却浮起了一抹激动,他快要当父亲了。 “青云,你说说!我爹是不是太狠心了?小兰现在在冷宫都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不想着把小兰接回来,竟想着,他还、他还想着把巧映也送进宫……” 郭锦年被自家老父亲的离谱行为气得语无伦次,一杯杯高度烈酒,像喝水一样被他灌进肚子里。 柳青云按下郭锦年举杯的手,劝道:“要把巧映妹妹送进宫?我也觉得此事不妥。但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或许国公爷自有打算。你快别喝了,醉成这个样子,让国公爷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郭锦年被扶上了马,仍不安分的呢喃:“我妹妹现在还在冷宫里受苦呢,都是我无能啊,我无能……” 柳青云闻言一怔,遥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如果当年…… 乌云翻滚,狂风大起,一场盆泼大雨就要来临。环琅阁里低压的气氛比起外面的天气也不遑多让。 面对辛云竹的咄咄逼人,辛玉柔唯唯诺诺,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司天监说,这两天有雨……” 辛云竹一脸的寒霜,“宫里有车有辇,再大的雨能淋得到你?” “姐姐,玉柔…玉柔做不到。” 辛云竹看着眼前怯弱的妹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良久,幽幽叹口气,把妹妹拉到了身旁坐下。 “柔儿,不是姐姐非要逼你。” “这深宫,夜晚这么长,你一个人怎么度过这漫长岁月?做了皇上的女人,还能给皇上诞下皇子,这是多少女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你得珍惜。” “但你不能满足,你还那么年轻,一个孩子远远不够。在这深宫,有了皇上的宠爱,天下的稀罕物随你挑随你捡。爹娘、家里的兄弟,还有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跟着沾光。可你一旦失了宠,你看看静妃的下场,以前多么风光,那又如何?” “柔儿,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爹娘为孩子想想吧!姐姐说句不好听的,你年幼时过的那种日子,你难道还想让你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儿也来一次?” 辛玉柔被姐姐说的眼圈一红,眼泪当场就落下来了。 “柔儿知道,姐姐,玉柔知道了。 ” 辛云竹把妹妹揽进怀里,拿起手帕轻柔的擦拭起辛玉柔满脸的泪水。 “别怪姐姐心狠,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小人见过静妃娘娘,愿娘娘玉安。” 终于有人敢跟冷宫废后打招呼了,郭兰如激动之下是满心的复杂。 眼前的内侍高班叫明中,这是郭兰如第二次看见他。就是他把郭兰如原身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郭兰如之前很感激他,直到发现那场火灾的真相。明中是她第一个怀疑对象,不是主谋,也是行凶者,再不济也参与了。怀疑他的理由很简单,起火的时候,他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如果平日就经常路过,刚好遇到火灾,也还合理。 郭如兰找姚冬曼了解过,明高班是內侍省的,平日里只在太清楼伺候,非请不得入后宫,只有月底那两天才会在各宫巡视。 离月底还有八天,明中莫名出现在后宫,还刚好遇到冷宫着火,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一个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受人待见的废后,就很匪夷所思了。 ------------ 第七章 宫门一入深似海 秦国公府的会客厅里,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 秦国公郭元沛端坐在太师椅上,狠狠瞪着跪在中央的儿子,一张威严的国字脸被气的铁青。这个不孝子!什么都不懂,竟然还敢拉上一群人来逼他。 郭锦年跪在地上,老爹愤怒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大颗大颗的顺着额头滴落在地上,但他仍然咬牙坚持着。他当年要是拦住父亲,不让小兰进宫选妃,小兰现在也不会在冷宫受苦。他不能再由着父亲把巧映妹妹也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伯父……” 婉转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郭锦年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郭巧映花儿一样的面容。 “都干什么呐,一个个的今天都没事做?我听说昨天大水把惠济桥冲坏了,你们没事干就去修修吧,去呀!” 郭巧映一边赶着众人,一边把郭锦年扶了起来。 “二哥,进宫是我自己愿意的,没有人逼迫我。” “真的,我爹没有逼你?” “当然是真的,二哥,你想哪里去了?伯父从来没有逼过我。” 郭元沛也随着众人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向儿子,冷哼一声:“若再有下次,谁来都没用,我非打断你的腿。” 很快,会客厅冷清下来,只剩下郭巧映、柳青云、郭锦年三人。 “巧映,宫门一入深似海。你可要想清楚了。” 柳青云眉头紧皱,担忧的说:“这宫里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青云哥、二哥,你们不要担心,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巧巧,你要不要再考虑下?虽说皇上是世上最尊贵的男子,可是后宫有那么多妃嫔,你要跟很多女子分享一个夫君的爱。你在那深宫高阁里受了委屈,受了冷落,二哥也不能给你做主。倒不如二哥给你找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你嫁过去断然不会受半分委屈。” 郭巧映笑着摇摇头,一脸坚定:“二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便不会再更改。” 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在地上。郭兰如站在廊下,心里愁得不得了。都马上要吃晚饭的时间了,给她送午饭的小黄门还没有来。 下雨这几天,郭兰如没能吃上一顿准时的热乎饭。送饭的小黄门也换了一个,原先那个淋了雨发了烧,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这个叫时胜的小黄门倒没有那么高冷,只是年龄太小,也没有什么权势,对宫里宫外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郭兰如忧虑的倒不是伙食问题…… 前几日,明中告诉她,秦国公府打算让她的堂妹郭巧映参加这次的选秀,名字已经报上礼部,过些时日就要入宫了。 郭兰如气得不行,一个女儿才被打入冷宫,差点被害死。不对,如果不是她穿越过来,郭后已经死了。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派另外一个女儿入宫。为了家族荣耀,就可以置女儿的生命和幸福于不顾吗? 郭兰如赶紧给郭锦年写信,用了整整五千字来渲染宫里的凄惨生活,到处尔虞我诈,人人勾心斗角。 还不满十四岁的郭巧映正是花一般的年华,入宫为妃只会让这朵娇花迅速枯萎。郭兰如对原身的堂妹并没有感情,只是出自于本能的同情心,不希望还是孩子的小女孩要同那么多女人争抢一个夫君。 唉,希望郭家二哥能够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吧。 她想,如果让原身作选择的话,也不会希望堂妹入宫吧。 正在忧愁怎么把信送出去时,新来送饭的小黄门竟然主动跟她打起了招呼。 十二岁的时胜,瘦瘦小小的,比郭兰如矮了一个头。一脸童真的笑容特别治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给了郭兰如,里面是两块桂花糕。 “娘娘尝尝,可好吃了。” 郭兰如差点感动到哭,忽然想起刚写好的信。郭兰如眼睛红红的,使劲眨巴眨巴把眼泪憋了回去,试探着问他:“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时胜答应的很爽快,什么都没有问:“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一定会尽力的。” 正在郭兰如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举着把大伞闯进了柔仪殿。 时胜几乎全身都被雨淋透了,单薄的衣服紧紧贴着身子,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小了。 “娘娘,小人今天去问了。娘娘的信肯定是送到了柱国将军府里,不过当时将军不在,就交给了管家。你别担心,等有回信我立马送过来。” 郭兰如心疼的把时胜拉进了屋里“难为你了,下这么大雨还跑那么远。” 时胜却不在意,挣开郭兰如拿着毛巾为他擦拭头发的双手。走到桌子前打开饭盒,把里面的餐食拿出来摆好。 “娘娘,你赶紧吃吧,我得走了。” 时胜说完,转身冲进了大雨里。 郭兰如跟到门口,大声喊:“你衣服淋水了,回去要换掉,记得去尚食局要碗姜茶。” 郭兰如吃着已经冷掉的米饭,心里更冷。时胜全身都淋透了,可饭盒外面还是干的,不可说不用心。为什么每次送来的吃食都是凉的,自然是他拿到的就不是热的。 墙到众人推,连尚食局现在都敢欺负她了。 吃完晚饭无所事事的郭兰如早早沐浴,跑到床上躺下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正在郭兰如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声脆响惊醒了她。 郭兰如迅速起身,跑到了房间左侧的桌子后面,那个位置离门口最近。 那层脆响是瓷瓶从高空落地破碎的声音,郭兰如费了好大劲才把放到了柔仪殿的正门上。只要人一推开门,瓷瓶就会从上面掉下来,巨大的响声能起到示警作用。 要来了么?郭兰如躲在桌子后面,手里紧紧握着从司苑司淘来的斧头。屋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竖着耳朵听声音。 ------------ 第八章 朕在这里陪你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郭兰如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她打定了主意,那个人要害她的话肯定要先去床边,她可以趁这个机会跑出去。 门开了,脚步声戛然而止。郭兰如疑惑了,这是来人怕吵到她所以用了轻功走路没有声音呢,还是站在门口根本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起,冲着郭兰如的方向来的。 郭兰如大吃一惊,在心里狂喊,这不科学!容不得郭兰如思考,求生的本能已经驱使她做出了反应。她立马站起身来冲向门口,只要出了柔仪殿,翻过那道篱笆闯进御花园,那些看守侍卫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快到门口的时候,郭兰如撞到了一个人,下意识的猛推了一把。可惜的是没有把人推开,自己的双手却被禁锢住了,斧头在挣扎的时候掉了,貌似砸到了凶手的脚……油灯亮了起来,她看见当今圣上铁青的脸。 郭兰如还无暇思考季尚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已经被压到了墙上。 季尚学抓着她的手,一张俊脸因为愤怒变得扭曲:“郭兰如,你要偷袭朕?” “不不不,你听我解释。皇上,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啊!” 郭兰如很委屈,这么黑的夜,这么大的雨,你不好好在屋里呆着,不声不响的跑过来吓人干嘛? “你来之前不派人通报一声,这么晚还一个人冒雨过来,也不打灯笼。哪怕你开门之前喊一声,我也不至于推你……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季尚学闻言松开手, 冷冷道:“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是啊是啊,我哪敢偷袭皇上你呢……” 郭兰如把掉落在地上的斧头捡了起来,放回床头。见季尚学一直盯着斧头,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了,皇上。你的脚没事吧?” 季尚学摇头,走到床前坐下:“斧头用来防身的?你是怀疑有人要害你?” 郭兰如撇嘴,什么叫我怀疑,本来就有人要害我。看着忽然柔和下来的皇帝,郭兰如觉得自己可以装一波可怜博同情。 郭兰如在皇帝身边坐下,低下头:“这冷宫里只有臣妾一个人,臣妾听着雨声,心里害怕,经常失眠……” 这一波操作很有效果,但是当事人郭兰如表示很后悔。 听完郭兰如的话,季尚学竟然把她揽进了怀里:“快睡吧,朕在这里陪你。” 很快,入宫的日子到了。 郭巧映不愿意看着家里人哭哭啼啼的跟她告别,因此一上午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等到别人禀报入宫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才出门跟众人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便上了马车命令马夫赶路。 郭元沛领着家人送出了两里,在惠济桥前站定,看着马车愈行愈远。七年前,他也是这么看着女儿消失在视线里,只愿巧映能完成使命,不负所托…… 国公夫人阮氏攥着手里的佛珠,喃喃道:“愿佛祖保佑这个孩子……” 郭兰如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她妹妹的小女孩,心情十分复杂。这还是个没发育的小萝莉啊,天呐,她好想去举报。 郭巧映眨着大眼睛,笑容可掬:“姐姐放心,我进宫不是为了跟你抢皇上的。” “你见过皇上了?” “选秀时就见过了,他昨天还来找我了。” “皇上昨晚去你那里了!” 人面兽心啊!郭兰如吓了一跳,这姑娘这么大点儿估计月事还没有来呢,季尚学竟然也下得去手? 郭巧映看着郭兰如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有些鄙视。堂姐在宫里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不少。对于堂姐自己没有孩子,却严防死守不让皇帝接触别的女人这一行为,她非常的不解。 这要换成她,巴不得别的女人赶紧给皇上生个皇子,甚至自己给皇上找个女人生孩子都可以,反正这后宫无论谁生的孩子都得管中宫娘娘叫母后。 “去了,不过你别担心。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皇上只是去坐了一会儿。” 郭巧映看着郭兰如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讪笑道:“姐姐,你该不会连我的醋也吃吧?” 郭兰如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她有什么好吃醋的,她只是担心祖国的花朵还没有开放,就被人给采摘了罢了。 季尚学坐在御案前,面上不惊不扰风轻云淡,手里的奏折却被大刀捏变了形。这个刘敬,越来越放肆了。他以为母后去世之后,舅舅一家会有所收敛。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舅舅现在连儿子强抢民女这种事都能纵容。 季尚学抬头看向笔架上悬挂的一支湖笔,那是辛云竹送给他的。一想起辛云竹出嫁时的满脸泪花,季尚学的喉咙里就像塞了团棉花,窒息一样的痛苦。他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变成了表嫂,从此和她相见两难。 季尚学难过至极,从心里涌生出深深的恨意。他恨母后的强权,他恨奸臣的张狂,他恨自己无能为力。 在母后的强势下,他像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他小时候玩的最好的玩伴仅仅因为陪着他多玩了一会儿,没有按时做功课就被母后罚跪,他被母后拦在屋里,隔着窗户他看见玩伴冻得通红的脸慢慢发青,昏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他最喜欢的女使只因当着母后的面对他笑了笑,就被嫁给了一个老太监,他找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未果,再传来消息的时候是她投井的死讯。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麦允言死死抱着他,任他拳打脚踢也不让他看尸体。 父皇驾崩后,年幼的他登上帝位,由母后垂帘听政。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贬了父皇最爱的大臣,提拔那些奸佞小人。为了笼络高杰,竟把只有14岁的姐姐寿安公主嫁给了高杰那只知道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儿子高明丰。 季尚学盯着宣纸上龙飞凤逸的字迹,又想起了老师。季尚学小时候性子急躁,学着学着就丢下纸笔不愿意再学。老师并不生气,只温和的笑着。不耐其烦,握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写。父皇病重糊涂时,有人进馋言,是老师用全族人的生命担保他,才让父皇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 第九章 震惊,皇上住冷宫了 老师为人正直,看不惯母后残害忠良。上书恳请母后收回成命,用词激烈了一点,便被一纸诏书贬到了苦寒之地。八年来,老师以年迈之身辗转多地,受尽了颠簸,吃尽了苦头…… 往事一件一件的浮上心头,季尚学垂首看着桌案,眼神越发幽暗……多年来,他对太后言听计从。这不是懦弱,而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在没有实力之前,他必须隐忍。等着吧,这天下始终是季家的,黎民百姓总有一天会明白,他才是真正的天子。 明华堂里有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孟婉婷喜欢赤着脚走在上面。这是她的妙招,赤脚走鹅卵石不光能活血化瘀调和气血,还能纤体瘦身。 是以每天饭后,孟婉婷只要有时间便会走上半个时辰。 这天,孟婉婷才刚刚走了一刻钟,女使莹姐跑来通传:“美人,孙才人来了。” 孟婉婷只好停下,一边穿鞋袜一边命令手下女使端些水果点心出来。孙念念一脸忧心忡忡的神情,走进院子被孟婉婷拉到了桌子旁坐下。 “念念,你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怎么苦着脸?” 孙念念不知道怎么开口,欲言又止:“孟姐姐,皇上这几日……” “皇上?” 孟婉婷脸上扬起了一抹玩味的神情:“我说妹妹怎么好好的苦着脸,原来是太过思念皇上了。” “哎呀,不是。” 孙念念大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姐姐,你知道皇上十七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吗?柔仪殿!” “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司苑司的几个女使在议论,我听得真真的。皇上不仅去了,还住了一晚,辰时才离开。” 孟婉婷不愿相信,郭兰如都被打入冷宫了,还能勾引皇上?皇上留宿冷宫,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吗? 孟婉婷想起进宫的第一天晚上,皇后凶巴巴的要求她们安分守己,不要觊觎不该奢求的东西。皇上临幸她的第二天,皇后故意找茬罚她跪了一下午。你是皇后时我不怕你,我都能让你中宫变冷宫,如今都到冷宫了,我还害怕你不成? “念念,别担心。再厉害的妖怪死后也没法兴风作浪。你我姐妹齐心,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孙念念唯唯诺诺不敢应答,杀人可是死罪,更何况还是曾经的皇后娘娘:“静妃已经在冷宫了,皇上只不过偶尔念及旧情,绝对不会影响姐姐的恩宠。孟姐姐,我们不能害人……” “妹妹,你这话可就错了。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你以为我是郭兰如第二,容不得皇上接近别的女人?” “皇上这次念旧情能去冷宫留宿一晚,谁能担保没有下次?谁能担保下次皇上念及旧情的时候,也只是留宿一晚?万一这女人哪天从冷宫出来了,你我姐妹以后还有好日子吗?我们不害她,我们性命就难保了。” 孟婉婷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以她那瑕疵必报的性格,哈哈,到了那时候,不光是妹妹,恐怕妹妹的家人也要跟着遭罪呢。” 郭巧映缓缓褪下衣裳,露出一身冰肌玉骨。走下浴池,靠着池壁思索了起来。这孟美人也忒张狂了点,讨论害人的事都敢那么明目张胆的不背人。她正想算计人的时候,孟美人跳了起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娘娘,我回来了。” 姚冬曼推开柔仪殿的大门,迫不及待冲院子里坐着的郭兰如喊道。 郭兰如大喜,冲上前去把姚冬曼拉到凳子上坐下:“你可算回来了,快,坐下来休息一下。” “娘娘,奴婢不在这些天您受苦了,看着身子又清减了许多……” 郭兰如闻言大窘,清减?这些天她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分明腰间的赘肉又多了一层。 “胡说,我哪儿有瘦。倒是你又单薄了不少,跟我说实话,辛美人是不是总欺负你?” 姚冬曼摇头,有些愧疚:“没有没有,辛美人对奴婢挺好的。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最好的,也没有让奴婢干什么重活,就是不让奴婢出门。所以奴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来看看娘娘……” “那……你这次回来是自愿的吗?” 郭兰如微微笑着,一脸真诚:“冬曼,辛美人对你那么好,是你的福气。辛美人才刚进宫多久啊,就有孕在身了。足以说明盛宠正隆,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大抵是要在这孤老终生了。去辛美人宫里做事,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郭兰如并不是个自私的人,相反她很善良会设身处地替人考虑。跟着一个即将生产的受宠美人,总比跟着她一个冷宫弃妇好得多。 姚冬曼听完郭兰如的话,心里委屈,当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滚落:“娘娘,您这是不要奴婢了?” “奴婢从那天走后,心里就一直挂念娘娘。后来听说春晴也走了,奴婢吃不好睡不好的,担忧娘娘一个人受累受苦,害怕娘娘夜里孤单。求这个求那个,好不容易这才回来的。” 郭兰如瞬间慌了,这么漂亮的妹妹梨花带雨的,谁顶的住啊!连忙拿出手帕给姚冬曼擦泪,一边擦一边哄:“不不不,我哪是这个意思啊,你别哭了。” “ 你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天天想着你呢,我这不是为你未来考虑嘛,你这大好的年华,跟着我在冷宫,太委屈了。” 姚冬曼心里暖哄哄的,撒娇道:“奴婢不委屈,娘娘去哪儿奴婢都跟着!就是因为娘娘现在蒙难,才需要奴婢在身边伺候。娘娘,您不要赶奴婢走。” “好好好,你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但是冬曼,你记住了。我们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并不亏欠我。在我困难时你不离不弃,我很感激。等到哪一天你想通了,想要更好的生活,你也可以去追求,我不会怨你恨你,更不会阻拦你,明白吗?” ------------ 第十章 病美人周巧真 天晴了,郭兰如站在篱笆前,看着御花园娇嫩的鲜花,嗅着雨后的清新空气,心情大好,笑得甜滋滋的。 季尚学的办事效率很高,自己才哭诉寂寞没两天,她原先的三个女使就都回来了。 想起那天晚上,郭兰如面色一红,现在还觉得有点尴尬。与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超级花心大萝卜却无敌俊俏的大帅哥同床共枕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百味杂陈,十分复杂。尤其以紧张为主,她刚刚才不小心用斧头砸了人家的脚,脚背红肿了一大块,第二天穿鞋子都穿不进去了。最主要的是,这个人是九五至尊,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郭兰如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皇上虽然看着高冷,但貌似挺好说话的,自己要求出宫,他也许说不定可能答应呢?反正季尚学又不喜欢她,她一出宫,宫里就多出一个名额,安排上他喜欢的女子,岂不妙哉! 柳青云坐在书案前斟酌了许久才下笔,他心意已决。纵知此举有万分凶险可他不得不为之。 昨夜,郭锦年不知在哪里喝的大醉,跑到父亲书房闹了一场。秦国公恨铁不成钢的把他捆了起来打了一顿,才把坚持送郭巧映入宫选秀的真相和盘托出。二人这才明白国公爷的不易和对女儿的一片苦心。 想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岂是一片忠心就可以保证的?毕竟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人心善变。 送女儿入宫则是臣子表忠心最好的方法。说好听点,为了女婿的家业,以后还可能是外孙的天下,敢不尽心?说难听点,女儿在人家那里当人质,胡作非为之前不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 而天家选妃、嫁公主自然也是一种恩宠,互为姻亲,一荣俱荣。 郭家这些年在朝堂上战战兢兢,家中子弟们也并没有仗着家里出了个皇后做过胡作非为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家大业大人口兴旺,免不得也有一些出格的事情。更何况,皇上想要定你的罪,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而且郭兰如因为性子鲁莽,又爱吃味儿,在后宫可得罪了不少人。谁家孩子不是娇生惯养的宝贝儿,当时任你欺负是因为你有权有势,现在你落魄了,人品好点的等着看你笑话,品德不好的说不定还要落井下石。 郭兰如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太后的纵容,在后宫独霸专行。朝中家里有皇妃的大臣们对此颇有微词,与秦国公交好的几位甚至还话里话外暗示秦国公该管教一下女儿,就连周婕妤的父亲光禄大夫周俊希都因此对郭元沛冷淡了许多。 郭元沛与周俊希相识相交三十余年,两家子女也是自小相识,交情不浅。光禄大夫中年丧妻,未曾再娶,膝下只有周巧真一个女儿。本想招个女婿,把女儿留在家中享天伦之乐。 可是一次宫宴上,女儿对当今皇上一见倾心,直言宁作皇上身边一宫娥,也不嫁别的王子皇孙。周俊希心软,看不得女儿难过,趁着选秀的机会,把女儿送进了宫。因与郭元沛交好,人家把话说的明白,以后两家互相照顾,共同辅佐中宫。 可是郭兰如善妒,竟连小时的玩伴周巧真都容不下。周婕妤在深宫里,既没有了父亲的疼爱,也时常见不到心上人,因此日日垂泪,本就单薄的身体,因为郁结于心更加体弱多病…… 此般郭巧映进宫,一来可以照顾郭兰如,使其不受欺负。二来若是能得圣宠最好,郭家能在朝堂上站的更稳。哪怕不得宠,只要不惹恼皇上,也算是向皇上表明了态度——郭家是识大体,懂时务的,绝对不会因为女儿被废后就对皇上生出异心。 郭锦年喝酒喝的糊涂了,竟然想着让父亲上一道奏折,恳请皇上与妹妹合离,让妹妹回家。因此,把郭兰如写给他的两封信当众读了出来。 郭元沛一张大脸气得铁青,一巴掌把儿子扇的天旋地转,还浑身颤抖尚不解气!这历朝历代,哪有过女子跟皇上提合离的?更何况,废后的理由是七出中的“无子”。如今才废后几个月,后宫已经有好几个美人怀上了龙种。这不正说明前几年是郭兰如把着皇上,才导致后宫无所出。这便又犯了七出的“妒”之罪。这个时候提什么合离,分明是想把他们郭家架在火上烤…… 郭元沛正在气头上一句听不进去,柳青云确是一字不漏的听进了心里。信里字字如诉,句句悲泣,满满的绝望。柳青云不敢想象,之前那个大大咧咧阳光活泼的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写出这么悲痛欲绝的文字。 秦国公要为整个家族考虑,郭锦年不敢忤逆父亲,但他柳青云父母早逝无牵无挂,他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郭兰如从那寒冷孤寂的深宫带回来。 这是柳青云的责任,他欠她的。 郭兰如搬了把椅子出来,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欣赏着御花园里不时来往的美人,感叹着当皇帝真好,看这三千后宫佳丽,啧啧。卡哇伊的萝莉、高冷的御姐、温柔的淑女、娇俏的邻家小妹妹应有尽有,或身姿高挑或小巧玲珑或珠圆玉润,万种风情仪态万千,她一个女人看的都要流口水了。 “娘娘……” 郭兰如正专心致志的欣赏美女,忽听得身边春晴小声唤了她一句:“嗯,怎么了?” “周婕妤今天也出来了,你看那边。” 郭兰如顺着春晴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石桥,很快被桥上一个身姿单薄的病美人吸引住了目光。离得远看不真切,只见得女子脸色苍白,一脸郁色。病美人身着一身浅色纱衣,柔柔弱弱的似乎不胜凉风。 郭兰如很疑惑:“周婕妤出来很稀奇么,她平日不爱出门的?” “娘娘你忘了,你不是说周婕妤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省的……” 春晴顿了一下,见娘娘没有异样的神色:“省的哪天不小心昏倒在外面,尽给人添麻烦。” 郭兰如闻言,不禁苦笑道:“我以前还真是刻薄,怪不得他们都不待见我,还真怨不得他们。” “娘娘,要不、要不奴婢去请周婕妤过来……叙叙旧?” 郭兰如连连摇头,原身说话刻薄,她也没学过什么说话技巧,讲不出好听的话啊。万一又说错什么话,伤害到人家就不好了。 周巧真倚在石桥上,心思百转。最终下定了决心,郭兰如罪不至死。在女使贞儿的搀扶下,向着郭兰如所在走去。 郭兰如看着周婕妤走近,吓得赶紧站起来,紧张的不得了。看着走路都需要搀扶的病美人,心里有些愧疚,又怕她是来找麻烦的。 周巧真在篱笆前站定,两人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对视。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重。 良久,周巧真幽幽的叹口气,微笑道:“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叫你姐姐吧。” 郭兰如狂点头:“好,嗯、好。” “姐姐,皇上最近去过你殿里留宿吗。”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啊?” 郭兰如不知怎地,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磕磕巴巴的解释:“皇上、皇上就来过一次,下大雨,我一个人害怕,皇上心软才……才答应我留下来的。我以后不会了,你别、别……” 郭兰如说不下去了,别难过?别生气?似乎都不合适。 “不要拒绝皇上,他会不高兴的。” 郭兰如看着眼前神色忽然认真起来的周婕妤,心里有些难受,这又是一个痴情于季尚学的女子。虚弱的声音、苍白的面庞、没有血色的唇,瘦的皮包骨的躯壳,没来由的让郭兰如想起一个词,情深不寿。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 周巧真似乎想通了什么,笑了笑,平静地看着郭兰如:“姐姐最近小心些罢,无事莫要出行了。” 等郭兰如品味完这句话,周巧真已经远去了。郭兰如看着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忍不住大喊:“妹妹、妹妹,你太瘦了,记得多吃饭!” ------------ 第十一章 给朕生个公主 良使贞儿站在长乐宫门口,一脸忧伤。盼着皇上要是能路过就好了,她一定要把皇上拉进去坐坐。婕妤娘子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整天整日的吃汤药,膳食吃的比只猫还少。 少使慧儿端着托盘出来了,也是一脸的焦虑。无奈的对着贞儿摇摇头,托盘上几碟精致的食物像是一口没动似的。 贞儿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一脸决绝的跑了出去:“慧儿,你照顾好娘子,我出去一趟。” 周巧真倚在软榻上捧着本子,数了数上面刚才又添了一笔的正字,皇上已经半年没有来过了。 “麦高品,麻烦你了。” 麦允言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使,无奈的点点头,示意她把泪擦干,在这等着。 很快,麦允言出来了:“你先回去吧,皇上这会儿正忙着。 等有时间会去长乐宫的。” 麦允言看着女孩儿又要潸然泪下,连忙道:“ 你别急,我不是敷衍你,就这两天,皇上一定会去看望周婕妤的。” “贞儿知道了,多谢麦高品。” “贞儿……”麦允言叫住转身欲走的贞儿,安慰道:“周婕妤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这个御医用药不行,再换一个御医就是了。” 贞儿连声答是,心里却知道换什么御医用什么药对娘子都没有用,这是心病,只有皇上能医。 周巧真躺在床上,看到皇上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挣扎着就要起来。季尚学瞧见后,急行了两步坐在床头,把虚弱的病美人搂在怀里躺着。 “皇上,臣妾失礼了……” 怀里的病美人连说句话都在微微喘着,季尚学心里微微一叹。这个女子对他有多痴情,他是知道的,可惜他连万分之一都难以报答。 “是朕不好,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朕这些日子太忙了,一直都不得空。” “臣妾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朕看你最近瘦了许多,明日叫人去找韩院正过来看看,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每日要按时吃饭,不许胡思乱想。” 季尚学把怀中人轻轻放到床上,站起来自己宽衣解带。 周巧真又挣扎着起来,怯怯道:“臣妾近日身子倦怠,恐不能侍寝。小南前几个月及笄了,不如让她服侍皇上……”说着,便要呼唤小南进来。 季尚学连忙阻止,躺到床上把周巧真拥在怀里,调笑道:“身子不好,好好调理就是了,别想着偷懒。辛美人怀的八成是个皇子,你要养好身体,给朕生个公主。快睡吧……”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万物都在沉睡,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周巧真还醒着,她在倾听心上人平和又悠长的呼吸声。 周巧真望着季尚学英俊的面容,感受着与皇上肌肤相连处传来的温度,笑的甜甜的,幸福的都舍不得睡觉了。 她没有郭兰如那样的专横霸道,打进宫前就知道会与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历朝历代都没有女人能够完全拥有皇帝,再怎么盛宠的妃子也是一样。皇上,从来不是一个女人的专属。 只要皇上能时不时的来陪她一会儿,周巧真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孩子,她想都没有想过。她这么虚弱的身子,说不定都不能孕育呢。便是怀上了,艰难的生下来,到时孩子也是要受罪的。周巧真小时候就是一半母乳,一半汤药才养大的。 郭兰如看着手里的信,纠结到眉毛都皱起来了。她对这个叫柳青云的人一点点印象也没有,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万娘子,她们也不知道。 信里说知道郭兰如现在过的艰难,但是一定要坚持下去。他已经计划好了,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哪怕以命相搏也会帮她出宫。 郭兰如虽然很想出宫,但并不想让别人冒什么生命急险。思索了好久,郭兰如给人家写了封回信。先拜谢过柳青云在这个时候还惦记自己的深恩,然后说自己已经想好办法了,不用柳青云冒险。 这几日,郭兰如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殿中,谁劝也不出门。那个柔弱的病美人周婕妤提醒她不要出门,眼睛里满是赤诚。郭兰如没有从周婕妤身上感到一丝恶意,即便是之前有过嫌隙,她相信周巧真也绝对不会害她 郭巧映站在墙角,盯着季尚学从长乐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皇上这几日频繁出入长乐宫,朝堂上难道要有什么异动了吗?不管怎么样,得传个消息出去让伯父知道才是。 郭巧映这回算是推测错了。季尚学这几天之所以频繁驾幸长乐宫,无非是周婕妤身子不太好,吃不下睡不着的,他刚好有空多陪陪而已。 季尚学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人,看不得身边人受苦,更何况周巧真的病痛多少和他有点关系。 “明妃娘娘,真是不巧,我们娘子刚躺下了。” 贞儿一脸歉意:“娘娘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尽管吩咐奴婢。” 郭巧映是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此时碰了钉子也不恼,仍是一脸的笑意盈盈:“没关系,周姐姐既然躺下了,就让她好好歇着吧,我改天再来就是了。” 位分定下来了,郭巧映被封为明妃,入住明华堂,是这一批秀女中位分最高的。这其中大有深意,废郭氏女一个皇后,立郭氏女一个明妃。 皇上反馈给郭家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放心,朕不会因为废皇后一人对郭家上下产生怀疑。 辛玉柔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缓缓的滑倒在地。娇俏的小脸因痛苦紧紧皱巴在一起,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大腿缓缓流淌……辛玉柔此时才明白,姐姐说的是对的。这后宫充满了阴险狡诈,不是你不争不抢,就能平安顺遂了。 辛玉柔用手摸了摸那股液体,粘粘的,泪眼模糊的看着手上一片鲜红。她不知道孩子还能否保住,或许连她的生命都保不住了呢…… “辛美人,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焦急的大喊。 ------------ 第12章 母子平安 环琅阁里众人进进出出,从未有过如此繁忙的景象。女使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又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个个噤若寒蝉。 辛玉柔此时正在鬼门关徘徊,已经两个时辰了,孩子才刚刚露头。 撕心裂肺的痛楚把才刚刚成人的辛玉柔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不停的尖叫、嘶吼以至于失声,现在,她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美人,用力啊用力!头马上就出来了,再用点力……” 稳婆李氏一边喊一边给辛美人擦汗,完全顾不上自己早就已经汗流浃背,冷汗涔涔了。 稳婆张氏也汗如雨下,一般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生下来,她就会询问主家保大保小了,可此时,她根本不敢张口。 这可是当今皇上第一个孩子,出了什么差错没人能担待得起。是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孩子存活的希望渺茫,哪怕活着生下来也活不久,却也不敢有一丝懈怠。 季尚学站在门外,面如寒冰,周身泛起浓烈的杀气。麦允言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盛怒,站在身侧连大气都不敢出。 韩济渠隔着屏风听着辛美人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心下一横冲出门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 “皇上,老臣无能。辛娘子现下危在旦夕,只能舍一保一,请皇上早下决断。若是迟了,恐一尸两命,无力回天呐。” 季尚学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于掌心,冷声道:“保大。” 辛玉柔听到皇上的声音,虚弱地笑了笑:“皇、皇上,第一……” “皇上就在外面等着娘子的好消息呢,娘子再用把力!” 秀秀看见自家娘子的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什么,连忙俯身去听,等听清楚之后,大哭起来。 “娘子说,这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不用管她,一定要保住孩子。” 郭兰如站在柔仪殿门前,冲着远处步履匆匆的女使招呼道:“冬曼,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你两个时辰了。” 姚冬曼一脸焦急,面色惨白,衣服上还有不少血迹。待走近时,可把郭兰如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冬曼!” “没事,娘娘,我没事,我们赶紧进去。” 姚冬曼把郭兰如推进门,反身把殿门关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 子。 “娘娘,我们这几日不要出门了……” 万珍儿也被吓得不轻,指着姚冬曼身上的血迹问道:“冬曼,这是怎么回事儿?” “辛美人动了胎气,早产了,孩子要保不住了。” 郭兰如倒了杯水递过去,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说。” “奴婢今天得空,正巧在内侍省当班的老乡也是今日当值。奴婢便去寻他了,托他把娘娘的信送出去。回来的时候路过迎曙亭,看到有个人影倒在地上。我上前一看,竟然是辛美人。不知怎么回事辛美人身边竟没有一个人跟随,而且还动了胎气,流了好多血。” “奴婢吓坏了,赶紧喊人把辛美人送回环琅阁,接着我就跑去御医院找御医了。” “辛美人忽然要生产,什么都没准备,奴婢只好留下来帮忙。后来皇上来了,麦高品问了我几句,让我先回柔仪殿伺候娘娘。” “娘娘,你说,辛美人腹中的孩子才七个月不到,生出来能活下来吗?辛美人很喜欢孩子,我好担心她。要是孩子……她肯定会难过死的。” 郭兰如也很担忧,凭着多年看宫斗剧的经验,她相信这绝非偶然,动胎气倒是正常,但是偏偏动胎气时身边没有人就很不正常了。 姚冬曼及时叫了御医,现在还在难产呢,要是没有人发现,岂不是一尸两命? 郭兰如紧紧握着姚冬曼的手,喃喃自语:“求老天爷保佑,她才十六岁啊……” 紧急关头,秀秀再也顾不上尊卑了,硬生生的把陷入昏迷中的辛美人掐醒,告诉她再不用力,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很幸运,母子平安。 辛玉柔生产后精疲力尽,昏睡过去,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过来。 “妹妹,你终于醒了,快把姐姐吓死了……” 辛云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脸的疲惫:“别起来,好好躺着。” “姐姐,孩子、孩子……” “好着呢,你别担心。皇子因坠地时不足月份,身子孱弱,太后娘娘不放心,抱回寿坤宫了,说要亲自抚育。” “你放心,柔儿,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姐姐亲自带你去把皇子要回来。” 辛玉柔点头,口渴的紧,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贴身侍女:“秀秀呢?” 辛云竹闻言大怒,柳眉倒竖,怒道:“我迟早要发落了她,我叮嘱过几次,不得离开你半步。她们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把你害成这般模样!” “不怪秀秀,是我让她回阁里取东西,她才离开的……” “柔儿,你如实告诉姐姐,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姐姐,真的不知道。” 郭兰如心惊胆战了好几天,这是她第一次离后宫争斗这么近。她判断原身是被人囚禁后纵火导致窒息而死的,但到底没有经历过。 虽然这次也没有直面现场,但是姚冬曼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在还算温暖的八月让她打了个冷战,如坠冰窟。 郭兰如心里疑惑,究竟是谁这么残忍,会对一个温和平静,与世无争的十六岁孕妇下手呢? 捧着手里温热的浴儿包子,郭兰如才算稍稍安了心。万娘子告诉她,这是宫里的习俗。每次宫里新添了公主和皇子,尚食局都会做浴儿包子分给宫人。一是给新生的皇子公主祈福,二来也给众人讨个喜头。 给娘子们食用的浴儿包子都是包些玉石奇珍,分给宫人的则是铜钱居多。娘子们要是得宠或者母族富贵,浴儿包子也能更体面贵重些,先前刘太妃生康国长公主的时候,浴儿包子放的就全是珍珠。 今天是九月初一,郭兰如算了算时间,准备过穿越100天的纪念日。 ------------ 第十三章 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已是深夜,郭兰如躺在床上睡不着,回想起白天的种种,心里美滋滋的。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郭兰如一出门就看到上次在这里避雨的两只喜鹊正在叽叽喳喳的忙碌着,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在桃树上搭个窝。 一大早,阔别一个半月之后,郭兰如再一次隔着篱笆看到了周灿月。周灿月提着食盒,竟然穿着常侍女官服饰。这次没有对郭兰如避而不见,大大方方行了礼,问候道:“娘娘近来可好啊~” 郭兰如面无表情,冷冷的质问:“你之前为何忽然不理我了?” 这倒不是郭兰如记仇,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周探月笑得狡黠,抬起手中的食盒:“我家贵仪娘子派我给娘娘送些糕点来。娘娘要是生我气,我可担待不起,那就只能另派人送去柔仪殿了。娘娘?” “唉,”郭兰如假意叹息一声,讪笑道:“既然是贵仪娘子的好意,我怎么可以拒绝呢,就你送吧。” “娘娘,有些事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实在没办法告诉你什么。” 周灿月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真诚:“其实知道的太多也不好,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你说呢,娘娘~” 郭兰如皮笑肉不笑,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我从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周灿月人长的漂亮,性格又开朗,不仅跟六部的宫女们处的很好,在内侍省中也很有人缘。为了转移话题,她把近日的许多八卦都告诉了郭兰如。 除了谁家儿子看上谁家女儿,谁家夫人给哪位大官戴了绿帽子这类捕风捉影的娱乐八卦外,还有漠北三王子来朝欲求娶如意郡主的小道消息。 另有一个官方通报,明月楼的傅昭仪有喜了。 郭兰如听完后五味杂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之前后宫没有一个新生儿,难道真是因为原身对皇帝管的太严了?所以,不能生育的人是我啊…… 郭兰如眼下虽然没有喜欢的人,更没有与季尚学重归于好绵延子嗣的想法,但一想到自己作为女人的基础功能都不完备,心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郭兰如穿越过来后,知道自己是因为没生儿子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在心里骂了季尚学好几回,连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她怀疑根本就是季尚学不行,让她背锅。 郭兰如心想,如果原身能大气点,不管那么宽,起码让别的女人生个儿子,也许就不会落得年纪轻轻香消玉殒的下场。季尚学肯定要有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的,毕竟人家真的有皇位可以继承。 午后,郭兰如在瞭望楼见到了周婕妤。 周婕妤气色好多了,看上去心情不错。她告诉郭兰如,辛美人之所以早产,是因为不小心撞破了禁军侍卫和孙才人的奸、情,被大胆的侍卫灌了藏红花。 辛美人的姐夫通议大夫刘焱要求严惩孙才人,都统判柳青云将军在大殿上死谏,言说孟孙两位娘子屡次以下犯上,欺辱静妃,导致群情激愤,皇上招驾不住只能同意。 因此,孟美人被撵出宫,去水月庵当尼姑了,孙才人和侍卫则被赐死,他们的家人也都削职去官,贬为平民。 一个字,爽!虽然不是她动手收拾的,但是害过她的人下场这么惨,郭兰如的心里是无比的喜悦。 孙才人通奸被赐死这个处罚,郭兰如觉得有点重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封建朝代。更何况,除了小部分女子是被迫入宫的,大部分可是自愿爬上龙床的。 有的时候立法严,主要是为了震慑后来人。郭兰如相信,世上不会有几个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求飘渺虚无的爱情的,除非是傻子。 种种迹象表明,郭兰如的苦日子已经到头了,她要转运了。 忽闻一阵敲门声,姚冬曼焦急的声音中夹杂着喜悦在门外响起:“娘娘、娘娘,醒醒,快起来,皇上来了。” 郭兰如吓的跳起来,皇上,这个时候来柔仪殿干什么?被绿了求安慰?有儿子了来打她脸? “不知皇上大驾,臣妾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 季尚学脚步虚浮,一脸的疲惫,径直走到床上坐下:“是我来晚了,与你无关。最近过得可还好?” 郭兰如看着皇上坐在床上不动如山,慌的一批。他不会又要跟我一起睡吧,大哥清醒点,我是你前妻啊喂! “托皇上鸿福,臣妾一切安好,有劳皇上挂念了。” 郭兰如指着窗外高挂的圆月,疯狂暗示:“皇上,这天色已晚,不如早点回御清宫休息?” “静妃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朕答应过你,每个月初一都在你宫中留宿。” 郭兰如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暗道:“以前我不知道,反正我来这几个月初一可没看见你过来。” “皇上每月初一都来,臣妾怎么就不知道呢?” “朕来了,没进来。” 季尚学脱下外衣,躺在了床上,卸下素日里高冷的伪装:“小兰,朕好累……” 傳小柔抚摸着肚子,眼睛里满满的欣喜。三年前,她不顾父母的阻拦和皇后的白眼,留在宫里成了六哥的女人。如今,她终于怀上了六哥的骨肉。 “娘子身子康健,胎儿也应无虞。平日多多保重就是,不必太过忧虑。” 傳小柔笑容温婉,特别动人:“我知道了,有劳孙医正了。” “那下官先行告辞了。” 孙医正背着药箱离开了。 傳小柔看着孙医正佝偻的身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鼻子一酸。她忍着流泪的冲动,叫过女使莹姐,要莹姐把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全拿出宫交给父亲。还要带句话,就说自己怀孕了,希望母亲能来看看自己。 郭兰如揉着酸痛的腰肢,瞪着季尚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尚学已经被千刀万剐,估计碎的都能当饺子馅了。 “起来了,该上早朝了,皇上……” “皇上,你赶紧起来吧,要迟到了!” 郭兰如很愁,一晚上没睡好,真的很想补个觉。而且待会儿天亮了,季尚学从她这里出去会被很多人看到,她可不想被别人用八卦的眼神或者幽怨的眼神探究,她想低调做人,好咩。 淮南王府,议事厅中。 如意郡主跪在父亲面前,泪盈于睫:“父王,女儿不嫁。” ------------ 第十四章 皇族的责任 淮南王季嘉磊时年四十五,生的斯文俊雅,是京城里有名的神仙般的风流人物。任平日里再怎么惊才绝艳,此时也焦头烂额,被女儿的哭喊声弄的心烦意乱。 前几日,漠北的三王子阿尔罕随着漠北的使节团进宫拜见皇上,大使安科说自家三王子自幼便倾慕汉族文化,喜爱汉族女子,请求皇上从贵族中选出适龄女子给三王子赐婚,以全两族人民秦晋之好。 令人费解的是,自家小女儿从小养在深闺,貌美之名是怎么传出去的,怎么那三王子偏偏要求娶如意郡主呢? 如意郡主季姝丽跪在父亲身前抽抽噎噎的,摆出了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子。 季姝丽的生母如玉夫人也在一旁抹泪,且不说女儿能不能与那三王子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京城距离那漠北的王庭那么遥远,山高路远的,以后母女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季嘉磊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深知战争的残酷。一场仗打下来,伤的、残的不计其数,死了的呢就地掩埋,连个碑都没有,甚至有些军汉连个全尸都没有。 最可怜是那些受了重伤的军汉,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大部分躺在那里,在高热与疼痛中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 什么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那是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残酷战争的文人们的臆想罢了。 那些文人们自命不凡,想象着古之上将军的风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却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不知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季嘉磊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一阵心痛,又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失去儿子的老妇人、失去丈夫的女人、失去父亲的孩童们,一时间百感交集,左右为难。 自己要是腆着老脸求皇上另选他人,想必皇上也不会强迫非姝丽不可。可漠北三王子若是执意要娶如意郡主,皇上要是不允,恐怕两国之间又要连年征战了。 “父王,你不能牺牲妹妹。那漠北苦寒,妹妹怎么受得了?” 淮南王世子季羡阳蹲在地上搀扶着妹妹,愤愤不平道:“皇上也有妹妹,怎么不嫁,就知道欺负我们淮南王府。依孩儿看,秦国公主和福安公主都很合适。” “放肆!” 季嘉磊大怒,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被儿子的大逆不道气得浑身发抖。 “你越来越不知规矩了,皇上和公主也是你能议论的!” “王爷,羡阳也是因为担心妹妹太过着急了,并不是有意冒犯皇上,您就原谅了他这一回罢。” 王妃周氏连忙起身走过去把王爷按到了椅子上,柔声安慰道。 “妾身有一个法子,不知道使得使不得?反正那漠北人也没有见过咱们姝丽,咱们买一个貌美的女使冒充如意郡主嫁过去也就是了。何苦让咱们姝丽去那塞外苦寒之地,那蛮族男子缺少教化,没有一个好的,万万不能委屈了郡主。王爷,你看这法子可行?” 如玉夫人点头如捣蒜,连连称是,当下便张罗着要去教坊买几个貌美的女使。 “胡闹。” 季嘉磊怒喝一声,质问如玉夫人:“你舍不得女儿,别人家孩子也有父有母,人家父母就该舍弃孩子?” “王妃呐,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那是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且先不论这个,万一被漠北人发现了,你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年年征战,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可承受的起?” 季姝丽听到父亲的质问,不服气的抬头:“父王真的不顾女儿幸福,非要让女儿远嫁番邦吗?皇上又凭什么要牺牲女儿?两国交战又如何,女儿不欠他们的。” 季嘉磊心中一痛,没想到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可以,父王愿意为你招婿,盼望你年年日日留在王府,常伴父王左右。” “事君如事父的道理,你不明白?只要是我大陈的百姓,每一个人都有责任为皇上分忧,令行禁止,你难道想抗旨不遵?” “你去集市上看看,百姓们早出晚归,忙于生计,可那些寻常百姓穿的却是粗布衣服,普通女子头上戴的是木钗、竹笈,而你凌罗裹身,满头珠翠,养尊处优富贵悠闲,姝丽啊,你可想过为何如此?” “姝丽是淮南王的女儿,先帝亲封的如意郡主。所有所得乃皇上所赐,所食所用取之国库。” “那我问你,皇上所有所得是谁所赐,那国库里的金银珠宝又来源何处?” 季姝丽说不下去了:“国库源于……”她清楚的知道国库是从百姓的税收从州官的进奉中充盈的。 “尔食尔禄,民膏民脂。女儿啊,咱们皇族享有的一切都取自于民呐。”季嘉磊俯身把女儿扶起来,强忍着眼泪。 “你受了百姓十八年供奉,十八年来,锦衣玉食。你头上那只珠钗只是你众多首饰里普普通通的一件,可要换成银钱,足够平常人家生活半年了。不光是你,你哥哥,还有我和你母妃、我们皇族的所有人。我们从出生起就不劳而获,什么都不干就可以过上他们遥望而不可及的生活,明明没有做过一件好事就被所有人景仰时,就已经欠他们的了。” “你知道父王为什么能安心享受这一切吗?”季嘉磊扒开衣服,露出小腹上一拃长的狰狞疤痕,沉痛道:“因为外族入侵百姓罹难的时候,我曾亲临战场,那个时候我十七岁,跟你母妃完婚不足半月。因为我在外地做官的时候清正廉洁,没有贪污一分一毫。” “因为我如今要忍受骨肉分离之痛,把女儿嫁到番邦以安社稷。因为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我随时可以牺牲一切。父王不喜欢打仗,可要是皇上让我上战场,我哪怕年迈无力,被人抬着也会到一线去。” “圣治十二年,边关告急。父王应征从黄州带去了三百义勇,等战争结束后十不存一。他们有需要赡养的父母、有儿有女,还有一些像父王一样,刚刚新婚不久。父王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了战场上,再也没起来。如今过去二十多年了,有的时候还会做噩梦,梦见他们浑身是血……” 季嘉磊终于忍不住了,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指着一旁奉茶的小童:“你常叹她们母子可怜,无依无靠。可朝廷一旦兴兵,得有多少户这样的人家?蛮族强健,万一我大陈不敌,你可知什么叫灭国之祸?你想让高丽的惨剧在大陈重演一遍吗?” 季嘉磊声泪俱下,忽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向后一倒陷入了昏迷。 季姝丽接住父亲,又急又怕:“母妃,父王这是怎么了?” “王爷既舍不得你和亲塞外,又怕拒绝漠北三王子会再起兵戈,导致生灵涂炭……” 禁军教头叶飞鸿急匆匆的闯进来,被屋中场景吓了一跳:“姑母,宫里来人了,传皇上口喻:召淮南王携如意郡主于戊时进宫,参加晚宴。姑父这是怎么了?” “心力交瘁,急痛攻心罢了,不碍事的。” ------------ 第十五章 公主要和亲了 福安公主季龄月抱着一只桃木匣,失魂落魄般跌跌撞撞的独自一人走在去柔仪殿的路上。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她要在和亲之前去见皇嫂最后一面。 柔仪殿前,季龄月调整好呼吸,换上一个轻松的笑容,希望最后留给皇嫂的是一个好印象。 “皇嫂,开门呐,我是龄月……” 郭兰如正在和冬曼春晴斗地主,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和一个女子的呼喊,连忙让冬曼去开门。 女子年十五六上下,身着百花曳地裙,外穿红色琵琶襟上衣。白嫩的小脸水润的吹弹可破,笑起来时,眉眼弯成了一条线,可爱极了。 春晴看到来人,立马站起来迎了过去,满脸的欢喜:“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和皇嫂,我马上要去漠北和亲了,以后就没有机会过来了。” 郭兰如闻言很是惊讶,疑惑道:“不是说那什么三王子求娶如意郡主吗,怎么会……” 春晴连声附和,希望公主能改变主意:“是呀是呀,公主你不要去,奴婢听说漠北可荒凉啦,离京城又远,骑快马要一个月才能到他们的王庭呢。” 季龄月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强颜欢笑:“如意郡主不愿远嫁,宁死不从,皇兄和大臣们也不愿意逼迫于她。朝会商议后,决定用公主和亲。虽然逆了三王子的意,但尚公主更显尊荣。想来,漠北使节不会不同意。” 郭兰如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前,虽然和亲很屈辱,但是确实是换取和平最有效的方法。和亲只委屈了一家人,战争伤害的是千家万户。 良久,郭兰如才弱弱问一句:“那是你自己愿意和亲的吗?” 季龄月点点头,笑得苦涩:“我愿意,是我主动跟皇兄请求的。皇兄原本打算用抽签的方式,在我和康国中选一个。” “我们大陈兵力弱,强行与漠北开战会伤亡惨重。龄月已经长大了,我很高兴可以替皇兄分忧。” “皇兄恨透了太后,所以连带着也嫌弃皇嫂。但皇兄是个好皇帝,我相信总有一天,在皇兄治下的大陈会四海清平,百姓们能吃饱喝足得享安乐,朝庭武力强盛,不再受外族欺负。” 郭兰如听着才十五岁的福安公主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想起昨晚在睡梦中仍呢喃国事的季尚学,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拨动了。 “会的,一定会的,总会有这么一天,街上人山人海,人人幸福安康。” “皇嫂,你别哭。女子总要嫁出去,嫁给谁都是一样的。留在京中,驸马未必与我和睦,嫁到塞外,那阿尔罕也未必不会善待于我。一切都要看天意。” 季龄月把手里的木盒推了过去,“这些是我这些年存下的,有首饰有金银。皇嫂如今过得艰难,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留着打赏宫人吧。” 还没有等郭兰如拒绝,季龄月便起身请辞:“我不方便在这久坐,就先回寝宫了。皇嫂,多多保重。如果可以的话,请皇嫂务必帮龄月照顾好皇兄。” 郭兰如跟着起身,张开嘴纳纳不敢多言。目视福安公主慢慢走远的身影,像吃了过期的食物一样,整个人说不出来的难受。 “春晴,你要照顾好自己。” 春晴跟在公主背后,犹豫不决道:“公主,要不你带着奴婢一起去漠北吧。” 季龄月停了下来,笑容灿烂:“你要走了,谁照顾皇嫂呢,听话。就送到这儿,回去吧。” 春晴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公主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回过头看见扶着门伫立的郭兰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娘,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公主了……” 郭兰如把春晴抱在怀里,替她擦拭着眼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春晴是郭兰如被打入冷宫之后才被季龄月派来服侍她的,在此之前,她服侍了福安公主八年,两个人年龄相仿,感情甚笃。 郭兰如的大学同学一毕业就嫁到了外地,她难过了许久。在现代社会交通如此发达的情况下,三年里,她们也只约见过一次。在这个车马缓慢交通堵塞的时代,这一别恐怕就是永远了。 “联姻?有意思。大王子,我们也可以试试。” 大夏国都秋水城中一座别院里,一长相妖异的青年男子手里捧着一封信,读完后递给了端坐在虎皮椅上的元昊。 元昊今年二十五岁,身形健壮,刀削般的面庞上长了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双目,武艺高强能征善战,是大夏王的长子。 偏偏不得宠,无论是大王、王后、贵族,还是官员们都更喜欢小王子元晏。 安思远笑笑,这正合他意。他坚定的选择了元昊,并不遗余力的辅佐他。等到元昊荣登大宝之时,就是他安思远权倾天下之日。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和大陈联姻,娶一个大陈公主?” “不,不是娶大陈公主,是把公主嫁到大陈去,最好嫁给他们的皇帝。” 季尚学端坐在御案前,冷声道:“朕打算在福安和康国两位公主中挑选一位和漠北王结亲,可究竟应该选哪位,让朕伤透了脑筋。” 季嘉磊跪伏在地,老泪纵横:“让皇上为难,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 “皇叔,起来吧。” 季尚学摆摆手,讥讽道:“好在福安公主明理晓义,主动承担了下来。羡阳说的有理,和亲的首选理应是公主。公主生来便受万民供奉,如今的牺牲理所应当。” “和亲的事是朕考虑不周,委屈姝丽了。朕听说你两日不曾用饭了,朕在这里向你道歉。你要是饿病了,那就是朕的不是了。” 季姝丽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皇上,之前抗旨是姝丽不好,姝丽如今想通了,愿意远嫁番邦。” “晚了,朕已经下旨让礼部准备了。” 季尚学轻轻摇头,声音平静的听不出悲喜。 “福安公主晋楚国大长公主,三日后,由光禄太夫周俊希任送亲大使护送公主北上,随漠北使团回漠北王庭,择日完婚。” “皇上,公主年幼,请……” 季尚学起身,走出大殿:“皇叔,朕意已决。走吧,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吃个团圆饭。” ------------ 第十六章 和亲是利益最大化 淮南王季嘉磊遣退了仆从,走在回府的路上。 月光被乌云盖住了大半,晦暗不明的照在人间。深一步浅一步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他却觉得脚下的路并不安稳。他往前看,幽暗的月光隐隐绰绰的,看不清前路。 “最后一次”这四个字沉重的压在他的身上,皇上这句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在暗示着什么呢? 康国公主季怀诗正趴在床上哭泣,她实在不能接受龄月姐姐过两天就要远嫁到漠北国和亲的事实。和姐姐分开也就罢了,可是历朝历代没有一个和亲公主在异国他乡过的好的。 周巧真看着哭泣的公主,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慰。想起自己的父亲要去送嫁,不禁也有点担忧。 漠北国在大陈东北部,处于苦寒之地,气候严寒,八月就飞雪。车马颠簸,事务繁忙,再加上气温突变,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受得住。 季尚学站在太极楼前,抬头望着天上被阴云遮盖的月亮,眼神里是满满的自责。他太没用了,竟然要用一个女子,要用自己的亲妹妹去换取和平。 想起大殿上漠北使者不可一世的傲慢的神色,季尚学怒不可遏。他发誓,迟早有一天,大陈的铁骑会踏平四方。 他会怀着宽仁之心,用诗书教化那些听话的野蛮人,对于那些不听话的蛮子,通通剁了喂狗。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失眠的人好多。郭兰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门外守夜的春晴压抑的抽泣声,心中一滞,季尚学现在一定也很难过吧。 即将离别的时刻总是过得很快,宫里张灯挂彩,今天是楚国大长公主北上漠北的日子。皇上命人举办了盛大的出降仪式,红毯和守卫的士兵一直从宫里铺到了城外。百姓们罢市以贺,追随着公主的车驾跑到了城外十里才停下。 人群中有老者微微叹息,这是人们最后一次瞻仰楚国大长公主了,和亲的公主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到故土的。 辛玉柔躺在软榻上,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听说今天是福安公主出降的日子,仪式办的很隆重。 辛玉柔把目光移到东墙侧的木架子上,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宫送给小皇子的贺礼。一双红色的虎头鞋特别引人注目,那是福安公主亲手绣的。她不禁为公主日后的日子担忧起来,自己也是十五岁离家,进宫做了美人。姐姐还时不时进宫陪着自己,很多时候都很寂寞很想家,更何况福安公主要远嫁万里之外。 不知道那遥远的王庭中的女人,会不会也像宫里的人一样勾心斗角? 想起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辛玉柔为自己没能送公主一程感到很遗憾。 郭兰如一大早就起来了,想着能带上春晴去送福安公主一程。她想了好久的措辞,希望能够说动侍卫放自己出去一会儿。那成想,侍卫们集体转了性,竟然都没有拦她。 郭兰如拉着春晴汇入人群,直到东华门才停下。站在城楼上,郭兰如第一次看到了这个时代更大的天地。东华门外聚集了无数的百姓,足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他们都是来送公主出嫁的。 郭兰如看着这盛大的场面,激动的流泪。这可比电视上天子大婚的场面还要隆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场世纪婚礼了。 季尚学也在人群中,挺拔的身姿伫立在一群莺莺燕燕里,让郭兰如恍惚中产生了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季尚学站的笔直目视前方,仍然是平日里那一副清冷衿贵、生人勿近的模样。郭兰如嘴里骂着他没一点良心,竟然看不出半分难过的模样,心里却稍稍放下心来。 深夜,郭兰如已经躺好准备睡觉的时候,姚冬曼冲进屋子把她从床上强行拽了起来。 皇上来了,脸色很差。 在郭兰如紧张的注视下,季尚学走到榻前坐下,叫了声“小兰”没了下文。 看着皇帝大人呆呆愣愣,魂不守舍的样子,郭兰如不知怎么竟跟着难受起来。 郭兰如挨着皇帝坐下,用她有史以来最温柔的声音关切的询问:“皇上,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给臣妾讲讲吗。” “今天是福安公主出降的日子,朕刚才路过她的住处。” “嗯,然后呢?” “阿箬告诉朕,龄月这几日整天以泪洗面。其实她根本不想去和亲,都是被朕逼的。” “父皇走的时候留下遗言,期盼我们兄妹和睦,互相照顾。可朕没有用,竟然要牺牲妹妹的幸福去换取短暂的和平。” 季尚学压抑着哭腔,整个人脆弱又无助。 “朕不想和亲的,可是大臣们说,大陈现在没有实力跟漠北开战,一旦兴兵胜负难料,哪怕能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阿尔罕看上了如意郡主,可是如意郡主不愿意和亲,皇叔也不舍得女儿。朕不忍心逼迫他们,只能在公主中挑选一位。” “皇上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臣妾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先皇若泉下有知也不会苛责皇上的。” 郭兰如小心翼翼的把皇帝搂在怀里,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当领导就是这样的,做得好,鲜花掌声荣耀。做的不好,被人指桑骂槐都是轻的,严重时千夫所指,分分钟被骂的狗血喷头。 “朕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朕没有别的选择。福安公主要是在漠北过的不好,那朕万死也难恕罪,以后到了地下都没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皇上,天下黎民都是你的子民。牺牲公主一人救千万人,这是利益最大化,皇上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非要说皇上有错的话,那就是皇上你不该为此耿耿于怀。福安公主主动为皇上分忧,就是不想看到皇兄总是劳心费神。” “我们大陈现在没有战争实力,我们要正视这个问题。正因为如此,皇上才不能颓废,要厉精图治,更要发奋图强。我们可以努力发展国力,发展经济,搞基建,大练兵,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惧怕战争,我们可以不再用和亲解决问题,甚至我们可以打到漠北王庭去。” “打到漠北王庭去?” “对,打到漠北王庭去!把福安公主救回来,再把那什么三王子绑回来给公主当上门女婿。” ------------ 第十七章 什么是基建?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了一上午,人和马匹都有些体力不支了。周俊希看到了一个宽阔的桦木林,遂命令队伍停下,扎营造饭。 楚国大长公主季龄月穿着精致华丽又繁琐累赘的婚服,端坐在轿中的软榻上。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便撩开轿帘意欲查看。 才十四岁的公主良使秋雅跟在马车旁边,累得气喘呼呼的。看见公主掀开桥帘,秋雅浅浅一笑:“周大夫命令我等在前方林中休息片刻,等吃完饭再赶路。公主要下来歇歇吗?” 季龄月看着比自己还要年幼的贴身侍女大汗淋漓的样子,颇有些心疼,嗔怪道:“让你坐车怎么不坐?看你累的。” “往日里不要紧,可这是公主大婚,又是和番邦结亲,奴婢可不敢坏了礼数,让蛮人小看我们。” 漠北副使伦多看着这些汉人才走了半日,便要停下来休息,颇为不满,嘲讽道:“大陈的男人是诗书读多了吗?这么娇弱,还不如咱们漠北的女子。” 阿尔罕微微皱眉,反驳道:“你不饿吗,伦多。走了这么久,也该吃午饭了。” 伦多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从怀里掏出一把牛肉干,放进嘴里咀嚼。他真的不知道三王子是怎么想的,非要娶一个陈国公主。陈人那么麻烦,赶路的时候明明一把牛肉干可以解决,还非要停下来生火做饭。 还有那个陈国公主,长的倒是细皮嫩肉的挺水灵。就是个子矮了些,身型也单薄,到了他们漠北,估计一场大风都能把她刮跑。 阿尔罕骑在马上环视着周边,山清水秀,绿树成荫。这个时候在漠北,根本看不到这样的景象。漠北人在冬季就只能看到翠绿的松针和硕大的棕榈树上稀疏的叶片,只有极少的富贵人家会花费心思养女贞。 王庭的集市上有很多来自大陈的货物,精美的瓷器、华丽的衣服、各种各样的首饰,精致到巧夺天工,阿尔罕对一切大陈的物品都感到惊奇。 这次来了大陈,更是让他大开眼界。一路上,人口众多,集市繁华,丰富的货品琳琅满目,很多东西他都叫不出名字,更有些稀奇的宝贝,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些华丽的丝绸衣服,在漠北只有贵族和富人能穿,而在大陈,阿尔罕看到很多小商人都穿着丝绸。 阿尔罕想起前几日逛街的时候,曾看到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孩子。那孩子才七八岁,他的父亲得了急病走了。阿尔罕想给他钱,甚至想收留他的时候,他被一对巡街的衙役带走了。 阿尔罕想冲上去阻止,安杰及时阻拦并告诉他,不必担心这个孩子。他会受到朝廷很好的照顾,可以拥有免费入学的机会。如果这个孩子学习足够努力,他还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二十年后,也许他会成为最年轻的宰相也说不准。 什么时候,漠北人也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呢? 安杰说是因为他们的勤奋,陈人不怕苦,百姓们愿意起早贪黑的干活,就连他们的皇帝也是每天很早就起来处理政事。 安杰是外交大使,年轻的时候就跟随使团和大陈往来,待在大陈的日子比在漠北还长。阿尔罕觉得,漠北没有任何人能比安杰更了解大陈了。 国师牧可则不这么看,他认为大陈的土地是上天的恩赐。土地肥沃,山川便利,虽然经常发生洪灾和旱灾,但是比起他们漠北的贫潦荒凉好了太多。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才是陈人生活的基础。 牧可狠狠地驳斥了安杰的观点,质问安杰为什么在漠北家里就没能养出像在大陈使节驿馆里那样漂亮的牡丹花?还引用了汉人的文章。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既然不是人的问题,那就好办了。土地,是可以掠夺的。 阿尔罕贪婪地望着这片土地,迟早有一天,漠北的铁骑会踏平这里。大陈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坚毅勇敢的漠北人会过上比现在的陈人好上十倍、百倍的日子。 前方忽然躁动了起来,季龄月刚刚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立马就被人群围了起来。原来是漠北人看到陈国公主下车了,全都跑过来围观他们的王子妃。 而陈军士兵们看到这些蛮人如此不知礼数,见到公主不但不拜,还用如此大胆的目光打量,怒不可遏,当下便拔出刀剑围了过去。漠北人不知所以,也本能地拿出武器与陈军对峙。 好在大使安杰反应及时,连忙命令族人们放下武器。一边向福安公主告罪,一边向周俊希解释,他们这种大胆的行为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模样。又向族人们解释,在陈国,只有丈夫才可以用这般目光打量年轻的女子。 周俊希挥手命士兵们退下,心里鄙视这些野蛮人不知斯文,脸上却不显山漏水。点点头表示他可以接受安杰这个说法,但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这般放纵的目光是对女子的羞辱,更何况那女子是大陈尊贵的楚国大长公主。 阿尔罕收敛了心神,跳下马迎着公主快步走去。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安杰苦笑了一下,把事情的经过和处理结果告诉了三王子。 “周大夫,我很抱歉,我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阿尔罕听完后也是一阵苦笑,看着站在一旁的周俊希脸色不渝,连声致歉。 “公主,他们吓到你了吧,我替我的族人们向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他们。” 季龄月倚在秋雅身前,她刚刚被这些蛮人吓着了。听到三王子的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知者无罪,三王子不必挂怀……” “美丽的公主,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阿尔罕。” 季龄月看着眼前笑容灿烂高大英俊的异族男子,面色微红:“好吧,阿尔罕。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季龄月。” 柔仪殿,郭兰如正埋头苦想,基建是什么? ------------ 第十八章 大陈的基建 郭兰如想起自己安慰季尚学时说的一堆废话,后悔的想找块豆腐撞死,恨不得穿越回昨晚掐死乱说话的自己。 管他干什么,伤心就伤心吧。你安慰什么啊?有你啥事啊?多管闲事能有啥好下场啊?果然长的好看的人就是祸水,不分男女。郭兰如作为当事人,现在就是无比的后悔。 古人常说色令智昏,这话能流传千年绝对是真理。 话说,昨晚是楚国大长公主季龄月远去和亲的日子,季尚学作为皇兄和决策者难受的要死。不知道哪根筋没有搭对,竟然大半夜的跑到冷宫对着废后哭的梨花带雨的,娇弱的模样让郭兰如瞬间上头。色迷心智鬼迷心窍之下,有的没的胡说八道了一大堆。 这不,麻烦来了。 大清早,郭兰如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两只喜鹊在桃树间追逐打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周灿月又给她送来了许多吃的,除了几盘糕点,竟然还有果脯之类的甜食。 就在郭兰如喜笑颜开准备大快朵颐,觉得自己终于过上安生日子的时候,一个内侍省小黄门跑过来问她,什么是基建? 事情是这样的,伤心失意的季尚学在郭兰如一顿慷慨激昂巧舌如簧的忽悠之下,心情晴转多云,居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乎,纳谏如流的他下了早朝,立马宣了几位忠心自己的大臣去太清楼商议强国政策。 其他的都好懂,可是这“基建”是个什么鬼?老夫读了一辈子书,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大臣们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臣见识浅薄,这“基建”所谓何意,请皇上赐教。” 季尚学沉吟半刻,一摊手,表示该吃午饭了,你们都回去吧,明日再来商议。季尚学靠在太师椅上,伸了个懒腰,心想你们饱读诗书的大学士不懂,见多识广的巡按也不清楚,朕上哪知道去。不过不知道没关系,因为朕随时可以知道,随手招了个小黄门。 “你马上去柔仪殿问一问,基建是什么意思?记住了,千万别说是朕叫你问的。” 不过刚巧这个叫沈俞的小黄门才十二岁,是个铁憨憨。 “静妃娘娘,皇上要小人来问问“基建”是什么意思?噢,不对,不是皇上叫我问的。” “那是谁叫你问的?” “……小人不知道,反正皇上说了不能说是皇上问的。对,不是皇上问的。” 郭兰如听着沈俞奶声奶气纠结不已的回答,好气又好笑,又很惊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季尚学这么傲娇的? 笑完后,郭兰如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该向面前的小孩怎么解释“基建”这个词,倒不是她不知道基建是什么,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能让季尚学这个时代的人明白基建是什么。 要不就说是自己瞎掰的?想了想,郭兰如放弃了这个想法。以季尚学的性格,盛怒之下,说不定会把她砍了。 沈俞很有当暖男的潜质,看静妃娘娘一副为难的样子,立马表示如果说不出来,可以写在纸上,他会带回去给皇上。还贴心的补充,不要着急,皇上没有要求他多长时间回去复命。 郭兰如坐在书桌前,咬着毛笔,斟酌再三才下笔。 所谓基建,乃是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简称。 百姓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所以想要强国要先强百姓。 臣妾希望未来生活在大陈的百姓是这样的…… 从出生起就吃得饱,穿得暖,生病了有免费医疗,该上学的时候有免费的学校。应该拥有选择人生的权利,可以科举出仕,也可以学技术,如果愿意的话,回家种地也能养活自己。不再担心姐姐妹妹远嫁,因为交通便利。可以交往异族而不担心受欺负,因为他是大陈子民,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百姓生活上有四大方面,衣、食、住、行。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种悲剧不应该在大陈发生。臣妾听闻济州的棉花最是遮寒挡风,在当地并不值钱,黑心商人们送到外地售价却贵到离谱,松江丝绸和幽州丝绸的价格足足差了十倍…… 我觉得朝廷完全可以把纺织归为国营,由朝廷宏观掌控价格。 粮食也是一样,肥沃之地产量高,除了一家子吃饭外还能存下一些。土地贫痟的地方产的粮食交完税收连干饭都吃不上了。而且大陈的土地兼并情况很严重,不种地的有大片土地,种地的确只能租地…… 皇上应排开万难收为国有,重新分配。 写到这里,郭兰如抬头看向正在陪沈俞玩耍的冬曼,心里很难受。 姚冬曼是幽州人,家里务农为生。一家人虽然清贫,却也美满。后来他们家的土地被恶霸占去了一半,姚父去讨要未果,还被打残了一条腿。那年还是荒年,收成不好,饿死了很多人。 看着饿得哇哇哭的弟弟妹妹,懂事的冬曼跑到城里,为给家里换两斗米,把自己卖给了妓院…… 好在遇到了当时在幽州采买的陈司饰,陈司饰好心把她赎下让她回家,她却不愿意,于是跟着陈司饰来到了京城。 郭兰如问过她,姚冬曼笑的淡然。 “那两斗米都不知道够不够家里挺过去呢,我再带一张嘴回去,不好。” …… 据臣妾所知,许多乡下的郎中良莠不齐,甚至很多地方找个大夫要跑去十几里外。有的时候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治不了只有等死…… 识文断字,方能明理。可是学校远远不够,而且很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孩子上学…… 所以臣妾认为最基础的设施应该有制衣厂,食堂,学校和医院……最好能免费,至少能对穷人免费供应或者允许延期交款…… 《礼记》中有这么一段话,臣妾觉得颇有道理。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所以孤儿院、养老院不可或缺…… 父母皆有所养,妻儿生活幸福,士兵才会无牵无挂,方能悍不畏死,所以臣妾认为应该设立一个机构,保障士兵的权益…… 郭兰如有些庆幸,还好原身出自将门,不爱学习,本身没什么文化,要不然就她写的这全篇大白话,根本解释不清楚。 ------------ 第十九章 我的皇兄是世界上最尊贵的男子 季尚学失眠了。 虽然皇后的那些基建设想全是理论,实际上根本做不到,光是那个土地收归国有就实现不了。但是却让他陷入了一种狂想中,如果大陈的百姓真的能过上皇后描述的那种日子,该有多好呀。 麦允言看着皇上翻来覆去无心睡眠的样子,小声的提议:“皇上,要不要召个娘子过来侍寝?” “嗯,叫皇后过来。” 皇后?哪来的皇后?皇后早就被你打入冷宫了。麦允言沉默了片刻,揣测道:“皇上的意思是静妃娘娘?” “嗯,叫静妃过来。” 麦允言闻言大惊,直觉得五雷轰顶。你没事往冷宫跑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要召一个废后侍寝? “皇上,宣召静妃娘娘怕是不妥……” 麦允言小心翼翼的开口,看着皇帝渐渐变冷的脸色,惊出了一身冷汗,提醒道:“您忘了?废后诏书上写,郭氏久居中宫却无子,不堪为后,自愿到清心阁带发修行……” 麦允言的意思很清楚,虽然静妃娘娘依然是你的妃子,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女道姑,皇上你召一个女道姑侍寝,不合适,非常的不合适。 季尚学点头,淡然道:“那你来安排吧。” “臣以为这个时候有些晚了,而春禧阁离乾清宫最近,所以丁修媛最适宜,皇上?” “可。” 旨意传到春禧阁的时候,丁含玉已经睡下了。良使白柔立马冲进寝殿把她叫醒,她吩咐过,任何时候皇上的事都是最大的事,无论她在干什么都要告诉她。 丁含玉稍作打扮便出了门,让皇上等急了可不好。 “多谢麦家哥哥。” 走上车辇前,丁含玉对着等待中的麦允言道了声谢,顺手取下手腕上带着的玉镯递了过去。 麦允言接了,并不细看,随手递给了身旁的小黄门。他帮丁含玉并不是为了金银珠宝,而是为了报恩。 麦允言父母双亡,自幼跟姐姐相依为命。要不是丁含玉的父亲丁大山时常救济,姐弟俩早就饿死了。 丁大山是一个卖货郎,挣的不多,可是只要姐弟俩在家,自己家里吃什么都有他们一份。后来姐姐嫁了人,姐姐夫家并不欢迎自己。麦允言不想给姐姐添麻烦,趁姐姐不注意爬上人家的商船去了姑苏。 再后来,麦允言净了身入宫,还当了官有了俸禄。自己在禁中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便寄回去给姐姐,也留了一份寄给大山叔。 三年前,丁大山托人寄了一封信给他。信上说小女儿丁含玉被选入宫当女使了,希望麦允言能照顾一二。 可谁能想到,丁含玉竟能生的如此美丽,还有那么大的野心。一个少使而已,竟一心想攀龙附凤当皇上的女人。 麦允言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尽可能的帮助丁含玉,给丁含玉创造和皇上独处的机会。他希望丁含玉的肚子能争点气,早日怀上龙胎。生一个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有一个孩子傍身后半生才能无忧。得宠不得宠,并没有那么重要。 郭巧映捂着肚子,紧紧皱着眉,她来了天葵。除了身体上的不适更让她担忧的是,初潮的到来肯定会被彤使女官记录,然后会被安排侍寝。她是为了家族利益自愿进宫的,但并不想委身于皇上。 阳兰正疑惑着明妃娘娘怎么这般难受的样子,目光甫一接触床褥,惊叫了一声:“这是?” 明华堂典侍阳兰今年二十三岁,是宫里最年轻的典侍女官。长相并不出众,在后宫众多千娇百媚的女子面前勉强算得上清秀。但是性格开朗,不骄不躁,自带一种亲和的气质。 “太好了,娘娘,您终于长大了。” 阳兰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说着祝贺的话。 郭巧映一撇嘴,这有什么值得祝贺的。 “那我是不是就要侍寝了?” “对啊,娘娘。”阳兰听到娘娘沉闷的声音,不解的回头:“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娘娘你不愿意和皇上……” 郭巧映苦笑一声,讪笑道:“这也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了,只有侍过寝才能成为皇上真正的女人。”阳兰不明白为什么明妃娘娘那么抗拒,别的娘娘巴不得天天侍寝呢,想了一下:“娘娘,你是不是害怕疼啊?” 郭巧映知道阳兰误会了,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她纠缠,扬起一抹玩味的笑:“你怎么知道疼啊,难不成你……” 阳兰瞬间羞红了脸,解释道:“不是,我是听别人说的,第一晚很疼,还会流血……” “阳兰,我不是怕,只是不想。” “为什么?皇上是九五至尊,长的又俊秀。能成为皇上的女人,不知道是天下多少女子的梦想呢。”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皇上,想不想成为皇上的女人?你放心,我跟我姐姐不一样,我不在乎这个。” 阳兰眼神黯淡了下来,轻轻摇头:“我长得不好看。” “没能娶到如意郡主,不知道阿尔罕会不会很失望呢?” 季龄月站在山坡上眺望着京城,等翻过了这座山就再也看不到了。 “此话怎讲?” 阿尔罕站在公主身后,不明白公主为何突然说出这般话来。 “阿尔罕不是想娶如意郡主为妻吗,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龄月公主,我想你有些误会。我曾询问过安杰大使,谁是大陈最漂亮的女人?安杰说他也不知道,但他告诉我,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是淮南王府的如玉夫人。” “我有幸见过淮南王一面,要是用你们汉人的词来形容的话……嗯,玉树临风。要是再年轻一些,怕是比你们的皇上还要俊美。我想他们生出的女儿定然是天下最美的,所以才请求皇上能把如意郡主嫁给我。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见过如意郡主,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如意郡主确实极美,艳丽无双,很多男子都心仪她。淮南王叔年轻时确实是神仙般的人物,要不然也不能纳美名冠绝的如玉夫人为妾。不过,我还记得淮南王叔十年前的样子,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他比我的皇兄差远了。我的皇兄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最英俊的男子,没有任何人能与我皇兄媲美。” ------------ 第二十章 太后杨薇的回忆 元昊踏进别院,有些为难的对站在院中喂白鸽的青年男子说:“安先生,宝珠她不愿意去。不知派春水去大陈联姻可否?” 安思远放下鸟食,看向大王子,摇头道:“大王子,你不能心软。春水公主的年龄并不合适,就算大陈看在邻邦的面子上接受,也绝对不会让公主嫁给他们的皇帝。我们要想达成目标,就只有宝珠公主这一个选择。” “可是,要是宝珠不愿意,父王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这个简单。下个月初五是大陈皇帝的生日,大王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派出使者去恭贺,还会送上最珍贵的礼物。大王子只要在使团里安插上自己的人,叫他找个机会去见刘敬,告诉他今年的礼物中还有一项是我们大夏最尊贵的公主。为了表示诚意,可以由他们挑选,再附上公主的名单就可以了。” “依臣对陈人的了解,他们宁愿选择小孩,也不会找一个比他们皇帝年长的公主,就只能选择宝珠公主,到时候大王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 “大王子请放心,宝珠公主自幼聪慧,臣相信公主定会不辱使命。至于陈人,他们早就读书读傻了。哪怕到时候两国交战,他们也会遵循一个“礼”字,不会为难公主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安排接下来的出使事宜。” 侍女阿丽玛捧着新得到的一块虎皮回到宫中,准备给公主做一件短袄,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公主,你怎么了?” 看到公主趴在桌子上,双肩不停的抖动,阿丽玛赶紧放下虎皮过去查看情况。 元宝珠直起身,娇嫩的面容上挂着两行清泪:“大哥、大哥他竟然想让我嫁给大陈皇帝。” “大陈的皇帝那么老,看着比父王的年纪还大,我怎么能嫁给他!我说不愿意,大哥就跟我生气,呜呜呜……” 元宝珠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快流成河了。难道大哥平日里对他的好都是假的吗?怎么忍心让她嫁去那么远,嫁给一个年龄那么大的人?那人是皇帝又怎么样,又不能真的万岁。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元晏出现在门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前俯后仰的。 “我说呢,你不同意便不同意罢了,何必那样跟大哥生气呢?原来这中间有个大误会。” “二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倒是说呀,难不成二哥也希望我嫁去大陈吗?” 元宝珠随手用衣袖擦擦眼泪,小嘴翘得高高的。大哥不疼她了,二哥也这样,难不成国家利益比他们兄妹的感情更重要吗? “你呀,是谁告诉你大陈的皇帝很老的?我可是听说大陈的皇帝很年轻,而且很俊俏呢。” “二哥,你忘了?父王的书房里有一张大陈皇帝的画像,胡子有这么长……” 元宝珠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虽然画像上的大陈皇帝慈眉善目的,但是她喜欢不来。 元晏又笑了起来,这个一向聪明的妹妹难得犯糊涂,竟然先入为主了:“画像上的大陈皇帝啊是之前的大陈皇帝,大哥希望你嫁的皇帝是画像上那个人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大陈皇帝,今年才二十二岁,没比你大多少。” “我前几天在集市上遇到过陈人,他们还提起大陈皇帝了。” “哦,说什么?” “说大陈皇帝有多么的俊美啊,比神仙还好看。他们家女郎只不过远远看过一眼,就念念不忘到如今呢。” “二哥,我还是不想嫁给大陈皇帝。我舍不得离开父王母后,舍不得离开大哥二哥。二姐才嫁去平都,这几年我们都难以相见。我要是嫁去大陈,岂不是就要像那其其格公主一样?” 元晏沉默了。其其格公主是漠北王的三公主,五年前嫁给了大王子元昊,五年里见过母族最亲近的人是来大夏出使的表弟白音。 “我听说大陈皇帝后宫有三千佳丽,我不喜欢。” 元宝珠目光坚定:“二哥,我不在乎权势,也不管他生的是否貌美,我只希望我的夫君,可以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宝珠,二哥不会逼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直接跟父王讲,父王肯定也舍不得你,二哥也会在一边帮你说好话的。” “真的吗?太好了,就知道二哥舍不得我,嘻嘻……” 阿丽玛看到公主开心的样子也很为公主高兴,拿起虎皮准备开始工作了。想起二王子的话,阿丽玛不禁有些好奇,好看到让人念念不忘的大陈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寿昌宫 太后杨薇坐在婴儿床前,轻轻推动着小床。床里的皇子季星黎正睡得香甜,白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到这么可爱的面容,杨薇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杨薇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幸运还是不幸。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参加宫宴便被先皇吸引住了目光,很幸运,不久后的选秀名单上有她,她顺利地进了宫。 在宫里苦等了半年才被皇上召见,幸运的是她第一次侍寝就怀了龙种。终究是太天真,胎儿不足四个月便被她认为的好姐妹害死在了肚子里。 杨薇到现在还记得那天醒来,身下一片汪洋,自己的裤子都能挤出鲜血来。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起来,这次伤了根基,后面十多年都未曾有孕。她不甘心,日复一日调理着身子,终于二十年前,她又怀上了。可是太医丞说她的身体不适合生育,先皇以为她好的名义给她强行坠了胎。 杨薇从来没生过孩子,但却养过好几个孩子。想起这些孩子,她的笑意更深,但是很快,笑容被冻结在了脸上。 三皇子季锦彦的生母朱淑妃身体不好,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故去了。先皇便让当时最受宠爱的贵妃刘兰抚养三皇子,可是刘贵妃心存高远,不愿意日日操心孩子,便推荐她共同抚育。 说是共同抚养,其实孩子的衣食住行都是她在负责,刘贵妃只关心孩子的学习。包括后来的六皇子,即如今的皇上也是一样的。 杨薇对刘兰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既有感激又有憎恨。刘兰生病的时候,她恨不得以身相代。更多时候,她恨不能杀了刘兰这个疯女人。 ------------ 第二十一章 杀鸡儆猴 刘兰根本不像个母亲,甚至不像个女人,经常比男人还要严苛。有的时候,杨薇会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人,怎么能那么狠心,比冷血动物还要无情? 三皇子自从入学后,一双手没有好过一天,手心一直都是红肿着。杨薇见他的时候,他不是在挨打,就是在去挨打的路上。没有写完作业,挨打;写字不好看,要挨打;写错了一个字,也要挨打;上课不守纪律,被老师处罚完被刘兰知道了还要挨打。 先皇驾崩后,刘兰垂帘听政。为了笼络朝臣,刘兰连个招呼都没有打,直接把杨薇倾注了无数心血养大的才十四岁的寿安公主嫁给了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高明丰。 二十一年前,刘兰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过来找她。吩咐杨薇好好养着,她要把这个孩子当成储君培养。杨薇还挺高兴,都当储君培养了,你总不能再像对锦彦那样非打即骂了吧。 杨薇错了,刘兰对这个孩子更加严苛。明明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却在刘兰的强势控制下唯唯诺诺越发懦弱。或许在刘兰眼里,尚学就像个木偶一样可以随意摆弄吧! 刘兰要把尚学培养成储君,对他一言一行的要求严苛的近乎变态。 几岁的小孩子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正是充满好奇、爱玩耍的时候,刘兰却要求尚学每天像大人一样学习很多知识,学的不好就会受罚。 这个时候的刘兰更加的狠厉,不再只是惩罚尚学一个人,会加倍处罚尚学身边的小黄门。 刘兰不允许尚学对喜欢的东西,表示喜爱,也不允许他对害怕的东西,表示恐惧。高兴的时候不可以大笑,难过的时候也不可以哭,硬生生的把活泼开朗的孩子逼得整日面无表情。当然在刘兰眼里,这叫稳重端庄,只有这样才有太子的气度。 杨薇阻止不了刘兰的管教,她只能每日里亲自下厨,想着法子做些好吃的给尚学,看着儿子吃的白白胖胖的,她才稍稍安心。 可是刘兰不这么想,她觉得白白胖胖的季尚学不像个太子,倒像个饭桶。强行逼迫一个九岁的孩子减肥,一天两顿饭,只允许吃平日里食物的一半。 孩子饿得哇哇哭,她这个当母亲的却视而不见,还威胁说,如果他再这样闹下去,东宫所有人都不用吃饭了。 刘兰还给儿子娶了一个不喜欢的皇后,而把儿子喜欢的女人嫁给了自己的侄子。 想到这,杨薇冷笑一声,还好老天有眼。刘兰这个作孽的女人,刚过完年就病倒了,没多久就追随先帝去了。 这下好了,刘兰死了, 刘兰立的那个皇后被废了,宫里的女人接二连三的有喜,她的儿子终于不再受刘兰的压制,属于季尚学的时代开始了。 郭兰如蹲在墙角,偷偷看着万娘子在角落里擦泪,小声的问着身后同样蹲着的姚冬曼。 “冬曼,你知道万娘子今天怎么回事吗?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诶,估计是寿安公主出什么事了吧。” “寿安公主?” “娘娘,你不会连寿安公主是谁都忘了吧?” “哈哈,很耳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寿安公主是皇上的姐姐,也是太后娘娘养大的,比皇上大一岁。” 姚冬曼叹口气,推测道:“估计是驸马又欺负公主了。” 郭兰如回头,满脑子的问号。大陈的公主这么好欺负?要换成大唐的驸马,敢欺负公主,分分钟不得被公主锤死。 “他们夫妻感情很不好?” 姚冬曼点头,恼怒道:“高驸马都纳了好几房小妾了。奴婢还听说高驸马曾经打过公主,不过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燕国大长公主府 季千瑶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默默的垂泪。驸马的母亲李夫人坐在下首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几次张嘴,终究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驸马高明丰的小妾苏念一声轻叹,怅然道:“公主当真决意如此?高家的脸面可以不要,难道公主也不顾及皇室颜面了吗?” “顾不得了,整整十年,我受够了。” 柔仪殿 “什么,驸马要纳一个娼妇为妾?” 郭兰如惊掉了下巴,没控制住音量。 “娘娘,小声,让别人听见了又惹麻烦。” “公主劝了几日,驸马不愿意听,早上两个人起了争执,驸马扇了公主一耳光,公主的嘴角都流血了……” 万珍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公主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那皇上、皇上他不知道吗,公主没有说?” “不知道,公主每回受了委屈都不敢跟别人说。公主说跟我讲一讲,心里能好受些,但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今天能跟娘娘说,一是娘娘问了,奴婢不敢隐瞒,二是娘娘身陷囹圄,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 郭兰如闻言苦笑不已,也是,她还担心人家,说不定她的处境还不如那个公主呢。寿安公主面对的只是一个驸马,前宰相的儿子罢了。而她要面对的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只是皇上没那么暴力,要不然就上次把季尚学的脚砸成那个样子,季尚学要是砍了她,估计别人都找不到理由为她脱罪。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个女子如果遇人不淑,几乎一辈子都毁了。这不只是女性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 三日后,楚国大长公主季千瑶敲响了京兆府衙门口的鸣冤鼓,状告驸马都尉高明丰。称其罪有三,一是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二是殴打皇族,不敬公主;三是违法乱纪,买官卖爵。经多方查证,高明丰罪名属实,大理寺按旧例判了个秋后问斩。 消息传开后,王公贵族对此判决极为不满,联名上书要求对高明丰斩立决。三廉王季锦彦拖着病体,重重的叩首,求皇上对高明丰处以凌迟之刑。 季尚学当时也在气头上,但是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虽然他恨不得把高明丰千刀万剐,但凌迟之刑绝不可擅开。下了一道圣旨把高明丰腰斩于市并通知了所有驸马。 郭兰如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自觉的为皇上的英明鼓了掌,这一招杀鸡儆猴用的妙。 ------------ 第二十二章 溺子如杀子 流言蜚语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刀刀致命却杀人不见血。 三天前,高明丰被腰斩了。可是事情并没有因为他被腰斩而平息,反而越演越烈,流言八卦满天飞。 二十多年里,高明丰公事、私事、交往过什么朋友、说过什么话,连爱去哪家妓馆都被人翻了出来,反复议论。 季千瑶端坐在书案上,目光呆滞。书桌上摆着一张干净的宣纸和一只倒满毒酒的酒杯。 高家的人骂她冷血,哪怕真的过不下去了,可以选择和离。就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也不应该害死高明丰。 外面的人也捕风捉影,议论纷纷。 有赞公主大义,高风亮节的。有说公主没用,管不住夫君的。有人说她善妒,容不得驸马其他女人。更有甚者,把高明丰与娼妇苟且之事编成了绝美爱情。 明明季千瑶是被刘太后逼迫才嫁给高明丰的,说的好像她仗着公主身份逼迫的高明丰一样。 七岁的女儿高珂已经懂了一些事情,每日里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她,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三岁的高羡羽抱着她的胳膊一直追问父亲去哪了? 沉默了良久,季千瑶拿起笔写下遗言。 她的死和高家众人无关,希望高家能够善待她的一双儿女。 高家众人之前对季千瑶都还不错,尤其是李夫人。如果说他们非要有什么错的话,就是没有管教好高明丰。 苏念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担忧:“公主,我知道你委屈,可你要是去了,珂儿和羽儿如何是好啊?” 苏念笑了笑,比哭还难看:“高家要是会教导孩子的话,我们何至于此?” 季千瑶记起来了,苏念是被高明丰强纳为妾的。苏念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就在苏念二人筹备婚礼,在集市上买喜糖喜烛的时候,遇到了高明丰。 那个时候高杰还没有死,高明丰是权势滔天的宰相之子。他扬言,如果苏念不从,就把她未婚夫打死。 “公主,”苏念把季千瑶手中的酒杯抢走,拿起来闻了闻:“你以为你死了,流言就能平息吗?或许他们会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公主是畏罪自尽。也许他们会猜测公主的死,对高家上下口诛笔伐。皇上盛怒之下,会不会灭高家满门呢?” “高明丰万死难恕其命,可高家人是无辜的。至少,我们的孩儿是无辜的。” “他们才没了父亲,公主又想让他们失去母亲吗?” “苏念,我没有办法……” “公主、公主……” 万珍来不及等人通报,一面叫着公主,一面径直闯进了公主的房间。 季千瑶看见来人,生无可恋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万姐姐,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人不知实情尽胡说八道,奴婢好担心你,一直都想过来看看公主。麦高品告诉我,皇上要派人接公主回宫,奴婢便自告奋勇的来了。” “公主出嫁时是奴婢送的,奴婢一直盼着有一天公主能回去。如今可好了,我们快点收拾一下东西回宫去吧。” 季千瑶还有些犹豫,苏念已经忙碌起来了。 “万娘子,那件梅花纹纱袍一定要带上。” “那件绣着牡丹的烟罗衫也要带上,公主日常最喜欢穿的。” “还有紫玉流苏,对,就是那个。” 季千瑶看着忙着帮她收拾东西的苏念,心下感动:“苏念,你跟我一起回宫吧。” 苏念正站在梳妆桌前,细心的收拾着首饰。听到身后公主的话,回头笑了笑:“公主,其实皇宫才是你的家。公主此番回去,即是尽忠也是尽孝。” “苏念已经嫁作人妇,夫死从子。” 高珂冷着脸,打掉万珍欲牵住她的手,环视着众人,眼睛里充满愤恨。 季千瑶看着女儿,蹲下身子哀求道:“珂儿,跟娘去宫里好吗,这是你皇帝舅舅的旨意,你不是最喜欢皇帝舅舅吗?” “我再也不喜欢他了,就是他杀了爹爹。是你害死爹爹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不会跟你走的。” 万珍来不及查看自己肿痛的手,转身欲抱高羡羽。她明白,要是孩子不走,公主也走不了。 “不许带我弟弟走,他姓高,他姓高!” 高珂反应极快,冲上去抓住弟弟的脚往下拽。 万珍没办法,只好把孩子放下来,心里想着要不要回宫里求个圣旨让高家人出面把孩子带进宫。 七岁的高珂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她只知道爹爹跟娘大吵了一架,然后皇帝舅舅把爹爹杀了。 爹爹被埋在土里,她再也看不到爹爹了。 李夫人被周珂的哭闹声惊动,缓缓走了过来。儿子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才短短几天,她看上去像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公主,珂儿还小,有些事情还不能明白。老身慢慢的讲道理给她听,她会理解的。公主先回去,等过段时间再来接珂儿和羽儿吧。” “娘,你……不怨我?” “不怪你,不怪你。明丰第一次犯错的时候,我没阻止他。第二次犯错的时候,我原谅了他。总想着他还小。不忍心苛责。” “是老身的放纵,导致我儿一步错步步错,无力回天。要怪就怪我这个糟老婆子没见识,不懂溺子如杀子的道理。” 李夫人摆摆手,牵着周珂进屋了:“走吧,别让皇上和太后等着急了。” 杨薇站在宫门前,焦急的等待女儿回家。她盼这一天很久了,自从女儿出嫁后,再也没有在宫里留宿过。 “母后。” 季千瑶在看到母后的一瞬间,卸下了所有伪装,泣不成声:“女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万珍踏进柔仪殿,冲着郭兰如跪下:“娘娘,奴婢是回来请辞的。” 郭兰如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开玩笑说:“不过年不过节的,行了大礼,我也不给你发红包。” 万珍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娘娘,奴婢要回太后那里照顾公主,不能再伺候你了。” “公主回来了?真好。你放心去吧,我这里有冬曼春晴就够了。” 郭兰如由衷的高兴,她这两天一直担忧公主会在高家受欺负呢。 “奴婢以后只能抽时间来看看娘娘了,请娘娘多多保重凤体。” ------------ 第二十三章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郭兰如站在瞭望楼下,紧盯着御花园唉声叹气。 一早上,郭兰如在吃早饭的时候,周灿月带着满满一食盒的蜜饯、果脯、桂花糕跑了过来。还神经兮兮的把她拉到了一边,告诉了一个小道消息。 她那个堂妹明妃娘娘前两天初潮来了,按照宫里的规矩,初潮过后,皇上一个星期之内一定会临幸她。 郭兰如听完之后,脑海中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喂,那还是祖国的花朵,好伐! 郭兰如一边狠狠地吐槽着古人的审美,十几岁的小女孩还没长开呢。 一边迅速思考如何阻止皇上临幸郭巧映。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就站在这里等,等到皇上过来,试图说服皇上。 或者等到周婕妤、辛美人,说服他们装个病啥的,拖着皇上,拖一天是一天。 郭兰如左右为难,一方面不想让一个小姑娘这么早就被人糟蹋了。一方面自己本来就因为善妒被打入冷宫,现在又不让皇上宠幸别人,她很怀疑自己会在冷宫再也出不去了。 明华堂 郭巧映很焦虑,捧着书完全看不下去。 刚刚入内内侍省的小黄门送来了皇上的衣服,这是摆明了皇上今天会在她这过夜。 该怎么拒绝呢? 已经九月半了,中午的太阳还是毒辣的狠。郭兰如眯着眼盯了一会儿,头晕眼花的。 唉,算了算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等了半天没有见到皇帝的影儿,郭兰如麻利的打道回府了。 说不定皇上就喜欢小孩呢,说不定那小孩得了皇上宠幸就能走上人生巅峰呢。 我还是管好我自己吧,怎么出宫才是我该操心的。 郭兰如走到书桌前坐下,研究起自己的逃跑路线来。 桌子上有一张纸,上面画着皇宫的平面图,标注着城门、守卫、守卫的人数还有各宫殿的名字和主人。 这是郭兰如辛苦了半个多月的成果。 当然,主要还是姚冬曼和春晴来完成的,郭兰如主要负责记录。已经很全面了,这大半个月,两个小姑娘把宫里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郭兰如仔仔细细的瞅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一个防守漏洞。 她有的时候真想问问冬曼,宫里有没有可以直接出宫的狗洞之类的?她完全不介意钻狗洞。 郭兰如把胳膊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一脸哀怨。 为什么电视剧里那些公主啊,皇子的只要换上小太监的衣服,随便拿块令牌就可以混出去花天酒地。 而她换上冬曼的衣服,刻意半眯着眼睛,还在唇角画了一个黑痣,确是被侍卫用看智障的眼神遣送回来呢。 都穿越来好久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出宫呢。 机会? 郭兰如脑海里一道电流闪过,她想起了铁人王进喜。小时候在课本上学到的一句话,到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没有现成的狗洞,我可以自己炸一个啊! 郭兰如狂喜,分析起这种神奇想法的实际操作可能性。 火药的配方很简单,自制应该不难。 一硝二磺三木炭,一斤硝石二两硫磺三两木炭。古代的一斤是十六两,所以是十六比二比三。 木炭哪都是,去尚食局可以随便捡。 硝石和硫磺太医院应该都有,关键是用什么办法能合理合情的要点过来? 硝石能清热、解毒、泻热、通便,可以治疗腹泻,肾结石,结膜炎,咽喉肿痛…… 郭兰如回忆着前世看到的一些科普……咽喉肿痛?想到这四个字时,郭兰如眼前一亮,这个病容易得,就你了! 硫磺性温可以解毒、杀虫、止痒、补火,可以用于治疗皮肤病…… 郭兰如最终选择了用硫磺杀虫,这个稍微听上去比较靠谱的理由作为借口。 接下来就是各种准备工作了。找个虫子还不容易吗,御花园就在对面。 明华堂 几个女使在阳兰的要求下,忙碌的打扫着庭院。今晚皇上会留宿明华堂,所以一桌一椅务必要干净整洁,一花一草都要摆放整齐。 阳兰也在忙碌着,她想把娘娘的被褥整理成跟皇上御清宫龙床上的被褥一个样子。有一种熟悉的东西存在,说不定皇上会产生一种回家的亲切感呢。 郭巧映走到床边,示意她停下来:“阳兰,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阳兰笑笑,温柔的说:“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你还记得前几日我跟你说的话吗?” “奴婢记得,可是娘娘,皇上……” 阳兰停顿了下,为难的指着一边桌子上托盘里摆放整齐的衣物:“换洗的衣服都送来了,皇上今晚肯定要留宿明华堂的。” “我知道,你帮我好吗?今晚你帮我侍寝。” 郭巧映很急切:“我看的出来,你很喜欢皇上。而且宫里不是一直都可以这样的吗,我姐姐善妒,皇上还是临幸过她宫里的女使香雪啊。” 阳兰被说中心事,一张清秀的脸瞬间红的像熟透的虾子。 “娘娘,不是奴婢不帮你。宫里确实有这样的习惯,那都是在主子们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可是这是你初次侍寝,宫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娘娘这样做会让皇上误会的……” “我知道,好姐姐。我不会胡来的,我会征询皇上的意见,皇上要是同意,你就帮我好不好?” 阳兰看着面带焦急恳求之色的明妃娘娘,有些于心不忍。心里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排斥皇上,却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谢谢你,阳兰。” 郭巧映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一下子轻松起来。把住阳兰的身子把她推到门外,笑着说:“这里你就别忙了,天也快黑了,你赶快去梳洗打扮一下吧。” 季尚学看着眼前生龙活虎却推脱身体不适的郭巧映,有些气愤,你这是把朕当傻子? 但是想到她是郭兰如的堂妹,一举一动间又带着些郭兰如的影子,终究忍了下来。 他是个可怜人,被太后逼着迎娶郭兰如为皇后。郭兰如又何尝不是被逼着入宫的。 眼前这个小姑娘,恐怕也绝非自愿。 季尚学转身欲走,强人所难的事他干过不少,但在这件事上大可不必。 郭巧映向前一步,堵住了门:“皇上,请留步。” “哦,明妃还有什么话要说?” ------------ 第二十四章 不祥的预感 季尚学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朕已经宽容大度放你一马了,你还要得寸进尺? “臣妾今日所作所为都是有原因的,这个皇上日后自然会知道。” 郭巧映迎着皇上凛冽的目光,不卑不亢。 “臣妾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怎么会让皇上白跑一趟呢。” 郭巧映微笑着说完,拍拍手。两名十四五岁的女使应声从门外走了进来。 身穿轻纱,娉娉婷婷,含羞带怯的样子堪比含苞待放的荷花。 嬛嬛一袅楚宫腰。 “臣妾今日把从母家带来的两名女子献给皇上,另外,臣妾宫里的常待娘子阳兰正在里间沐浴,皇上可以一并享用。” 郭巧映俯身下拜,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这一连串的操作把季尚学弄得不会了,同是郭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姐妹俩人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季尚学坐在榻上,把两位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自愿的?” 两名姑娘在皇帝的注目礼下战战兢兢,听到皇上问话,也不敢抬头,只低声答是。 这般担惊受怕谨小慎微的样子,让季尚学瞬间了无兴趣。 作为一个君王,他希望天下人尊重他爱戴他,害怕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只希望女子浑身颤抖,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挑逗,而不是惧怕。 “罢了,你们下去吧。” 两位姑娘闻言都大吃一惊,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 异口同声道了一句:“奴婢告退。” 站在左边,右眼眼角处有一颗美人痣的小姑娘,退到门口的时候迅速抬了一下头又迅速低下,谁都没有发现她这个小动作。 御花园里靠近瞭望楼的一颗桂树正在遭受摧残。 没有刮风,却落了一地的叶子。全是被郭兰如不小心拽下来的…… 郭兰如左手扶着栏杆,努力的踮着脚尖,拉扯着篱笆另一边的树枝。就差一点了,就一点点,树枝的一根分杈上爬着一颗肥胖的肉虫。 “娘娘,那不是蚕宝宝……” 春晴站在不远处,看着娘娘丝毫不顾形象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小声的提醒。 “我知道不是蚕,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快点过来帮我,快点。” 郭兰如在春晴的帮助下终于抓到了第一只虫子,一条青色的肉虫,圆滚滚,胖嘟嘟的,还挺可爱。 辛苦了好久才抓到这么一个虫子,郭兰如不禁有些气馁。如果拿着这个虫子去太医院要硫磺,估计会被乱棍打出来吧。 按照郭兰如的设想,应该抓些蚂蚁苍蝇之类的。 都怪冬曼和春晴两个小丫头太勤快了,每天把柔仪殿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尤其是冬曼,郭兰如都怀疑她有洁癖,一张桌子一天能擦十几遍。 除了两只喜鹊,郭兰如都没有见过别的生物。 要不偷偷藏一块肉,等蚂蚁来? 可万一要被冬曼发现了,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算了算了,还是先搞硝石吧! 季尚学走进里屋,屋里并没有多余的装饰,纱幔被挂了起来,中央一个巨大的圆形瓷池蓄了大半的水,上面飘着几种不知名的花瓣。 一名女子正在沐浴,背对着季尚学,露出光洁的脊背。 听到声响,女子回过头来。白嫩的小脸在水汽的蒸腾之下变得嫣红,眼睛也雾蒙蒙的,说不上来的诱惑。 女子朱唇轻启,声音细若蚊蚋:“皇上……” “果然是你。” “冬曼,我喉咙痛,你去太医院给我要一点硝石吧。” 郭兰如一脸难受的神情,声音也沙哑的厉害:“多要点啊!”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要不我把苏医正请过来?”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你就找太医要点硝石回来给我泡水喝就行。” 姚冬曼一脸的担忧,这声音都成这样了,都不让叫太医。 娘娘真是太善良了,宁愿受罪,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行吧,奴婢这就去。” 姚冬曼是个好孩子,害怕自家娘娘受罪,路上来回都是用跑的,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郭兰如看着手里的纸包,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打开后是两块铜钱般大小的硝石块儿。 郭兰如瞬间内牛满面,就这么点东西,不说炸穿宫墙了,墙皮都掉不了啊!” 她可是吃了两斤的花生,一大盘的油果,没有喝一口水,生熬了一晚上…… 姚冬曼看着自家娘娘像是死了亲爹一样的表情,十分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娘娘?苏医正说一块就够了,奴婢特意多要了一块呢。” 郭巧映走进屋里时,阳兰还在床上躺着。 看她要起来,郭巧映连忙摆手,示意继续躺着。 “阳兰姐姐,”郭巧映掀开被子,看到床单上一抹嫣红,坏笑着问道:“疼吗?” 阳兰原本就红润的脸更加的红了,侧过身子用手捂着脸,不愿意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真由女子变为女人的关系,郭巧映瞅着阳兰,觉得她比平时多了一份妩媚。 “姐姐,以后皇上再来就由你来侍寝好吗?那两个丫头太胆小了。” 想到昨晚两个丫头被撵出来,郭巧映一阵心疼。这两个堪称绝色的女子,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娘娘,真的不怎么疼的,皇上很温柔……” 阳兰转过身子,看她的表情很认真。提到皇上之后又背过身子去了。 郭巧映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不是怕疼,我有我的苦衷,以后我慢慢告诉你,好吗姐姐?” “你怎么起来了?” “奴婢得赶紧去尚药局弄一碗避子汤,晚了怕来不及。” “喝什么药?我巴不得你赶快怀上孩子呢。” 郭巧映听得直皱眉,呵斥道:“你放心,你生了孩子我也不跟你抢。再说了,是药三分毒,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少碰那些东西。” “奴婢知道了,多谢娘娘恩典。”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你可得告诉我实情。” “娘娘但问,奴婢不敢隐瞒一字。” “姐姐为何如此爱慕皇上?” 郭巧映想不通,阳兰并不是一个贪慕虚荣、攀龙附凤的势利小人。 “皇上救过我和姐姐的命,从那以后,奴婢就发誓一定要报答皇上。哪怕皇上要我的命,阳兰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 第二十五章 冲动是魔鬼 “奴婢有一个姐姐叫阳梅,十三年前我俩一同被选入宫。经过培训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了尚食局。” “姐姐则被安排去皇后宫里打杂。没过多久,姐姐不知犯了什么错,冲撞了兖国公主,受到了皇后娘娘的惩罚。”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你姐姐,后来呢?” “姐姐在宫门外罚跪,没有饭吃,没有水喝。我知道后,怕她饿死就偷偷拿了糕点给她,没想到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阳兰回忆起往事,眼泪无声的滑落。 “皇后娘娘大怒,问是谁给的食物,要宫正司来人把我们这些不服管教的通通打死。” “我那时候胆子小,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我腿一软,跪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阳兰擦干眼泪,努力咧出一个微笑:“当时,我以为我们姐妹二人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来了,不,那个时候皇上还是太子。” “太子说他看姐姐跪在那里好长时间,肯定饿了,所以命我拿食物给她。” “太子宾客李斌大学士也在一边帮腔,说太子天性宽仁,希望娘娘能够成全。皇后娘娘这才饶了我和姐姐。” 郭巧映点头,这般救命的恩情,难怪她会对皇上念念不忘。 “那你姐姐呢,现在在哪个宫里做事?” “她死了,第二天投井自尽了。” 郭巧映默然,虽有疑问,却不好再问了。 安慰性的拍了拍阳兰的肩膀,郭巧映扶着她躺下:“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你……你再歇一会吧。” 姐姐两个字到嘴边又被郭巧映咽了回去,这两个字对阳兰来说一定很痛,她决定以后不在阳兰面前说这两个字。 秋雅跟在公主的马车旁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公主几次叫她上车都被她拒绝,她还能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酉时了,周大夫会让他们停下来休息的。 好在这越向北天气越寒,不像前两天一样酷暑难耐了。 周俊希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 视力极好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两公里处树立的界碑。界碑南北不远处都扎有营账,那里住着两国镇守边关的将士。 周俊希回头望了一眼公主的车驾,命立队伍停下扎营。 就让公主再在故国歇息一晚吧,这是周俊希能力之内最大的让步了。 大使安杰看着队伍忽然停下来,只沉吟片刻便明白了,并未阻止。 副使伦多却很不满,这才走了多久又休息,照这个速度下去,一个月也到不了王庭。 驱马上前,伦多一脸的气愤豪不掩饰。 他最恨的就是陈人,尤其是读书人的虚伪,大男子处世应当顶天立地,该怎样就怎样。若是看他不服,最好直接与他打一场。 表面上笑眯眯的,私下里却找三王子去告状。这种无、耻的小人行径,伦多做不来,也不希望别人用在他身上。 “周大夫,怎么又叫人停下?不是才刚休息好。” 周俊希不管心里有多不屑,脸上却是笑意盈盈、温润如春风:“伦多副使,您看这天色已晚啊!” “我们骑着马不累,可马儿也是时候喂些干草了。挑夫们走了两个时辰,也该歇歇脚了。” “前面不远就是漠北了,我们再走一段,去驻边的苏赫巴兽营休息。” 伦多怕周俊希拒绝,叫上了队伍里与他交好的另一个副使,希望他能给自己帮腔。 “孟根,你也跟我一样想吧,我们应该去苏赫巴兽营再休息。” “是的,伦多。我也很想去苏赫巴兽营看看,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安杰站在中间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他在大陈这些年,和稀泥的本事学的比大多数陈人还要厉害。 “是啊,伦多,我们明天再去苏赫巴兽营。周大夫,下次再选扎营地,也要与我们商量一下才好。” 周俊希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笑开了花。 脸上却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无奈道:“伦多副使,我不能接受您的建议。朝令夕改绝非善事啊。” “我是做不了这个主,也走不动了。副使想去哪,随意就是。” 伦多气愤不已,说又说不过人家,连自己人都向着别人,冷啍一声打马向界碑方向飞奔而去。 周俊希看着伦多带着几个漠北人飞驰而去,冷笑连连。不让他吃点苦,看来是没法长记性。 平岗守将统制韩良站在瞭望塔上,看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走到不远处停了下来,正准备遣人去问问是什么么情况。 忽然,有五六个漠北装束的人打马冲刺而来,身上还都携带着刀剑。 韩良正欲派人拦截时,耳边传来了副指挥王养浩冷冷的命令。 “弓箭手,准备。” 韩良一怔,随即了然。 王养浩今年才十六岁,能做到副指挥是得了父亲的“难荫”。 王养浩的父亲是驻守平岗的一个押正,在与漠北人的冲突中殉职了,而且听说死相极惨。 那一年,王养浩才九岁。 皇上仁爱,怜他孤小,派人接他去京城。 王养浩不受,坚持留在军中。 两年前,皇上授他一营指挥的官职,他却跑到平岗甘愿做副指挥。 韩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要报仇。 “不必校射,七十步,弓箭齐发。” 王养浩挽弓的手一颤,侧首望向说话的人,后者报以理解的微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们身为官员,有律法的束缚。但蛮人若要冲阵,视我们于无物,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嗖的一声,是利刃破空的声音。 伦多猛地拉紧缰绳,驱使马儿停下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 “快趴下……” 伦多的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直冲面门而来。伦多往地上一扑翻滚了几下,才堪堪过这支箭,又被另一支长羽穿透胳膊定在了地上。 伦多痛得呲牙咧嘴,听到身边传来的哀嚎,顿时心中又气又悔。 生气的是自己与周俊希无冤无仇,就一言不合而已,周俊希竟然要害他。 后悔的是自己太冲动了,竟然忘了在敌国边境纵马会被视为冲阵,可被守军随意狙杀。 王养浩放下弓,有些沮丧。他恨漠北人,恨不能生食其肉饮其血,可偏偏眼前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他却下不了死手。 韩良在边上瞧见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第一次很正常,你已经很棒了。” 副统制褚平有些不安,他认出来人了。 “将军,那个领头的好像是漠北使者。” “这次应该是跟随护送楚国大长公主和亲的队伍一起去漠北王庭的。” ------------ 第二十六章 故国只在魂梦中 韩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这个褚平一点也不懂事啊。 “胡说,你看到他们挂使节旗了吗?公主的车驾又在哪里?” “褚将军,公主远嫁万里去和亲,是为了两国更加友好。不是让他们在我大陈境内这么放肆的!” “可是……” “没有可是,女子出嫁从夫。就是楚国大长公主夹杂在蛮人中冲阵,我也会下令狙杀。” “命令是我下的,有什么事韩某自会一力承担,褚将军推脱不知就是了。” 伦多被安杰带人救了起来,伤势并不重。只是这胳膊就是好了,恐怕也难再开重弓。 伦多骂骂咧咧的,瞅着人群中周俊希难掩笑意的脸气的手都在哆嗦。 想冲上去找他拼命,却被孟根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听到一声轻咳,伦多下意识的看向声源,迎接他的是三王子阿尔罕锐利凶狠仿佛能杀人般的目光,伦多低下头,不敢再闹了。 伦多带去的五个人,当场死了四个,另外一个身受重伤,生死难料。 韩良率人赶了过来,声称情况不明,这才误伤了使者,特来告罪。 阿尔罕虽然知道他们就是故意的,甚至周俊希都很有可能是故意激怒伦多,这才导致伦多冲动之下纵马冲阵…… 但是毕竟是他们理亏,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是以阿尔罕虽然暴怒,却也只得以微笑示人。 亲切的夸赞韩良恪守职责,恼怒的表示以后会对手下更加严格的管教。 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在与公主和亲尚未完成前出什么岔子。 周俊希淡然的目光扫过阿尔罕,心中有些钦佩。 真没想到这个漠北的三王子还有点东西,虽然年轻,还没有完全学会隐藏情绪,倒也算沉得住气。 跟皇上比差远了,但是在同龄人中能有这般不动如山的气度,也算佼佼者了。 要是他日漠北由这三王子掌舵…… 这般劲敌,不可不防啊。 “韩统制,何罪之有?” 周俊希故意提高了音量,想让蛮人们听到。 “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有大功!等本官回京后,一定会向皇上禀明此事,为将军和将士们请功。” “卑职替弟兄们先谢过周大夫,不过此乃卑职份内之事,韩良万万不敢居功。” 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韩良的属下们异口同声:“职等谢过周大夫,只是份内之事,职等不敢居功。” 周俊希点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韩良,这小子很上道。 “你们能这么想就对了。知道本官为什么说你们无罪,反而有功吗?” 周俊希用威严的目光环视着将士们,大声赞扬道:“你们差点射杀使者,这是错误的,但是不知者无罪。” “为了我大陈边境安宁,先皇曾下圣旨:阵前纵马者超出一伍便视为冲阵,不问身份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你们今天把先帝的旨意完成的很好,先帝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所有的将士将会以你们为榜样,你们是大陈的英雄!” “你们的父母会因为养育了你们感到无比骄傲,你们的儿女会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父亲而感到无上光荣!” 周俊希的一番话听得将士们顿时热血沸腾,个个摩拳擦掌。 只要周俊希一声令下,他们甚至能扑上来生撕了眼前这群蛮人。 “我们尊贵的楚国大长公主远嫁漠北和亲塞外,是为了两国的和平。” 周俊希面向西南一拜,眼含热泪沉痛道:“临行前,皇上召我进宫。” “皇上一夜未眠,满脸憔悴。直言不想与漠北和亲,与公主骨肉分离,可为了不使生灵涂炭,不使两国百姓受战乱之苦,不得不为之。” “一思及,今后与公主生而不能相见,便满心悲痛,茶饭不思。” 人群中一阵异动,接着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楚国大长公主季龄月身着紧身月色旋裙,外罩玄色武士袍。腰间挂着一把短剑,正大步走来。 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这是韩良第一次看到楚国大长公主。 “参见公主。” “将士们快快请起,这山村野地,何必拘礼。” “本宫听说守将射伤了伦多使者,想必其中必有误会。” 周俊希指着被射杀的马匹解释道:“公主明鉴,伦多使者纵马冲阵,将士们并不知情,这才……” 季龄月微微颌首,看向阿尔罕:“三王子有所不知,我大陈立国时边境不稳,总是被外族纵马抢掠。” “为了保护大陈子民,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将士才得来这个经验,那便是在贼人未近我边境时就下令射杀。” “因着这方法行之有效,我父皇便下了圣旨诏令全军。” “是以,韩良统制此番有功无过。倒是那伦多副使……” 季龄月面色一紧,声音也冷了几分:“在路上三番两次与周大夫争执不休,如此轻视我朝大员、皇兄亲选的送亲使者。” “究竟是瞧不上本宫呢,还是对我皇兄有所不满?” “如今与周大夫争吵负气就敢擅闯我军大营,不知是故意挑衅我军,意图发起战争还是真的视我陈军将士于无物?” 周俊希做着深呼吸,努力压抑着心底翻涌出来的笑意。 好口才,好一个伶俐的公主! 这让周俊希更加佩服起皇上的知人善用,明察秋毫。 起初,他听说如意郡主不愿意和亲,皇上另选了福安公主的时候,十分忧虑,甚至还希望皇上下圣旨强行促成阿尔罕和如意郡主的婚事。 原因很简单,福安公主性情过于柔顺。 这般温和的性格,不但不能给大陈助力,而且反过来很可能会被漠北挟持。 是以一路上周俊希都很忧心,直到听到公主这一番慷慨陈词,杀人诛心的话才放下心来。 “伦多喝多了酒,迷糊之下才做出这种糊涂事。” 阿尔罕被公主一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欲辩无心,只能随口找个理由了事。 “请公主再原谅他一回,以后我会好好管教他,绝对不会再出现今天的事情了。” ------------ 第二十七章 这个朝代的太监还能结婚? “有三王子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季龄月并没有打算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做。 “周大夫。” “下官在。” 季龄月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如珍珠般划过脸颊坠落在地上。 “龄月也不愿与皇兄分离,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季龄月接过秋雅递过来的手帕擦干眼泪,面带恳求之色,目光坚定。 “龄月想请周大夫带句话给皇兄,不知可否?” “公主请讲,下官一定带到。” 季龄月转身面南一跪,重重叩首三次。 并不顾及身边众多疑惑的目光,楚国公主一笑倾城:“请转告吾皇,请他保重龙体,臣远在千里之外也会拜谢圣恩。” “韩统制,你立了大功。只是本宫要远去漠北王庭,不能为你向皇兄请赏了。” “承蒙公主抬爱,卑职惶恐。此乃……” 季龄月一声轻笑打断了韩良的话,模仿着他的语气:“此乃卑职份内之事,万万不敢居功。” “哈哈哈……” 周俊希率先开口大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将军乃坦荡之人,因何惺惺作态?有功就必赏,有过则必罚。” “这是往日在京中里,皇兄经常念叨的话。将军不会抗旨不遵吧。” “卑职不敢。” “不敢就好,你可得把我刚才说的话放在心里。” 季龄月摘下腰间短剑,双手奉上:“此剑名破军,是我离京时皇兄所赠。” “皇兄勉励我,一人止戈,可敌千军。故以破军相赠,本宫感此深情,故时时不敢离手。” “今日,本宫便替皇兄做一回主,把这破军剑赠予将军。望将军日后捷报频传,不负皇恩。” 韩良接过剑,激动的险些不能自己:“卑职谢过公主。” 紧紧抓着手中的破军,冰凉的触感让韩良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韩良单膝跪地:“臣叩谢圣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雅……” “奴婢在,公主有何事吩咐?” “平岗守军有一个算一个,赏银三两,丝绸一匹,美酒一斤。” “你去安排,今夜,本宫要与将士们开庆功宴!” 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声,将士们露出了过年一般的喜悦笑容。 秋雅忙了好一阵子才把给将士们的封赏打点好,正准备回营帐休息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秋雅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原来是与她一同跟随公主和亲的凤芝和白芍。 “秋雅,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凤芝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刚刚才哭过。 秋雅张开嘴,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向口齿伶俐的她,竟然半天说不出话。 白芍低着头,声音沉闷:“我想我娘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秋雅闻言,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走上前把白芍抱进怀里,秋雅温声细语的安慰着。 “我也很想我娘,我娘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 “但是白芍,皇命不可违呀。” “为了和平,公主都远嫁了。我们只是跟随公主,与公主相比,我们这点牺牲算什么呢……” 凤芝吸吸鼻子,担忧道:“不知道王庭的人好不好相处,真为公主担心。” “是他们三王子特地来求娶公主,又不是我们上赶着要嫁公主给他们,想来他们也不敢怠慢公主。” 白芍握着拳头,信誓旦旦:“再说,还有我们呢。只要我在,肯定不能让他们欺负公主。” “这就对了,都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 秋雅率先走出树林,招呼道:“我们快些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都要跟上队伍,保持队形,可不能让那些蛮子小瞧我们。” 郭巧映一大早就出现在柔仪殿,把郭兰如打了个措手不及。 郭兰如麻溜的套上衣服,跑到院子里跟她说话。 其实挺想问问皇上有没有跟她……但是话到嘴边发现这话站在她的立场,实在是没法开口。 于是乎,郭兰如就扯了一大堆,比如今天天气真好,妹妹起床真早的废话。 这倒是让郭巧映感到惊奇了,堂姐这次这么沉的住气? 她可是故意迟了一天才过来的,原本以为一坐下,郭兰如会迫不及待的询问呢。 不过既然郭兰如不问,她也就没有必要开口。 “姐姐,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郭兰如点头,准备洗耳恭听。 等了半天,却没有下文,这让郭兰如有些无语,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还非要等着我问啊。 “妹妹有什么事,直言就好。” “后天是妹妹的生日,皇上恩典,允许我母亲进宫来看望我。” “但是我母亲不在京中,所以我请了大伯母进宫。” 郭兰如理清了人物关系,惊呼了一声:“我娘?” “正是,妹妹想着姐姐跟伯母许久未见了,心里定然十分想念。” “眼下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自然不能错过。” 郭巧映站起身,微笑道:“姐姐准备一下吧,伯母明天就能进宫,妹妹就先告退了。” 郭兰如一脸懵逼,内心是拒绝的。 郭兰如占了原身的身子,虽然没有特别心安理得,但是也绝对没有太多的负罪感。 可要让她面对原身的母亲,郭兰如还真的有点怂。 郭兰如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被原身母亲看出来她是西贝货了怎么办? 还有为什么郭巧映会这么好心让阮氏进宫,难道她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吗? 平岗边境 周俊希骑在马上绕着营地巡视了一圈,对布防还算满意。 等他回来时,人员已经着装完毕,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韩将军,我等这就北上了。” “卑职明白,恭送大夫,愿大夫一路顺风。” 周俊希淡淡一笑,询问中却充满了肯定。 “将军其实知道伦多是使者吧。” 韩良面色一紧,不知道周俊希为何忽然提起这个:“是,卑职知道。” “莫要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换做是我,也会跟将军作出同样的决定。” ------------ 第二十八章 都想避风,谁当港? “不管何人,只要在我军阵前纵马,就是我大陈的敌人。” “你作为主将,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人和马一起射杀。” 周俊希一脸严肃,语重心长。 “不管任何人。” “哪怕是楚国大长公主的驸马,哪怕公主也在当中,你能明白吗?” 韩良被这话吓了一跳,稳稳心神,沉声道:“卑职明白。” 周俊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看左右无人注意才悄悄递给韩良。 “这不但是本官的意思,更是皇上的旨意。收好,不要声张。” 韩良接过信,迅速塞进袖子里:“臣遵旨。” “本官这就告辞了,愿将军不辱使命。” 驻守平岗的将士们站在营门前,目送公主车驾远去。 “将军,我们真的不送送吗?” “不必,守边才是我们的职责。” “楚国大长公主长的真美,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韩良听到身边小将的喃喃自语,忍不住点头。 是啊,楚国大长公主长的真美,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马车即将驶过界碑的时候,秋雅忍不住回头。 再往前走一步,故国从此就只在魂梦中了。 “公主……” 秋雅看见公主正撩着轿帘向外张望,泪眼汪汪的满是哀愁。 “你们上车吧,漠北的路不好走。” 凤芝与白芍对视一眼,默契的摇摇头。 “公主 ,路不好走,周大夫就不会要求速度,我们能跟上的。” 他们走了这一个多星期,双脚磨了一个又一个血泡,汗湿了一件又一件衣裙,耐力早就训练出来了。 秋雅才不管蛮族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们矫情什么的。 她才不会像蛮族那些人一样,不知伦理,不知尊卑。 凤芝一边赶着路,一边暗中打量着前方的三王子阿尔罕。 这个蛮族三王子,看上去倒是身强体壮。希望他能长命百岁,要不然公主就惨了。 她可是听说过他们蛮人兄死弟及的规矩,哥哥死了,弟弟继承哥哥的一切,包括嫂子。 路过漠北苏赫巴兽营的时候,伦多想过去看看,他的弟弟萨特在里面服役。 周俊希可不惯着他,什么苏赫巴兽营,在边境线驻守一个叫猛虎的营,吓唬谁呢? “刚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伦多副使就要停下休息。” “本官体恤挑夫,想休息时伦多副使不让,现在想赶路了,伦多副使又有意见?” 周俊希讪笑,把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 “本官这个送亲使,可是皇上亲封的。知道的,清楚伦多副使是与我不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伦多副使对我大陈皇帝有意见呢。” “你……” 伦多被气得失语,这些陈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把一个简单的问题上升高度。 伦多用愤怒的目光环视着同僚们,你们怎么也不帮我说句话! 同僚们低头的低头,转身的转身,不敢与伦敦的目光相接。 这倒不是他们不讲义气,是他们见识过了周俊希的口舌之利,根本不敢与之争锋。 生怕说错了什么话,不但帮了倒忙,还容易惹火烧身,干脆闭口不语。 阿尔罕骑着大马,可以把当前发生的一切事情收入眼底。 一面感叹着伦多傻的可爱,争锋那么多次,没有占到一点便宜,还有勇气跟周俊希搭讪。 一面更加佩服起周俊希。 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文人细眉长眼,白面微须,瘦瘦弱弱的样子仿佛一阵大风都能刮走。 可就是这个瘦弱的文人,每天安排队伍里的一切事宜,经常巡视营地到半夜,第二天,仍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这个瘦弱的文人面对体型高大、彪悍十足的伦多副使时不卑不亢,温文尔雅。哪怕伦多或气或怒、咄咄逼人,也不惊不惧,仍旧春风满面。 这个瘦弱的文人能在他们被射杀五个人时,在族人的凶狠目光里,大笑着夸赞杀人者无罪有功,有机会要为他们请赏。 阿尔罕又想到了刚才周俊希与韩良的对话。 只要纵马冲阵,公主也可射杀。 他本来以为大陈皇帝只不过随便挑了个大官送公主出嫁,此刻才明白,这人有多不简单。 这个周大夫,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提防才是。 阿尔罕纵马上前,微一弯腰。 “周大夫,再往前十几里就是顾州城。我的姐姐雪姬公主镇守在那里。” “我们中午可以在那里用膳,而且我很想把公主介绍给姐姐认识。希望周大夫能成全我的心意。” 周俊希自然是答应了,驸马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 顾州城公主府 “阿尔罕,你娶的不是陈国的公主吗,怎么又是楚国大长公主? 雪姬拉住弟弟,疑惑的问。 “哈哈哈,公主你不知道。” 安杰在一旁听到了,便主动解释。 “汉人在大陈之前创立过很多国家,楚国就是其中一个。陈人会给要出嫁的公主冠以国号,以示尊贵。”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位公主出身肯定很尊贵吧。” “是的,臣听说楚国大长公主的母亲是大陈圣治皇帝的崔淑妃,是江淮的崔氏嫡女。” “崔氏是王族吗?” “陈人把王族称为皇族,崔氏不是皇族,大陈的皇族以季为姓。崔氏是贵姓,就像我们漠北各大部族的名号一样。” 雪姬公主点头, 看向端坐在矮凳上沉默寡言的大陈公主。 雪姬很好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女子。 “安杰,这个公主不喜欢说话吗?” “不,大陈礼仪繁多,对女子要求甚严。高贵的公主是不能随意同陌生男子讲话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她肯定会喜欢上我们漠北的,我们漠北从不会对女子有这么多限制。” 安杰苦笑了下,没有答话。 他总不能告诉公主,陈人从小读书识礼,讲尊卑,知上下。 规矩早就被刻在了骨子里,看到这般不羁放纵的漠北人,只会觉得未经开化,不知礼仪,乃蛮夷也。 “楚国公主,如果我弟弟欺负你,你可以来告诉我,我会帮你打他的。” ------------ 第二十九章 初见虞美人 “真的不用啦,绿珠,我自己可以的!夏娘子不是怀孕了吗?正需要你照顾呢,你赶紧回去吧。” “嗯,娘娘说的也有道理,那绿珠就先告退了。” “娘娘~” 绿珠刚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浣纱的红衣姑娘:“她叫红玉,是我的好姐妹,为人特别热心。娘娘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找她帮忙。” 郭兰如观察了一会儿,找了个离水井近的位置。把水打上来,把衣服浸湿,放皂角粉揉搓…… 郭兰如总觉得不太对劲。左右看看,郭兰如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的看她。 仔细想了一阵,郭兰如明白了。虽然她是个废后,但是也有人照顾衣食起居,自己来洗衣服确实有些古怪,也难免被人侧目。 “娘娘。” 郭兰如听到身后小声的呼喊,应声回首。 三步外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柳眉含翠,杏眼无尘,长相特别的清纯。只是身上的衣服有点奇怪,既不像普通宫女,也不是女官服饰。 “是你叫的我?有什么事吗?” 女子苦笑着摇摇头:“娘娘,您现在还在恨香雪。” 恨?香雪?郭兰如听得云里雾里,迅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见过的人和听过的名字。 孟香雪,从郭兰如(原身)一进宫就在仁明殿伺候,但是因为被季尚学宠幸,被她打了一巴掌撵出去的良使。 “不,我不恨你,那天太冲动了,我一直都很后悔。” 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郭兰如决定跟她好好道个歉,然后和好如初。 “香雪,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你没有错。” 在郭兰如心里,错的一直是那个死渣男季尚学。仗着自己的身份,每天都在犯罪。要是放到现在,起步三年,最高死刑。 孟香雪惊疑的看着娘娘,没想到娘娘能说出这种话来。虽不知真假,但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孟香雪把袖子挽起来,浅浅一笑:“娘娘去歇着吧,这种粗活就让香雪来干吧。” 郭兰如拦住她,客气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娘娘的衣服一直都是我洗的。”孟香雪眼圈一红,委屈的抿着嘴:“娘娘刚刚还说原谅我了,现在又跟我这么客气。” “好吧,你来洗。” 郭兰如退到一边,看着眼前这个得到自己允许又变得笑吟吟的丫头不禁莞尔,这一会要哭一会笑的,变脸比变天还快。 委屈的时候可怜巴巴,笑起来明艳动人,谁不喜欢呐! 这后宫佳丽三千人,绝对是很多人想当皇帝的原动力。 “香雪,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啊?” 本来笑意盈盈的孟香雪,听到这句话撅起了嘴巴:“娘娘,你还说呢。” “本来也不是香雪勾引的皇上,偏娘娘怎么也不肯相信。” 孟香雪提起往事,委屈巴巴的:“皇上酒后驾幸仁明殿,可娘娘那天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娘娘说身上不舒服,不想被人打扰。偏偏皇上非要进去,奴婢就想着拦一拦,可谁知皇上就……” “娘娘也不肯听香雪解释,要把奴婢赶出仁明殿。香雪伤心失意又无处可去,一时间起了轻生的念头。” “还好遇到了红玉,她说娘娘只是太生气了,时间久了,气消了一定会原谅我的。” “还收留了我,后来香雪就一直在浣衣局帮忙了。” “娘娘,香雪去柔仪殿伺候你吧?” 郭兰如看着眼前眨着大眼睛,满是期盼的孟香雪,不忍心拒绝,可也没有办法答应。 “嗯,是这样的,香雪。” “你现在还是先不要去柔仪殿,你在这里不也很好吗。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你再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那个小娘子是谁,你认得吗?” 郭兰如被刚刚拎着木桶走进了浣衣局的小女孩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虞美人,是今年才进宫的秀女。” 虞美人?这不是词牌名吗? 郭兰如一脸懵逼,后面才反应过来,虞是姓,美人是封号。 女孩看着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明眸皓齿,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胶原蛋白,像煮熟的鸡蛋一样光洁。樱桃小嘴红润润的,微笑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小酒窝。 郭兰如不由得感慨,当皇帝真好,这姑娘长大了,不得倾国倾城啊! 郭兰如越看越喜欢,自己要是能生养出这样的一个女儿,少活十年她都愿意。 哪哪都好,就是过于内向了,甚至有点胆小。 郭兰如发现她根本不敢直视女使的眼睛,对于女使的问候,也只是报以微笑。 拎着木桶站在那里,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整个人显得弱小又可怜。 郭兰如一心想上前帮帮她又怕自己吓到人,仔细想了一想,这姑娘才刚进宫,应该不认识自己。哪怕听说过自己的恶名,应该也不认识真人。 “虞美人,我这洗好了,你来这里……” 郭兰如还没有等到虞美人答话,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红玉在一旁愤愤不平的开口提醒道:“娘娘,虞美人连皇上一面都没有见过呢。” 郭兰如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红玉会这么说?直到孟香雪轻咳一声,让她不要这么说,郭兰如才明白红玉这是担心自己会因为吃醋对虞美人下手。 她不由自主的回头打量起红玉,红玉不敢与她对视,却执拗的抬起头,一副不认输的样子。 红玉二十出头,着典侍女官服。五官端正,一脸正气。 郭兰如轻笑,绿珠告诉她红玉很热心,香雪说是红玉救了她,现在明里暗里的阻止她伤害虞美人,这个姑娘倒真是个大好人。 如果她愿意帮我出宫的话…… 虞青苹的声音细若蚊蚋,听力稍差的人估计都听不见。 “谢谢娘子。” 郭兰如好奇的问道:“你阁里的人呢,怎么让你出来洗衣服?” “梅姐姐生病了,发烧好几天了。奴不敢再劳累她了,奴在家中就是自己洗衣服的。” “我怎么看你不太高兴呢?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 第三十章 皇上不会来了 虞青苹看着眼前这个初次见面却像长姐一样关心自己的人,鼻子一酸,险些当场落泪。 “没有,奴没受委屈。” 郭兰如没有放弃:“那是你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虞青苹摇头:“也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为什么这样一脸忧愁的样子啊?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跟我说哦。” 郭兰如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笑容和蔼可亲,像极了贴心大姐姐。 “皇上,好像不喜欢我。” 幸亏郭兰如现在没有在喝水,要不然准喷得到处都是。这些美丽的小姐姐一个两个的是咋回事啊?怎么都想着皇上呢?虽然季尚学长得确实还可以,但是也不至于人见人爱吧。 “怎么会,你那么好看,连我都很喜欢,皇上一定更喜欢。” “皇上从来没有召见过我,也没有来看过我。” “啊这个,这个可能因为你太小了,你肯定还没有及笄吧。而且皇上也很忙啊,等你再大一点,皇上肯定会找你的。” “奴今年十四,马上就及笄了。” 虞青苹低下头,很是难过:“那些比我还小的,都得到皇上宠幸了呢。” 郭兰如看她这般难过,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又没有见过皇上,都不知道他是美是丑,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要他的宠幸呢?” 虞青苹闻言,一脸的不解,反问道:“谁说奴不知道皇上是怎样的人?父亲说,皇上是最贤明最仁慈的君王了。不得到皇上的宠幸怎么能怀孕呢?难道娘子不喜欢孩子吗?” “你想要皇上的宠幸,就是想要个孩子啊?” 虞青苹点头,腼腆的笑笑:“奴最喜欢孩子了,男孩女孩都喜欢。奴想早点生个孩子,最好是个皇子,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一直陪着我。” “要是生个公主,长大了就要嫁出去,要好久才能见一次面。要是像福安公主一样去和亲,那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郭兰如回到柔仪殿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春晴守在门口,告诉她,张美人昨晚丑时生了一个皇子,母子平安。皇上很高兴,张美人连升了两级,现在是昭仪了。 “辛美人呢,没有升位分吗?” “没有吧,奴婢没有听到消息。” 听到张美人升迁的消息,郭兰如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股火气。 那个麦允言根本就是个骗子,什么喜欢孩子紧张孩子,季尚学分明喜欢的紧张的就是张美人。 那辛美人生的可是皇长子,生孩子几乎用掉了半条命,生完孩子昏迷了好几天,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也没见他给人家升个职。 “娘娘,我们要不要送一份礼物给张昭仪?” “为什么要给她送礼物?” “张昭仪升了位分又得了皇子,这是双喜呀。” “那是别人的双喜,不关我们事。再说了,辛美人生产我们不是也没送礼物吗,不能区别对待。” 春晴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娘娘,总感觉娘娘在生气。奇怪,辛美人生皇长子的时候,娘娘都没有生气,为什么张美人生个孩子,娘娘就这么生气呢? “春晴,其他人的事,我们不要管。” “除了明妃、周婕妤,其他的,对了还有虞美人,其他的人和事都和我们没关系。” 郭兰如已经下定决心要低调做人,不理世事。 “对了,还有皇上,皇上的事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没有吃醋,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和我没关系。” 春晴腮帮子鼓得圆圆的,有些好笑的看着娘娘离去的背影。什么嘛,这还不叫吃醋,分明就是吃醋了。 “你怎么搞的!好端端走个路还能摔一跤……” 张桃薇躺在床上 ,听着皇上的指责,笑得一脸甜蜜。 “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你没事,差点把朕吓死了。” “你还笑,让朕担心了许久。” “皇上,是嫔妾不好,让您操心了,嫔妾认罚还不成吗。” 张桃薇拉着皇上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 “皇上,嫔妾身子好得很,可以把二皇子留在宫中让桃薇自己养吗?” 季尚学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母后那边大不了等几个月,等之荷或者小柔生下孩子再抱去给母后抚养也是一样的。 两人搂抱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张桃薇乏了,便直接躺在皇上身上睡着了。 季尚学其实是记得与郭兰如的约定的,可眼下看着张桃薇在自己怀里睡的香甜,怎么也不忍心推开这个为自己怀胎十月的女人。 他心想,罢了,晚一些去也是一样的。 柔仪殿 姚冬曼泡一盏茶去门口张望一会儿,茶凉了再泡一杯又去张望,如此这般了三四次都不停。 郭兰如实在忍不住了,在姚冬曼又准备烧热水的时候拦住了她。 “冬曼,泡了茶也不喝,你总跑到门口等谁呢?” “奴婢在等皇上啊,皇上昨天不是说今天会来看娘娘吗。茶水肯定要提前备好,奴婢还准备了点心呢。” 郭兰如有些无奈,这丫头长的挺机灵的,怎么那么憨憨呢,那分明就是一句敷衍,怎么还能当诺言听呢? “你别忙了,皇上不会来的。点心呢,拿出来我们自己吃吧。” “今天不是还没过去,娘娘就再等等吧。皇上说不定很忙呢,再等一会。” 姚冬曼也等的着急,但她还不想放弃,只能不停找理由安慰娘娘,也安慰自己。 “娘娘,是不是饿了呀?再等一小会儿,皇上再不来的话,奴婢就拿点心出来给娘娘吃。” 就再等一小会儿,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茶水已经凉透了,内侍省早上送的水经过姚冬曼反复的折腾已经用完了。 月上中天,星辉洒满了大地。姚冬曼像个石像一样,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 “已是亥时了,姚姐姐……” 春晴小声的提醒,没敢把“皇上不会来了”说出口。 ------------ 第三十一章 得了红眼病的大熊猫 郭兰如走上前把姚冬曼搂进怀里,生拉硬拽拖进了屋里。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姚冬曼闪着泪光的眼睛。 “没关系,爱来不来。我早就不稀罕他了。” 郭兰如把她扶到床上,细心地把发钗取下,一边帮她擦泪,一边安慰她。 “你千万不要难过,你这样我会心疼的。我现在不喜欢皇上了,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了。” 郭兰如走出房间,发现春晴还没有关门,不由得怒气翻涌。 冷声斥责道:“干什么呢,还不赶快把门关上!我要睡觉了,谁来了也不许开,听到没有?” “知道了,娘娘。” 春晴好久都没见娘娘发这么大的火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把门关上,上了门栓后依然不太放心,于是又加了一道锁。 张桃薇醒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季尚学这才得以抽身离开。原本想直接回乾清宫的,不知怎的不知不觉竟走到柔仪殿了。 殿门紧闭,也是,毕竟这么晚了。 但是来都来了,季尚学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听着敲门声,春晴有些为难。这大半夜的,除了皇上,谁还能在外面乱逛。 “别敲了,你走吧,我们娘娘吩咐了,她睡下了,谁来了也不开门。” 姚冬曼是个很坚强的人,生病的时候全身冷得发抖没有哭,不小心摔跤,胳膊被石头划破的时候没有哭,就连娘娘被打入冷宫都没有哭,谁能想到今天被皇上气的哭成那样子。 想到姚冬曼,春晴气愤不已,都顾不得对方是皇上了。 “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行,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快走,快走!” 这一晚,郭兰如睡得并不安宁。季尚学说明天去看你时的温柔眼神和姚冬曼的泪眼一直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是以早上醒来时一脸倦态。 但她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姚冬曼,坚持要自己去浣衣局洗衣服。一来,她出现可以让孟香雪安心,二来,她很想结识那个热心姑娘红玉,三来她也很想再见到那个封号美人的漂亮妹妹虞青苹。 “好啦,你回去吧,你再送就送到了!回去吧,我认得路。” 郭兰如心疼的看着姚冬曼一脸憔悴的样子,想必她昨晚也没睡好:“你还说我,你看你两个大黑眼圈,你看你眼睛红的,就像……哈哈哈哈哈~” 就像大熊猫得了红眼病,郭兰如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 姚冬曼看着娘娘笑得欢乐,也跟着高兴起来。昨天她担忧了一晚上,娘娘会因为皇上不来而伤心难过,今天早上一看,果然娘娘一脸疲倦,说不定昨晚又偷偷抹泪才没有睡好呢。 姚冬曼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可很快她发现两个侍卫看自己这边的眼神特别古怪,一时间羞涩万分。 “娘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赶紧回去补个觉,去吧。” 郭兰如朝前走了两步,还没有开口说话,两名侍卫主动给她让路。冲着侍卫感激的笑笑,她回头冲着姚冬曼挥挥手。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洗完衣服马上就回来。” 掖庭 张桃薇抱着哭闹中的儿子,摇晃着哄睡。她不允许儿子离开她的视线,担心儿子被太后抱走,所以一直把儿子养在寝宫里。 “你父皇给你起的名字叫端彦,娘亲以后就叫你彦儿好不好呀~” 端者,立容直也,彦者,美士有彣也。 “彦儿乖,快快睡,快快睡……” “娘子,你歇歇,皇子交给奴婢吧?” 苏红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想把孩子接过来。张娘子这才刚生产完,要是事事亲为,累坏了身体落下了月子病,皇上怪罪下来她可担待不起。 “不用,我一点都不累。苏娘子,你说是所有孩子都这般闹,还是咱们彦儿更闹腾些呢?” “孩子小时候都是这般闹腾的,越闹腾身体越好长的越快。像大皇子那样安静的一般都养不活,很容易就。” 苏红猛然停住,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没把夭折两字说出口。要不然大皇子没事便罢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她有九条命都不够陪葬的。 张桃薇笑笑,丝毫不介意苏红的口误。 大皇子那样的很容易夭折吗,那真是太好了呢。 本来就是她先怀上的,她的彦儿才应该是皇长子。 浣衣局 宫女们各司其职,各自忙碌着。晾衣的晾衣,浣纱的浣纱,繁而不乱,喧而不闹。 郭兰如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是个宅女,不喜欢别人拉着她热闹,但是喜欢看着别人热闹。 “娘子,来这里吧,奴马上就好了。” 虞美人果然在,还亲切的招呼她,这让郭兰如心里更美了。 “你今天这么早啊,梅姐姐的病好点没?” “奴今天起的早,便来早一点。梅姐姐的病好多了,那个药有用,所以奴让她再去尚药局开两剂。” “青苹,你怎么今天又不高兴啊,还是因为没有见着皇上吗?” 郭兰如有些不悦,这么好看的妹子整天皱着眉头,为了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魂不守舍的太不像话了。 “昨日,掖庭双喜临门呢。奴听说张美人生了个皇子,还升了昭仪娘子呢。” “怎么啦?羡慕啦?咱们青苹也想升官吗,嗯~” 郭兰如看着她羡慕不已的神情,开起了玩笑。 虞青苹老实的点头承认,一脸向往的神情:“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皇上宠幸,哪怕一次就好。到时候就可以像张娘子一样,又升位分,又生皇子。” 郭兰如笑得合不拢嘴,一次哪行,季尚学要真那么准,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才有孩子。毕竟原身管的再严,也是给了他偷腥的机会的。就在原身眼皮子底下能宠幸了原身的贴身宫女,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娘子莫要笑了,奴看着娘子亲切,为人厚道,才跟你说实话的。” 虞青苹一张俏脸羞的通红,低着头小声的抗议。 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原本就不该说宠幸啊生子啊这些话,可是她也不知怎么,人家一问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 第三十二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了,我不笑了,刚才也不是在笑你。” “那娘子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笑,哎,算了,这个不重要。” 郭兰如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总不能说她在笑皇上不行吧。虽然不想虞青苹这么大点的姑娘就怀孕生子,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给她普及一些知识。 “我跟你说啊,青苹。一次怀孕的几率是很小很小的,嗯,最好的怀孕时间是月事走后半个月那几天,知道吗,记住了啊。” 虞青苹乖巧的点点头,感激的看着郭兰如,觉得这位娘子为人真好。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虞青苹又忧愁起来。 “奴记住了,可是这哪是奴奴能决定的,连一次都还没有呢。” “哎呀,你不要担心了。你看你长的那么美,皇上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郭兰如指着倒映在水中的绝美容颜,安慰道:“俗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 “只要是千里马就不愁没有伯乐!你呀,不要每天想东想西的,郁结于心容易伤身体,你要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到时候才能生一个健康活泼的皇子。” “嗯,生一个公主也好,皇上现在还没有公主呢。” “你这么漂亮,生出来的女儿肯定是世上最好看的公主。” 郭兰如热情洋溢的赞美着虞青苹,特别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开心点吧,小妹妹,你笑的时候最好看了。” 红玉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姐妹情深的诡异场景,一脸的不可思议。 静妃娘娘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要搁以前,虞美人这种一心想要跟皇上生孩子的女子,哪怕不被暴打一顿,也要被阴阳怪气的刺上几句。 是经历了太多看开了男女之情,还是又有什么阴谋呢? 孟香雪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娘娘和虞美人两个人相处和谐其乐融融的场景也大为咋舌,娘娘这是终于想通了? 孟香雪对此种情景喜闻乐见,欢喜异常。 早在四年前, 镇北王以新帝久立中宫却无子嗣恐社稷不稳为由把侄女送进宫的时候,她和姚冬曼就曾经劝过郭兰如,希望她能从秀女中选一两位貌美又乖巧的好好培养。 最好还要主动送给皇上,可以落一个贤名,又能在皇上面前刷一波好感。只要能生下一个皇子交给中宫抚养,郭兰如再怎么把持着皇上,朝臣们也没话说了。 “娘娘,香雪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我这都好了。一大早就不在,你是从哪回来的?” “我去环琅阁给辛美人送绸缎了,是辛美人的二姐云菊夫人遣人送来的。” “辛美人身子好些了吗?我许久没有看见她了。” 郭兰如对这个辛美人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人长的美,说话也和气,是以对她的近况很是好奇。 “怎么最近也没有看见她在御花园走动,之前总能看到她。” “不太好,我去过两三次,她都在床上躺着呢,角落里一堆药渣,整个院子都是药味……” 孟香雪秀眉微蹙,想起辛美人的遭遇,这宫廷斗争的险恶,直觉全身如坠冰窟。 “光是早产就很伤身了,辛美人又不是普通的早产。不光是辛美人,奴听说大皇子的情况也不大好呢……” “嘘……大皇子自有天佑,别瞎说!” 郭兰如听到孟香雪忽然提到大皇子,赶紧打断她,这儿那么多人,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了,你说这丧气话不是诅咒大皇子吗? 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 郭兰如洗完衣服拎着桶准备回柔仪殿,走到半路远远看到皇上,毫不犹豫,果断绕路而行。 没想到左拐右拐,在一个转角之后竟然迎面撞上了。 郭兰如想起姚冬曼哭红的双眼,狠狠地瞪了季尚学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 身后响起的男声温润且富有磁性,语气却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郭兰如应声停下,转身,用一样冷漠的声音回答道:“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 “朕昨晚去柔仪殿了,你那女使说你睡下了,没给朕开门。” “原来皇上是要问罪啊~” 郭兰如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臣妾让女使紧闭殿门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要怪罪就只怪臣妾一个足矣。要杀要剐都行,臣妾没有任何怨言。” 季尚学被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冷声强调道:“朕是说,朕昨天去过柔仪殿了。” “哦,是吗,怎么臣妾听说的是掖庭的张美人盛宠正隆,刚生下皇子,就连升两级,还得了皇上日夜陪伴呢。” 郭兰如不屑,她早上遇到过周灿月。周灿月告诉她皇上昨天从早上退朝后去了掖庭,到了晚上都没有出来。 “朕昨日是去了掖庭看望张美人。” “她刚生产完情绪不稳定,朕只好留下陪了她一会儿。没想到她竟依在朕的怀中睡着了,她睡眠浅,朕不忍心惊扰她。” “张美人为你十月怀胎,你不忍心惊扰她。” 郭兰如都气笑了,这个理由太过蹩脚:“那辛美人呢?” “辛美人遭奸人所害,生大皇子时几乎用掉了半条命,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怎么没见皇上去日日关怀?” “皇上,你饱读诗书,你九五至尊,你是一国之君啊,你做不到为什么要说?” 郭兰如说着说着,眼睛一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 “你只知道张美人依在你怀里睡着了,她睡眠浅,你不忍心推开她。” “那你知不知道冬曼昨天像疯了一样,怕怠慢你,提先泡好茶,然后跑到门口等着你。茶水凉了就接着烧,然后再去门口等。” “来回就这么忙碌着,用光了一缸水!从未时到亥时,我不知道她到底跑了多少趟,我也不知道她昨晚哭了多久,我只知道她现在眼睛红肿的像得了红眼病一样!” 麦允言看见静妃娘娘哭了,赶忙上前两步递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劝道:“娘娘,皇上昨夜真的去了柔仪殿……” ------------ 第三十三章 皇上可真了不起 “昨夜?”郭兰如冷笑:“你这般给我转换概念,是当我三岁儿童还是以为我智力不全?” “那晚你也在场吧,麦高品!皇上金口玉言明明白白!说的是明天,不是明晚,更不是三更半夜!” “皇上,臣妾这两天在浣衣局认识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她才十四岁,却心心念念的想着见你,想着给你生孩子!因为她的父亲告诉她,当今皇上是最贤明最仁慈的君王。” 郭兰如讪笑不已,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季尚学赤裸裸的嘲讽。 “臣妾原本还想着怎么样才能帮助她实现愿望?现在想想,大可不必!还是让她永远不要见到你,这样她就会永远保持美好的幻想。” 麦允言夹在两人中间一身冷汗,眼看着事态越来越严峻,他站不住了。 “娘娘怕是昨天没有睡好,有些糊涂了,臣送你回柔仪殿歇歇吧。” 郭兰如说的痛快,看着季尚学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她更痛快了。 甩开麦允言欲拉扯她离开的手,郭兰如越战越勇,口若悬河。 “连基本的诚信都做不到的人,何谈贤明与仁慈?见到这样的皇上,只会让她失望伤心,甚至会让她怀疑起自己的父亲!” “她叫虞青苹,是一位美人。完全想不起来对吧?你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因为后宫有太多太多的女人了!” “福安公主远嫁漠北,你伤心,你难过,你自责,你跟公主天各一方不能相见,你痛苦的很。” “够了。” 季尚学冷喝一声,郭兰如却视若无睹。她今天已经说了那么多,不介意再多说一点。 “可是你自己呢,你又让多少花季少女与父母兄弟骨肉分离?” “你不喜欢我,你不是已经把我废了吗!你那么喜欢张美人,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别的姑娘?” “宫里有那么多妃子怀孕,你为什么还要招秀女?你既然招了秀女入宫,为什么又不宠幸她们?” “他们千里迢迢从家乡来到陌生的京城,可不是来旅游的。” “可你呢?她们才十几岁,就要被关进一个屋子里,就像坐牢一样,孤老一生。” “不,还不如坐牢,一般人坐牢也没有这么长时间。” “为什么?她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悲惨的命运?就因为你是皇上,你真了不起!” 姚冬曼左等右等还不见自家娘娘回来,心里不放心,便出来找找。看到眼前的场面,吓得几乎当场晕厥。 皇上站在那里,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指关节咔咔作响。铁 青着脸,紧紧抿着唇,冰冷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射向自家娘娘。 而自家娘娘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慷慨陈词无畏无惧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姚冬曼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下,不停的叩首。 “皇上,我家娘娘这几日睡得不安稳,有些糊涂了。” “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娘娘一时恍惚才说出这样的话,要怪就怪奴婢,求皇上原谅娘娘这一次吧。” “冬曼,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郭兰如被突然冒出来的姚冬曼一系列操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蹲下身子去拉她起来。 “娘娘,快回去吧……” 姚冬曼推开她的手,满眼泪花,连声哀求。 “你快起来呀!” 姚冬曼挣开她的手,对着她一边不停的磕头,一边哀求着:“快回去,娘娘,快回去!” “你不要这样,我走、这就走。” 郭兰如迅速起身,朝着柔仪殿的方向狂奔,悔恨的眼泪奔涌而出。 她实在太冲动了,都忘了她现在所在的环境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而是天子说一不二、皇权至高无上的封建时期。 季尚学要是惩罚她,死了就死了,反正无牵无挂,说不定还能回去呢。 可万一季尚学要责怪姚冬曼呢?郭兰如慢慢停了下来,毅然决然的往回跑。 一不留神与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个人同时摔了个屁墩儿。 “娘娘,您没事吧?” 郭兰如从地上爬起来,毫不顾忌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继续往前冲。 麦允言顾不上尊卑,紧紧的挟持住静妃娘娘:“听我说,你现在过去除了火上浇油,没有任何作用。皇上不是暴君,姚姑娘肯定不会有事的。娘娘这会儿怒气冲冲的跑过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娘娘回去等一等,臣保证会把姚姑娘安然无恙的送回来。” 麦允言好不容易才把静妃娘娘送回柔仪殿,九月微寒的天气里还出了一层细汗。看到春晴呆愣愣的杵在那里,忙招呼到一边。 “春晴,你过来。” “怎么了,麦高品,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问发生甚么事,从现在开始,看好娘娘,不要让娘娘离开你的视线,懂吗?” “皇上这会正在气头上,记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娘娘再出去了!” “是,春晴明白。” “你们可都听清楚了,这几天万万不可再让静妃娘娘出去了。” 麦允言严格的吩咐侍卫,想了想又松口道:“娘娘要是非要去浣衣局,一定要派人跟着。派几个人,派谁,你们自己商量。反正娘娘要是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受罚的肯定是你们。” “冬曼……” 郭兰如站在侍卫守卫处等了三个时辰才把姚冬曼等回来,哽咽的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 姚冬曼的额头包着纱布,隐约之间还能看到渗出的血迹,斑斑点点的红,像枯败的杜鹃花一样凄凉。 姚冬曼的腿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微微有些跛脚。尽管她极力掩饰,还是被仔细打量她的郭兰如发现了她与平时走路的不同。 “没事了,娘娘。” 姚冬曼笑笑,拉住郭兰如往殿里走。 “快回去吧,别哭,娘娘,让别人看了笑话。” 春晴吓了一大跳,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一堆药瓶,挑挑拣拣找了两瓶止血的,又要跑去尚药局找祛疤的药膏。 ------------ 第三十四章 跑路才是最佳选择 “哎呀,你别忙了,太医都给我包扎好了。” 姚冬曼哭笑不得,把春晴拉了回来。就这点小伤,这架势搞得好像有多严重一样。 “准时换药,很快就会好了。你就放心吧,太医说了,这么浅的伤痕不会留疤的。” “你的腿怎么了?都怪我不好……” 郭兰如低下头,双手绞着袖子,很是愧疚自责。 “我太冲动了,不该那么跟皇上说话……” “娘娘要是真这么想,奴婢今天受的苦,哪怕再重十倍也值得了。” 姚冬曼蹲下身子,拉住郭兰如的手,真诚的规劝道:“皇上他毕竟是九五至尊,是天子啊,他还是娘娘的夫君呢,娘娘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这可是忤逆的大罪呢。” “其实今天的事不怪娘娘,都怪奴婢不好。麦高品跟奴婢说了,娘娘是因为觉得奴婢受了委屈才跟皇上吵架的。”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要是昨晚不哭,要是自己去浣衣局,就不会让娘娘碰到皇上了……” 郭兰如心里难受,又十分感动,这丫头因为她受了那么大的罪,不但不怪她,还处处为她找补。 “不怪你,怪我自己太冲动了。我不是因为你跟皇上吵架,是因为吃了张美人的醋才跟皇上吵架的,真的不怪你。” 郭兰如把她扶起来,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跟皇上吵架了。” 姚冬曼听了这话心下大喜,才刚站直的身体直直跪了下去。 “娘娘,奴婢请求你下次再见到皇上,主动跟皇上道个歉,主动些,赔个不是,说些好话,皇上肯定就不会生气了。可以吗?奴婢求你了!” “行行,我答应你。” 郭兰如忙把这死心眼的丫头拉起来,随口敷衍道。 郭兰如面上答应了,心下却不以为然。再见,再个鬼的见。 反正没事她是不打算出门了,就算出门也会把皇上当成瘟疫一样,避得远远的。 皇上就算心眼不大,都已经放她回来了,也不至于再追到柔仪殿兴师问罪吧。 “娘娘,皇上昨晚真的来了,不信您问问春晴,奴婢都听到敲门声了。” “是呀是呀,皇上真的来了。约摸着是子时吧,那个时候要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只有皇上能出现在殿外了。” 昨晚才发生的事,春晴还记得很清楚。 “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没有让他进来。皇上也没有说什么,呆了一刻钟左右,奴婢才听到皇上离去的脚步声呢。” “嗯,皇上来了,又怎样呢?” 郭兰如不置可否,这俩丫头又搞什么鬼? “娘娘,奴婢说这些并不是为皇上的失约开脱。” 姚冬曼循循善诱:“娘娘仔细想想,都那么晚了。皇上没有留在掖庭,也没有回乾清宫,还是来找娘娘了,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一席之地的呀。” “有这一席之地,再加上娘娘的身份,娘娘在后宫可保无虞。娘娘又何必非要独霸皇上,为一些细枝末叶的小事争风吃醋与皇上争吵呢?” “这话奴婢之前就说过,娘娘总是不听。” 想起这个,姚冬曼有一些委屈,娘娘要是早点听自己的,怎么会沦落到冷宫被人践踏的地步呢。 “娘娘再去寻一个两个家世微末性情贤顺的女子献给皇上,她们必然感激娘娘的提携照顾,自会心甘情愿奉养中宫。等他们怀上龙种,生下皇子也自然是由中宫教养。” “她们若是糊涂了,不肯,娘娘大可以抢了来!她们母族势小,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娘娘要是有个皇子在身边,那可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中宫之位再也无人可撼动。”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上次皇上因为福安公主出嫁的事愧疚自责,娘娘细心安慰了那么半天,皇上还留宿了。奴婢可高兴了,想着有门儿,果然皇上放宽了对娘娘的限制,还在仁明殿召见了阮夫人。” “奴婢从那时就盼望着,皇上再多来两次,娘娘多说些好话哄一哄,说不定就不用在冷宫呆着了,指不定还能重回仁明殿呢。” “今天奴婢才一会儿没有看着娘娘,娘娘就、就,闯下如此大祸!” 姚冬曼气的一张俏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的样子。 “哎呀,等下回见到皇上,娘娘,你可一定要好好哄一哄,给皇上赔个不是。皇上高兴了,咱们的日子才好过啊!” 郭兰如看着姚冬曼一会儿一脸期盼,一会儿又捶胸顿足的样子,被逗得乐不可支,大笑道:“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郭兰如仔细回想了一下姚冬曼所说的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不由得感慨,这宫里水真深,一个小宫女天长日久的泡着泡着都学会宫斗了。 姚冬曼说的是很有道理,操作起来也不难,比如那个虞美人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大可不必,出宫才是她的选择。 碧环园位于宫城西南部,因为院子里有一大片荷塘而得名。 每年六月到九月,荷花开放时,香风阵阵。是宫中女使们闲暇时间最喜欢来的地方,既能赏花,又能避暑,等花谢了还能摘莲蓬。 碧环园以往是没有住人的,大家来去自由。今年是不行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下子分配过来三位秀女。 院子左侧是两两相对的三间通铺厢房,右侧是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虞青苹与两位秀女商量后,住进了二楼。而另外两名秀女是同乡,并没有选择住进小楼,而是选择住在了面对面的厢房。 “娘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梅翠语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娘子只穿着睡衣站在窗户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像痴迷了一样半响不回头,忍不住开口提醒。 “窗口风大,小心着凉。” “我还不困呢,梅姐姐。你身子还没有大好呢,你早点休息吧,不用管我。” 良使梅翠语无奈的摇头,也没办法强迫她:“那娘子早点休息,我先歇着了。” ------------ 第三十五章 好人一生平安 虞青苹倚在窗前借着月色在数荷花,九百三十四朵,比昨天又少了三朵呢。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虞青苹想起幼时,父亲经常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诗句,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折几朵荷花回来。 “身子不好就安生歇着吧,不必通传,朕自己上去就是。” “是是,谢皇上体恤。” 梅翠语现在的心情复杂,是即高兴又担忧。一边感激皇上身为九五至尊却关怀自己一个小宫女,一边又担心自家娘子还穿着睡衣,又是头一次见皇上,唯恐她御前失仪。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虞青苹不作他想,以为是梅姐姐又来催促自己睡觉。 便吹了灯,说道:“梅姐姐,我这就睡了,你身子不好也早点歇着吧。” “这就要睡了?” 季尚学轻笑,转身装出要走的样子。 “那朕就不打扰了。” 温润清雅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听进虞青苹耳朵里比最高雅的丝竹之声还要迷人呢。 虞青苹听闻皇上要走,顾不得身上穿的是睡衣,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 “皇上……” 虞青苹不知自己多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都快要窒息了,颤抖着叫住了皇上,却再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皇上闻言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她笑了笑。 皇上梳着简单的四方髻,只用了一根碧玉簪固定。身着月白色书生襦衫,并无其他配饰,却华贵得不可方物。 皇上整个人都被月亮的清辉笼罩,仿佛周身都带着光芒,出尘绝世,就像她梦中的神仙一般。 皇上正微笑着看她,漆黑的眼珠像黑曜石一样闪闪发亮。 虞青苹不由得看痴了…… 这个笑容,这个夜晚,虞青苹记了一辈子。 卯时刚到,季尚学便睁开了眼,起身穿衣准备去早朝。 多年来,他从未迟到过早朝,哪怕前些年有太后辅国,他只是坐在龙椅上当个吉祥物,也从不迟到早退,从未怠慢过大臣们。 或许是虞青苹睡觉太浅了,他已经尽可能的轻声,还是惊醒了她。 “再睡会吧,还早。” 虞青苹掀开被子坐起身,羞涩道:“奴伺候皇上穿衣。” “我连衣服都不会穿可还行?” 季尚学让虞青苹躺下,细心的帮她把被子盖好:“现在起来了就再睡不着了。” “你今天要无事,可以去御清宫找朕。” “缺人使唤,就去六部找尚宫要去。衣服两天不洗也无大碍,你不要再去浣衣局了。” “是,奴知道了。” 梅翠语看着皇上离去的身影,匆匆忙忙上了二楼。 叩开房门,梅翠语有些迫不及待:“娘子,皇上昨夜……” 虞青苹摇摇头,一脸自责:“是我太紧张了,呆呆的跟木头一样,扰了皇上的兴趣。” “梅姐姐,你说皇上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怎么会呢?你别多想,第一次难免紧张。” 梅翠语闻言很是失望,看娘子这般难过,也只好勉强笑着温语相劝。 “皇上宽容大度,定然不会生气的。要是生气昨晚也不会在此留宿了,娘子宽心。” “对了,皇上走前有没有跟娘子说什么话?” “皇上说我今天要是没事可以去御清宫,还让我去六部找尚宫要使唤女使,另外不许我再去浣衣局了。” “御清宫非诏不得入内,娘子还是小心些。最好能先找到刘高品,请他代为通传。我常听人说刘高品为人厚道,麦高品也是一等的人品……” 郭兰如好话说尽再三保证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总算排除万难拎着衣服出了门,身后的春晴亦步亦趋,始终跟在她三步之外。 说服冬曼留守殿中,由她去洗衣服已经耗费了她所有功力,这个油盐不进的春晴,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拒绝了。 春晴非要跟着她,说这是什么圣旨。也不听她说话,也不多说什么,就跟在她身后哇哇大哭,一会儿哭爹一会喊娘。 烦的郭兰如没办法,让她跟在三步外,这丫头才擦干眼泪,破涕为笑。 “侍卫大哥,快放我出去啊,去晚了就抢不到好地方了。” 郭兰如扬了扬手中提的木桶,一脸谄媚。 “好哥哥,求求了,好人一生平安。” 几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目光转向为首的伍长向欢。 向欢迎着弟兄们拒绝的眼神,不由得苦笑道:“娘娘,莫要为难我等了。”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已经深刻反省了我自己的错误,而且已经深刻的检讨过了,绝对不会再犯了。” 郭兰如可怜兮兮的:“我保证。” “而且昨天那只是个意外,我就是洗个衣服而已。真没想到会遇到皇上,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找他吵架的。” “……” 向欢心很累,静妃娘娘这话说的,故意不故意的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他们受连累。 郭兰如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这次我去去就回,就一个时辰,拜托了。” “小人可以做主,放娘娘出去,但是娘娘要答应我们派人跟着才行。” “他们只是跟着娘娘,娘娘可以无视他们。但是必要时候,他们会对娘娘采取一些强制措施,希望娘娘能够理解”。 郭兰如心中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当然听懂了这个必要时候是什么时候,什么强制措施基本上也能猜到八九分。 郭兰如虽然恨的牙痒痒,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理解,能理解。” 郭兰如出现在浣衣局门口的时候,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也不怪大家大惊小怪,主要是浣衣局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女子,十天半个月可能才会看到一两个小黄门或者高班,从来没有一个侍卫出现在浣衣局门口,今天还一下子是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也从来没有被那么多女子同时注视过,一下子臊得脸通红,杵在门口走不动了。 “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我一会就出来。” ------------ 第三十六章 孙才人没有通奸 郭兰如也在众人热切的注目礼下面红耳热的,总有一种十恶不赦的罪犯被狱警押着出来放风的错觉。低声吩咐侍卫两句,低着头朝着红玉所在的方向奔去。 “呦,静妃娘娘今天这么大场面?” 红玉也不似往日端庄,笑得促狭:“看来昨天的事对娘娘影响不大。” “都这样了还影响不大?对了,你怎么知道昨天的事?” “听闻昨日娘娘怒斥皇上昏庸无道,此事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娘娘悍勇之名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宫中上下无人不知呢。” 郭兰如一阵苦笑,这谣言可真吓人。她最多说的是季尚学无情无义,不够贤明罢了,怎么就传成昏庸无道了? “娘娘渴不渴,不妨去我屋里喝杯茶?” 红玉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郭兰如闻言大喜,这正合她意,她这两天就是冲着红玉来的。 “你干什么呀,我就去她房间喝杯茶,那里还能有皇上啊!” 郭兰如看着春晴也要站起来,连忙阻止道:“你就放心吧,我一会就回来,春晴乖。” 郭兰如刚跟着红玉进了房间,没想到红玉竟然转身就把门锁上了。 郭兰如正惊疑间,红玉竟对着一幅约两米长七八十公分宽的雪景图喊道:“出来吧。” 一个普通宫女打扮的女孩儿应声掀开雪景图走了出来,原来图后面竟隐藏着一个小密室。 待看到面前的郭兰如时慌张的跪下,抖如筛糠。 “把头抬起来!” 红玉看着她威严的喝道,侧目看向郭兰如:“娘娘仔细看看,认不认识。” 郭兰如仔细打量了半天,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她本身就有点脸盲,更何况这宫里大多数的女子长得实在是特别相像,老话说的好,美女都是千篇一律的。 官员们都是靠着同样的标准去挑选宫女的,而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没有长开,又穿着一样的衣服,若不是相熟的人,实在很难辨认。 “我对你有点印象,不过记不太清了。你是伺候辛美人的,还是周婕妤的女使?” “回禀静妃娘娘,奴婢叫菡菡,今年十五了,是环琅阁的少使。” 郭兰如点头,原来是辛美人的宫女,看着倒是挺伶俐的。 看着红玉,郭兰如一脸问号:“红玉,这是……” “静妃娘娘,如今我把我二人的性命交给娘娘,不知娘娘可否依靠?” 红玉忽然跪地叩首,然后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郭兰如。 “赶紧起来,你也起来,有什么事可以直说,好端端的总是跪着干什么!” 郭兰如慌的一批,都有点后悔跟着红玉进屋了,把性命交给她是什么意思?她自己的性命都不知道交给谁呢。 “娘娘,请用茶。” 红玉不急不躁的倒了茶水递给她,问道:“我听说娘娘和明妃娘娘是堂姐妹,不知娘娘对明妃娘娘了解有多少?” 郭巧映? 郭兰如不由得谨慎起来,斟酌道:“并不多,我进宫时她还小,跟她并不太熟悉。” 红玉坐在郭兰如对面,紧紧盯着她,缓缓开口问道:“那娘娘觉得明妃娘娘会不会是那种心狠手辣,为达目标不择手段的人呢?” 郭兰如大惊失色,这什么意思?难道郭巧映干什么坏事被发现了?这些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怀疑是她指派或者联合郭巧映干的吧? 红玉把静妃娘娘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在了眼里,有震惊有疑问有恐慌,没有心虚。 难道真的和她没关系,也许自己这次真的赌对了。 郭兰如沉默了片刻,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希望她不是。” “娘娘在冷宫这几个月对宫里发生的事了解有多少?” 郭兰如一怔,怎么又不问郭巧映的事了?红玉这思维太跳跃了吧。 本着诚实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想法,郭兰如老实的答道:“基本上都了解,冬曼知道的都会告诉我。” “那辛美人早产的事,娘娘知道内情吗?” “我听说她撞见了孙才人与侍卫私通,被侍卫灌了堕胎药……” 红玉点点头:“我听说还是娘娘殿里的冬曼姑娘最先发现辛美人的,想必这个娘娘是知道的,可是娘娘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郭兰如回忆了一下,迟疑道:“辛美人身边没有人……” “那个和孙才人通奸的侍卫叫柳志,我找人查了他的底。” “他的父亲是陌阳侯的亲兵,因此他自小在候府长大,与世子柳青云情同手足。”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陌阳候殒命疆场。柳青云不肯承爵,遣散家丁,来到京城参加了武举,受秦国公赏识,现在郭家军任都统制。” 郭兰如恍然大悟,原来柳志算是柳青云的人,而柳青云在“自己”亲爹手下做事,难怪她们怀疑自己。 “不对呀,你们不会怀疑是我让柳志去勾引孙才人的吧?” 郭兰如转念一想,这事没那么简单,这些人凭什么怀疑自己? 红玉听到这话,笑得茶水都快喷出来了。 真是传言不可尽信,闻名不如见面。 这娘娘怎么比传说中还要耿直啊!得亏母族势大,又有先太后罩着,不然就这直来直去,没心没肺的性格,被人害了估计她都找不到凶手。 “不是,不是,孙才人根本就没有跟柳志通奸。” “菡萏,你来说。” “是。那天我陪着娘子去御花园乘凉,娘子的扇子不小心掉到湖里了。娘子怕危险,不让我下去捡,让我回阁里再拿一把过来。” “奴婢走到迎曙亭附近时,一个小女使鬼鬼祟祟的过来问我是不是服侍娘子的?” “她说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只要我告诉我家娘子。当下得宠的孟美人必会失宠,到时候皇上也会高看我家娘子一眼。” “然后她问我要了三两银子,才告诉我说孙才人正在那屋子里面与侍卫私会呢,只要我喊人过来堵住门,再把皇上请过来。那孟孙两人定然落不了好。” ------------ 第三十七章 求娘娘救命 “那孟美人仗着盛宠盛气凌人,孙才人也仗着与孟美人关系好,遇到我家娘子也不行礼,还总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惹娘子生气。” 菡萏说到这里,皱着眉头,一脸气愤。 “奴婢便想着这次肯定能为我家娘子出一口气。我家娘子怀着身孕身子重,我怕惊了娘子,所以不敢告诉娘子。” “只好去御清宫找麦高品,谁知道麦高品去太医院了。奴婢又转道去太医院,刚走了一半,就遇到了太医。一问,竟是我家娘子出事了,我就顾不上这档子事,赶紧回去了。” “事后我问过秀秀姐姐,秀秀姐姐说我久去未回,所以娘子才会让她也回去拿扇子,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家娘子没有说是怎么回事吗?那孙才人与侍卫通奸,侍卫给辛美人灌堕胎药又是哪传出来的?” 郭兰如迫不及待的追问,一个又一个谜团接踵而至,压得她心里难受。 “是孙才人的女使蓝因说出来的。” 红玉叹口气,惆怅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家中母亲与弟弟都生了重病,急需用钱才走了歪路。” “你怎么知道的?” 郭兰如好奇不已,这个红玉不过是典侍女官而已,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我前几日出宫,遇到她母亲了。” “出宫,你能出宫?” 呜呜呜,好羡慕啊。 “当然,我随时可以出宫。如果娘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也可以帮娘娘采买。” “她的母亲交给我一点碎银子,还有两吊铜钱让我交给蓝因,嘱咐我让蓝因赶紧把钱还了。” “我找到蓝因时,她已经服毒了。” “我想找太医救她,她拉住我说她活不了了,是她一念之差害死了孙才人。家人生病了急需用钱,所以她答应了明妃娘娘一起陷害孙才人。” 红玉忍不住摇头,一个“钱”字害人不浅啊。 “她按照明妃娘娘的吩咐把孙才人引到房里,眼睁睁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侍卫侮辱孙才人。她以为孙才人最多不过会被赶出皇宫,没想到孙才人竟然被赐死。” “她的良心一直深受谴责,可是她又放不下生重病的母亲和弟弟,知道母亲的病好了,她才敢服毒自尽。” “蓝因告诉母亲,钱是从宫中姐妹们手里借的,所以她母亲才会把剩下的钱交给我,让我嘱咐她赶紧把钱还了。” “通奸不是死罪?” “通奸算不上死罪,告到衙门,男子一般会被充军,女子则充为官妓。不过民间若是把奸夫淫 妇打死了,证据确凿下杀人者也不会被判刑。” “那蓝因何以见得皇上就……” 何以见得季尚学就宽宏大量,一声不吭的接着绿帽子。 “娘娘,您忘了?前几年有一秀女被父亲强行送进宫中,但她仍然忘不了情郎,与情郎私相授受。” “先太后知道后大怒,要把二人处以极刑。是娘娘开恩替他们求情,说他们有情在先,要怪也是怪官员审查不严,求太后饶他二人一命。” “两人才得以保全性命,苟活于世。男子被打入天牢,女子则被罚到尚药局试药。” “皇上仁慈,得知此事后并未怪罪,把女子放出宫,还给了盘缠让二人回家。” 郭兰如连连咋舌,这、这……这也未免太大度了点吧。 “啊,我没忘。你不清楚内情,皇上可生气了,把我骂了一顿,说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郭兰如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敷衍过去了。 “红玉,你今天把我叫来,到底有什么事?” 就凭这一面之词,根本不能说明什么,扳倒郭巧映更是妄想,何况蓝因已死。 “红玉找娘娘是想求娘娘救命,蓝因害了孙才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已经自食其果了。” “可菡萏什么坏事也没有做。她确实想过抓奸孙才人,可是阴差阳错没有做成。” “菡萏不是好好的吗,难道有人要害她?” “要不是我刚好遇上,她就没命了。” 菡萏点点头,感激的看着红玉:“多亏遇上了红玉姐姐。” “事情是这样的,娘娘。我家娘子早产后身子一直不好,我每日里贴身服侍没有出过门。” “前几天,我家娘子的二姐姐送了许多上好的杭绸过来,说是送给皇子做衣服穿。我家娘子与傳娘子关系好,刚好傳娘子也怀了身孕,娘子就想着送一份给傳娘子。” “又怕厚此薄彼,惹别的娘子不高兴。便让我分一分,给宫里每个怀孕的娘子都送去一份。” “前天我给张娘子送完丝绸 ,看着天色有些晚了,我便抄着近路回去。走了没多远,我就看到之前告诉我孙才人通奸消息的那个女使。” “奴婢性子急追了她两步,想讨个说法,哪有让怀胎七月的孕妇去抓奸的呀?我家娘子被她害的这么惨,害的大皇子的身子也不好……” “我跟着她,左拐右拐跑进了一个小巷子,她竟然不跑了,说早就想除掉我了,一直没有机会,我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我看她拿出了刀,可把我吓坏了,我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救命……” “我听到响声,出去查看,这才救下她,那女使我也认得。” “明妃宫里的?” “不是,她叫黎冬,是尚药局的,明华堂的典侍安夏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是蓝因交给我的。明妃娘娘给了她一百两,永昌的印子钱。据我所知,这永昌钱庄是郭家开的。” 这人物关系这人证物证这逻辑这推理,得,要说幕后凶手不是郭巧映,都没人相信。 “所以,你们想怎样?为孙才人翻案?” “不,我想求娘娘收留菡萏。菡萏要是出去,免不了一死,可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吧。” “本来我想带她出宫,可我仔细一想,如果明妃娘娘不肯放过她,只怕她在宫外会死的更惨。” “菡萏只有留在娘娘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明妃娘娘看到菡萏在娘娘身边,必然会投鼠忌器,娘娘再敲打一二,可保无虞。” 郭巧映会怕她,真是笑话。 郭兰如不由得摇摇头,这些人是没有看见过郭巧映在她面前拽的五八十万的样子。 ------------ 第三十八章 娘娘又吃醋了 “娘子~” 一道甜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郭兰如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回头一看,果然是虞青苹。 小姑娘今日似乎是特意打扮过,身着比往日华丽不少的百花曳地裙。原本就红润的唇涂了口脂之后更加红艳艳的,眉间还贴了梅花形状的花钿,艳而不俗。 莲步轻移间,如同花枝招展。 “你今天没来浣衣局是梅姐姐的病好了吗,这么急急忙忙的又要去哪里?” “奴赶去御清宫见皇上,梅姐姐让我晚点再去,但是我想早点见到皇上。” 郭兰如有些惊讶:“皇上召见你了?” “皇上昨晚驾幸碧环园了,但是奴一时惶恐,没能伺候好皇上。” 虞青苹一想起昨晚,又是羞涩又是后悔:“幸好皇上并未怪罪,还召我去御清宫……” 虞青苹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俯身下拜:“青苹多谢静妃娘娘抬爱,若不是娘娘举荐,青苹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等到皇上呢。” 郭兰如震惊不已,不敢置信道:“你、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你还敢跟我……” “从小家父就教导我,传言不可尽信。” 虞青苹笑笑,不以为然:“有关娘娘的故事,青苹听说过一些。” 郭兰如不禁苦笑,她的恶名真的是人尽皆知。 “青苹虽然不信,却也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连进出御花园中都要离柔仪殿远些。” “可真与娘娘相识,才知道娘娘何等宽厚仁爱。” 虞青苹感激的看着郭兰如,又施一礼道:“青苹多谢娘娘成全,娘娘的教导青苹时刻记在心里不敢或忘。” “青苹这就先行告退了,若真有幸能得一麟儿,青苹再向娘娘报喜。” 教导? 郭兰如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虞青苹说的教导大概是指她告诉虞青苹关于排卵期的事。 “娘娘,这是怎么了?又跟谁生气呢?” 姚冬曼看着自家娘娘沉默的板着脸,笑着迎上去问道。 郭兰如则没好气的答道:“还能有谁!” 自顾自进了屋,把门一关,不理人了。 “皇上?” 姚冬曼皱眉,看向春晴:“不是让你看好娘娘吗,怎么又跟皇上吵架了?” “没有,没跟皇上吵架。” 春晴委屈,都没有遇到皇上啊! “娘娘啊,还是那个娘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娘娘去的时候好好的,浣衣局的红玉娘子请娘娘喝了杯茶,等从红玉屋里出来的时候,娘娘就有点不对劲了。” “感觉好像是为什么事情发愁一样,回来的路上遇上虞美人时心情又好了。可是一听说虞美人是去御清宫……就越来越生气了。” “难怪呢。” 姚冬曼了然的点头,这是又吃醋了呗。 娘娘果然还是那个娘娘,只要没和皇上扯上关系,跟谁都能玩的好。一旦和皇上扯上关系,平日里和她关系再好,她都受不了。 郭兰如能不气吗,昨夭早上才跟季尚学吵架,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去见虞美人,以免破坏人家美好的幻想。 好家伙,季尚学晚上就跑人家小姑娘屋里睡觉去了,也不知道下了什么药,还把人家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 今天这趟门出的还挺值,收获了不少消息。 红玉居然能自由出宫,还想着带菡萏出宫,那红玉有没有可能帮自己出宫呢? 孙才人到底有没有跟侍卫通奸呢?如果没有,那个侍卫真的是受郭巧映指派吗? 害辛美人早产的也是郭巧映吗?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从哪里学的心机和手段?又怎么能够狠的下心对孕妇下手? 事后还要杀人灭口,如果连菡菡都要杀的话,那蓝因究竟是不是自杀就很难说了。 如果她不是自杀,那她死前告诉红玉的一切,既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被幕后真凶逼着用自己的死来诬陷郭巧映。 郭兰如趴在桌子上,一头乱麻。 从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郭巧映是幕后黑手,从理智上,她不得不相信。 人证物证俱在,且逻辑完全可以自洽。 郭兰如觉得自己走进了误区,她一直在跟着红玉的思绪,而红玉似乎认定了凶手是郭巧映,一直在通过各种证据佐证郭巧映。 郭家钱庄的钱、郭父属下的老部下、郭巧映宫人的妹妹,要说和郭巧映没关系吧,关系又很紧密,要是说一定和她有关系吧,又有些牵强。 郭兰如觉得自己在没有看到实际的证据前,不应该再跟着红玉一起怀疑郭巧映了。 虽然他俩不是一根绳的蚂蚱,但到底是堂姐妹,一荣未必俱荣,但一衰肯定会影响另一个。 郭兰如拿出纸笔,勾画着事件和出场人物,试着反向推理。 如果不是郭巧映,还能是谁呢? 虞青苹站在宏伟的御清宫前,心潮澎湃。 “娘子是哪阁的,可曾奉诏?” “奴是碧环园的虞美人,奉皇上口喻而来。” “虞美人的父亲可是青州刺史虞成俊?小的入内内侍省高品刘安,正是青州人士。” 虞青苹高兴极了,她原本还在发愁要怎样才能找到刘高品,没成想刘高品竟主动找她搭话,并且还是她的同乡。 “刘先生说的不错,虞成俊正是家父。” “皇上正与大臣们议事,娘子不妨先随我去偏殿等候。” “是,有劳刘先生了。” “虞娘子不必客气,你我既是同乡,理应比别人亲近些。” 刘安走在虞青苹身侧,细细打量起来。 身段儿不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绝美,又这般年轻,出身也不错。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年幼,身量还未长开,比那丁修媛矮了些。 其他方面可比丁修媛好出不少,刘安几乎可以保证,皇上肯定会很喜欢这个虞美人的。 刘安一想起麦允言,便忍不住摇头。 照顾同乡就照顾同乡呗,还非要狡辩,说什么此女出身微末,便是得了盛宠,娘家也没法兴风作浪。 要是虞美人得了宠,皇上恩及母家,能给虞刺史升官加爵的话,那可是利国利民天大的好事。 虞成俊这样的好官可不多了,清廉、爱民又有真才干。 ------------ 第三十九章 老死不相往来 季尚学回身拿取东西时,瞥见了书柜后面一直羞红着脸偷偷打量自己的虞青苹,不由得心情大好。 季尚学招招手,温柔的喊道:“你过来。” 虞青苹应声走了出来,俯身拜道:“皇上……” 季尚学看着眼前低着头,耳朵都红了的虞青苹不禁起了一丝戏谑之心。 “你今天打扮的很美,走近点让朕看仔细一些。” 虞青苹闻言忙上前两步,还未站定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往前一带跌入了季尚学怀里。 虞青苹惊慌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搂抱住皇上以保持平衡。 还没等虞青苹反应过来,她整个身子已经被禁锢住。 虞青苹的呼吸里全是皇上的味道,皇上正在她耳边说话,灼热的鼻息弄得她耳朵痒痒的,身体忽然僵直的不受控制。 她听见皇上说:“不妨再近点,来朕怀里。” “苹儿这么早过来,是太过思念,想早点见到朕吗……” 虞青苹听见皇上带笑的声音,她抬起头,皇上正专注的看着她,笑意盈盈。 虞青苹的脸更加红了,像是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脸上了一样。原本白嫩的小脸现在嫣红一片娇嫩欲滴,竟比眉间的红梅花钿还要艳丽。 她张开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不停的点头。 皇上对她的失礼并不气恼,反而大笑了起来。 “你这妆很配你,明艳动人。就是口脂涂的稍微厚重了些……” 季尚学仔细打量着怀中的小娘子,低下头印上小娘子红艳的双唇,片刻才起身。 “嗯,这样就好多了。” 青州刺史府 虞成俊紧紧皱着眉,一脸的忧愁。 青州已经三个多月未曾下雨了,先前的高粱收成就很差,估摸着很多人家今年都要饿着过生活了。 要是再不下雨,小麦也没法种了,等明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虞大人,此事当真不是韩知县狠心。” 师爷林安国无奈道:“那沁阳县今年也大旱,依小人所见,沁河水连他们沁阳都不足供应了。” “胡说,沁河水充足,怎么会不够喝,分明是他们引去浇地了!” “我知道,他们县也旱,他们也不容易,可总不能不顾百姓死活吧!” 虞成俊沉声道:“庄稼固然重要,可百姓没了,要庄稼有什么用?明年的税收要是交不上去,皇上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就是。” “杀头也好,抄家也罢,横竖轮不到你们。” “师爷,你再去沁阳跑一趟。其它县也就罢了,东平、吉安两县要是再没有水,知县都要渴死了。” “就说是我的命令,他韩知县就是渴死,也务必开闸放水,让青州的百姓们都喝上沁河水。” “哎,我说,这不是还没有杀头抄家吗?你抹眼泪干啥?” “谁管你了!” 虞夫人翻了个白眼,忧伤道:“我是担心女儿,也不知道她在宫里咋样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就一个女儿,你也舍得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就因为只有一个女儿,我才要把她送进宫,嫁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这是多少女子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哼,福分,这辈子你都见不到女儿了!” 柔仪殿 面对忽然到来还说要留下来的不速之客,春晴姑娘表示很伤心。 娘娘是有多恨自己啊!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竟然把自己的死对头挖来柔仪殿当差,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喂? 菡萏也尴尬不已,本来以为跟着静妃娘娘能保命的,谁可谁能想到春晴这死丫头竟然也在这儿。 想想以前因为受这丫头连累挨的打受的罚,菡萏觉得自己和这丫头在一起共事不被活活气死也得少活十年。 郭兰如和姚冬曼坐在旁边,大眼瞪小眼。 她俩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这气氛好诡异啊! “那个,我来介绍一下。她叫菡萏,跟春晴一样是个少使。” “以前在环琅阁伺候。万娘子走后,咱们殿缺了一个人,我今天看到她,觉得非常有缘,就问辛美人讨要了过来。” 姚冬曼点头,娘娘的眼光还不错,这个菡萏她认得的,最是聪明伶俐。 “菡萏,” 郭兰如指着姚冬曼,介绍道:“她叫姚冬曼……” “娘娘不用介绍,她们两个我都认识的。姚姐姐是良使,春晴跟我一样。” “你跟春晴也认识啊?” 郭兰如好奇的问道,姚冬曼去环琅阁待过一个月,菡萏自然是认识的。 可是认识春晴? 她之前问春晴认不认识辛美人身边的女使时,春晴可说的是一个也不认识。 “回娘娘话,奴婢与春晴是同乡,还是一起进宫的。” “你就是春晴那个好朋友?” 郭兰如想起原身被烧死那天,春晴要去探望的那个生病的好朋友。不禁疑惑起来,这也不像啊! “不是,娘娘说的那个春晴的好朋友应该是尚衣局的采儿,她与奴婢也是同乡,我们三个一起进宫的。” “春晴,你不是说你不认识辛美人身边的宫人吗?” 郭兰如有些不高兴,同乡还说不认识,这是赤裸裸的欺骗,不管其中有什么原由,这就是欺骗。 春晴听见娘娘的质问,一下子红了眼睛,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菡萏站在一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一点长进都没有,没想到到了现在自己还要帮她说话。 菡萏走到郭兰如身前跪下,解释道:“娘娘,这不怪春晴。是奴婢说的,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当互相不认识。” “你快起来,不要总是跪来跪去的。我这里没有么多规矩,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饭桌上,一向活泼的春晴低着头扒饭,吃了没几口就说饱了,钻进屋子里再也没出来。 郭兰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个月的相处,这些人可不仅仅是她的宫女,更是她的朋友和家人呢。 “春晴,你看这是什么?一大盘酸梅!” 郭兰如端着一盘酸梅放到春晴趴着的桌子上:“不给她们,都是你的。” “娘娘……” “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是因为菡萏吗?” ------------ 第四十章 两面派的华阳公主 “娘娘是不是觉得春晴特别笨,什么也做不好。” “怎么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既不像姚姐姐那般大胆果敢,也不能像万娘子那般思虑周全,手脚不麻利,口齿又笨,连菡萏十分之一都不如。” 春晴很是委屈:“娘娘连衣服都不敢交给我洗……” “什么呀,那是我来月事把衣服弄脏了,怕羞不敢让你知道。” 郭兰如捏着春晴的小脸,安慰道:“你呀,不要总是胡思乱想,我最喜欢你了。” “对了,菡萏你俩不是同乡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春晴点点头:“我跟菡萏还有采儿都是富春人,菡萏是陕县人,我跟采儿是陕县下面的绍阳县林村的。” 郭兰如嗯了一声,菡萏是城镇户口,春晴和采儿是隔壁镇的农村户口。 “我跟采儿通过初选,亭长大人送我们到富春县二审,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菡萏的。” “当时那个司衣女官可威严了,围观的人也很多,我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那还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去县城呢。” “我本来就是笨口拙舌的,同时被好几个大人看着,我被吓得吞吞吐吐的,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当时采儿也被吓着了,她胆子也不大,不敢替我说话。” “菡萏帮你了对吧。” “嗯,那时候我们才认识没几个时辰呢。菡菡可会说话了,那女官大人瞪着我,我害怕不敢抬头,她替我解释说因为大人貌美有威仪,所以我不敢逼视。” 郭兰如不禁佩服起菡萏来,八岁的女孩儿能说出这般话,这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过不了二审,是不是就没法进宫了,你想进宫吗?” 春晴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一脸的纠结。 郭兰如乐了:“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这就咱们两个人,你跟我还不能说实话吗。” “我本来是不想进宫的,我不知道京城在哪,但肯定很远,我邻居家的姐姐进宫好多年都没回过家。” “但大人们说进宫能吃好的、喝好的,要是能当上女官的话,还有俸禄,要是跟个好主子的话,还能嫁个好人家。” “嫁个好人家?” 郭兰如有些疑惑,为什么她看到的公众号推文上说宫女特别凄惨,没有人权,就算被放出宫也没人要呢? “对呀,就像我们保长家的月姑姑一样。永乐长公主嫁去庐州吋也把她带去了,还给她找了个庐州城里的读书人家嫁了呢。” 一个出身穷苦的农家女因为入了宫,做了公主的侍女,最后嫁了个家境不错的高学历老公……嗯,这么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你就同意入宫了?” “哪里是我同意不同意呀,皇上有旨,五岁以上的女孩子都要去参选的。不过要是不想被选中,可以花点钱打点一下,然后扮丑装残就行了。” “这皇宫哪是那么容易进来的,初审,二审,三审,终审过后还要学习一个月,考核合格了才行呢。” “我就初审过的容易,后面的都是靠菡萏和采儿帮助才达标呢。”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怎么就跟菡萏老死不相往来了?” 郭兰如想不通,这春晴憨憨傻傻可可爱爱的,菡萏又善良又热心,两个人还是同乡,一起入的宫怎么就闹掰了呢。 “还不是因为华阳公主。考核结束后,菡萏被分到了华阳宫,为公主打理庭院中的花草。我去了福安公主那里,原先是侍奉茶水,公主因跟我年龄相仿,要了我去做贴身女使。” “娘娘,您不知道,华阳公主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可温柔乖顺了,在娘娘面前也伏低作小,在我们面前可不这样。” “平日里嚣张霸道的很,一点都没有当姐姐的样子,总是欺负我们公主。皇上和太后有什么赏赐,她总要先挑先捡。这也就罢了,她还跑到我们殿里抢东西。” “明明是她不听劝非要逗猫,结果被猫抓伤了,竟直接把猫扔井里淹死,华阳公主明明知道那是我们公主最喜欢的宠物!” “我实在看不过去……” 郭兰如直摇头,这个华阳公主竟是个两面派,谄上欺下的人最讨厌了。 “你看不下去,所以会顶撞华阳公主。菡萏作为华阳公主的女使,自然要维护华阳公主。然后你俩就肯定有争执,就会吵起来……后来就闹掰了?” “嗯,有一次我家公主又受委屈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我安慰她说华阳公主年龄大了,很快就会嫁出去,到时候就没法欺负她了。” “公主听说后很高兴,立马就跑去找皇上了。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华阳公主下嫁韩国公世子的消息。” “菡萏知道是我跟公主说的只要华阳公主结了婚就没法呆在宫里了,才导致华阳公主那么快就要出嫁后,骂我心狠,说以后再也不搭理我了,就当从来不相识。” “华阳公主出嫁后,她去了尚衣局。我去找过她两次,她不愿意理我,慢慢的我也不愿意去找她了。” 御清宫 虞青苹躺在床上,有些茫然的盯着御案前正专心处理政事的季尚学。 好痛,身体像是被撕裂开了一样,这就是无数女子想要的宠幸吗? 皇上低头写字时专注的样子好帅,她不知道怎么判断皇上到底贤不贤明,但至少这么晚了还在处理政务,皇上是很勤奋的。 注意到身侧虞青苹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季尚学放下笔,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怜爱道:“还疼吗,苹儿,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皇上不是也还没休息吗,苹儿有些认床,睡不着。” “朕马上就睡了,认床嘛,多睡几天就不认了。” “皇上的意思是,明天也会召见青苹吗?” 虞青苹有些惊讶,皇上很少在御清宫连续召见一个人。 “不,你明天就不要走了,在这多住几天,等什么时候把这床睡熟了才好呢。” ------------ 第四十一章 不按套路出牌 是潇洒的走过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还是趁季尚学没有发现自己前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火速撤退,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郭兰如猥琐的蹲在草丛里,在自尊和自由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 经过十几分钟的天人交战,郭兰如缓缓站了起来。 同样猥琐的蹲在草丛中陪伴娘娘的姚冬曼看到郭兰如的动作后欢喜不已。 令人意外的是短短两秒钟后,姚冬曼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嘴巴也不禁张成了大大的O字。 没错,郭兰如就在姚冬曼目瞪口呆之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坐下了。 “……” “嘘~不要急,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郭兰如今天脸皮厚的很,在姚冬曼鄙视的目光中,面不红心不跳,侃侃而谈:“我是答应你会向皇上道歉,可没有说是今天,更没有保证是现在。” 姚冬曼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句话的逻辑有问题,质疑道:“娘娘,你当时说的不是等遇到皇上就道歉吗?” “这……皇上在那边,我在这边,不是还没遇到吗。” 姚冬曼恨恨地点了点头,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皇……” 姚冬曼刚张开嘴想喊一声皇上,“上”字没出口就被反应及时的郭兰如捂住了嘴。 “冬曼,好冬曼,再等等,我道歉,一定道歉。” 郭兰如忍不住为自己的快速反应鼓掌叫好,好险,差点就被她得逞了。 “你别喊呐,我是真没想好怎么说,绝对不是在拖延时间。” “这有什么好想的?再不过去皇上走了怎么办?” 姚冬曼有些焦躁,这个娘娘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关键时刻竟然说不会道歉? “娘娘,你直接去皇上面前跪着不起来,皇上要是问,你就说你有罪,那天是你错了,不该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再撒个娇求皇上原谅就好了呀!” 郭兰如撇撇嘴,觉得姚冬曼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才说的这么简单。 她错了吗?明明就没有错。 撒娇?她有这个技能吗?她怎么都不知道。 “娘娘,麦高品说了,只要你真心向皇上道歉,取得皇上的谅解,以后在宫里你就自由了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郭兰如握着拳头,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在自由面前,自尊算个球。 只要她现在去季尚学面前服个软,说几句昧良心的话,把当今皇上哄高兴了,她就可以在宫里恢复自由,离宫外那个世界就隔着一堵墙了。 要是不道歉,她以后的自由就是在四堵墙(柔仪殿)之内。 稍微措辞过后,郭兰如起身,朝皇上所在走去。 为了保证待会儿的“真心实意”,郭兰如还在刚刚起身的时候,特地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把她疼得呲牙咧嘴的,眼睛瞬时就红了。 郭兰如在季尚学栖身的小亭子外三拜九叩,红着眼不说,声音也有些哽咽:“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尚学看着她,一如往日的平静:“起来吧。” “不,臣妾不敢,臣妾有罪。” “不?那你就跪着吧。” 听到皇上说出这种话,郭兰如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无情无义的男人啊! 有什么了不起,跪就跪。 郭兰如打定了主意,就跪半个小时。原谅我那最好不过了,不原谅我就算了,多一分钟我都不跪。 姚冬曼也跟着长跪不起,怨念的目光飘向站在皇上身侧的麦允言。 麦允言回了一个同情的眼神,他也很无奈,这皇上不按套路走,他也没办法呀。 郭兰如垂眉低眼,跪的端正。 这倒让季尚学惊奇了,自己的这个皇后一向刚烈,属于那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人物。 想当初,自己不过同时召幸了两位娘子而已,也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皇后怒气冲冲的跑来了。 然后三个女人一台戏,吵得不可开交,越吵越厉害,后来直接打起来了…… 季尚学想到这里,平静的眼神下闪过一丝阴郁。 名门贵女,当朝国母,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与两女子撕扯,成何体统! 皇后的一耳光扇过来的时候,季尚学是可以躲避的,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皇后竟然敢掌掴自己。 自从自己登基为帝后,既便严苛如母后也收敛了一些,再不敢轻罚,唯恐他龙体有损。 季尚学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呆滞了一秒钟之后,是深深的震怒。这个嚣张跋扈的皇后竟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一向很能隐藏情绪的自己,不禁愤怒的大吼了一声:“皇后!” 没想到这小娘子也不知是勇敢过人还是愚蠢过头,不惧不悔,又一耳光扇过来…… 得亏刘安心思活泛,胆气过人。 眼看着场面失控,刘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皇后扛起来就往门外走,任皇后在肩膀上拳打脚踢,破口大骂,硬是一步不停的把皇后扛回仁明殿锁屋里了。 要不是刘安及时把皇后带走,天晓得愤怒中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至少不只是简单的废后了。 其实,季尚学一开始并没有废皇后的想法。 哪怕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自己两耳光。 哪怕这个女人是母后给自己娶的皇后,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哪怕这个女人仗着母后的宠爱,在后宫作威作福,有时候还蹬鼻子上脸,连自己都敢管。 但毕竟结发为夫妻,恩爱不恩爱无所谓,凑合凑合也能过一辈子。 所以当天晚上,季尚学抱着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想法,屈尊去了仁明殿。 季尚学要求不高,只要皇后能服软,哪怕只是一句并不真心的“臣妾错了”,他都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对此事既往不咎。 奈何郭皇后不识抬举,把他拒之门外不说,还各种冷嘲热讽。 说什么夫妻情分已尽,臣妾如今心如死灰之类的混账话。 ------------ 第四十二章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季尚学是个很虚心的人,一向能够接受别人的批评,指责和建议。 夫妻情分已尽?不恋红尘? 季尚学冷笑,那从今天起就废后为妃,你出家修道去吧。 实话说,没有跪过的人,还真跪不习惯。说好的半小时,这才过了一刻钟,郭兰如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皇上,” 郭兰如抬头看着季尚学,准备变被动为主动。 “您就不好奇臣妾有什么罪,犯了什么错吗?” “静妃一向聪慧,为人至诚,你说有就有吧,是什么并不重要。” ??? 听到这样的回答,郭兰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的嘴角都有些抽搐。 我现在改口说我没有错可以吗,呸呸呸! 姚冬曼小声的提醒:“自由啊,娘娘,自由!” “咳咳,皇上,我前天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哦,你提醒朕了,你要是不说,朕都忘了前天还见过你呢。” 季尚学从容不迫的端起面前的茶杯,说了一句特别气人的话。 饮了一口茶,质疑道:“饶?静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何时惩罚过你?” 这话差点把郭兰如给气笑了,你是没有直接惩罚我,你TM一直在杀鸡吓猴…… 得亏郭兰如此时理智已经上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前这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要是换一个普通人,就她那臭脾气早就冲上前去一顿捶了。 郭兰如一脸忧郁,幽幽的叫了声“皇上”。 “臣妾不该指责皇上,不该误会皇上,更不该因为吃醋就顶撞皇上。”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妾好好受着就是,不该心生怨怼。” 郭兰如垂首,一边想些虐心催泪的事情,一边仔细措辞。 “臣妾早起时,院中的两只喜鹊正在桃树间打闹,叽叽喳喳的,欢快的很。” “臣妾就在旁边看着,看的眼睛酸痛,也不愿离去。夫唱妇随,比翼双飞,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臣妾看在眼里很是羡慕。” “臣妾进宫时年少无知,又依仗太后宠爱,做下了不少蠢事。”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臣妾何德何能,又怎么敢妄想帝王专宠,只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冬曼告诉我,余尚宫之前养了只鹦鹉,可聪明了,见人必会问好,还会念诗。” “余尚宫很是宝贝,不许闲人逗弄。前阵子得了一只夜莺,羽毛光洁、歌喉宛转,就不大喜欢这只鹦鹉了。” “鹦鹉被尚宫大人从屋里挪走,挂到了廊下,供众人赏玩。冬曼想要去借来逗弄逗弄,臣妾没让她去。” “因为臣妾就是那只鹦鹉啊,不,臣妾还不如那只鹦鹉呢。” 郭兰如说到伤心处,一行清泪蜿蜒而下。 “那只鹦鹉虽被囚困于牢笼,失了自由。但终究得了尚宫一阵子真心,眼下也被众人喜欢,臣妾…竟一无所有啊……” 郭兰如泪流满面,演的起劲,她觉得自己的比喻真的太精妙了。 季尚学但凡有那么一点良心都不会无动于衷,至少会还她后宫自由出入的权利吧。 不说在皇宫大内自由走动,起码不用再去浣衣局洗个衣服,都要被人跟着吧! 郭兰如说完一大段自己胡编乱造特别矫情的台词,想抬起头看看皇上的反应,映入眼帘的是皇上近在咫尺的面庞。 她说的太专注,都没有注意季尚学是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的。 季尚学还是那副特别平静的死鱼脸,只是深邃的眼眸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惊讶,迷茫,无措,还有一丝怜惜?可怜?同情? 郭兰如没有看懂。 “起来吧。” 皇帝大人弯着腰,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 “皇后,如你这般骄傲的人,即使落魄了,也不该自怜自艾。” 郭兰如一脸懵逼中,被季尚学抱在了怀里,眼泪也被细心的擦拭干净。 “麦允言,把禁军撤了吧。” 季尚学走的时候留下这么一句话。 郭兰如高兴的都快蹦起来了,拉扯着麦允言的衣服催促他快一点。 姚冬曼这个傻丫头,现在还在地上跪着呢,听到皇上说要把禁军撤了,高兴的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的谢恩。 “冬曼,快起来。” “麦先生,我以后就自由了是不是?哇,太好了。” 麦允言也很高兴,俩人这就算和解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漠北王庭到处张灯结彩的,热闹异常。 今天是三王子阿尔罕带着大陈公主回来成亲的好日子。 城里的居民闲来无事的便跑到街上去了,希望可以看到邻国公主长什么样子。 很多东胡族的小孩儿也跑到街上凑热闹,一来可以看看美丽的公主,二来则是为了吃物。 汉人告诉他们,很多送亲队伍为了讨彩头会发给小孩糖果,糕点,只要他们跟着汉人小孩一起说几句祝福的话,就会得到好多好吃的。 十五岁的胡图夹在一群孩子中间,有些无奈。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但是无奈九岁的弟弟哭闹着要来,更让他无法拒绝的是陈人邻居家的儿女热情的邀请。 胡图的目光一直盯在前面翘首以盼的女孩身上,就是她拉着胡图来的。 女孩是陈人,叫朱丽丽,今年十四岁,父亲是来漠北做生意的小商户。 女孩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目光,回头冲着他笑:“胡图,不必害羞。我们陈人男子二十冠而成年,结婚也算成年,” “你未结亲也未二十,我敢保证他们不会笑话你的。” “那你们女子呢?” “女子十五及笄,不过娘说初潮过后就是大人,就可成婚了。” “十五及笄啊。” 胡图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两步,挨着朱丽丽,小声的请求道。 “丽丽,等明年你长大了,我叫我阿爹去你家提亲行不行?” 朱丽丽听着胡图在人群中问出这样的话,又急又羞:“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你问我 干什么。” 看着胡图瞬间失落下来,朱丽丽有些不忍,暗示道:“我爹现在不太喜欢你呢,你以后要多读点书,少武刀弄枪。” ------------ 第四十三章 你俩在我面前演啥呢? 胡图听到这话,有些为难。 他知道陈人崇文,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哪怕是没有读过书的,也特别尊重读书人。 可是他们漠北人尚武,只有实力强悍,只有在军中混出样的人才会受到尊敬。 “可是我马上就要去从军了……” “不碍事,闲时间多读点书也是好的,啊,公主来了!” “哇,胡图你快看,我们的公主千岁真漂亮!” 季龄月端坐在敞篷的车辇上,听到夸赞后,冲声源方向微微欠身,甜甜一笑。 朱丽丽看见公主向自己行礼后,连忙回礼。 激动的拉着胡图的胳膊,就要跟着车驾往前跑,都忽略了公主随从们递来的包着红纸精致的吃食。 这么远一路走来,季龄月早就了解了漠北人爱看新妇的毛病,所以在进城前,她就命人把篷顶拆了。 阿尔罕骑在马上,跟在公主车驾旁边与公主并肩而行,春风得意。 这一次,他赌对了。 为了娶这个大陈公主,他可是放弃了位高权重的舅舅家的二表妹莉莎呢。 这个公主果然没让他失望,今天的王庭热闹异常,他大哥娶妻时都没这么隆重,而他三王子风光无限。 许多孩子跟在马后笑着叫驸马,一路上遇到的汉人都在恭贺他,就连几个德高望重平日里对东胡人冷冷淡淡的汉人老者也穿戴整齐,笑着祝贺他新婚大喜。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尔罕,龄月今后就拜托你了。” 卧房内,季龄月看着掀开她盖头的阿尔罕,一字一顿后,俯身下拜。 “公主,阿尔罕发誓,这一生都对公主一心一意,绝对不会辜负公主一分一毫。” 柔仪殿门口,麦允言看着姚冬曼,一遍又一遍的叮嘱,苦口婆心,意味深长。 “你一定要时时跟着娘娘,万万不能让娘娘一个人出去啊!” “千万不要去娘子们的寝阁,遇到娘子时最好能避一下。” “不要让娘娘与娘子们争执,尤其是那几位有身孕的,万一一个好歹,咱们谁也担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 姚冬曼笑容灿烂,不厌其烦。 “我肯定会看着娘娘,不会让娘娘和别的娘子争吵的。” “麦高品说过的话,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请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让麦高品为难的。” 郭兰如站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道:“得得得。” “你们这是干嘛呢?当着我面一唱一和的,干嘛呢?干嘛呢?” “皇上说了,娘娘聪慧。再说了,臣说的这么明白,娘娘还要装听不懂吗?” 麦允言一摊手,叹道:“娘娘要是还不明白,就让冬曼姑娘解释给你听吧,臣先告退了。” “有你们这么对我的吗?” “我们这不也是为了娘娘好吗?” 姚冬曼也是一摊手,笑容满面:“奴婢这就给娘娘解释一下。” “第一,不能冲撞太后和皇上,第二,不能去娘子们寝阁,除非娘子主动邀请,第三,不能跟娘子们吵架,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反正就一个意思,娘娘要安生一点。” “那我还能干什么,还能去哪里啊!” “娘娘可以去御花园啊,也可以去周婕妤那里坐坐,还可以去六部玩一会儿,嗯,娘娘想去哪?” 郭兰如想了想,决定去拜访一下一直在照顾她的夏贵仪。 “你去找绿珠问问,说我现在自由了,能不能去看看贵仪娘子。” 春晴站在一边,善意的提醒道:“不用问,娘娘你忘了啊,贵仪娘子怀孕了……” 郭兰如听到这句话,心态崩了。 一巴掌拍在小姑娘屁 股上,恶狠狠的问道:“春晴,你怎么说话呢,啊?怀孕了又怎么啦,我能把她吃了还是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吃了?” 郭兰如原本美好的心情被这句话毁的彻彻底底,凶完春晴又凶冬曼:“让你问你就去问,快去!” 郭兰如走在去春闲阁的路上,抱着两匹绸缎,是之前辛美人怀孕时太后送来的。 春晴抱着一个木匣跟在后面,里面是郭兰如特意准备的石榴籽耳坠和一对凤钗,是福安公主和亲前送给她的礼物中挑出来的。 凤凰表明身份尊贵,石榴则代表着多子多福。 郭兰如心中有些忐忑,穿越来四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去拜访别人。 还是一个只暗中观察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一个女子。 一会儿见了夏贵仪,该怎么说呢? 嗯,先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还是先恭喜她怀孕呢? 要不要暗示她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郭兰如了,让她不要害怕自己呢。 郭兰如心事重重,一不留神,与迎面跑来的六七岁小女孩撞在了一起。 郭兰如被撞了个踉跄,小女孩则被撞倒在地。 郭兰如下意识的一边道歉,一边把女孩扶了起来,温柔的问她有没有受伤。 小姑娘衣着华丽,一看就非富即贵。头上一左一右,扎了两个丸子,上面还缀着珠串。 哭了很久的样子,下眼皮都肿成了卧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小姑娘摇摇头,挣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跑。 “姑娘,你别跑了,奴婢求求你了……” 一个常侍女官追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呼喊。 郭兰如看到来人时有些惊喜:“万娘子,你怎么在这?” “对了,我自由了!皇上说我以后可以在后宫自由出入。” 万珍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 看到郭兰如时,也有些喜悦,听到郭兰如说的话,更是为她高兴。 “可喜可贺,奴婢恭喜娘娘重获新生。” “万娘子,那个小姑娘是谁呀?跑那么快干什么?” “那是高姑娘,寿安公主的女儿。” 没等说上两句话,眼看着小姑娘跑的没了影,万珍又着急起来。 “娘娘,奴婢有事先走了,改天再去看娘娘。” 郭兰如远远看到春闲阁前伫立着两个身影时被吓了一跳,赶忙加快了脚步。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脸庞,但是那身衣服还有那微凸的肚子,除了夏贵仪还能是谁。 “娘娘来了,嫔妾已经恭候多时了。” ------------ 第四十四章 杀父之仇 “是我冒昧了,没想到你怀着身孕还在这等我,害娘子受累了,都是我的不是。” 郭兰如笑着说明来意:“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顾,听说你怀孕了,刚好我眼下得了自由,这才特地来看看。”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呢,这一切都是嫔妾应该做的。” “娘娘,请上坐。” “我带了些布料过来,到时候给孩子做两身衣服。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点心意,希望娘子不要嫌弃。” “娘娘的心意,嫔妾记在心里了。” 夏贵仪恹恹的靠在椅子上,抚着五个月大的孕肚,却并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 这让郭兰如有点疑惑,毕竟无论是之前的辛美人还是虞美人,可都很乐意给皇上生孩子呢。 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还是得了产前抑郁症? “夏娘子这是有五个多月了吧?” 郭兰如盯着夏之荷的肚子,微笑着开解道:“我常听人家说怀孕生子是件极艰难的事。”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行动也不便,又有诸多忌讳。” “好不容易熬过了九个月,等到生产那天才是最大的难关。许多没经历过的人,光看到那场面便吓住了。” “害怕是人之常情,但宫里有那么多太医,足可保母子平安。娘子又何必多虑?” “夏娘子若日日忧心,恐伤凤体影响胎儿生长啊。” 夏之荷听到这些话从郭兰如嘴里说出来,大为震撼。 这些话她听了无数遍,几个太医说过,年长的宫人们也说过。 可静妃娘娘说这话是真心关怀还是试探呢? 她仔细打量起郭兰如,只见静妃娘娘目光真诚,不似作伪。 “嫔妾谢娘娘关怀,嫔妾并不是畏惧生产之痛。” “能为皇上生儿育女,嫔妾幸甚。若是天不怜我,二者保一,嫔妾不敢惜命。” 郭兰如听了这话,一时间哑然无措。 夏贵仪所说的不敢惜命的意思,她听懂了。就是医生问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保小。 “夏娘子,我记得你今年才十九岁,皇上也才二十二。” “便真是老天无眼,不肯成全你们母子情分,你也不该有去母留子的想法。” “你这么年轻,皇上也不是七老八十,等着太子继承皇位。这次不行,仔细调养身子,过两年再生还不是一样。”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像颗草。你就是舍命把皇子生下来,皇子以后也幸福不了。” 夏之荷被郭兰如说的“七老八十等太子”逗笑了,可笑过之后忧愁更甚。 “娘娘,您说的对,有娘的孩子最幸福。” “我十岁入宫,十六岁做娘子,锦衣玉食,也算富贵荣华了。” “可我最快活的时候还是在家里跟着娘养蚕织布的日子。” 郭兰如点点头,除了那些童年悲惨的人,剩下的人最快活的都是童年时期。 “可是……” 夏之荷轻柔的抚摸着肚子,苦笑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要离开母亲了。” “皇上有旨,这个孩子不论男女,一出生便要抱去永乐宫里,交给太后抚育。” 这话听得郭兰如满脑子的问号,把孩子交给太后养是什么鬼? 她听说过把孩子交给皇后养的,也看到过书上皇帝把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给自己宠妃养的,也有特别少的一部分比如孩子妈死于难产,把孙子交给太后养的。 可孩子妈活的好好的,交给奶奶干什么? 辛美人生孩子伤了元气,大皇子的身体又不好,太后作为有经验的人把孩子抱去养也就罢了。 可这孩子还没出生呢,季尚学这个死渣男就告诉人家母亲说孩子你养不了,我要让我妈养,呸! 这谁能受得了啊,怪不得夏娘子这么忧心呢。 郭兰如同情的看着夏贵仪,却无能为力,只能劝慰她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事情在没有发生之前都是有转机的。” “也许你多跟皇上撒个娇,求皇上撤回旨意就行了呢,你看那张昭仪的孩子不就自己养吗……” 这话一说出口,郭兰如就后悔了,因为夏之荷的脸色更难看了…… “嫔妾跟张昭仪不能比……” 郭兰如识趣的换了话题,尬聊了几句。 眼见夏之荷神色不渝,自己又笨口拙舌的不知道怎么劝,郭兰如也只好早早告辞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郭兰如心情复杂。 刚生下孩子就要跟孩子分离,这得多么痛啊。 可是自己根本帮不到她,夏贵仪也没有抗争的能力,可悲的是她也没有抗争的想法。 “娘娘,天色有些晚了,高姑娘怎么一个人在那呀?” 春晴喊住娘娘,用手指着御花园中靠近春水湖的一个角落。 “多危险啊,娘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把她送回寿安公主那里。” 郭兰如很想低调作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水边确实不安全,良知不允许她视而不见。 “好,我们先去看看情况才作打算吧。” 小姑娘蹲在角落里,手里拿了一根针,正在扎另一只手里的木偶。 木偶成人手掌般大小,上面还贴着一张白色的布条,用红字写着:季尚学。 郭兰如看清楚后一头黑线,这小姑娘是在诅咒季尚学吗? 季尚学可是她亲舅舅啊!噢,还是杀父仇人。 郭兰如忽然想起来正是季尚学下旨腰斩了高明丰,瞬间能够理解这小姑娘的所作所为了。 “高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天黑了,水边太危险了了,别在这玩了,我送你回你母亲那里好吗?” 尽管郭兰如放慢了脚步,声音也很轻柔,专心的小姑娘还是被吓了一跳。 高珂猛地站起来,把东西藏到背后,警惕的看着郭兰如。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个小木人,这东西宫里可不能有。不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你下次可得注意一点,不要被别人看到哦。” 郭兰如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这东西就是封建迷信,根本没有用。 别说就拿针扎一下了,哪怕拿把刀把它削成块,再放到火里烧成灰,然后把灰给扬了,季尚学也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肯定还能活蹦乱跳的。 “最好把它丢掉,不要玩了,那针那么长,不小心扎到自己怎么办呀。”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 小女孩一点都不领情,柳眉倒竖,怒目圆睁。 不过因为长的漂亮的原因,一点也不吓人,反而很可爱。 “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我不会承认的。我会告诉太后说你污蔑我,那样的话你会死很惨的。” ------------ 第四十五章 白日梦 “春晴,发什么呆呢,你是不是也想去凑热闹啊?” 今天是大皇子的满月宴,杨太后下懿旨在清明池广宴亲朋,把在京城里的皇亲贵戚都请来了。 又命尚食局大摆酒席,后宫中无事的宫人们都可入席吃喝,可热闹了。 姚冬曼和菡萏都是细心又体贴的人,都没有等郭兰如吩咐,早就备好了礼物,一大早跟她说了一声,两个人便相伴去环琅阁送祝福了。 郭兰如其实也挺想去凑凑热闹的,虽然季尚学给了她自由,但是这场合她去了并不合适。 她想让春晴去尚食局吃席,但是这丫头死心眼,说自己走了没有人跟着她,自己吃席也不放心,坐在秋千上晃荡着死活不肯挪窝。 郭兰如也不好勉强她,自己抱了本书来看。 抬头时,看见春晴不知何时站到门口去了,呆愣愣的,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会儿去还不晚,我保证我今天连大门都不出!” 春晴摇头,走到郭兰如身边:“娘娘,我不是想出去玩。” “娘娘,我……” 郭兰如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好奇,又有一丝挫败感。 自己来这几个月了,自认为对他们非常的好,是真心把他们当朋友的。 可是他们对自己却…… 虽然现在是比当初大胆了一点,可终究没有把自己当成朋友一样,有啥说啥,坦坦荡荡。 “这就咱们两个,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娘娘,昨天高姑娘手里拿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郭兰如心里一惊,春晴也看见了?那她要是去告发高姑娘,可就玩完了。 不是高姑娘玩完了,就是春晴玩完了,说不定她这个目击者也要玩完了。 巫蛊之祸,从来都是禁忌。 “看到了,一个小木人玩偶,还挺可爱的。” “哎呀,我的娘娘哎,那个木人哪里可爱了?” 春晴苦着脸,忧心忡忡,急的不行。 “民间手艺人通常把木人玩偶雕刻的栩栩如生,那才叫可爱。她那个分明就是桃木雕的,是厌胜娃娃!” “娘娘,厌胜娃娃能害死人的!不能再让高姑娘继续下去了!” “你见过厌胜娃娃害人吗,一个木偶怎么能害人呢?春晴,那都是民间传说,不可信的。” 郭兰如让她坐下,温声细语,试图安抚她。 “我见过,一个术士用针扎了木人的手,那人的手就开始流血,术士不停,血都止不住!我亲眼所见的。” 春晴情绪激动:“娘娘,你看见木偶上面的名字了吗?他会被害死的。” “不会的,厌胜娃娃根本没用。而且你忘了吗?高姑娘说了,不允许我们说出去。” “我们说出去,她就告诉太后说我们污蔑她,太后肯定不会相信我们的。” “我们可以告诉万娘子,让万娘子告诉寿安公主啊。” 春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娘娘,这样下去,那个人会不会死我不敢肯定。但是要是被别人发现,不说高姑娘会受刑罚之苦,恐怕寿安公主也要被连累。” “就连万娘子也会被牵连,皇上要是知道我们知情不报,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原来你是怕高姑娘东窗事发后连累万娘子,怕皇上怪罪我们啊。” 郭兰如很庆幸自己没有告诉她,白布上写的是皇上的名字,要不然这姑娘知道了不得活活吓死啊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东西宫里不能有。” 郭兰如点点头,仔细思索了一下,吩咐春晴去永乐宫一趟。 “你去跟万娘子说一下,但是不要直接说,万一高姑娘把东西藏了起来,你这可是污蔑皇亲,要挨板子的。” “你就说高姑娘可能藏了宫里不该有的东西,记住了是可能啊,可能藏了。问你其它的,你就说不知道。” 春晴应声去了,郭兰如回到屋子里开始练字。 技多不压身,等以后出了宫,哪怕在街上支个摊帮人代写书信,也能挣钱养活自己。 她还可以写话本,写小说,哪怕去茶楼做个说书先生呢。 就她看过的那么多故事,随便讲讲,一辈子衣食无忧。 或者开个炸鸡店? 郭兰如咬着毛笔,天马行空。 没有面包糠,有鸡蛋和面粉炸出来还不是一样的好吃,一定会特别红火,大排长龙。 然后开分店,开连锁店,全国都是她的炸鸡店,她就是坐在家里等着收钱都会赚的盆满钵满。 郭兰如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中,白日做美梦,流着口水,嘿嘿直笑。 屋外忽然传来姚冬曼的呼喊,这才把郭兰如叫醒。 “娘娘,奴婢回来了,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娘娘,奴婢也带了好多。” “你们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不是去吃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尸?” 郭兰如大惊,好家伙,两个大食盒塞得满满的,这是直接把席搬回来了? 菡萏打开食盒,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出来。 “奴婢是去吃席了,这些东西都是席面上拿的。” 菡萏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看着郭兰如惊讶的神色,她微笑着解释道:“娘娘不必担心,管事的孙司膳跟我熟着呢,奴婢经过她允许才拿回来的。” “你呢?” 郭兰如看向姚冬曼,她那里也是满满的一堆。 “这都是辛娘子赏的,娘子说她吃不完非要塞给我,盛情如此,奴婢没法拒绝呢。” 姚冬曼很开心,辛娘子气色好了不少,而且对自家娘娘还是很好呢。 “对了,辛娘子听说娘娘恢复自由了,但是自己身子弱,没法出来庆贺。” “辛娘子叫我带话,娘娘要是得了空,可以去环琅阁坐上一会儿,吃个茶。” “哦,好,但是今天肯定不行,明天再去吧。” 郭兰如给自己拣了一块千层酥,招呼道:“快吃呀。” 菡萏摇摇头,笑了:“娘娘想吃什么就吃吧,多吃一点,奴婢是吃饱了才回来的。” 姚冬曼也笑了,咐和道:“哈哈哈,我也是吃饱了才回来的,娘娘只管自己吃吧!” ------------ 第四十六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辛娘子……” 郭兰如看着孩子都满月了还虚弱的歪在床上的辛美人,有些愧疚。 郭巧映进宫的一大原因是她,如果辛美人真的是被郭巧映害成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娘娘,你来了,快请坐。” 辛玉柔微微一笑,热情的招呼道。 郭兰如在床边坐下了,辛玉柔也强撑着坐了起来,语带忧愁。 “原本应该是玉柔去向娘娘请安的,只是玉柔的身子总也好不了。” “你是早产伤了根本,所以好的慢。但是你还年轻,听太医的话,好好调养,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对此,郭兰如也无他法,只能微笑着,劝她安心。 “太后育儿经验丰富,大皇子在太后那里定然能茁壮成长。” “你只管调养自己就好,不要操心其它的。身体劳累歇一歇便好,心累了,可不好歇回来。” “娘娘教导的是,玉柔定会铭记于心。” 辛玉柔叹口气,苦笑道:“便是玉柔想操心大皇子也操心不了。” “太后怜我身弱,不让我跑。这整一个月了,我也不过才见了大皇子四五回。” “姐姐说等我身体养好了就可以把孩子带回来,可我这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郭兰如默然,那夏娘子才怀孕没多久,都说好了,孩子生下来后要交给太后抚养,可见太后多喜欢孩子,大皇子恐怕难要回来了。 “不必忧虑,越急越慢……” 离环琅阁有一段路了,郭兰如想起辛美人还忍不住的感慨。 辛美人说话三句不离孩子,大概当妈的都这样吧。 “娘娘,皇上在前面!” 郭兰如正走着,胳膊忽然被姚冬曼拉了一下。 郭兰如下意识的想跑,但是想了想利害关系,还是硬着头皮向皇上走去。 在宫里要想好好生活,首先得和皇上搞好关系。 “皇上万安。” “平身吧。” 季尚学身着绯红色朝服,头带金冠,腰缠玉带。 剑眉入鬓,眉眼带笑,微微抿着唇,整个人清俊风流又华贵不凡。 在看清楚季尚学今天的穿着打扮后,郭兰如的花痴本性暴露了。 这小腰、这媚眼、这笑容,太顶了,谁扛得住啊! 郭兰如心里一头老鹿砰砰乱撞,忍不住面红耳赤,不敢跟季尚学对视。 季尚学今天心情很美丽,早朝时,户部尚书卢时雨有本上奏。道今年的粮税全收上来了,看来是庄稼收成很好,百姓们起码今年不用饿肚子了。 看到郭兰如红着脸左顾右盼,扭扭捏捏的害羞样后,季尚学心里更美了。 季尚学上前两步,准备挑逗一下郭兰如。 “静妃缘何不敢与朕对视,可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啊,臣妾冤枉。” 郭兴如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看向季尚学。 “臣妾刚从环琅阁出来,跟辛美人聊的可好了,没有吵架。” “也不是臣妾非要去的,是辛美人一个人太无聊,请臣妾去喝茶聊天的。” 郭兰如怕他误会,老老实实的把行踪全部报备了。 至于为什么不敢看你,郭兰如笑笑,这不是有现成的案例吗。 “臣妾没想到会遇到皇上,更没想到皇上今日是这般打扮……” 郭兰如做作的低下头,掐着手心,生怕自己笑出来。 “这般打扮怎么了?” 季尚学一头雾水,自己这穿着有什么问题吗,平时不也这样? “皇上今日这般打扮,比平日里更加俊美有威仪,是以臣妾不敢直视。” “噢……” 季尚学沉默了一会儿,决定问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是夸你呢,这是好话,我在恭维你,皇上,你听不出来吗?” 郭兰如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有些气愤。 “就只是单纯的夸你好帅,这还能有什么意思。” “噢……辛美人怎么样了?” “不太好,整天窝在床上都快无聊死了,皇上,你要有时间该多去看看。” 郭兰如听到季尚学主动问起辛美人,瞬间动起了心思,疯狂暗示。 “其实都不用看就知道不好,当娘的离开孩子能有几个好的。皇上,你说是不是?” 郭兰如眨着大眼睛,期盼的看着季尚学。 “嗯,你说的对,朕有时间会去看看她的。” 郭兰如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没有听到她想要听的,也许是季尚学没听懂她的意思吧。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她总觉得季尚学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皇上现在不就有时间吗?不如现在就过去吧,辛美人一定很高兴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大概所有皇帝都这样吧。 郭兰如瞬间感觉无比的难过,连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都变得可恶起来。 “臣妾先告退了。” “兰儿,朕去看望辛美人,你不介意吗?” 郭兰如轻轻摇头,忽然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不介意,皇上快去吧。” “那你为什么露出这么难过的神色?” 郭兰如摇头,她现在好累,不想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更不知道该怎么向季尚学解释。 “你先回去,朕晚些时候过去看你。” 季尚学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吩咐道:“冬曼,带你家娘娘回去休息吧。” “兰儿,朕保证今天一定过去。” 柔仪殿 郭兰如回来后就跑到屋里躺下了,春晴喊她尝尝新做的糕点都不搭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菡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姚姐姐,娘娘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大皇子吧,也许是因为皇上,我也不敢肯定。” 姚冬曼也忧心忡忡的样子,回来的路上,娘娘一直沉默着,可吓人了。 “娘娘去的时候挺开心的,就打辛美人说大皇子养在太后那里,自己一个月也没有见大皇子几回,娘娘的表情就不自然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皇上,我跟的远,没有听太清谈话内容。” “刚遇到皇上的时候,娘娘可开心了。后来也不知道皇上说了什么,娘娘忽然就很难过的样子。” ------------ 第四十七章 华阳公主回来了 郭兰如躺在季尚学怀里,僵硬的抱着季尚学的脖颈,睡得迷迷糊糊的,天还没亮就醒了。 已经不是第一回跟季尚学同床共枕了,但她还是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尤其是跟一个还算不上亲密的男人,以这种亲密的姿势,搂抱在一起睡觉。 她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只感觉腰酸背疼哪都痛。 季尚学是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过来的,作为皇上倒是没有什么架子,一点也不介意她们吃剩下的饭菜,随便扒拉几口,晚餐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然后就开始跟她闲聊天,说今年粮税收上来了,说华阳公主下个月要回来,说大夏使节团马上就要到了,说要给寿安公主再找个婆家…… 政事上,郭兰如本着后宫不干政的原则,只听不说。 至于公主嘛,郭兰如更是不知道怎么如何开口,只能尴尬的赔笑。 皇上滔滔不绝的讲着话,郭兰如觉得自己干坐着也不好…… 于是乎,姚冬曼和菡萏都被赶出去了。 郭兰如笑的谄媚,特别殷勤,亲自给皇帝端茶倒水。 她只是给自己找个事做,当然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可就没那么单纯,不只是这一个意思了。 姚冬曼关上门,看着菡萏小声感慨道:“娘娘,这是想跟皇上独处呀!” 菡萏一脸奸笑,挑了挑眉,回了个“我懂”的眼神。 东拉西扯了一大堆之后,皇上说天晚了,该睡觉了,然后走向了她的床。 郭兰如心如死灰,却只能在心里哀嚎,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毕竟这皇宫,哦不,这天下都是人家的。 庆幸的是,皇上只是脱了外衣,就躺在了床上。 等郭兰如也有样学样上了床后,皇上翻了个身,把她抱在了怀里。 这是个大帅哥,有钱有权。这个身体的主人本就是帅哥的老婆,帅哥干啥都不算耍流氓,郭兰如告诉自己。 帅哥身上好温暖,帅哥怀里好香,帅哥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困意来袭,郭兰如睡着了。 “皇上,天亮了。” “皇上,该起来去早朝啦!” 郭兰如小声喊了好几句,季尚学却仍然沉醉在梦乡,不作回应。 气的她直接把被子掀了,可没过一会儿,她默默的又把被子盖了回来。 这可是皇帝啊,万一要是感冒了,别人不来找她麻烦才怪。 郭兰如仔细想了想,把脑海中叫起床的方法过滤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 郭兰如重新躺进季尚学的怀里,把手放到脖颈处,观察了一会儿,见皇帝没什么反应,才开始实施方案。 她找好角度,闭上眼睛装腄,似无意一般,换了个姿势,把手放在了季尚学的脸上,刚好捂住嘴巴,堵住鼻孔。 郭兰如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这不就跟那种捏鼻子,让人无法呼吸的叫起床方式一样吗? 果然有效,季尚学很快就被她弄醒了。 皇帝大人温柔的很,对于那只堵塞自己呼吸的罪魁祸首,并没有很嫌弃的扒开,而且温柔的吻了一下放在一边。 皇帝大人没有叫郭兰如一起起床,起床穿衣的动作很轻,走之前还温柔的帮她掖好了被子。 听到关门声,郭兰如才睁开眼。看着那只被皇上亲过的手心,她觉得那里像是被火烤着一样,烫的厉害。 华阳公主回来了,知道这个消息的菡萏很高兴。她跟郭兰如请了半天假,想去看看公主。 郭兰如今天的规划很简单,就是在柔仪殿待着,哪也不去。 她很相信春晴的判断,这样的公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只要不出去,就不会遇上。 公主晚上就会出宫,她明天就自由了。 明天去长乐宫看一下周婕妤,后天可以拉着虞美人逛一下御花园。 大后天去找红玉沟通一下感情,说不定她就大发慈悲了呢,还能带着自己出宫玩一玩。 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 九月的御花园,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 姹紫嫣红,千姿百态,无数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着,美丽极了。 “高姑娘,你就跟我回去吧。” 万珍正在高珂身后,苦苦哀求着。 “高姑娘,不要再摘花了,管花的女使会受罚的。” 司苑司女使秋水跪在地上,流着泪祈求:“县主,奴婢求您了,不要再摘了。” 寿安公主的长女,前几日被皇上封了永宁县主的高珂正在花坛里搞破坏,两个人苦苦的哀求并没有让她心软,反而让她更兴奋的伤害起花朵来。 路过的姚冬曼不解的问道:“万娘子,这是怎么了?” “姚姐姐,你快帮我求求县主,让县主停下吧!” 秋水跪坐在地上,面无血色:“这些菊花是要送给大夏王的,要是损坏了,宋司苑会打死我的。” 万珍看见姚冬曼后松了口气,也来不及解释更多,吩咐一声匆忙离开了。 “冬曼,你先帮我看着高姑娘,我去找公主过来。” 姚冬曼看着满地的残花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秋水,气愤不已。 “永宁县主,不要摘了,你摘的不是花,是活生生的人命!” “为什么不要?我偏要!是你们说的让我把皇宫当成家,我在家里干什么谁也管不了。” 高珂一点后悔的意思也没有,扬着脖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县主,你下来,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姚冬曼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把高珂抱下来。 “我不要,我就要在这。” 高珂说着,竟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姚冬曼脸上。 扇了一巴掌还不解气,还要动手。 秋水看见后连忙上去拦,却被一脚踢在肚子上。 秋水疼的站不住,眼看着就要倒地,却被人扶了起来,她回头一看,竟是皇上。 秋水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万安,奴婢该死……” 姚冬曼反应过来后也连忙跪地,连脸都忘了捂:“皇上万安。” “起来吧。” 季尚学冷着脸,盯着高珂,心中悲痛难名。 高珂,他的亲外甥女。 他怜她幼年丧父,特意把她接到宫中来养育。平日里众人对她千宠百爱,没想到竟娇惯残暴至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绝对不允许季家有这样的子孙。 “高珂,道歉。” “不要。我没有错,是她以下犯上,我才打她的。” ------------ 第四十八章 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季尚学冷笑一声:“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高姑娘。” “朕现在命令你,向他们两个道歉。” “我不要,我……”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高珂稚嫩的脸上,打断了高珂的话,也把众人惊得呆愣在当场。 “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季尚学冷着脸,声音也冰冷无比,微微眯着眼,眼中的戾气浓的化不开。 “我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高珂,你可知抗旨不遵是何罪?” 高珂奶白色的小脸瞬间红肿了起来,疼痛感太过强烈,高珂忍不住大哭起来。 抗旨是大罪,往小了说,可以化为乌有,往大了说,可以诛 九族。 “县主还小还不懂事,都是奴婢的错,求皇上开恩,就原谅她这次吧。” 姚冬曼反应过来,跪行两步到皇上面前,哀声请求。 秋水也吓了一跳,她根本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生气,竟然打了县主,回头要是公主和太后怪罪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求皇上饶了县主吧!” “皇上若执意处罚县主,寿安公主可如何是好啊。” “哦,你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奴婢……奴婢看管不力,劝谏不周。” 秋水跪伏在地,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湿了一大片。 “是奴婢没有及时阻止高县主摘花,才导致花圃被破坏。姚姐姐怜我,去阻止县主才挨了打……” “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只求皇上开恩,不要祸及他人。” 秋水不停地叩头,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活不了了,但愿不要连累了姚姐姐才好。 “既然知道错了,就去领罚吧。” 太后威严的声音传来:“来人,拉下去。” 寿安公主急匆匆的过来,来不及安抚哭闹的女儿,跪倒在地,眼泪奔涌而出。 “皇上,是妾教女无方,要怪就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吧……” “皇上,珂儿还小。” 太后杨薇把女儿搀扶起来交给万珍,一边求情一边把外孙女抱在怀里安慰。 “都是宫人们办事不力,珂儿那么小懂得什么。既然已经处罚了宫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珂儿不哭了,外祖母心疼死了。珂儿乖,外祖母带你去别处玩去好不好……” 季尚学看着太后一行人走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吩咐起刘安。 “你传个口谕给寿安公主,下不为例。” 刘安领命去了,姚冬曼忍不住惊呼出声。 “皇上!” 她看到皇上说话间,嘴唇一张一合,洁白的牙齿上沾着鲜血,而鲜血越积越多,竟然沿着唇角流下来了。 “无碍,你回去吧!” 季尚学不当回事,随手用袖子一擦:“你照顾好静妃,其他的事不要管。” “奴婢知道了,皇上,秋水……” “朕会处理的。” 姚冬曼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柔仪殿,惊慌的神态,脸上的巴掌印把郭兰如吓得不轻。 郭兰如伸出手又不敢摸,只能不停的问她怎么了? 姚冬曼不停的摇头,嘴上说着没事,身体却不停的颤抖。 郭兰如别无他法,只好给她倒杯热茶,自己坐在一边陪着她。 没过一会儿,春晴回来了,也不知去哪玩了,一脸戚戚。 “娘娘,姚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呢?咋这表情啊?” “司苑司的秋水姐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打了板子。可惨了,整个后背都被血染红了,趴在那里半死不活,吓死个人。” 春晴抚着胸 口,那凄惨的场面把她吓着了。 “娘娘,” 春晴小声唤了一声,把郭兰如拉进了自己屋里,还把门关上了。 “娘娘,我听说秋水姐姐是被太后罚的板子,你说是不是因为高姑娘的事啊?” “能和高姑娘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要吓唬自己了,你不是已经和万娘子说了吗?” “我和万娘子讲过了,娘娘放心吧。” 春晴让郭兰如放心,可自己却一直紧皱着眉:“可是太后又不管后宫的事,便是秋水姐姐做错了什么事,自有宋司苑作主。” “就算宋司苑管不了,要打要骂也是喻贵妃说了算呀。” “哎呀,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先去问问你姚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主要问问是谁打的她,凭什么打她!” 郭兰如想起这个就很生气,姚冬曼忠诚善良,偶尔行事大胆了点,但是从来没有逾矩。 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挨打? 只要……只要打她的不是皇上和太后,郭兰如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要是其他人莫名其妙就打了冬曼,她肯定要把这笔帐讨回来。 春晴去了好久才回来,包子脸苦兮兮的皱在一起。 “说了吗,到底是谁干的?” “娘娘,完了呀,是高姑娘打的。” “啊?为什么啊,你快说。” “高姑娘非要摘菊花,摘了也不珍惜,丢地上又接着摘。秋水姐姐是看花的人,花被糟蹋了,可不得挨打吗。” “姚姐姐看不过去,想去阻止高姑娘,结果就被高姑娘打了。” “高姑娘那么小的年纪,心可狠了,打了姚姐姐一巴掌不算,还踢了秋水姐姐的肚子。” 春晴气鼓鼓的,高姑娘还是个孩子,怎么能那么残忍呢。 “皇上看到了就要处罚高姑娘,可是这个时候太后来了,所以挨板子的还是秋水姐姐。” “对了,娘娘。姚姐姐还说,皇上眼睁睁看着太后带走高姑娘,都被气吐血了……” 春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疯狂暗示:“皇上这会肯定特别难过,特别难受,需要人陪……” 郭兰如无比的震惊,皇上都被气吐血了,这个太后那么厉害吗? 怒火攻心导致吐血,问题应该不大。 郭兰如盘算着,决定还是留在屋里不出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此时,应该找个会说话的、皇上喜欢的去安慰一下皇帝大人受伤的心灵,那才效果显著。 可要是让她去,她说不出好听的话,刚好季尚学又在气头上,万一拿她出气,那可就惨了。 ------------ 第四十九章 下雨了吗 秋水趴在床上,后背血淋淋一片,三十大板打伤了肺腑,鲜血不时从口中流出。 秋水费力的咽下的口中的鲜血,弯了弯唇角,庆幸后背的伤口已经麻木,要不然在疼痛中死去该是多悲哀啊!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司苑司女使林妙妙端着从司药司找来的金创药和纱布匆匆而来,险些与皇上撞了个满怀。 “这是给秋水的?” 季尚学抬手示意她起来:“带路,让韩医正去看看。” 林妙妙闻言大喜,麻利的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天保佑,有太医在的话,秋水这条小命肯定可以保住的。 “严重吗?” 韩明磊施礼,恭敬道:“回皇上,都是皮外伤,算不上严重。女使身子康健,多修养一段时间,定可恢复如初。” “有劳了。” “臣惶恐。” 韩明磊垂首,态度恭敬,神色庄严。 他生平第一次说了假话,其实那个女使的伤很重,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天意。 “臣这就告退了。” 他忍不住的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让他告诉皇上这个女使不会有事,他只能尽力医治,以求心安。 秋水趴在床上,刚喝完药,脑子里晕晕沉沉的,眼睛看东西也开始模糊。 “都怪朕,朕来晚了……” 季尚学有些自责,更多的是无力。 他很多时候会想,大概不会再有比他更无能的皇帝了。 就在他的眼前,犯错的人得意洋洋,无法无天,无辜的人跪地求饶,饱受苦难。 秋水迷迷糊糊中看到皇上的身影,听到皇上悔恨的自责。她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秋水的眼前滴落,无声的砸在地板上。 下雨了吗?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秋水这样疑惑着。 林妙妙站在窗前,看见屋里的皇上正在无声的落泪。 她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或许是悲伤的气氛感染了她吧,不知道呆立了多久,直到听到女官的呼唤声,林妙妙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柔仪殿 菡萏回来了,拿回来一盒养颜膏,说是可以消肿止痛。 郭兰如惊奇,这丫头不是去华阳公主那里了吗?这宫里传八卦那么快? 菡萏摇摇头,心有戚戚然。 “这个高姑娘可真得罪不起 ,娘娘,我听春晴说你们遇见了两回了?” “嗯,前天去夏贵仪那里路上遇到过。” “娘娘,以后再遇到高姑娘,可得小心些。” 菡萏不放心的提醒道:“宫里很久都没有这么重的处罚了,皇上一向仁慈,如今管理后宫的喻贵妃也宽容平和,等闲都不肯降罪。” “这秋水姑娘算是倒霉,得罪了高姑娘,性命怕是难保了。” 郭兰如不敢相信:“有那么严重?” “娘娘,你不知道宫正司那板子有多可怕。打烂皮肉不说,还会伤及脏腑。” “像这样挨上三十大板,当时死不了,也活不了几天。我小时候挨过十大板,在床上躺半年呢。” 还没等郭兰如细问呢,在一旁沉默的春晴忽然开口:“对不起……” 菡萏闻言无奈的笑笑:“说什么对不起啊,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郭兰如看着姚冬曼还有些红肿的脸颊,又气又愁,连饭都吃不下去。 气的是高姑娘一个小女孩居然能对人下如此重手,也不知道那个秋水姑娘还能不能活。 愁的是自己貌似也得罪过高姑娘,也不知道那个诅咒木偶她藏起来没有,万一被发现了,高姑娘要说是自己污蔑她,可如何是好? 霁瑕宫 喻念云听着宫正司刘女史的汇报,气愤不已。 这个太后气糊涂了不成?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就不把人家的孩子当人吗? “三十大板打下去,人还能活吗?你们就不知道拦拦?” 刘女史很委屈:“贵妃娘娘,太后正在气头上,非要如此,我等哪能劝得动啊。” “你回去告诉丁尚宫,宫人们平日里做事也算勤勉,杖刑残酷,非必要不可擅动。” “就今日这事,那个秋水能有多大错?若有下次,谁说的你都不要听,只管让他来找我。” “承蒙皇上信任,让我暂管后宫事务。凤印在我喻念云手中一天,宫中各部便要听我命令一天。” 刘女史领命告退后,喻念云叫来了贴身女使婵夏。 婵夏今年十七岁,是个苦命人。 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生活。后来家乡遭遇洪灾,便跟着族人们北上逃难。 爷爷在路上死去,无人照顾的婵夏被族人们抛弃。 喻念云跟着兄长们打猎时发现了昏迷中的她,婵夏这才捡了条命。 婵夏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她知道是喻念云救了她,是以对喻念云特别忠诚。 喻念云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就是让她死她都不会犹豫。 “你去查查这个平宁县主,有哪些优点?有哪些缺陷?我都要知道。” “是。” 喻念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是她狠,要对付小姑娘,是这个高姑娘欠收拾。 掖庭 季尚学抱着二皇子季端彦,温柔的唱着安眠曲哄睡。 一曲唱完,苏红见皇子还未睡,忍不住提醒道:“皇上要站起来走动走动,晃一晃二皇子才好睡。” 张桃薇走上前,接过孩子:“皇上,把孩子交给苏红吧。” 苏红接过孩子,轻咳一声,女使们默契的全都退出了房门。 “皇上,你怎么了?” 张桃薇坐在榻上,用手轻轻抚摸着皇上紧皱的眉头。 “薇薇,朕是天下之主,可是很多事都做不了主……” “因为皇上是明君啊,臣妾常听人家说只有暴君才能为所欲为……” 永乐宫 寿安公主季千瑶站在偏殿门前,咬着唇,握着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没过一会儿,门就打开了,万珍捧着一个木盒走了出来。 万珍一脸凝重,捧着木盒的双手忍不住颤抖,沉声道:“公主,找到了。” 环顾四周,确定左右无人后,季千瑶才敢打开。 ------------ 第五十章 天下,强者得之。 借着清朗的月色,季千瑶探首只仔细看了一眼,便被吓得六神无主,跌倒在地。 木偶的面庞布满了针孔,坑坑洼洼的,在月色的照耀下特别诡异。 木偶的身躯上有一块白布,弟弟的名字像是用鲜血写上去的一样,可怖极了。 “万姐姐,我该怎么办呀……” 季千瑶挣扎着站起来,失魂落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死罪啊,皇上要是知道了,要是知道了……” 季千瑶忽然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 “对了,我去找皇上,我去求他,我愿意替珂儿顶罪,求他原谅珂儿。” “公主!” 万珍低呼一声,拦住季千瑶,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她拉回寝阁。 “公主,你不要怕,冷静一下,你听奴婢说。” “你不能去认罪,这是死罪!纵使皇上能原谅你,大臣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高姑娘才七岁,小公子才三岁,你要好好的,公主。孩子们已经没有父亲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们把这个毁了,再去警告一下高姑娘,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不会有事的。” 万珍把公主搂进怀里,听着公主的哭泣声,心中悲痛莫名。 这个可怜的公主,上天既然给了她那么尊贵的出身,为何又要让她如此苦命? 万珍看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咬咬牙走了进去。 万珍借着给公主准备吃食的理由溜进了御膳房,趁人不注意,把装着木偶的木盒扔进灶里,亲眼盯着,直到木盒燃烧成灰烬后才离开。 孰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名叫黎夏的小女使看到了。 万珍把高珂的贴身侍女莺儿五花大绑锁进了屋里,屋里的桌子上放着许多可怕的刑具。 她准备对莺儿严刑拷打,在此之前她要把高珂请过来,希望能起到杀鸡吓猴,敲山震虎的作用。 可是,万珍失算了。 高珂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惧怕的表情,面对莺儿的哭喊求救也无动于衷,抓着一把松子自顾自嗑着,像看戏一样津津有味。 司苑司女使住所 喻贵妃看着从秋水身上换下还沾着血肉的布条,肠胃忍不住翻腾。 她喝干了一杯茶水,才勉强压下喉间的不适。 秋水趴在床上昏迷不醒,五脏六腑受损严重,一咳便是满嘴的血,更为致命的是,她发烧了。 她全身冒冷汗,后背的伤口刚换上药便被汗湿,一晚上过去了,伤口竟比昨天还要骇人。 婵夏仔细查看一番后,对喻念云耳语道:“娘娘,她活不了了。” 喻念云轻叹一声,命人叫来了与秋水同屋的林妙妙。 “她籍贯哪里,家中父母尚在否?” 林妙妙红肿着眼睛,哽咽道:“秋水是京城人士,父亲前几年病逝了,母亲跟着哥嫂生活。” 喻念云不忍再看,起身离去:“送她回母兄身边吧。” 林妙妙闻言慌忙跪下,泣不成声:“奴婢替秋水拜谢娘娘大恩,愿娘娘玉体永安。” “皇上,” 喻念云刚走出去没几步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季尚学等人。 她拦住皇上,轻轻摇摇头,请示道:“皇上去我那里吃杯茶吧。” 季尚学看她神色哀伤,又是摇头又是劝阻,心下明白了几分。 刚想说点什么,喉头一甜,刚张开嘴竟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站立不稳就要扑倒在地。 这一口鲜血可吓坏了众人,喻贵妃不似往日雍容,猛地扑倒在地接住皇上,大喊大叫着找太医。 韩明磊此时也顾不上礼数了,拉开喻贵妃上前查看情况。 急火攻心,肝火犯胃,算不得大问题,服上两剂龙胆泻肝汤就好。 向喻贵妃禀明病因后,韩明磊立马带了两个小黄门,一路小跑着回太医院抓药。 韩明磊这才知道父亲为何要自己撒谎,只因当今皇上,真仁义人也。 “给本宫闭上你们的嘴,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 喻念云恢复了理智,环视着众人冷声道。 “要是让本宫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尔等全部杖毙。” 柔仪殿 万珍苦着脸,忧心忡忡的,坐立难安。 郭兰如坐在对面,费尽口舌,又是保证,又是发誓。 “万娘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件事的利害关系,我还是知道的,我保证绝不外传。” “对呀,万娘子,你就别担心了。” 春晴剥了一个大石榴,装在精致的瓷盘里端了过来。 “我们要是往外说的话,就不会告诉你了。不过你得赶快搞清楚那个厌胜娃娃写的谁的名字,及时补救,也许为时不晚。” 春晴对这事很执着:“害人会损阴德,害死人要下地狱的,可不能看着高姑娘做傻事。” 郭兰如咬着香甜的桂花糕,对于春晴这个说法不屑一顾。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从古到今,有几个坏人下地狱的,大多数坏人活的可滋润呢。 而且厌胜娃娃就是封建迷信,季尚学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脑海中忽然有一道电流闪过,郭兰如一愣,忘记了咀嚼,差点被噎死。 穿越时空这种狗血老套烂俗无聊的情节都能发生在她身上,那厌胜娃娃能害死人也不算多离谱啊。 想起昨天春晴说的话,郭兰如慌了。 季尚学挺宽容大度的人,被熊孩子气得吐血,不会这么凑巧吧? 明华堂 郭巧映正在给伯父写信,她刚才得到了皇上吐血晕倒的消息。 这么大的事,哪怕不知原由,也是要向伯父汇报的。 郭巧映放下笔,拿起信纸轻轻吹着,希望墨水干的快一点。 三廉王季锦彦宽厚矜贵,文采风流。论出身论长幼,都比当今皇上更有资格当皇帝。 只不过先太后刘兰野心勃勃,一心想当女皇帝。所以选了年幼听话的六皇子当太子,苦心养作傀儡。先帝驾崩后,刘兰垂帘听政号令天下,也算实现愿望了。 如今,刘太后驾鹤西去,新皇无力驱策群臣,朝堂动 乱又起。 风云变幻,这天下,强者得之。 ------------ 第五十一章 皇上又要纳妃了 三廉王与皇上迟早会兄弟反目, 两人间必有一战。 贵为国丈的秦国公郭元沛一生征战,门将无数。手下掌握着大陈1/4的兵力,更有钱庄、医馆、粮仓、马场等丰富的战备资源。 伯父偏向谁,谁的赢面就大,伯父的跟随会让那个强者如虎添翼。 那么,伯父的选择会是谁呢? 郭巧映很好奇,郭元沛会做忠心耿耿的护驾之臣呢,还是拼一把从龙之功做开国元勋? 安夏叩开门,施礼道:“娘娘,我小妹刚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是关于平宁县主的。” “低声,小心隔墙有耳。” “是,娘娘。平宁县主的贴身侍女莺儿今日无故被打了一顿……” 柔仪殿 郭兰如与周灿月相对而坐,吃着点心,嘻嘻哈哈的聊着最近的八卦。 “喻贵妃把那个被打的宫女秋水送回家了,还送了布匹金银。” 这种行为可是天大的恩德呀,纵使大方爽朗如周灿月也感动的不得了。 郭兰如穿越来几个月,也就这两天才听到别人提起喻贵妃。 原因很简单,喻贵妃为人处世太低调了。 喻念云的母亲去世的早,她的父亲性情豪放不羁,行事颇有江湖子弟的习气。在家里呆不住,最爱游山玩水,四处浪荡。 喻念云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四处漂泊,她的伯父镇北王看不过去,把她带回了王府抚养。 或许就是天性吧,纵使千娇百纵,喻念云也没有被惯出坏脾气,反而性情宽和小心谨慎。 到了宫里也是一样,面对郭兰如的敌视与挑衅,喻念云一笑了之,愈发恭敬,愣是让郭兰如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因为出身尊贵,再加上性情宽和,颇得宫人的爱戴,喻念云很快就升了贵妃。 再后来,郭兰如被废后,六宫无主。季尚学便命喻贵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事务。 “对了,娘娘。” 周灿月放下手中的绿豆糕,露出一抹坏笑:“宫里又要添新人了,娘娘知不知道?” 郭兰如费力地咀嚼着嘴里的糯米红豆糕,面无表情。来新人就来呗,关她啥事啊,她又不是原身那个醋坛子恋爱脑。 “不知道,没听说过,又要选秀女了吗?” “不是,娘娘一定想不到是谁。” 周灿月摇摇头,卖起了关子:“我给你个提示啊,新身份尊贵着呢,打西边来,娘娘猜猜。” 郭兰如如果此时正在喝水的话,她一定会喷周灿月一脸。她无奈的翻个白眼:“你都说我想不到了,为什么又要让我猜?快说!” “是大夏的公主,嗯什么珠来着、我想起来了,宝珠公主。” “啊?临国公主啊……” “嗯,过几天就是皇上的寿辰了。大夏的使者说要把他们最美丽的公主当成礼物送给皇上。” “皇上答应了?” “当然要答应了,不答应了也不行啊。” “要是不答应不就得罪了大夏,什么生日礼物啊,大夏分明就是想跟我们大陈联姻。” 周灿月想了想,有些无奈道:“谁让我们大陈势大却又压制不了两国呢,我听说大夏和漠北早几年就联姻了。” 郭兰如了然的点头,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很清晰了。 三国实力差不多,单打独斗谁也不怂,两国联手谁都惹不起,就只能互相联姻,维持稳定了。 “大夏公主什么时候嫁过来?” “下个月中,拟位淑妃,赐居凤藻宫。” 周灿月有些鄙夷:“娘娘如今都恢复自由了,什么消息还如此闭塞?凤藻宫在重新装潢,那么大的阵仗,娘娘都不知道吗。” 环琅阁 辛云竹坐在榻上把妹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着。 他们刚从永乐宫回来,大皇子的身体不好,从生下来药都没有断过。这几天更加的严重了,呼吸不畅,白嫩的小脸被憋的通红,有的时候连奶都喂不进去。 有生养经验的老宫人看了后直摇头叹息,大皇子肯定养不活的,他们在心里这么想。 “妹妹,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辛云竹的安慰苍白无力,可眼下别无他法。 秀秀进来禀报:“夫人,娘子,皇上来了。” 辛玉柔在姐姐怀里无声哭泣,泪眼模糊,仿佛失了神智一样,对一切事物置若罔闻。 季尚学走到榻前坐下,侧首看向辛云竹。辛云竹也正在看他,一脸哀色。 两个人就那么定定地对视了一会儿,季尚学回过神儿,伸手把辛玉柔捞进怀里,轻抚着脊背。 “时候不早了,朕在这陪着就行,刘夫人先回府去吧。” 季尚学低下头,轻声下着逐客令。 他不敢再看辛云竹,她如今是他的嫂嫂呀。 看着怀里哭的不像样子的辛玉柔,再想想永乐宫中病重的孩儿,季尚学如遭雷击,脖子像是被什么紧紧抓住了一样,令人窒息。 季尚学苍白着脸,冷汗涔涔,像离了水的鱼即将渴死一样大张着嘴用力呼吸,粗重的喘息着。 辛玉柔吓坏了,都来不及穿鞋子,忙跑到门外叫人找太医。 她折转回来,想给皇帝拍拍后背顺顺气,没想到这一拍可要了命了。 辛玉柔看着满手的鲜血,呆立在当场不知所措。 她发誓,她刚刚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没想到皇上就剧烈咳嗽起来,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竟是一口鲜血。 季尚学吐出一口鲜血,浑身无力,奇怪的是那种窒息感没有了。 看着自己吓坏了小娇妻,他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用力的抱住辛玉柔:“朕没事,你别怕……” ------------ 第五十二章 不是我 皇上吐血昏迷的消息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时间,全城上下老幼妇孺,茶余饭后全是对于此事的讨论与猜测。 朝堂上的氛围也微妙起来,大臣们各有各的小心思。 政事堂 首相文卫坐在首位,不慌不忙,老神在在。 国舅兼太师刘敬微皱着眉,一语不发。国舅之子通议大夫刘焱低着头,专心的处理手中事务和往常一样,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兵马大元帅狄杜鸣抱着将军肚,一脸愁容,左顾右盼。 秦国公郭元沛走到门口,看到这样的景象,叹了口气,转身回府了。 太子宾客于时任坐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着众人。 金紫光禄大夫萧明叔与金吾卫上将军薛明达匆匆对视了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于时任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并不作声,低下头,眼里是浓厚的杀气。 皇上不过是晕倒了而已,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这么按耐不住了吗? 柔仪殿 郭兰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堂妹郭巧映,气到失语。 一大早,郭巧映不知何事登门造访。看到菡萏后,竟然要把菡萏带走。 郭兰如都没敢问那些事是不是她做的,怕冤枉了她,没想到她自己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还非要杀了菡萏这个知情人。 郭兰如很是震惊,然而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她停手,不要再害人。 郭巧映一丝悔意也无,直言都是为她好。把孟孙两人要害她的事情说出来,一再强调自己是出于无奈才陷害孙才人。 这还不算啥,郭巧映还说那些卑微的宫人都是棋子,能为她所用,应该感到光荣才对。 至于菡萏,作为知情者,肯定要死了才好,大不了她再找两个宫女赔给郭兰如就是。 郭兰如说她伤天害理,她骂郭兰如不知好歹,两姐妹吵得不可开交。 “也许,你说的对。” 不知沉默了多久,郭兰如幽幽开口:“他人性命低贱如蝼蚁,任尔宰割。” “可是,辛美人和大皇子呢?” 郭兰如冷冷的瞪着郭巧映:“你没有心吗?你怎么能对一个大着肚子的母亲动手?那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不是我。” 郭巧映微微皱眉:“我没有想对辛美人下手,堕胎药也不是我吩咐的,黎冬不见了,我到现在也没找到她。” “不是你?” “不是我,我只安排了人诬陷孙才人和侍卫偷情,我不知道蓝因为什么那么说,我根本没派人找过她。” “姐姐,你相信我。” 御花园的风景好极了,万花斗艳,千娇百媚。绿树成荫,清风阵阵。 郭兰如逛着花园却无心赏景,心里烦闷的很。 孙才人通奸事件郭巧映承认了一半,反驳了一半。 郭兰如更迷糊了,如果不是郭巧映,那么究竟是谁?那么狠心,要伤害辛美人呢? “娘娘~” 一声呼唤打乱了郭兰如的思绪,郭兰如朝声源看去,孟香雪快步走了过来。 “香雪,你是从宫外回来的吗?” 郭兰如有些羡慕的问,她注意到孟香雪穿的不是宫装,而是民间普通女子常见装扮。 “是啊,奴婢出宫办事了,才回来呢。” 孟香雪一脸喜色:“娘娘,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孟香雪掀开盖在竹篮上的花布,露出了一把鲜花,花瓣细长,顶端是淡黄色,下面是淡紫色的,艳丽中带了丝娇弱的感觉。 “是仙灵芝!皇上最喜欢的菊花了,娘娘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派人去寻来给皇上祝寿。” 孟香雪大眼睛眨呀眨,笑得暧昧:“我可是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的,呐,娘娘拿去送给皇上吧~” 郭兰如接过花,感动不已。她不认识这个花,不知道花珍不珍贵,但是这份苦心难得。 孟香雪送给她,她再送给皇上,这是真正的借花献佛了。 郭兰如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下了。因为她确实需要一份礼物,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季尚学的生日了。 孟香雪笑呵呵的告退了,郭兰如拿着篮子仔细瞅了瞅,看到篮子里面还有土,这些仙灵芝是连根挖出来的,才放了心。 郭兰如拎着篮子准备打道回府,一转身,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 平宁县主高珂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站在她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她。 郭兰如被她盯得发怵,强自镇定下来,尬笑着招呼道:“县主,今天天气真好,你也出来玩啊,哈哈~” 高珂向郭兰如逼近,愤怒的质问道:“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郭兰如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瞬间就想通了高珂在生气什么。只是高姑娘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哪敢承认,只能死鸭子嘴硬:“我没有告诉别人。” 郭兰如这也不是假话,她确实没有跟别人提起厌胜娃娃半个字。 高珂不再言语,只是盯着郭兰如看,许久之后,视线落在了仙灵芝上。 “这是什么,也是菊花吗?” 郭兰如如同大赦,长舒一口气,答道:“这是仙灵芝,是菊花的一种。” “县主要是喜欢的话……” 郭兰如察颜观色,看高珂对花很感兴趣的样子,心一横,索性把花送给她得了。 郭兰如弯下腰,把篮子递过去,笑得殷勤:“就送给县主好了,县主长的很美,跟这花特别般配。” 高珂沉默了一会儿,把兔子举起来:“你要兔子吗?” “不用不用,这花是送给县主的,不用兔子换。” “那你给我拿回宫里,我拿不了。” “好的,县主,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 郭兰如拎着花篮跟在后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连季尚学都不怕,反而怕高珂这个小姑娘。 郭兰如送完花,拐弯去了碧环园跟虞青苹聊了会儿天。虞美人很大方,送了她两盘剥好的莲子,还给她采了一大捧的荷花。 夜色降临,郭兰如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走在回柔仪殿的路上,全然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 永乐宫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太医们忧心忡忡,女使们噤若寒蝉。 ------------ 第五十三章 大皇子夭折了 韩济渠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凄然,哗啦啦跪成一片,杨太后跌坐在地,喃喃着“不可能”,寿安公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扶不起来。 韩明磊站在门外陪着皇上,看着父亲从门里出来,忙上前去迎。 走近了才发现,父亲仿佛比刚才进门时老了十岁一样,双目无神,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还生出了不少白发。 韩济渠推开儿子的搀扶,颤颤巍巍连滚带爬的走到季尚学身后跪下,额头重重的磕到石板上,声泪俱下:“皇上,老臣无能,大皇子…薨了。” 季尚学身形一滞,恍惚着就要跌倒。得亏麦允言和喻念云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把他扶住了。 季尚学被扶进偏殿坐下,他强忍着,等众人走后才偷偷的落泪。 喻念云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皇上压抑的哭泣声,一向要强的她也忍不住落泪。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擦干眼泪走向主殿,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 伯父从小就教育她,喻家的儿女是要做大事的,遇到什么事都不可以扭扭捏捏,哭哭啼啼作小女儿姿态。 “起来吧,韩院正。” 喻念云把老院正搀扶起来,安抚道:“韩院正医术高明谁人不知,此般恐是天意,非人力可违。” “院正不必苛责自己,眼下还是先协助处理大皇子身后事要紧。” “大皇子虽然先天不足,但也算稳定,怎么会突然就夭折了?” 韩济渠施礼,悲痛道:“回禀贵妃娘娘,大皇子的死因老臣早已查明。” “大皇子是吸入大量花粉,过敏之后导致呼吸不畅,窒息而亡。” 柔仪殿 郭兰如刚脱下外衣,准备脱里衣上床安歇时被门外的吵闹声打断了,她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一群军汉粗鲁的闯进来,说什么奉太后懿旨,强行把她往外拉。 菡萏与姚冬曼跟了没几步就被拦了下来,军汉刀枪在手,他们两个弱女子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娘娘被带走。 九月底的夜晚微寒,只着单衣的郭兰如被冻得瑟瑟发抖。 郭兰如被带到了永乐宫,还没等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太后就怒气冲冲的拿着她送给高珂的仙灵芝走过来问是不是她给的? 再得到了郭兰如肯定的答复后,太后一个巴掌扇过来,郭兰如脑瓜子嗡嗡的,又一个巴掌下来,郭兰如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都要聋了,又一个巴掌,郭兰如唇角都流出了鲜血…… 三个耳光下来,杨太后还不解气,幸亏喻贵妃拦住了她。 “太后,事情还未查清之前,不可动用私刑……” 杨薇推开喻念云,怒不可遏:“还不够清楚吗,就是她!这个善妒的女人不甘心别人给皇上诞下龙子,便来加害哀家的彦儿!” “彦儿还这么小……” 杨太后又冲了过来,用双手紧紧掐住郭兰如的脖子,怨恨道:“郭兰如,你好狠的心呐,哀家要杀了你给大皇子报仇!” 郭兰如被掐着脖子都快要窒息了,此刻她也顾不上别的,用力推开了太后,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 郭兰如连忙跪在地上,杨太后这么一闹,傻子也猜的出来,肯定是大皇子出事了。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呀。” 郭兰如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窦娥被诬陷了,好歹有个罪名。她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被杨太后这个泼妇打了好几个耳光。 “喻贵妃,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喻念云点头,心里忽然有些同情起郭兰如来了。 这个出身名门曾经贵为皇后如太阳般娇纵肆意的女子无故被打,如今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太后,不如先把静妃关起来,等到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处罚。” “来人啊,把静妃娘娘和平宁县主都押到宫正司去。” “贵妃娘娘……” 季千瑶下意识的把女儿揽进怀里,这件事和自己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喻念云见寿安公主如此不知趣,声音冷了几分:“大皇子死于花粉过敏,那花是静妃娘娘送的,可花是高县主拿进永乐宫的!” “皇上每年生辰,皇后都送这种花,宫人都是知道的,从来没出过岔子。怎么到高县主手里就发生这种事了?依本宫看,若真有人有意加害大皇子,高县主可更有嫌疑。” “皇上要本宫管理后宫,本宫自然要一视同仁,带走。” 郭兰如听得目瞪口呆,心下震惊不已。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太后为什么生气成这样,为什么要打她了。 大皇子夭折了,因为她送给高珂的那一篮子仙灵芝。花粉过敏导致呼吸道感染,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郭兰如被关进了宫正司一间牢房里,没有蜡烛,没有油灯。 郭兰如借着小窗口的月光,看清了这个只有八九个平方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铺着稻草的木床。 郭兰如坐在木床上,靠着墙抱着双腿,头也埋在腿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低低的哭泣着。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丝光也透不下来,小牢房里黑漆漆的。 她听到夜风呼啸的声音,尽管已经把身子缩成一团,但是冷风还在侵袭她,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郭兰如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除了身体上的难受,心里更难受。 她又是自责,又是后悔。怎么她的骨头就那么软,偏偏就为了讨好高姑娘就把别人送给她的花轻易的送出去了呢。 要是没有这个花,大皇子就不会夭折了。 大皇子这么小就夭折了,皇上一定很伤心吧。皇上前两天才因为一个宫女要被打死吐了血,要是知道儿子夭折了,说不定又要吐血。 还有辛美人,原本就病弱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听到这个消息,她怎么受得了啊。 牢门被打开了,脚步声传来,郭兰如没有抬头。 大皇子夭折确实和她有关系,要杀要剐,随他们便吧。 ------------ 第五十四章 法律大于人情 “静妃娘娘……” 是麦允言的声音。 郭兰如抱着头,声音沙哑:“麦先生,如果可以的话,给我留个全尸吧。” 郭兰如生怕连累了其他人,又解释起来:“花是我送给高姑娘的,冬曼他们几个都不知道,香雪也是好心,这事和她没有关系。” “真的是你做的吗?你为什么要害彦儿……” 季尚学的声音响起,疲惫中夹杂着不可置信与悲痛莫名。 郭兰如猛地抬头,对上了季尚学投过来的复杂眼神。 “不,不是。” 郭兰如对那种失望又厌恶的眼神伤到了,她从床上起来,扑到季尚学面前。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怎么会伤害他呢?花是我送的,但是我不知道会这样啊。” “要不然就算高姑娘再喜欢,再问我要,我也不会给她的。” 郭兰如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连被她扑倒的火烛点燃了稻草都没有注意到。 “皇上,我每年都送这个花给你,每年都送,我怎么会害人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害大皇子,我没有!” 郭兰如的衣袖已经被点燃,她却浑然不知,不停的辩解着。 她原本不打算解释的,哪怕别人判她死罪她也认了。可是季尚学那不信任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进她的心里,她痛的受不了。 麦允言着急的大喊:“火!娘娘!” 季尚学也及时发现了火情,一把把郭兰如拉起来,拍灭了袖子上的火焰,又脱下衣服扑灭了着火的稻草。 麦允言走了,季尚学留了下来,说今天是初一。 “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盼了很久的。” 郭兰如披着季尚学的外衣,紧紧的搂抱着他,季尚学说话的声音很轻,听在郭兰如耳中,却像打雷一样声声入心。 季尚学每说一个字都让郭兰如觉得自己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心疼的很。 “先天不足,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 “可是他忽然就走了,我还是好难过……” 郭兰如伸出手,温柔的擦拭着季尚学的眼泪。 季尚学落泪时无声无息,郭兰如也看不到什么,可她就觉得皇上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郭兰如抱紧了季尚学,不停的道歉:“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郭兰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冻醒的时候,牢房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大喊大叫也没有用。冻的瑟瑟发抖,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冷又饿,可以忍,可人有三急,实在难忍。 奈何她找遍了房间,也没有找到马桶,就只能憋着了。道德修养实在不允许她随地解决问题…… 就在郭兰如等到崩溃的时候,救世主红玉来了。 她以前的判断没错,红玉真的是个热心又善良的好姑娘。 红玉给她扛了被褥,拎了马桶, 还带了热茶和饭菜。 “娘娘,事情紧急,我长话短说。” “大皇子昨天晚上薨了,太医判断是花粉过敏导致的。对,没错,就是香雪送给你,你又送给高姑娘的仙灵芝的问题。” 红玉翻着白眼,如果不是身边有别,她早就暴打眼前这个无事生非的女人一顿了。 “但是仙灵芝本身的花粉稀少,那么远的距离根本不会让大皇子过敏,是有人故意多加了花粉在上面,才导致大皇子吸入……” “所以,娘娘不管是不是你干的,只要你想活命,就不要承认。” 郭兰如很无语,疑惑道:“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帮我?” “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有时候自己都会欺骗自己,我不相信任何人。” 门外响起了守卫的催促声,红玉应了一声打开了门。 留下一句忠告:“我得走了,你好好保重。刚者易折,不要犯犟。” 环琅阁 辛云竹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眼神里满是怨毒。 究竟是谁害死了大皇子,把她妹妹害成这样呢? 她迟早会抓住凶手,她发誓会让凶手尝遍所有刑罚,她要让凶手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珂儿不会这么做的。” 季千瑶一脸憔悴,跪在地上为自己的女儿辩解道:“她还那么小,哪怕真的一时犯糊涂,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啊。” 问题出在仙灵芝身上,答案很简单,仙灵芝是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呢? 孟香雪也容易过敏,所以送花还得用块布盖着。可是孟香雪现在没有过敏的反应,那她的嫌疑就排除了。 究竟是善妒的郭静妃眼里容不得别人的孩子,对孩子痛下毒手呢,还是高珂因为父亲身亡从而仇恨皇家,蓄意报复呢? “皇上,你在犹豫什么?” 太后很是生气,催促道:“赶快把那毒妇处置了吧,哀家每每想到她便生气。处置了她,也好还辛氏一个公道。” “母后,静妃不会。” “什么不会?” “害死彦儿的绝不是她,她那鲁莽的性子,想不出这般害人的方法。”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怀疑珂儿不成?” 太后闻言脸色大变,愠怒道:“她便想不出来,也不见得别人不会教她。得赶快处理了她,以免祸乱宫闱。” 喻念云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下忍不住冷笑。 这个杨太后怕是老糊涂了,皇上尊她叫声母后,她还以为自己是真太后了,竟然用这般语气跟皇上说话。 “太后,您这话可不太合适。” 喻念云上前两步,讪笑道:“静妃想不出这法子有人能教,也难免没有人教县主呢,您说呢?” 季千瑶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凄然一笑:“贵妃娘娘也怀疑珂儿吗?” “公主说这话可冤枉本宫了,本宫谁也不怀疑谁也不信,本宫只相信证据,等证据出来了,自有论断。” “公主若真相信县主是清白的,若何必对皇上苦苦相逼?” 喻念云一脸的平静,淡淡道:“县主若是没做过,自然皆大欢喜,任谁也不能冤枉县主的清白。县主若真是犯下滔天大罪来,公主在这里又能如何,法理大于人情的道理,公主不会不明白吧!” ------------ 第五十五章 高姑娘认罪了 季千瑶走在回永乐宫的路上,神情苍凉,脚步沉重。 喻贵妃说法理大于人情,她当然能明白这个道理。 可只有事情没有降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能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些义正言辞的话吧。 “万姐姐,先不回宫了,陪我去趟宫正司。” “公主,不要太过担心,保重身体要紧。” 万珍担忧的看着自家公主,勉为其难的露出一抹笑容,安抚道:“皇上英明,等查明了真相,肯定会还姑娘清白的。” “既便真是姑娘……” 万珍没有说下去,季千瑶幽幽叹口气:“你不了解皇上……” 万珍的意思很简单,既便真是高珂所为,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毕竟有谁会相信一个孩子能用这种方式去故意害人呢。 大皇子先天不足,明眼人都知道是养不久的。 一个小孩子无意中做了某件事害死了一个本就活不长的小孩儿,这算不得多大的罪过,至少罪不至死。 “皇上一向宽容,不会太过为难县主的。” 季千瑶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她那个六弟,外表多么柔弱,心里就有多么刚强。 季尚学并不是空有一副菩萨心肠的烂好人,他看重法理,而且原则性很强。 他天性宽和,总能原谅别人的失误和过错。他共情能力很强,会为不认识的人的悲惨命运而感到伤心难过。可他,还是个皇帝。 季千瑶至今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冬天发生的一件事,历历在目。 那时候,父皇还在世,她还是个幸福快乐的公主。 那天深夜,夏之荷跑去找她,说太子不知怎么哭了,她们哄不好。 季千瑶也哄不好,她坐在软榻上,看着自己的太子弟弟坐在床上无声的流泪,整整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太子把东宫的人都叫到院子里,还叫来了后宫各殿的典侍和六局的女官。 命人把一个手脚不干净、屡次不改的小黄门,当着众人的面生生杖毙了。鲜血流到雪地上,浸染一大片。季尚学执意不让打扫,直到第二年雪化,那吓人的痕迹才消失。 那个小黄门是季尚学平日里最喜欢的,走哪里都要带着。小黄门也没偷过贵重东西,交到宫正司也不过就打几个板子。要他命的是,他没有听太子的警告,没有改正。 眼下,自己的女儿就像当年那个小黄门一样,冒犯了皇上的权威,就算罪不至死也难逃一死啊! 季千瑶定定的看了女儿好久,才问道:“珂儿,是你吗?” 高珂盘着腿坐在床上,拿着稻草胡乱编织着。听到母亲问话也不抬头,对自己做过的事也不否认。 “是。” “为什么?啊?” 季千瑶被女儿云淡风轻的回答惊着了,心中百味杂陈,一时间歇斯底里起来。 “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呀,还在襁褓中啊。你就算恨你舅舅你也不该伤害他!珂儿,你怎么可以这样狠毒!” “我没有想害彦儿……” 高珂哽咽了,彦了死了她也很难过,她从来没想过伤害彦儿。 “不过现在也很好嘛,你看皇上多伤心呐,正合我意。” 高珂仅仅难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那个皇帝舅舅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儿,在怨毒的眼神映衬下,甜美的笑声越发骇人,像恶魔在吼叫。 “他杀了我爹爹,娘亲,我好难过呀。可他也没有爹爹了,现在连孩子都没有了,我好开心好开心,哈哈哈~” “你疯了!你不可以这样,害死你爹爹的不是舅舅,是我,是你爹爹自己!” “你说的没错,害死爹爹的还有你。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高珂不慌不忙的下完逐客令,低下头专心编织起稻草。杀人偿命,她害死了彦儿,她认罪。 也许她会死的很惨,但没关系。在处死她前,皇上肯定会召见她,她一样有机会给爹爹报仇。 高珂等母亲走后,默默拿出了挂在脖子上被她藏进衣服里面的金花铃铛,握在手里把玩。 金花铃铛是爹爹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她一直都很珍惜。 如果季千瑶在的话,一定会惊奇的发现,金花铃铛里的玉珠不知何因变成了黑色的。 宫正司女史打开牢门,恭恭敬敬行礼道:“静妃娘娘,您可以出去了。” 郭兰如慌忙从床上跳下来,高高兴兴的跟着女史出了门。 “是皇上要放我出去的吗,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 “是喻贵妃娘娘下了谕旨,平宁县主认罪了。” “什么,高姑娘认罪了?” 郭兰如难以置信,不解的问道:“她为什么要害大皇子啊,还有皇上会怎么处罚她呢,会不会……” 郭兰如一脸惊恐,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就知道县主认罪了,还提出了要求,说要在死前见皇上一面。” “娘娘,你可算出来了。” “娘娘,奴婢都快吓死了。” 郭兰如刚回到柔仪殿,就被女使们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三个人六只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别看了,别摸了,没缺胳膊没少腿儿。” “娘娘,你这衣服怎么烧了啊?他们对你用刑了?!” 看着姚冬曼一脸心疼,眼睛红红的,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郭兰如赶紧解释:“没有,我自己不小心烧的。” “行了行了,赶紧给我找件衣服,快冻死我了。” “这是皇上的衣服啊?” “对啊,你帮我洗一洗,到时候还给皇上。” 郭兰如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面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饿了好久的她却无心食用。 高姑娘认罪了,可一个小孩子真的会狠毒成这样吗? 季尚学她见了,虽然很难过,但情绪还好。辛美人就凄惨多了,听到大皇子薨了的消息之后,直接昏迷了,现在还没醒呢。 皇上又会怎么做呢,真的会处死高姑娘吗? “菡萏,你去帮我打听下消息,高姑娘认罪是怎么个认法?” ------------ 第五十六章 其罪当诛 郭兰如叫来了菡萏,吩咐道:“是承认洒了花粉导致大皇子夭折,还是故意残害大皇子。” “叫上春晴一起去,等问清楚了叫她回来告诉我就行。你去环琅阁守着去,辛美人现在需要人照顾。” 菡萏嘴甜会说话,做事麻利,会察言观色,以前还是辛美人的女使。 让菡萏去照顾一下,这是郭兰如目前唯一能为辛美人做的事了。 “娘娘,早些歇着吧。” 姚冬曼走进房间铺好了床,沉声道:“刚小黄门来传旨了,皇上口喻:明日卯时,宫中一应人等,不论是嫔妃还是女使,大官还是黄门,哪怕是重病中,爬也要爬到太极殿前候着。连太后和先皇的几位太妃也不例外。” “是要处理高姑娘的事吗……” 姚冬曼点头,担忧道:“奴婢也想不出其他的事了,这么大的阵仗,高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郭兰如默然,再宽容的人也不会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啊,哪怕这个孩子本就活不长久,哪怕凶手还是个孩子。 太极殿坐落在宫城中央,威严庄重,气势恢宏,是朝廷举办盛事的地方。太极殿前是一个广场,能容纳上万人。 郭兰如寅时三刻就带着姚冬曼和春晴跑去了,生怕迟到。可到了才发现,自己真算不上早。 广场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头,排了至少两千号人了,看来都是跟她一样惜命的人。 “我们去哪儿啊?” 姚冬曼分开人群,一边往前冲,一边喊:“前面,娘娘,排前面。” 郭兰如无法,只能跟着往前走。等看到了虞美人,刚停下来打个招呼,姚冬曼又催促起来。 “娘娘,你的位置在前面。” 虞青苹探着身子,往前指了指,分析道:“娘娘是妃位,是明妃娘娘的姐姐,那就应该在明妃左面的位置,站位是按位份排的。” 郭兰如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左顾右盼,忧心忡忡。 先皇的嫔妃被迎进了大殿,殿外的广场上站着几乎整个后宫的所有人。 除了辛美人没有来,皇上的妃子们全都到场了。 病弱的周婕妤、怀着身孕的夏贵仪和傳娘子不说,就连坐月子的张桃薇也来了。 这阵仗隆重的太吓人了,郭兰如暗暗砸舌,愈发忧虑。 郭兰如发现自己的排位还挺高的,在第二位,仅在喻贵妃之下。 整个后宫现在只有三个妃子,都是出身高贵,将门之后。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后宫,出身真的很重要呀。 郭兰如心中感慨,出身不好,想母凭子贵都悬。 出生商户的辛美人生下了皇长子都没升位分,小官宦家庭的张美人算是比较得宠的了,也不过升了两级。 “肃静!” 一声威严的长喝传来,原本就安静的广场更加静默,落针可闻。 “娘娘,垂首,不要左顾右盼。” 郭兰如听话的低下头,心下愕然,她没想到的是,喻贵妃竟然会提醒她。 她微微侧首,报以感激的一笑,小声说道:“谢谢贵妃娘娘。” 高珂被侍卫带到了殿前。 郭兰如抬头偷看了一眼,小姑娘低着头,唇角似乎还带着笑。 季尚学走出大殿,面色苍白,声带悲痛,原本就清瘦的身躯,似乎一夜间又消瘦了几分。 “朕的大皇子夭折了……被奸人所害,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季尚学抬眼望向姐姐寿安公主,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幸得上天眷顾,朕抓到了嫌犯。叫你们来是做个见证,今日之公审,不偏不倚,绝对公平公正。” 宫正司尚宫娘子明玉年四十上十,神情肃穆,不怒自威,是今天的主审官。 明玉上前几步,拿出了一张纸,问道:“高姑娘,这状纸上的字你可识得?文中所说你可清楚明白?签字画押可出自本心、无人逼迫?” “我都说是我 干的了,问那么多遍干什么。” 高珂一脸不屑,说话的语气极其不耐烦。 “是我害死了彦儿,我认罪,我给他偿命就是了。用不着审,我认罪。” “问刑论罪岂可儿戏,凡事要讲究个前因后果,犯罪要问动机和目的。” 明玉严厉的反驳道,心中暗暗摇头,这个高姑娘太张狂了,完全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这次就算侥幸不死,以后的日子也要受苦受难。 “高姑娘,你为何要在仙灵芝上添加花粉,又把仙灵芝拿进大皇子寝宫,究竟是无心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你好烦,我都说了,我认罪,我就是故意害死彦儿的。” “大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不知高姑娘缘何就起了如此狠毒之心,又从哪里学会的这样害人的法子?” “皇上害死了我爹爹,我想给爹爹报仇,但又杀不了他,我就只能害死他儿子,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这很难理解吗?” 高珂状若疯癫:“皇帝舅舅,失去至亲的滋味不好受吧?” “别怪我心狠,这都是报应。我就算不害死彦儿,彦儿也活不久。” 高珂讪笑不已:“我爹爹不是好官,难道皇帝舅舅是个好皇帝吗?你是天下臣民的父亲,可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 “够了!” 杨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大殿走出来,大皇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一下子就苍老憔悴了许多。 杨薇一声怒喝,制止了胡说八道的高珂。她才失去了孙儿,不能再失去一个外孙女了。 “天子面前,不许胡说八道。你不是最喜欢彦儿了,怎么会故意加害他。” 季千瑶也在一旁帮腔:“对啊,你昨天不是跟娘亲说你不是故意的吗,不许胡说。” “高姑娘,我再问一遍,把撒了花粉的仙灵芝放进大皇子寝宫中,你是无心还是有意?” “有意,我就是想害死大皇子。” “那你是如何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大皇子的,花粉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方法是书上看来的,花粉是我在御花园的菊花坛弄来的。” “皇上,臣审核完毕。高姑娘蓄意加害皇子,论罪当诛。” ------------ 第五十七章 杖毙 明玉弓身行礼,起身时看到寿安公主悲痛欲绝的伤心模样,心中一软,接着说道。 “但高姑娘年幼无知不明事理,又是开国功臣之后,根据太祖遗言,量罪可轻一等,究竟如何定罪,还请皇上定夺。” 季千瑶冲到女儿身边,泪眼模糊哀求道:“皇上就饶了她一死吧,是我这个当娘亲的没有教好,我愿意代她受过。” 郭兰如眼观鼻鼻观心,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场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心情复杂。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没有一点毛病,而按照现代法律,未成年杀人则不用偿命。 郭兰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脑子里很乱。一会想着如果高姑娘要是被杀了,寿安公主该怎么办呀?别人一会要是别人求情,自己要不要跟着也求个情。一会又想着杀人凶手要是活着,辛美人会不会很难受…… “皇上,你姐姐没了夫君,膝下就只剩两个孩子了!” 杨薇拽着季尚学的衣袖,声泪俱下:“你要杀珂儿,那是要她的命啊!你姐姐都跪下求你了,难道你让哀家也跪下求你不成?” 杨薇别无他法,只要使出这一招杀手锏。她虽然也很生气,很愤怒,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高珂出事,女儿也就活不了了。 比起孙辈,她更喜欢更在乎这几个亲手带大的孩子。皇上的后宫有那么多女人,孩子以后有的是,死了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本来就是个病秧子。 “母后,皇姐……” 季尚学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开始流泪:“你们想逼死朕吗?” “母后,皇姐是你的女儿,朕也是你的儿子啊!你没有听到高珂说什么吗,她想杀朕,她要杀朕呀,母后!” “不会的,母后会把她送的远远的,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可是她已经伤害皇上了,太后!” 喻念云出列,挥手示意女使把东西端上来,冷声道:“诸位请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郭兰如抬头一看差点被吓死,那不正是诅咒季尚学的厌胜娃娃吗? 她不由得看向万珍,疑惑不解,不是说烧了吗?怎么又来一个? “巫蛊娃娃,最是恶毒。皇上前两日吐血昏迷,正是受巫蛊娃娃诅咒所致。” “这是本宫从高姑娘住所搜出来的,高姑娘可有话说?” “不是我的,我的不、” “不见了”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季千瑶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郭兰如仔细的看着木偶,总觉得不太像,又说不出来哪不像,她那天也没有看太清楚。 这种场面,她好想逃离,但愿不要牵扯到她和春晴才好,知情不报,似乎也是大罪呢。 “皇上,这不是姑娘的。” 高珂的贴身侍女莺儿从人群中挤出来:“这是万娘子的,我见她拿出来过。她上次还扎破了手呢,不信看看她手上有没有伤痕就知道了。” 喻贵妃命人查看,果然有。 郭兰如看得云里雾里,有点犹豫要不要出去解释一下。这种事放在高珂身上,说不定还能挡一挡,万娘子是扛不住这种罪名的。 郭巧映心下了然,这是个忠仆,要替主背锅了。 “真是你的?” 季尚学拿起木偶,神情落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珍跪伏在地,没有辨解,大方承认道:“是奴婢的。” “怎么可能……” 郭兰如喃喃自语,她知道万珍现在是在替高姑娘顶罪,只是这是死罪啊! 想起穿越以来与万娘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郭兰如悲不自禁,当场落泪。 姚冬曼也忍不住难过,小声哽咽道:“娘娘,慎言呐……”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季尚学身上,季尚学笑了笑,有些凄凉。 他自问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对身边人从未苛待,可身边人呢? 木偶身体上密密麻麻,全是针扎过的痕迹,季尚学看着木偶,觉得疼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很好。” 季尚学冷笑连连:“来人,上庭杖。” 麦允言看着万珍被按在长凳上,心有戚戚,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杖责多少下?” “杖毙。” 郭兰如听到这冷冰冰的两个字,直觉心脏漏掉了一拍,一瞬间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她张开嘴想求情,却说不出话。周围一片唏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万珍说句话。 寿安公主季千瑶欲要起身说话,却被身边侍女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郭兰如紧紧闭上眼,不知怎的,听力似乎更好了。每一杖落下,她的身体都要跟着震颤一下。 她能听见木棍带着劲风落下的声音,能听见木棍击打皮肉的声音,还能听到周围人急速跳动的心跳声和呼吸以及万珍强忍着的**与哀嚎。 “娘娘,你怎么了?” 郭兰如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周灿月的惊呼,暗道坏了,夏娘子身孕六个月了,哪能受得了这种场面。 她下意识的回头,果然夏娘子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在这寒冷的冬月里竟然满头大汗…… “贵妃娘娘,夏娘子恐怕是受了惊吓,还是先让她回宫去歇着吧,怀着身孕呢。” 郭兰如难得一次急中生智不掉链子,迅速转身向喻贵妃请示道:“还有傳娘子,怀孕了不能看这血腥的场面,对胎儿不好。张娘子还在月子里呢。” “还有周婕妤,身体一向娇弱,娘娘开恩让他们先回去吧。” 喻念云正犹豫要不要先让这几号人先回去呢,这送上门的顺水人情谁能拒绝。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喻念云挥手召来了贴身女使婵夏,吩咐道:“你去太医局跑一趟,找几名太医去给娘子们看看。” 郭兰如感激的笑了笑,这贵妃娘娘不光好说话,而且很体贴呢。 万珍很快就没了气息,可杖责没有停。 郭兰如低着头,眼角盯着身前的一小片土地,感觉角落那一团血迹越来越大,越来越红…… “皇上,她断气了。” 郭兰如不知道自己在广场上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柔仪殿的,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 第五十八章 三王爷的真面目 郭兰如全身无力,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头晕脑胀,鼻酸喉痛。 姚冬曼请来了韩医正,韩医正却诊断她没有病,留下一句多休息就匆匆而去了。 周灿月中午时送了些糕点过来,感谢她向喻贵妃进言,自家娘子她才得以脱身。 夏娘子受了惊吓,轻微落红,好在走的早,太医开了两剂保胎药,胎儿没有大碍。 姚冬曼胳膊上扎着白布,头戴白花,红肿着眼睛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一下皇上?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万珍在太极殿广场上被活活杖毙,最后用一张破席一卷扔在了乱葬岗。 高珂在金花玲铛里藏了毒药,趁别人不注意放进了嘴里,然后狠狠的咬住了季尚学的胳膊。 好在影卫南宫经验丰富看出了问题,当机立断用刀削去了季尚学胳膊上被咬的一圈肉,剜的很深,都见了骨头才保下性命,而高珂则当场毒发,七窍流血身亡。 杨太后被吓得跌倒在地,摔断了腿,怕是要养上半年才能走动了。 寿安公主大恸,痛不欲生,每每哭的背过气去,好不容易醒来,一哭就又陷入昏迷当中。 还有,辛美人薨了。 辛美人醒来后,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就那么呆坐在榻上把玩着大皇子的长命锁,谁劝也没有用。 直到半夜的时候才站起来,找了刚入宫时穿的衣裳换上,说是要回家。 女使只当她是胡说,伺候她睡下了。 直到今早,预备着伺候洗漱的女使等了许久不见她吩咐,上前查看时早就断了气,躯体都有些硬了。 太医说辛美人是吞金自尽的。 大皇子的长命金锁不见了,女使们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着。 辛云竹大怒,认为是女使们照顾不周。对女使们拳打脚踢,后来不知从哪拿来了一只马鞭,使劲抽打着女使直到脱力。 秀秀被鞭打的浑身没一块好肉,脸上都被抽了好几个血印。连菡萏这个外来的都没能幸免,光洁的后背上淤青了一大片,长长的血印子纵横交错,有十七八个之多。 季尚学福大命大逃脱一死,但太医们还没有研制出解毒的药,目前仍病毒侵身,吃寻常解毒的丹药吊着,情况不容乐观。 郭兰如趴在桌子上,感觉天塌了,有种世界末日的无力感。 “娘娘,你还是去看一下皇上吧。” 春晴也哭了很久,原本灵动的大眼睛现在肿成了一条缝,声音沙哑,瓮声瓮气的。 “采儿跟我说,皇上的情况不太乐观呢。” 郭兰如木然的点头,起身前往御清宫。 三廉王府 冷月当空,腊梅林间有一人在舞剑,宛若惊鸿,翩若游龙,剑光点点落在梅花疏影里,煞是好看。 一个黑影翻墙过瓦匆匆而来,稳稳的降立在梅林外,低声唤了声:“王爷。” 舞剑人应声收剑,走出了梅花林。脚步稳健,目光锐利。 “何事?” 这场面要是叫外人看到了 ,肯定会啧啧称奇,难以置信。谁不知道三廉王是个病秧子,平日里连走路都困难,从来都没有断过汤药。 “皇上中了剧毒,恐怕就要不久于人世。” “哦,怎么会这样呢?皇上春秋正盛,苍天无眼呐,皇上若有个好歹,国将不国呀……” 季锦彦嘴上说的好听,措词颇有些悲愤哀伤,脸上却很平静,没有一丝丝难过的模样。 “若是皇上突然驾崩,二皇子尚且年幼,属下以为理应三王爷继位,王爷雄才武略,定能开创盛世。” “可皇上春秋正盛呐……” “王爷多虑了,这天公不作美,盛年亡逝的人还少吗……” 马奴唐力喝醉了酒,倒在花园中一个角落睡着了。悠悠转醒后不禁懊恼起来,王爷下过死命令,没有他吩咐谁都不可以擅自闯入后花园,正准备起身离开,赶上了三王爷与神秘人说话…… 秦国公府 郭元沛看完了侄女传来的消息,为皇上中毒的事感到忧虑,在房间里不停的走来走去,皱紧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行了,老爷。” 阮氏被晃的眼花,走上前把自家老爷按到椅子上,安慰道:“宫中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皇上一向宽慈,必然会得上天庇佑,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妾身以为,只要兰儿和巧儿没事就好……” “愚蠢,妇人之见!” 郭元沛气得破口大骂,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皇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后妃那有什么好下场。 “当寡妇是好事啊?说不得还要去守陵!” 阮氏被吓住了,拉着郭元沛的衣袖,惶恐不安的问道:“真有这么严重啊,老爷?哎呦,我的兰儿可怎么办呐……” “不行,我得出去一趟。” 郭元沛推开夫人,叫人备马出府,往军营去了。 他早就觉得那个三王爷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东西,利益面前哪有什么兄弟情,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 特殊时期,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首相文卫第一时间知道了皇上中毒的消息,匆匆跑进宫里侍疾。他从昨天待到了今晚,一步不敢远离,就连方便时,他也令人打开窗子以确保一直能看到皇上。 直到月上中天,皇上也醒了一段时间,喝了药,情况看上去稳定了才敢告退。 不是他文卫不忠心,实在是身体不允许,他已不再年轻。他年轻时随着老师侍疾先皇,四天三夜不曾合眼,尚有余力。 如今不过两天一夜,竟困乏不已。不但要以浓茶提神,还要时不时的走动,稍微一站便要睡去。 文卫打开手掌,借着月色查看,只见手心一团血色,那是他为了保持清醒,用指甲掐了又掐造成的。 文卫苦笑,人呐,不服老不行,自己也到了告老还乡了的时候了,可是谁能接自己的摊子呢? 于时任还太过年轻,周俊希身体孱弱,萧明叔私心太重,罗放泽太刚太犟…… “相爷,多披件衣服吧,起风了。” 文卫点头,看何夜空的眼神,带着忧虑。 ------------ 第五十九章 瞎矫情 起风了,马上就要变天了。 御清宫里里外外增加了不少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持刀带甲,杀气腾腾,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喻念云端坐在御案对面,看着皇上批奏折,精致的妆容难掩疲态,时不时用手掩面,显然也是困乏极了。 郭兰如跨过门槛,一边向皇上走去,一边观察着殿中的摆设。忽然一阵风拂过,喻贵妃扑面而来与她擦肩而过。 郭兰如惊讶的回头,喻贵妃已经走到门口了。 “她累了,让她去吧。” “皇上,你没事吧?” 郭兰如俯身行礼,十分自责。那厌胜娃娃或许没用,但高姑娘害人之心尽显呀。 如果她能早点提醒季尚学,或许就不会是如今的情形了。 御案上的季尚学脸色惨白,嘴唇乌黑,眼里遍布红血丝都看不到眼白了…… 郭兰如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总觉得皇上这般惨状,她难逃其咎。 季尚学招呼道:“起来吧,过来坐坐。”看她不动身,又补充一句:“朕中这毒不传染。” “皇上,臣妾坐那不合适吧?” 郭兰如看着皇帝身边的座位,唯恐自己会错意,决定还是问清楚。 她瞅着那个金龙盘旋的椅子,心里直犯嘀咕,那个应该叫龙椅吧,好像只有皇上能坐呀。 季尚学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失笑道:“朕从未想过,不合适三个字还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过来吧。” 季尚学招手,往一边挪了挪,回忆道:“朕想想你以前是怎么说的?” “哦,是了。你说你是皇后,你与朕是夫妻。这天下,除了皇位,其他东西都可与朕共有。” “这龙椅也有你一半,哦,还是一大半,毕竟含元殿的龙椅是朕一人的。” 郭兰如大窘,在心中呐喊,那话不是我说的,皇上!不过也是很有道理,夫妻共同财产嘛,这个郭皇后思想倒是很超前。 郭兰如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皇后了。只好停了下来看着皇上,无奈的说道:“可是我现在不是皇后了呀……” “你以前能坐也不是因为你是皇后,瞎矫情什么。” “哦。” 郭兰如坐在季尚学旁边,季尚学看奏折也不避着她,索性她也跟着大大方方的看。 可惜没过多久,她自己都觉得无趣了。能怪谁呢?都怪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一个字一个字的哪怕是繁体字,郭兰如勉强也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郭兰如偷偷的打量着大殿,发现这里的摆设很简单,繁华程度完全比不上永乐宫。 字画、瓷器、金杯玉盏不说,连油灯和蜡烛的数量都比不上永乐宫。永乐宫的晚上不说亮如白昼,但起码到处都是亮亮堂堂的。而御清宫只有御案周围明亮一些,四下里有灯台却没有点亮,黑黢黢的一片。 郭兰如的视线最终落在季尚学的右胳膊上,透过外衣,她能隐约看出包扎的轮廓。 季尚学翻看着奏折,一部分看完后就放在了一边,另外一部分看完后写上一个准字,时不时的批上一两条意见。 郭兰如看他提笔写字,想着姚冬曼描述的“胳膊上生生剜去了一块肉,深可见骨”,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好像伤口在自己身上一样。 “别担心,朕没事的。” 郭兰如被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弄得瞬间破防,她这几天一直担心寿安公主担心辛美人,却忘了季尚学的处境才是最艰难的。 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被人害死了,最疼爱的外甥女想要杀他,儿子的母亲也自杀了,到如今余毒未清,性命攸关…… 季尚学递过来一个用金线绣着盘龙的方包:“把这个收好。” 郭兰如郑重收下,手指碰到季尚学的指尖,一片冰凉。 “这是什么?” 郭如兰用手摸了摸,似乎是一块折叠在一起的布。 “圣旨,先不要打开,等有用时再打开。” 郭兰妃问什么时候有用,季尚学却不回答,自顾自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文相老了,退隐之心日重,不能大用。宗相刚正,学识广博,只可惜不会用人。周大夫性子弱压不住人,胜在正直机巧。” “镇北王不光有实力,野心也不小,好在念云能治住他,你好好对待念云,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萧大夫是个能办事的,就是贪了点,不过人无完人嘛,这样的人才好用。中书令太过刚强,在朝中都没有什么朋友,胜在忠心耿耿……” 郭兰如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有点托孤的意思呢。 “皇上,别说了。”你说的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 “行,朕不说了,反正朕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听了也不放在心上。” “臣妾不敢,皇上,你别这样……” 郭兰如大胆的把奏折拿开,环住了季尚学的胳膊,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撒娇道:“你要赶紧好起来,不许说丧气的话。” “收好了,千万别丢了。” 郭兰如闻言,默默的把方包从桌子上捡起来,塞进了怀里,不死心的问:“什么时候才有用?” “等朕……毒发身亡,朝廷大乱的时候。” “皇上,你别乱说,太医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有毒药就有解药,天下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 “太医们从未见过此毒,闻所未闻的东西去哪里找解药。” 季尚学看上去还是豁达:“小兰,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不要过于忧虑。” 郭兰如听到这话气坏了,觉得自己要是整容了的话,那鼻子现在肯定就气歪了。 “我这是在替你忧虑啊,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被人下毒还天意,天意算个什么东西。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前辈教育过我们,与天争斗,其乐无穷。 “太医们不知道也不代表别人就不知道呀,要不然这毒药哪来的?不如下旨广招天下名医……” “不行,现在就已经够乱的了,这种事绝对不能昭告天下。” ------------ 第六十章 谣言越传越离谱 “可是皇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根本瞒不住的,迟早都会传的人尽皆知。” 季尚学揺头:“太医们都解不了的毒,就不要指望乡医了。” “那可不一定,高手在民间。” “行了,别说了,朕意已决。” 郭兰如还想说点什么,麦允言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皇上,该用药了。” 一碗汤药被放在了御案上,应该是刚熬好就端过来的,还飘散着热气,空气中都染上了苦涩的味道。 郭兰如难得贤惠了一回,摩拳擦掌特别殷勤。 “皇上,要不趁热喝,臣妾喂你?” 季尚学却一点也没被感动到,看郭兰如的眼神满满是嫌弃:“你是猪吗~” “没有看到还在冒热气吗,你闻不到有多苦啊,还要喂朕,朕不被烫死也要被苦死。” 郭兰如听着季尚学说话,忍不住笑的前俯后仰。这不能怪她呀,要怪只能怪电视剧。 电视剧里,女主给男主喂药,男主明明一脸幸福,甜蜜的要死好吗? “行了,朕等药凉了再喝。你赶紧回去吧,朕没有被毒死,先被你气死了。” “我还不困呢,等你吃完药,我再回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药我待会就喝,有静妃在这,朕死不了。” 麦允言站在一旁默默的看戏,忽然就被骂了一顿……好气哦,但身为臣子,骂不还口是基本素养。 收起心中的委屈,麦允言恭敬俯身:“皇上,要不把麻布先换了,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嗯,往年高家供奉的养肌丸还有没有,拿来一并用了吧。” 麦允言应声而去,很快端着麻布与一些瓶瓶罐罐回来了。 郭兰如看着麦允言麻利的拿着一个个瓶瓶罐罐倒出药丸或药粉,认真的看着药名,感慨着中国医药的神奇。 金创药、麻药、十灰散、活络丹、养肌丸……停,这颗药丸咋那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还有这香香的味道…… 郭兰如一把推开手拿药丸准备服侍皇上用药的麦允言,力道之大把麦允言推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自己也向后倾倒撞到御案上,汤药打翻在桌子上,弄 湿 了好几本奏折。 麦允言首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解的询问道:“静妃娘娘,您怎么了?” 季尚学也没弄明白,眼疾手快的把奏折抢出来,随手拿起了托盘上的新麻布擦着桌子,说话的语气有些不悦:“怎么了?” “麦先生,皇上被高姑娘咬伤时你在场吗,你不觉得这颗药和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皇上,请恕臣妾莽撞。臣妾也实在是被吓坏了……” 郭兰如皱眉,脑袋里无数思绪翻涌,乱成一片,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个味道,臣妾在高姑娘身上闻到过。这个药丸的形状和大小、颜色似乎都与高姑娘脖子上带的铃铛里面的珠子一样啊!”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麦允言被郭兰如稍加提醒回忆了起来,又想起这瓶药是上个月高家送来的,不由得大惊失色。 “高家进奉的是毒药,这、这……” “送去给韩院正检察一下,若是……” 季尚学盯着药瓶,血色的眼睛里闪耀着嗜杀的光芒,沉声道:“把高家包围起来吧,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寿安公主。” 麦允言奉旨,亲自点了一队御林军,趁着夜色向高家奔去。 郭兰如疑神疑鬼,觉得御清宫所有的药物都有问题,不能再用了。唤来刘安,要他亲自去太医院找韩医正重新配药送过来。 “你没事总是一直看着朕干什么?” 面对季尚学疑惑不解的眼神,郭兰如很愧疚:“皇上,你没事吧?都怪我太着急,把药打翻了……” “那哪能怪你,养肌丸若真是毒药,你可是救了朕。” 季尚学笑了笑,拍拍郭兰如的手,安抚道:“你不要自责,那碗汤药本也不能解毒,聊胜于无的东西无也可。” “朕还要感谢你呢,那药可难喝了,少喝一碗说不定还能活久一点呢。” “皇上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你一定会没事的。你是天子啊,洪福齐天,绝对绝对不会有事的。” “好,借你吉言,朕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皇上不都是万岁万万岁的吗?” “瞎说,哪有人能万岁的,能活到万岁都不是人,那是老妖精了。” “我不是瞎说,皇上是个好皇帝,你一定能在老百姓心里活一万岁的。” “你从哪里学的这般骗人的鬼话?不过,若真能如此,朕也不虚此生了。” 天亮的时候,京城百姓们惊讶地发现前首相府高府被持刀带甲的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有胆大的上前去询问,被统领张继告知高家进的御药是毒药,险些害了皇上。 一时间,谣言四起,朝野之间传的是沸沸扬扬,版本越传越多,越传越离谱。 御林军统领张继像往常一样在熟悉的酒馆点了酒菜,夹了一筷子肥猪肉丢进嘴里,嚼着却没有平时吃着香。 张继左右环顾,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对坐在自己对面的两名兄弟怒目而视,压力声音恶狠狠的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们瞎说的?” 副统领林雄也很纳闷,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没有啊,大哥!你怎么告诉我的,别人问我,我就怎么说的!” 张开也大呼冤枉:“大哥,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弄虚作假。我要真有这编瞎话的本事,早就去说书了,那多挣钱。” 张继很纳闷,挠着头仔细的回想,自己确实没有胡说八道啊!自己为人一向憨厚老实,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高家进的药是毒药,差点害了皇上。这是麦大人告诉他的,他也是这么跟别人说的呀。 怎么就变成了高家蓄意毒害皇上,意欲谋反?那什么高家给皇上下毒,皇上生死不明的消息又是从哪传出来的? 唉,好烦!肉也不香了,酒也不甜了,好看的女人都没心情想了。 ------------ 第六十一章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背叛朕 御清宫 季尚学歪在榻上,声音慵懒:“宫外怎么样了?” “宫外民心激愤,议论纷纷。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跑到京兆衙门请愿,要求将谋逆的高家满门抄斩,更有甚者,认为高家毒杀君父罪大恶极,应该诛九族,以敬效尤。” 影卫南宫隐在角落阴影里,恭恭敬敬的回答。 “朝堂上呢,大臣们有没有什么异动?” “朝堂上还算平静,文相每日在政事堂坐镇,六部运转如常。” 南宫偷偷抬头,微微向前探身,见皇上只是双目无神,脸色苍白才放下心来。 皇上此次中毒可把他吓坏了,虽然皇上没有怪罪,但终究是他保护无力。 统领大人说,谁能想到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能在嘴中藏 毒与人同归于尽呢? 是啊,他也没有想到,直到如今想起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保护主人是他的责任啊!从他懂事起,父亲和师傅就是这样教导他的。 十岁的时候,他就通过影卫资格考试,成了一个合格的影卫。在一众娇纵活泼的皇子、世子、公主里,文弱安静的六皇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六皇子小小年纪就懂得谦逊,身为皇子的他,却让世子哥哥们先行挑选。 南宫记得自己当时可紧张了,谁看他,他都会把视线转移,生怕哪个世子把他挑走。他想留在宫中做影卫,这样就可以常常见到父亲和师傅。 如果能留在六皇子身边就好了…… 南宫至今还记得自己那天的胆大妄为。当时宴会都快结束了,也没有人选择自己,他并不想和剩下的人一起被随意分配个未知的主人。 他做了一个大胆又失礼的举动,冒着被打骂和杖责的风险。用期盼希翼的眼神盯着六皇子,他无视朋友的制止,就这么一直盯着六皇子。 六皇子最终发现了他,并没有责怪他的失礼,反而对他笑了笑,灿如六月骄阳。 南宫从那天起,成为了六皇子的影卫。六皇子很随和,没有为他改名,仍然让他用本名。 六皇子后来当了太子,先皇驾崩后,登基为帝。十七年来,他就像影子从不离开主人一样,从来没有离开过六皇子。 “秦国公连夜去了军营,至今未回府。刘国舅闭门不出,这几日未曾见客。太子宾客于大人这几日东奔西走,要上联名书请皇上下旨诛杀高家满门。其他大人都如往常一般,没什么特殊。” 南宫报告完朝中的情况,决定把自己的想法也说出来。 “皇上,臣以为此事是高珂一人所为,与高氏一族无关。高家忠烈满门,为国而死的儿郎何曾少,又怎么会为一个没出息的纨绔子侄而谋大逆。” “高氏曾是季氏家奴,高老太爷留下遗训:虽脱奴籍,不忘忠心。臣以为高家绝对不会因为高明丰之死就背叛皇上,毒害皇上。” 季尚学笑笑,感慨道:“何以见得人臣不会弃主,奴才不会背叛主人呢……” “皇上,臣……” “你想说你不会,是吗?” 季尚学走到角落,与南宫面对面,叹道:“话不能说的太早,你不会也许是因为资本不够罢了。” “反正闲着也无事,你仔细想一想吧,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背叛朕?朕想听实话。” 季尚学悠闲的踱着步,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晒着温暖的阳光,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比如杀了朕,可以得到富甲四方的财富,得到世上最漂亮的女人,甚至可以自己当皇帝……” “臣不敢。” “比如朕哪天昏了头要杀你师傅,你只有杀死朕才能救你师傅的命。” “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只需要吩咐手下,或者无视掉刺客就可。”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皇上不会这么做。” 南宫很肯定皇上不会做这种事,但还是回答了。 “如果皇上要杀臣的师傅的话,请先杀了臣,臣只会死在师傅前面。” “再比如朕要杀你,或者杀了朕能救全天下百姓的性命……” 季尚学转身看向南宫,目光锐利,逼问道:“你会怎么做呢?朕要听实话。” 南宫微微皱眉,明亮的眼神瞬间暗淡。有一种名叫委屈的情绪,塞满整个肺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开口说话都异常艰难。 “皇上要杀臣只要一句话就好。” 南宫拔出挂在腰间的宝刀,双手托着,哽咽道:“臣可奉上杀人凶器,也可以自杀。” “天下百姓的性命如何是皇上该考虑的,与臣何干?臣的职责只是保护好皇上的性命。” “因为朕是皇上,所以你永远不配背叛朕,对吗?” “不,你是六王爷,臣也不会背叛你。” “我不是武功最高的,也不是能力最强的,我只能保证我是最忠心的。” 南宫一脸认真,说着十七年前说过的话。 “六皇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我会用性命保证你的安全,像你的影子一样,什么时候也不会离开你。” “很好,朕需要你为朕办一件事。” 季尚学把声音压低,一字一顿。 “背叛朕,并且让所有人相信。” 三廉王府 “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想的魂不守舍的!” 管事刘二看着唐力颓废的坐在台阶上,一脚踹了过去,笑骂道:“马都饿的叫了,还不去喂马,叫别人知道了不打死你。” “唐大郎,好好存些钱,到时候叫我内人去帮你讨个贤惠媳妇好好过日子。” “那秦楼楚馆的姑娘是好看,长的仙女似的,可人家看不上咱这样的呀,那样的女人也过不了日子。” “知道了,二叔。银子我都存着呢,我现在酒都少喝了。” 唐力回过神,摆出笑脸敷衍道:“等来年差不多就存够了,再去找二婶给我讨个婆娘。” “那就好,快去喂马吧。” 唐力喂着马,忧心忡忡,唉声叹气。 三王爷要谋反,还要害皇上,这种机密大事怎么偏偏就让他给听到了呢。 以前二叔总说喝酒误事,让他少喝点,他还不信。 ------------ 第六十二章 好惨的皇帝 他现在后悔的很,他要是早点听二叔的话,那天晚上要是没有喝醉,就不会有现在的烦心事了。 三王爷谋反就谋反吧,还要杀皇上。那可是他的亲兄弟呀,唐力很不理解三王爷怎么会狠心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杀手。 要是王爷不杀皇上,那他就当没听到好了,谁当皇帝不是一样,反正也轮不到他。他一个小小马奴,冲锋陷阵轮不到他,加官进爵更轮不到他。 可是皇上是个好人啊!他做不到一个大好人要被害死而无动于衷。 唐力还清楚的记得几年前母亲哭哭啼啼,父亲忧心忡忡的样子。 先皇驾崩了,棺椁太大,城门出不去,大臣们提议把靠近城门的民居拆了,他们家也在其中。 被选中的百姓都很难过,房子虽然残破,但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自己跟着父母一起搬着家具,搬了一半,朝廷来人了。 令人惊讶的是那群粗壮的军汉并没有拆他们的房子,而是直接炸毁了城门。 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新皇仁爱,知晓他们成家不易,特地下旨:城门可拆,民居不可动。 后来工部修建城门的时候,还帮他们免费修缮了房子呢。 唐力把脖子上挂着的铜钱扯了出来,抓在手心里抚摸着,这也是皇上的恩惠。 前几年过年节时,保长拿了一块肉,一袋面粉,一匹绢布来家里。兴高采烈地说着当今皇上有多圣明多爱民,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赐的,京中每家每户都有。 唐力记得那个年过的特别好,所有人都很开心,他也第一次穿上了绢布里衣,又软又暖和。 皇上还给了六个铜钱压岁,爹娘拿着铜板笑得合不拢嘴。对着皇宫方向又跪又拜,千恩万谢的。 这是皇上赐的钱,爹娘哪舍得花。娘去街市上买了红绳回来,把铜钱串起来分给家人。爹要每个人都戴在脖子上,说可以当护身符。 后面,只要是丰年,京城人家过年时都有免费粮食领,去的早了,带小孩的人家,还会领到糖果糕点。 唐力想到这,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没有多大的能力,也见不了皇上。但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皇上多加防备就好了。 只要肯豁出性命去,有什么事做不好呢? 唐力喂好马,风一般的跑了出去。他要去御街拦轿子,拦大官的轿子,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三王爷想要杀皇上的消息说出去,越多人听到越好。 “唐大郎,你干什么这么急!” 唐力跑的太快,差点撞到人。等他看清来人是在户部当文书的发小韩章时,又惊又喜。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不是在统计京城户口吗。今年粮食收成好,各地都交足了粮。皇上仁爱,今年和往年一样,除了收归国库的,剩下的全都分发给百姓。” “不过不是每家都一样了,今年不光是京城,还有京城附近几个州城都要发粮发钱呢。富户不能领了,能吃得上饭的也就意思一下,主要分发给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家。” 韩章心情复杂,又高兴又失落:“我们这些书吏,有工钱的今年都分不到了。皇上说要让贫寒之家也过个饱年,这不,我们在统计划分人口呢。” “三哥,你在户部做事。哪个大官对皇上忠心?哪个不忠心?你肯定知道吧?” “胡说什么呢,小声点!哪个大人对皇上不忠心了,你可别瞎说!” “我没瞎说,三哥,你听我说……” 柔仪殿 “什么?” 郭兰如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皇上遇刺了?” “是啊,静妃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小黄门沈俞脸色铁青,光洁的脑门子上挂着汗,应该是跑了一路,气还没喘匀呢。 “娘娘,喻贵妃娘娘有谕,您务必立刻前往御清宫侍疾。” “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郭兰如放下筷子,快步踏出院子,走向御清宫,心里苦! “沈俞,皇上怎么样了?凶手是谁,抓到了吗?” 郭兰如边走边问,越走越快。 沈俞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气喘吁吁:“回娘娘的话,臣过来的时候太医还在诊治,具体情况臣也不知道。” “凶手是皇上身边的影卫南宫,臣听说他是跟在皇上身边最久的影卫呢。” “他行刺完就逃跑了,因为他武功高强,再加上那些侍卫跟他认识,不愿意下死手,所以没有抓住他。” 御清宫 喻念云身着劲装,提剑站在门口,威严又霸气。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静妃姐姐来了,念云就放心了。” 喻念云微微颌首,很满意郭兰如的速度与态度。 “这里念云已经打点好了,接下来就请姐姐坐镇在此处看护皇上吧。” “啊?” 郭兰如忍不住惊呼出声,没想到喻贵妃叫她来是给她这么一个任务。 “任何人接触皇上时,包括太医和后妃们,姐姐都要时时在场看着才是。念云还要去各宫巡视,先行告辞了。” 喻念云没有一句解释,自说自话,自行离去了。 郭兰如呆愣了片刻,任命的踏进宫殿,转身把门关上。 她已经想明白喻念云为什么叫她来看着皇上了,因为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秦国公嫡女、前皇后,现在后宫一人之下的静妃娘娘,从身份上来说是过关的。 这个身份不能说可以肆意妄为,但用于震慑一般宫人足够了。 郭兰如(原身)是皇上的结发之妻,又深爱着皇上,还爱争风吃醋,是陪伴在皇上身边最久的人。 凶手就是真的想要杀害季尚学,恐怕也不会在性情鲁莽到怼天怼地怼空气深爱皇上的将门女郭兰如面前动手。 “哎呀,太惨了。” 郭兰如走到龙床边,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惊呼。 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季尚学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嘴唇都干出了裂痕,一直皱着眉头,时不时还拱拱鼻子,明显睡梦中也不安稳。 ------------ 第六十三章 跟木乃伊的区别 郭兰如见状,体贴的叫女使拿来了一团干净的棉花,准备用茶水浸泡后给季尚学擦擦干裂的嘴唇。 她刚想上手,又觉得不妥,赶忙找来了韩济渠。 “打扰您休息了,真是抱歉。但是我太想知道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了,都说皇上洪福齐天,想来应该没有大碍吧?” “娘娘没有打扰老臣,老臣惶恐。老臣本不应该休息的,只是皇上仁爱怜我老迈,下了口谕,老臣这才去偏殿歇了会儿。” 韩济渠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扬,身躯虽然微微佝偻着,但是精神头尚可,眼清目明。 “皇上身上的刀伤虽重,但都避开了要害,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多多调养。好在皇上正当盛年,身体强健,想来休养月余便可痊愈。” 郭兰如听了这话,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嗯,我知道了。那皇上现在可以喝水吗,你看嘴唇都干成这样了?” “可以喝水,但不宜过量。皇上身上的伤口很深,虽然已经缝合,但愈合需要时间,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挪动。” 郭兰如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了,这有我呢,韩院正就先下去休息吧。” 郭兰如送走了韩济渠,用棉球沾了点水放在季尚学嘴上,轻轻擦拭着。 然后抑制不住好奇心,偷偷掀开了被子。 妈耶,太惨了! 郭兰如默默的把被子盖回去,心有戚戚然。 季尚学这是被划了多少刀,才能包成这样啊!季尚学现在的样子跟一个合格的木乃伊相比,只不过是没有成为干尸。 门外传来敲门声,麦允言清亮的男声响起。 “静妃娘娘,臣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麦允言在床前三丈外站定,默默的看着昏迷中的皇上一语不发,红了眼眶。 郭兰如默默的看着麦允言,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里。 嗯,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麦先生,你还好吧?我刚问过韩太医了,他说皇上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臣、臣失职。” 麦允言此时心中满是自责和后悔,如果不是他大中午的跑回家里去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他自认为自己武功不比南宫,但是拼命一搏,皇上定不会伤的如此惨重。 “嗯……有些事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没有人可以改变。当时你在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不怪你。” 郭兰如见他伤心,也只好软语安慰。心里却觉得如果当时麦允言也在,他这文弱的样子,到时候躺着的就是两个人了。 南宫一身黑衣,抱着刀疾驰在大街上,身后五六个影卫如影随形,更后面坠着一队御林军。 他尽量平稳着气息,一边奔跑,一边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胳膊上的伤还没有来得及包扎,后背上的伤口又撕裂了…… 他很难过,他最好的朋友亲手砍伤了他,最好的师兄带着人追了他一天一夜,眼看着他都已经强弩之末了,师兄们还在后面紧追慢赶,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同时,南宫又很高兴。 师兄弟们始终牢记着师父的教导,对主人无比的忠诚。 爹曾经说过最幸福的事是不忘初心,他真替师兄弟们感到高兴。 “南宫,不要跑了。” 影卫林浩一朝着前方冷喝一声,满脸的怒不可遏。 这个蠢货,伤的这么重,流血跟流水一样,再这么跑下去必死无疑。 “林师兄,我们还追吗……” 影卫小草今年刚满十六,满满都是孩子气,平日里师兄们都最照顾他,尤其是南宫,简直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疼爱。 他看着南宫师兄伤的这么重,在前方拼了命的奔逃,心下不忍,大着胆子恳求道:“林师兄,我们慢一点吧,南宫师兄伤的很重……” 林浩一回头瞪他一眼,并不搭话。 影卫周嘉树则破口大骂:“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草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了。 周嘉树望着前方狼狈奔逃的身影心中悲痛莫名,他和南宫已经认识二十年了,每日一起学武一起吃饭,感情自不必说。 再追下去,怕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可是,他背叛了主人啊!难道自己也要背叛主人吗? 周嘉树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小树,你记着,主人永远是主人。主人给糖你接着,主人杀人你递刀,无论主人是好是坏,对你如何,你永远都不可以背叛主人。” “如果有一天师父背叛了主人,主人让你杀了师父,你也要毫不犹豫的动手,最好只用一刀就解决。” 周嘉树想到这儿,眼晴微微眯了起来。掏出怀里淬了毒的袖箭,瞄准了前方。 “师弟,对不起了。” 唐力站在侍郎府门前,不停的搓着双手,紧张的直跺脚。舔着被北风吹裂的嘴唇,他满是惶恐。 “三哥,侍郎大人真要带我进宫见皇上啊,不去行不行?我害怕的很,你看我都直打哆嗦。” 韩章看着发小的怂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拳锤在唐力健硕的胸 膛上,没好气的骂道:“好你个唐大郎,得了便宜还卖乖。” “让你进宫进皇上,你还不愿意了,我还没有进过宫呢。我长这么大,只是远远的看见过皇上两次,皇上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皇上长啥样啊。三哥,我这哪是不愿意,我是害怕,我、我进了宫跟皇上说啥呀,我知道的都跟大人说完了。” “你怕个啥,你又没犯罪。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跟大人怎么说的就怎么跟皇上说。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有什么听不懂的,就说你没读过书。” “皇上仁慈,还能怎么着你吗,再说了,侍郎大人也会帮着你说话的。大人的马车出来了,快跟上去。” 唐力哦了一声,小跑着追上户部侍郎苏易言的马车,习惯的伸手拽住了缰绳。 掀着轿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苏易言很是无奈,这孩子咋那么憨呢? ------------ 第六十四章 皇上可真好看 “不用管它,你上来坐。” 唐力听见了苏大人的招呼,心中感动,憨憨一笑:“我在三王府就是喂马的,这活我熟,大人你不用管我。” 苏易言又是无奈又是感慨,这个马奴当真是憨直,憨直到有些愚蠢,不过也有些可爱了。 “你上来吧,我有些话要跟你交代。” “大人要跟我说什么事啊,我听着呢。” “你昨天跟我说的事是真是假,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骗我没什么,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唐力一听这话,急了,大声道:“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小人从不说假话。大人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小声点,你想弄得人尽皆知吗!” 苏易言忙掀开轿帘左右看了看,瞪了唐力一眼。 这个孩子是个厚道人,苏易言也不想不坦诚,决定把此次进宫的利害关系通通告诉他。 “唐力,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进宫吗?你冒着危险来找我,因为皇上是个好人。其实皇上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好皇帝,我读过那么多书,书里都没有比皇上更好的皇帝。” “三哥说,三王爷要谋反是我发现的,要我亲自说才行。” 唐力用力点头,皇上真的是个好人。 “这次进宫,说实话风险很大。如果皇上不相信我们的话,那我们可是诬陷皇亲国戚,就算不砍头,也要蹲大狱。” “那皇上会相信我们吗?” 苏易言摇摇头,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不知道。” “我身为朝廷官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种事情既然让我知道了,我就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进宫告诉皇上。” “哪怕皇上不相信,恐怕也不会责罚我。可是你不一样,哪怕皇上仁慈饶了你,三王爷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 苏易言看着唐力,目光里满是赤诚。 “你没有义务跟我进宫,如果你跟我进宫,我会尽我最大力量保护你,如果你不想去,现在可以下车,我不会为难你。” 唐力沉默了,苏大人说的对,要是皇上不相信他可怎么办呢? 苏易言又掀开轿帘,巍峨的宫城已经近在眼前。 “再往前就是宫城了,进去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我不后悔,我去!苏大人,我只求你保护好我的家人,这件事是我自己决定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你现在才想起你家人啊,你现在回去看看还能找到他们吗?哎,别急,逗你玩的,我已经把他们接到华阳公主府了,安全的很,你不必担心。” “一会儿见到皇上,该怎么做,韩章告诉你了吧?” 太极楼 “什么,皇上身受重伤,至今未醒?” 苏易言惊呼出声,满心震惊。 他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没想到三廉王下手的速度更快。 唐力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皇上不是前两天才被毒害吗?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 不对不对,呸呸呸,皇上还没死呢。 “怎么办啊,苏大人?” “皇上在哪,御清宫吗?现在是谁在主事?我得去御清宫一趟才行,唐力,愣着干嘛?快走!” 唐力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不能怪他反应慢,实在是暴走的苏大人太吓人了,反应和灵敏度上升的不止一个点。 明明刚进宫时,他走两步都要停下来等一下苏大人,可这才多一会儿,苏大人已经把他紧紧甩在身后了。 御清宫 季尚学刚刚醒了过来,现在正倚在靠枕上看书。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倒不是因为伤痛,完全是被郭兰如气的。 他从昏迷中醒来,喉咙干的都快冒烟了。想喝水,郭兰如却只给他倒了半杯。 他说不够,还渴得很呢,请求郭兰如再给他倒一杯。郭兰如却无动于衷,反而还振振有词说这是太医吩咐的,要遵医嘱。 不光如此,郭兰如不给他喝也就罢了,自己在那里喝的津津有味…… 麦允言忽然推开门,走进来报告道:“皇上,娘娘,户部侍郎苏易言求见,还带来了一个马夫,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告皇上。” “让他们进来吧。” 郭兰如不解:“让那个马夫也进来吗?” “苏侍郎这么着急要见朕,肯定有要紧的政事相商。” 郭兰如一听这话,瞬间了然,识相的默默跟着麦允言出去了,嘴上却不饶人,抱怨道:“皇上那是什么意思啊,商量政事,我就不可以听吗?” 麦允舍耸肩,给了静妃娘娘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安慰道:“政事有什么好听的,娘娘去偏殿吃点点心喝杯茶不更好吗。” 唐力跟在麦允言和苏易言身后,一步步走向皇上寝宫。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皇上了,唐力的一颗心不受控制一样咚咚的跳着,紧张的都快窒息了。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草参见皇上。” 唐力扑通一声跪俯在地,紧张的浑身颤抖,手足无措。 “免礼,平身。” 御座上的季尚学脸色苍白,声音虚弱。 苏易言起身,眼角却瞄到唐力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一脚,小声喝道:“快起来。” “苏卿,这么着急找朕有何要事啊,坐下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你也坐下吧。” 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和平易近人。 苏易言道声是,自己找了个凳子,听着皇上虚弱的声音,心里愈发难过。 “草民叫唐力,是三廉王府的马奴。” 唐力听着皇上温和的话语,内心的紧张逐渐消失,大着胆子介绍着自己。 “嗯,坐下说吧,那么远来一定很累了。” “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唐力坐到苏大人身后,偷偷抬眼看皇上。却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皇上也正在看自己。 皇上可真好看,唐力看呆了。皇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还对自己笑呢。 唐力被苏易言一掌拍回了神,连忙低下头。心里却在想着,皇上如果没有受伤的话,一定会更好看的,那双眼睛真漂亮。 ------------ 第六十五章 皇上活不了几天了 “皇上,您伤的严重吗?凶手可有抓到?” “小伤,不碍事,凶手正在抓,不要紧的。” “皇上,臣有一事,必须要讲。” 苏易言起身走到御座前,跪俯在地。 “皇上是知道臣的,素来直来直去,不懂奉迎。臣今天也实话实说,皇上要打要杀,臣也认了。” “苏卿,到底是什么事有那么严重啊?” 季尚学一头雾水,一边询问一边命人把苏易言的座椅搬过来。 “你腿上有伤,不能久站,跪着就更不行了。有什么事坐下一样说。” “刘安,你去给那唐大郎拿件厚衣裳吧,看给他冻的。” 唐力听着皇上关心的话语,双目赤红差点落泪。他这倒不是冻的,虽然身上衣服单薄,有些冷,但不至于如此,主要还是因为心中惶恐,这才坐立难安。 “唐大郎,你过来。把昨天告诉我的再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是,大人。” 唐力恭立在苏易言身后,思绪又飘回到前两天的夜晚。 “草民叫唐力,家住东城门石头巷,在家中排行老大。前几年,家中母亲病重,草民急需用钱,就托了关系卖身到三廉王府当马奴。” “草民愚顿不通诗文,也没有别的爱好,平时就爱喝点小酒。三天前,不对,是四天前。” “草民喝多了,也不知怎么就跑到后花园中睡觉了。后花园是王府的禁地,平日里没有王爷的吩咐,谁也不让进的。” “草民也是喝醉酒误闯进去才得知了三王爷的秘密。” “草民以前一直以为三王爷身体不好,喝药如喝水,草民有时候还为他惋惜呢。” 唐力停了下来,惊愕的望着刘安递过来的精致的狐狸皮披风,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接。 “披上吧,这件披风是大夏王进贡的。暖和的很,就是略大了些,朕看着和你的身量倒是接近,就送给你穿吧。” “愣着干什么?”麦允言轻喝,这傻孩子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还不快接着,领旨谢恩。” “草民谢过皇上隆恩。” 唐力慌忙跪下,只觉得手中的狐狸毛披风越来越暖,烫到了心里。 “你接着说,你发现了三皇兄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朕也很好奇呢。” “王爷根本就没有生病,草民睡的迷糊中听到有人舞剑,醒来后发现三王爷手上提着剑,那挺拔的身姿,稳健的脚步,哪里像是个病人,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呢。” “你是想说,三皇兄在装病欺骗朕?” 季尚学轻笑,丝毫不放在心上,解释道:“你不知道,先太后刘氏有多强势霸道,三皇兄装病或是向她示弱呢,没什么要紧的。” “可是王爷还要谋反,还要杀害皇上呢。” 唐力急了,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草民听的一清二楚,一句假话也没有。” “又来了,又来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小声点!” 苏易言被他吼得脑仁疼,连声训斥,希望他能收敛一点。 “苏卿不要生气,唐大郎这是真性情,算不上什么。” 季尚学轻笑,这苏易言也有抓狂的时候。果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有用的,这对付憨直之人就要找个比他还憨直的。 以毒攻毒,以暴制暴。 “你继续说,三皇兄说什么了。” “草居看见一个黑衣人来找王爷,说皇上中毒了,恐怕活不久了。” “二皇子还没满月,到时候皇上驾崩,应该由三王爷来当皇上。” “他还说,自古以来天公不作美,盛年而亡的人很多,只要三廉王同意,皇上、” 唐力裹紧了披风,偷偷看了皇上一眼,沉声道:“他保证,皇上活不到明年……” 季尚学听到这话,原本风轻云淡的神情终于松动了,忍不住着急的询问道:“三皇兄……怎么说的,同意了?” “三王爷说,这事不用黑衣人操心,他已经想好了办法,皇上……活不了几天了……” 季尚学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甫一听到这话,也是悲愤莫名心中一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也瞬间失力,跌倒在地上。 “皇上!” 苏易言吓坏了,一身冷汗暴起,瞬间就浸透了衣服。忙上前扶起季尚学,大声喊着叫太医。 郭兰如听到正殿大呼小叫的,忙放下手中的绿豆糕,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惊慌之下,她早就把季尚学以谈政事为名让她回避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只期盼季尚学不要出事。 想起喻贵妃手持宝剑,杀气腾腾的模样,郭兰如甚至可以保证,如果皇上出了什么意外,喻贵妃肯定要让她陪葬。 “怎么了?怎么了?皇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郭兰如看见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场景,差一点就要晕过去,拉住人不停的问。 ------------ 第六十六章 告御状 刘安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太医给皇上包扎刚刚撕裂的伤口,无奈的回答道:“皇上又吐血了。” “啊,又为什么啊?” 郭兰如很崩溃,这个皇上心理也太脆弱了吧。 “三廉王要谋反,还要谋杀皇上。” “噢噢噢。” 郭兰如无话可说了,这要换成自己,知道亲哥哥要杀自己,估计也要被气吐血。 唐力站在角落,远远的看着皇上身上血迹斑斑,心痛极了。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扎入了手心也不知道痛,心里埋怨着自己不会说话,如果自己能够含蓄一点,或许皇上也不会这么大反应了。 身上狐狸皮做成的披风温暖舒适,黑色的皮毛柔顺发亮,这是皇上赐给他的。 皇上对自己一个初次相识的贱民都如此关爱,对三王爷应该会更好。可是作为哥哥的三王爷,怎么能忍心对亲弟弟下手呢? 唐力不懂,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他性情憨直为人热忱,又生性知足,自然理解不了至高无上权利的诱惑。 天子之位,自古以来有多尊贵,就有多冷血多阴暗。 怪就怪在唐力没有读过书,他要读过书,他就知道那千古一帝的盛世明君还亲手射杀了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大哥呢。 比较下来,三廉王季锦彦借刀杀人的手段已经很温和了。 “苏卿……” 季尚学躺在床上,声音虚弱且苍凉,几不可闻。 “臣在。” “你先回家去吧,这件事朕知道了。你不要外传,这些日子多加些小心。” “还有唐大郎,你要保护好他,还有他的家人。千万不能因为朕连累了无辜百姓……” “臣知道。” 苏易言跪俯在床前,看着皇上苍白如纸的面庞。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在为别人着想,他想到这里,忍不住老泪纵横。 “皇上,万事都有臣呢,您就别操心了。” 苏易言难过的看着皇上,恳求道:“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臣感激不尽。” 郭兰如平静的看着眼前一幕,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季尚学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什么,瘦削身材的帅大叔跪在床前哭的不成样子……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喻贵妃匆匆赶来了。 喻念云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心中也觉为难,可是这个时候,她是不可以退缩的。 “天色已晚,苏大人快快回去歇息吧!” 喻念云真不愧是高门养出来的大小姐,奔波了一天,脚底不知道磨出了多少水泡。此时,她又渴又饿又累又乏,但面对众人依然端庄得体,言语仍旧进退有度。 “那臣就先告退了。” 唐力低着头,也要跟着苏易言出去,却被喻念云伸手拦下。 唐力有些不知所措,眼瞅着苏易言越走越远,愣愣道:“贵、贵妃娘娘?” “本宫听说三王爷要谋反的消息是你听到的,又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来告诉皇上,此般忠肝义胆,请受念云一拜。” 喻念云后退一步,深施一礼。 这可把唐力吓坏了,忙跟着鞠躬,口中喃喃道:“应该的,应该的。” “本宫想让壮士留在宫中,观察一下那个黑衣人是否在皇上身边,不知道壮士可愿意?” “愿意愿意,我愿意。” 唐力连声答应,能为皇上做事,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呢。 清晨,随着太阳的升起,笼罩在山间的薄雾也开始逐渐消散。 一个位于大陈边境与漠北交壤的名叫灵山的小村庄在漠北游民一夜的抢掠过后,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村民们脸上的惊恐换成了忧伤,房子被烧了,粮食被抢了,子侄们也受伤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老里长被漠北人的狂妄气得吐血,又在保护村民时被人差点打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没醒呢。 村里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叹口气,这生活还得过呀。招呼着子侄抢救伤员、抢修房屋。 女人们哭哭啼啼的抱在一起,念叨着这日子让人没法活了,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呢。 里长幼子华简一语不发,默默收拾着行李。 “阿简,你这是要去哪呀?我已经让你大哥去县里报案了,你留下来照顾好你爹吧。” 华简摇摇头,把包袱挎在了肩膀上。 “二叔,去县里报案没有用的。” 二简摇摇头,无奈的很,悲声道:“那你要去哪呀,阿简,去州里也没有用的。” “我要去趟远门,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爹爹和大哥小妹就请二叔多多照顾了。” 华简没有直接回答二叔的话,跪在地上给二叔磕了个头,抹了把眼泪朝着村外走去。 华简走出了村子,在村口站定,无奈的大声斥责道:“别跟着我了,回家去吧。” 华兰停下了一路追随哥哥的脚步,眼圈泛红,三哥今天好凶啊! “三哥,你要早点回来啊,路上注意安全。” 华简朝身后挥挥手,却不敢回头,只能对妹妹说一句:“放心吧。” 他要去京城,要去见皇上,要亲口问一问皇上是不是真的不管他们这些受苦受难的子民了,就真的能不管不顾放纵漠北人抢掠他们? 华简今年二十三岁,连县里都没有去过几次。他更不知道京城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见到皇上,能不能见到皇上? 但娘亲的话语已经刻进了心里面。 阿简,无论是什么难事,你要做了才知道行不行。做了不一定行,但不做肯定不行。 ------------ 第六十七章 皇上不相信我们了 “贵妃娘娘,对不起,草民没有发现黑衣人。” 唐力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贵妃娘娘对自己这么好,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信任,自己却没有把事情办好。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没有发现才好呢。” 喻念云笑笑,解释道:“你没有在宫里发现黑衣人,说明黑衣人不是皇上的身边人,那皇上也更安全些。你说是不是?” “也是啊,呵呵,草民咋没有想到呢。” “别草民草民的了,你现在是侍卫,不是草民了。” 喻念云发现唐力憨的可爱,很乐意和他说话。 “你记住了,以后可别乱说。在皇上和宫妃面前,要称臣。在娘子面前称卑职,在你的上司面前自称属下,各种称呼可不能搞错了。” 唐力连连点头,学的很快:“是,多谢贵妃娘娘教导,臣记住了。” “以后你就守在御清宫保护皇上吧。” 影卫韩肖默默回了住所,情绪失落极了。 妻子却很高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饭了吗?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娘子,皇上不相信我们了。” 至少喻贵妃不再那么相信影卫了,她叫了御林军,还叫了禁军,还找了宫外苏大人的亲兵,唯独给他们放了假。 “是因为南宫吗?可你和南宫又没有关系,皇上怎么能这样呢……” 韩肖点头,苦笑一声。怎么没有关系,虽然平日里关系算不上好,但是他确实有意放了南宫一马,皇上这么对他,他一点都不冤。 他叹口气,也不知道南宫现在怎么样了。同僚们有没有抓到他呢,他们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对南宫手下留情? 求老天爷保佑,皇上一定要好好的呀,否则南宫必死无疑,他们恐怕也要受牵连。 三廉王府 季锦彦躺在榻上做着春秋大梦,他的手下办事很利落,从来不掉链子,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朝着他所预料中的那样发展。 皇位,七年前就应该是他的,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他那个看似仁慈,实则懦弱的弟弟出身不如他,学识不如他,凭什么能跃过他,成为这天下人的君父? 只要他季锦彦活着一天,季尚学就不配。 殿前指挥使周府坐落在京城富安街,恢宏大气,是富安街最大的宅院。 殿前指挥使周峻纬之妹周灵儿年方二八,生的是国色天香 ,端庄大方。 来周府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只是周峻纬要求高,看不上小门小户出来的。 因此,周灵儿已经及笄两年了,也没有定下婚事。 此时,周灵儿正在哥哥书房中跪着,美丽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她却倔强的昂着头,咬着嘴唇,不肯轻易让眼泪落下。 周峻纬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叉,闭着眼睛,不愿与妹妹对视。 “哥哥,你当真要如此做吗?这是大逆不道违背人伦的丑事啊!” “是又如何?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哥哥最好杀了灵儿,否则,灵儿一定会去告密的。” “你!” 周峻纬睁开眼睛,怒气冲冲的看向自家妹妹,怒极反笑 。 “哈哈,好,有志气。我可告诉你,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如果你想害死 全家的话,尽管去好了。” “哥哥既然知道谋反是要诛九族的,为什么又要做?” 周灵儿鼻子一酸,眼泪如开闸放水一般奔流而下。 “不是灵儿想害死 全家,是哥哥要害死父母害死嫂嫂害死阿木,是哥哥要害死 全家!” “哥哥身为臣子,深受皇恩,应该第一时间把三王爷谋反的消息告诉皇上才对。灵儿真的没想到哥哥会与那叛逆的奸王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妄想加害皇上!” “你不懂。” 周灵儿擦试着眼泪,眼睛里水雾蒙蒙,姣好的面容更加我见犹怜。 “不懂?灵儿有什么不懂的。哥哥无非利欲熏心,想要更好的前途,追求更好的地位罢了。” “来人呐,把大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哪也不许去。” 高俊伟不再解释,大手一挥,叫来了两个身形健壮的家丁。 “哥哥,不要在一意孤行了,你会后悔的。” “还不快带下去,愣着干什么!” 周灵儿被强行带回闺房关了起来,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觉得日子灰暗前路无光,趴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哥哥怎么就如此糊涂,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追随三王爷谋逆造反,助纣为虐。 不成功,迎接全家人的命运,便是齐齐被推上断头台,包括老迈的奶奶和才三岁的侄子还有尚未断奶的侄女。 就算侥幸成功了,又能如何?再高的官又如何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一家人从此都要生活在骂名之下,再也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自古以来绞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开国的臣子又有几个能善终? 周俊伟的夫人王嫣然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小姑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可她也没有办法,丈夫这次是昏了头了,她已经劝了好多次,丈夫丝毫都不理会呢。 ------------ 第六十八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灵儿,你别哭了,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嫂嫂好心疼啊!” 王嫣然轻叩房门,心疼的说道:“嫂嫂命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东西,你就吃一点吧。啊,别饿坏了肚子。” “嫂嫂……” 周灵儿打开房门,眼睛红肿,发丝散乱,憔悴的不成样子。 “你快劝劝哥哥吧,哥哥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不会有好下场的。” “灵儿,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王嫣然命人把丰盛的食物摆放在桌子上后便斥退众人,以方便姑嫂两人说话。 王嫣然亲热的拉着周灵儿坐下,亲手给周灵儿盛了碗鸽子汤递过去,言语间颇有些委屈。 “你哥哥平时那么疼你,哄着你,纵着你,这周府上下百十来号人由着你说一不二。这次你都哭成这样子了,不吃不喝他都不管不顾了,可见已经下了决心。我的话,他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呢?” “听不进去也就算了,怕是还要跟我生气。再说了,我嫁做人 妻,理应贤良淑德,以夫君为尊,也不好忤逆你哥哥呀。” “可是哥哥他现在糊涂了,他鬼迷心窍,他要做的是全天下最不该做的错事,哥哥……” “哥哥可是要跟着三廉王谋反呐!灵儿常听人说,当今皇上是不世出的明君,仁政爱民可比上古圣君。” 周灵儿越说越气,委屈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他竟然要助纣为虐杀戮这样的君父,天下人会怎么说他,会怎么议论我们周家?哥哥当真是没了良心,也不要脸皮了吗?嫂嫂,你也不管管他。” 王嫣然叹口气,只把周灵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忠君爱国、敬君如父的道理她哪里不懂,只是丈夫铁了心的要一意孤行,她除了期盼他能成功,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她只是一个与周峻纬不相干,偶然知道内情的路人,或者哪怕是刚刚成为周俊伟的新妇,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跑去首相府告密。 可如今夫妇和睦,儿子活泼可爱,女儿嗷嗷待哺。不说她与周峻纬的夫妻情分,哪怕为了膝下一双儿女,王嫣然也只能紧紧跟随着周峻纬的脚步,除了大力支持,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人总归有一些私心的。王嫣然轻轻扶着周灵儿的肩膀,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富贵险中求,此次三廉王若是谋反成功,那丈夫可就是从龙功臣。不说封王拜相,一个候爷还是当的起的。 自己也会跟着沾光,成为尊贵的诰命夫人。以后儿子在官场必然顺风顺水,前途无量。女儿长大了也可以嫁入高门,锦衣玉食,一生顺遂。 王嫣然费了好些功夫,才把周灵儿哄睡。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疲倦的身子,走出房门时,对守在门外的家丁吩咐道:“千万不要让大小姐跑出去,一定要看住了。要是大小姐丢了,你们也别活了。” 御清宫 郭兰如站在偏殿门口,嗑着瓜子,欣赏着眼前喻贵妃娘娘VS张贵仪娘子的一出好戏。 事情是这样的,张娘子听说皇上受伤后就一直担忧不已,几次想来探望都被人拦下了。 可是她一直贼心不死,这不今天怒气冲冲而来,硬是靠着一腔孤勇冲破了禁军侍卫的防线,冲到了御林军的阵地。 御林军统领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 毕竟张娘子贵为皇妾,又是皇子的母亲,一个小小的将军怎么得罪得起? 再加上张娘子容貌美丽,那泫然若泣我见犹怜的娇柔模样,哪个男人能强硬的拒绝她的要求呢? 男人不行,女人可以啊! 郭兰如笑呵呵的,感叹着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一个尊贵的身份,真是太好了。 什么皇上宠爱,什么皇子母亲,在贵妃娘娘强大的气场面前不还是又跪又拜,很快就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走了。 郭兰如见喻贵妃没有叫她,准备回屋里补个觉,寒冷的天气里睡一个回笼觉最香了,没有之一。 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姚冬曼正专注的盯着前方,她顺着姚冬曼的视线看去,有些惊讶。 周婕妤站在墙角处扶着墙,娇弱的身躯似乎不胜寒风,微微打着颤。身边两个女使一跪一站,神情悲伤,似乎在哀求着什么。周婕妤却充耳不闻,眼睛定定的往皇上寝宫看…… 郭兰如不禁感叹起来,真是一个痴情人。只可惜痴心错付了,帝王哪有什么真心呐! 唉! 郭兰如叹口气,认命的去正殿找喻贵妃了。她都看见了,总不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 或许让她看一眼季尚学,她就能放下心,乖乖回自己寝宫呆着了。要是看不到,不知道还要在冷风中站多久呢。 郭兰如又瞟了一眼周婕妤那副娇弱的模样,忽然觉得她要是再站在那等下去,说不定季尚学没有驾崩,周婕妤自己先小命呜呼了呢。 “贵妃娘娘,周婕妤对皇上一片痴情,因为担心皇上,都不知道在冷风中站了多久。只是她身体娇弱,恐怕受不了凉风,不如让她进来避避风?” 郭兰如紧张的绞着小手绢,指着冷风中伫立的周婕妤,小心翼翼建议道。 “就让她进来呆一会儿,臣妾就派人送她回去。” 喻念云看着通情达理的郭静妃,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心下虽然十分震惊,但是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让她失态,面上丝毫不显山漏水。 “静妃姐姐说的有理,那就请周婕妤进来稍坐一会儿,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巧真见过贵妃娘娘,见过静妃娘娘。” “免礼,婕妤身子弱,不必多礼。” 喻念云虚扶了一下,指了指季尚学。 “外头天寒,婕妤一路走来一定冻着了吧?不如去皇上身边坐坐,那里暖和。” 周巧真闻言也不推辞,虚弱的笑了笑,应声而去。 喻念云盯着周婕妤虚浮的步伐,想起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心中也是慨叹万分。 ------------ 第六十九章 娘娘是陪皇上的 这后宫,都是可怜人。不爱皇上的可怜,爱皇上的更可怜。 季尚学还在昏睡,消瘦的面庞苍白如纸。周婕妤还未走近,已是泪流满面。 郭兰如有些庆幸,还好这丫头今天才来,要不然看到季尚学之前的惨样,不得哭死了。 季尚学现在的气色已经比前两天看着好看了许多,毕竟什么千年人寿、天山雪莲等名贵中药材从没断过。 身上的刀伤也已经结痂,嫩肉很快会长出来,一切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姐姐,你过来,念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喻念云朝郭兰如招了招手,当先走出了大殿。 郭兰如默默的跟在后面,心中忐忑。这个贵妃一向霸气,从来都是命令,这商量商量,恐怕商量的不是好事啊。 “贵妃娘娘,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好了。” 郭兰如讨好的笑着,一脸卑微:“臣妾没有意见。” “秦国公主的玩伴前阵子出宫嫁人了,寿安公主也远嫁漠北,公主殿下一个人,实在是孤单的紧。” 喻念云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白纸,展开递给郭兰如。 “念云一直想着给公主殿下找几个伴读,眼下倒是有几个合适的,静妃姐姐帮念云参谋参谋,若是可行,念云这就下谕,把她们召进宫来。” 郭兰如接过白纸,不明白喻贵妃为什么要跟她商量这件事,却也不敢懈怠,仔仔细细的看,可是越看越糊涂。 给秦国公主找伴读,不是应该找跟公主年纪差不多大的、性格好的、有文化的吗? 可这张纸上,伴读只有一个名字,伴读的父兄身份倒是介绍的很清楚。 周灵儿,长兄殿前指挥使周峻纬,次兄武安军指挥使。 花思思,御林军总统领花胜之女。 韩月奴,赵国公韩长林之妹。 ……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郭兰如冥思苦想,脑海中灵光乍现,瞬间明白了喻贵妃的用意。 这是要抓人质啊!这一排都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大小姐,还都是比较受宠受重视那种。 这些人要是没有参与三王爷谋反的事,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能站在皇上这边,想明哲保身搞中立是不可能的了。 要是不长眼参与了,恐怕有这些人质在手,便是造反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那么放肆了。 令郭兰如不理解的是,这名单上怎么还有郭家女儿呢?“自己”三叔的嫡长女郭元娘的名字赫然正在其中。 难道有她和郭巧映在还不够吗?再仔细一想,也勉强理解接受了。 真心疼爱自己女儿的父母,哪会舍得让女儿进宫啊。一入宫门深似海,那是说着玩玩的吗? 先不说有可能遭遇宫斗你死我活的,进了宫后,父母光是与女儿见面都难如登天,真宠女儿的,怎么会接受得了。 “我看着都挺合适的,可以一起叫进来。” 郭兰如心里有些不愿意,却没有表示反对意见。人质只要不作妖,也没有几个人会被撕票的,倒也不用担心。 这种方法在郭兰如看来很不应该,有些龌龊。可这种方法是有用的,而且眼下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要是让三王爷造反成功,季尚学自不必说,肯定会死的透透的,她们这些委尚学的妃子,恐怕也逃不了一死。 上位者无情啊,季尚学这种人人称赞的仁君都能活活杖毙万娘子,为了上位,亲弟弟都想着杀害的三王爷,恐怕更不把人命当回事。 人命卑贱如蝼蚁,这并不是夸张的形容。 女官起草好文书交给喻念云查看,一队禁军侍卫已经等在门外整装待发。 喻念云给文书上加盖凤印,走出了大殿。 环视着侍卫们,喻念云无比的严肃,冷声道:“这些大小姐,一个也不许少。” “无论是病了还是残了都不是理由,瘫痪在床的要给本宫抬回来。就是死了埋了,也要刨开坟墓把棺材给本宫拉回来。” “少一个,你们十个脑袋就不用要了。无论是谁,只要他敢阻止你们,不管身份有多尊贵,通通可杀。” 郭兰如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怕这小妞了,这小妞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而且杀伐果断说到做到。 赵国公府 韩长林忧心忡忡的陪着前来传旨的阁老喝茶,笑得勉强。 没有一点预兆,这忽然就要把妹妹召进宫陪秦国公主读书,还摆出了不同意就强行的样子,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姑姑要去做娘娘了吗?” 四岁的小春卷圆润的包子脸红嘟嘟的,煞是可爱。看着忙碌的大人们,她好奇的问着姑姑韩月奴。 “不是,姑姑进宫不是做娘娘,是陪公主殿下读书。” 韩月奴蹲下身子,掐着小侄女的包子脸,爱不释手,耐心的解释道:“娘娘是陪皇上的,姑姑是陪公主的。” “七姑娘,为什么贵妃娘娘好端端的忽然让你进宫陪读呢,还笑呢,也不想想原因。” 赵国公夫人柳氏一脸忧虑,根本高兴不起来,她最近老是做噩梦,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贵妃娘娘叫我进宫到底是什么事,等进宫就知道了,现在猜也是瞎猜。” 韩月奴对嫂嫂的担忧丝毫不以为然,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周府 周灵儿接下贵妃娘娘的谕旨,心中忐忑。 周峻纬心中更忐忑,这是干什么?抓人质?难道皇上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吗? 王嫣然当场被吓了个半死,等反应过来后,忙抓住周灵儿的手一直念叨着孩子。 父母再有错,孩子无辜,你这当姑姑的可不能害自己的侄儿侄女啊! 禁军的速度很快,短短一个下午,十二名大家闺秀,已经被全数带到了皇宫。 喻念云给她们安排了住处,全部都在秦国公主附近,命他们好好休息,明日便开始陪着公主读书。 如此一来,倒也不算欺骗。 这心机,这手段,郭兰如渍渍称奇,庆幸自己没有与喻念云为敌。 ------------ 第七十章 周灵儿 翊善堂,坐落在宫城西部,是皇子和公主读书学习的地方。 郭兰如站在窗外,看着屋里十几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朗朗的读书声飘出窗外,好生羡慕。 原本她是不打算过来凑热闹的,可是郭巧映非要叫她一起。也是,毕竟郭元娘是她俩的亲堂妹,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她俩要真不过来看看,也说不过去。 没等多久,女官才讲完一节课就放学了。公主嘛,识字明理就可以了,又不是读书的士子,根本不用学多少知识。 郭元娘往外看了一眼,兴冲冲的叫上韩月奴就往外跑。 “姐姐姐姐,你们来看我啊!” 郭元娘看上去也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和郭巧映没差多少。未施脂粉的脸蛋因为喜悦变得红彤彤的,亮闪闪的大眼睛,笑容肆意,小虎牙格外显眼,满是青春飞扬的味道。 郭兰如看了心生欢喜,这才真正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郭巧映太过老成了,说话和打扮,还有做事风格都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臣女月奴给两位娘娘请安,愿娘娘安康。” 韩月奴躬身行礼,安静娴雅。 郭元娘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跟着行礼道:“臣女见过两位娘娘,娘娘玉安。” “见了姐姐也不行礼,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郭巧映难得开怀大笑,上前两步伸手欲打。郭元娘并不惧怕,嘴上讨着饶,行动上却扮成一个鬼脸往郭兰如身后藏。 “我这不是见到姐姐太开心,才忘了吗。再说了,打不着、你打不着。” “兰姐姐,这是我好闺蜜韩月奴,赵国公的妹妹。” 打闹过后,郭元娘才想起正事,拉着韩月奴给姐姐们介绍。 “而且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嫂嫂了,我听姑父说明年开春就要带二表哥去他们家议亲呢。” 郭兰如笑着点点头,看向韩月奴时正好看见韩月奴不自然的表情。原本微微笑着的脸庞瞬间僵硬,眼底甚至还闪过一丝……厌恶? 郭兰如心中顿时疑惑从生,难道她不满意那个二表哥吗? 或许是不满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吧,这年头,青梅竹马一年都见不了几回。说不定韩月奴跟那个二表哥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或许有了心上人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都是悲剧啊。 在这个愚昧无知,对女性充满压迫的时代,根本没有几个女人能幸福。男人不喜欢妻子,还可以找喜欢的小妾,而女人什么也不能说,要宽容,要原谅,才能得一个贤惠的名声。 反之,轻则被人骂作妒妇,重则扫地出门。 而且名声还不是一个人的名声,身后的娘家姐妹会被人怀疑,父母也会被人诟病,没有教育好女儿,整个家族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也许那个二表哥会是一个好丈夫,也许两人婚后会相爱吧。 郭兰如只能如此祝福这个可怜的女孩儿。 “灵儿,你过来。” 郭元娘挥挥手,对远处看向自己这边的漂亮女孩儿大声喊道。 “姐姐,她叫周灵儿,是殿前指挥使最疼爱的小妹妹。我可羡慕她了,她哥哥对她可真好。” “你是说二哥对你不好吗?你小心点,我下次见到二哥可要告状的。” 郭巧映拍拍郭元娘的肩膀,开玩笑道:“到时候你要被打了,可不能怨我,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乱编排。” “哎呀,好姐姐,你可不能胡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郭元娘反应很快,拉着姐姐的手不停的摇晃着,撒娇道:“你就原谅我吧,不要告诉二哥。” 周灵儿走过来的时候把郭兰如吓了一跳,乖乖嘞,这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郭兰如目不转睛的看着周灵儿,完全转不开眼。 这姑娘的美貌完全与虞美人不相上下,在这个千娇百媚的后宫都很突出呢。 虞青苹美在纤柔灵巧,九天玄女一样仙气飘飘。这姑娘则是雍容大气美,贵气十足,端庄的像寺庙里供奉的菩萨。 等周灵儿姑娘开口说话,郭兰如又被吓了一跳。 ------------ 第七十一章 谁不迷糊啊 倒不是周灵儿声音有多么沙哑粗糙,这姑娘行完礼,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求面见皇上! 一时间,在场的几人眼神都盯向了郭兰如,每个人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郭兰如尴尬的笑着,心中暗暗叫苦。想见皇上,这真不是她能决定的呀。 季怀诗也溜溜达达的过来了,看着郭兰如,目中带泪,语带恳求道:“皇嫂,我也想见皇兄 ,我很久都没有看见过皇兄了。” 秦国公主这一开口,彻底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郭元娘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如折扇般开合,声音里满满都是期盼。 “兰姐姐,我也想看看皇上。” 韩月奴也抬了抬眼睛,脸上升起了一抹害羞的神色,欲语还休:“娘娘,臣女也……” “嗯……” 面对这么一群千娇百媚的漂亮妹妹,郭兰如怎么能忍心拒绝呢。郭兰如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去帮他们争取一下。 “你们先好好读书,我去跟贵妃娘娘通报一下,下午或者晚上再带你们去见皇上。” 小姑娘们高兴极了,一口一个谢娘娘恩典。甜美如酒的笑容,婉转似黄莺的声音把郭兰如迷的晕头转向,云间天上,免费体验了一回三妻四妾的快乐。 等她在回程路上,听了郭巧映的分析,才知道答应这事多不应该,自己是闯了大祸而不自知,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不是,妹妹,你怎么不提醒下我呢?” 郭巧映耸肩,灿烂的笑容颇有些幸灾乐祸。 “我站在姐姐旁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姐姐看不到也听不到,怪我咯。” 唉,草率了。 郭兰如心里苦啊,她原本以为这些个小姑娘想见皇上,无非就相当于后世的粉丝想见偶像一样,自己好心帮他们圆梦而已啊。 等郭巧映问她为什么忽然想开了,竟然主动帮皇上纳妃?她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皇上作为一个成年男性,私下召见这些处于婚嫁之年的臣女…… 这他 娘 的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啊!!! 郭兰如苦着脸回到御清宫时,季尚学已经醒了,看上去精神很好,正在和喻贵妃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而坐,离得特别近,笑意盈盈,眉来眼去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郭兰如把迈进殿门的一条腿,默默的又抽了回去,生怕打扰了皇上和贵妃琴瑟和鸣的美好场面。想要转身离去时,却被喻贵妃叫住了。 “静妃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外头冷,快进来坐着。” 郭兰如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又回去了。可她却惊奇的发现,喻贵妃在她进来后竟然站起身来,坐到了离皇上比较远的凳子上。 季尚学原本带笑的眼睛也瞬间失色,低着头不说话了! 郭兰如苦笑一声,特别好奇“自己”之前对这个喻贵妃做了什么,能让她在自己失势之后还如此敏感。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郭兰如也没空想那么多了,行完礼直接冲到贵妃娘娘身边。 “娘娘能不能跟我出去一下?臣妾有一件事想跟娘娘商量商量。” 喻念云笑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被不甘心被晾在一边的季尚学抢了先。 “你有什么事要跟念云出去商量,还有什么事是朕不可以知道的吗?” “没有。” 皇上都这么问了,郭兰如也不扭捏。 “贵妃娘娘给秦国公主找来的那些伴读娘子都想来面见皇上,心诚意切,皇上,你觉得呢?” “什么?” “你答应了?” 两道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喻贵妃和皇上震惊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郭兰如。 “嗯,臣妾也不想答应的,但是她们长的太好看了……臣妾扛不住。” 那小鹿般圆润的大眼睛,黑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就那么盯着你,谁看了不迷糊啊。 ------------ 第七十二章 艰难的选择 喻念云微微蹙眉,满心的疑惑。这些名门贵女难道不知道私见外男是很放浪的行为吗?这个外男又是皇上,免不得让人怀疑是不是有攀龙附凤之心。 “为什么呢,姐姐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见皇上吗?” “不清楚……” 郭兰如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呵呵的笑着,不确定道:“也许就是想瞻仰天颜吧……” 季尚学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他们想来见我,你同意吗?” “同意啊,臣妾同意!” 郭兰如一下子来了兴致,跑到季尚学床前,挑着眉毛笑得特别猥琐,乐呵呵的说道:“小姑娘们长的可好看了,皇上,你一定会喜欢的。” “有一个叫周灵儿的,长的可端庄贵气了,跟臣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见皇上你呢。行不行,皇上就见见他们吧?” 季尚学根本不能相信自己这个善妒的妻子会这般好心,心里想着:行啊,见见就见见,朕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们愿意过来就过来吧。” “好,那臣妾派人去通知他们,让他们用过午饭再过来请安?” 把这件事商量完后,郭兰如乐呵呵的告退,准备去偏殿休息一下。 没成想,郭兰如刚喝完杯热茶,才站起身把腰带去了,外衣还没脱呢,喻贵妃已经在门外敲门了。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把贵妃娘娘恭敬的请到房里喝口茶呀。 “贵妃娘娘……” 郭兰如有些不安的搓着双手,试探着问道:“你是觉得我不该答应姑娘们见皇上吗?” 喻念云轻轻摇头,“古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伯父却告诉我,人是最善变的,这世上能不忘初心的没有几个 。” “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这样的人,” 喻念云放下茶杯,抬头直直望向郭兰如:“是否还如当年对念云所说的那样,把皇上视为夜间皎月不容任何人玷污伤害呢?” “当然了,我不是说我是那种不忘初心的人,但是我对皇上的感情一点没变。” 郭兰如义正辞严,信誓旦旦。弄虚作假了快半年,郭兰如觉得自己脸皮见长 虽然不至于厚比城墙,但是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谁敢伤害皇上,谁就是我的敌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把他打倒!” “我以前太自私了,那是小爱。现在我想明白了,多一个人陪伴,多一个人照顾,皇上会过的更好更幸福,我也会真心替他高兴的。” 郭兰如认真的盯着贵妃娘娘的脸,疯狂暗示:我现在不会吃醋了,我们做朋友吧。 可惜喻贵妃好像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友好信号,忽然表情凝重,换了个话题。 “静妃姐姐一向聪颖,想必也明白念云为什么偏偏挑了他们做公主伴读吧。” “大概明白。” 喻念云颔首,微笑道:“那念云就直说了。这些姑娘算不得顶级的家世,但家中父兄皆有实权,又在京城,若是能拉拢过来,对皇上是一大助力。” “而联姻,结成秦晋之好是最快捷行之有效的方法。她们在家中颇受宠爱,纵使不能使他们父兄彻底归心,到底能起几分震慑作用。” “所以,念云会把他们全都叫来御清宫面见皇上,陪皇上读书习字。等时机成熟了,念云会把她们叫进宫里谈心,若他们有意,则许之高位。姐姐,你看如何?” “我觉得可行,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行。” 把喻贵妃送出门,郭兰如倒在床上,忽然觉得周身劳累,衣服都没有力气脱了。 她终究没有敢跟喻贵妃说,不要威逼利诱。嫁给皇上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光鲜,以他们的出身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找个对自己好的丈夫。 季尚学是个好皇帝,但绝非良人。 周灵儿微微蹙眉,心中波涛汹涌,完全没法平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她越发紧张。 仿佛她自己大胆要求面见皇上,得到的回应不是去御清宫,而是去刑场一样。 郭元娘体贴的拿着绣帕帮她擦拭脑门上的汗,担心的问道:“灵儿,你怎么了?” 周灵儿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揺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自己的心事是绝对不能跟外人说的,一句也不能,好朋友也不能。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皇上会因为她的坦诚就原谅哥哥吗? 也许不会。 也许会,但如果哥哥还是执迷不悟呢? 如果因为她的告密害死了哥哥,不要说爹娘和嫂嫂,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如果不说,任由皇上与三王爷兄弟相残,大臣们分成两派互相征伐,军汉们分成两拨互相内斗…… 她的良心与道德一样不会原谅自己。 周灵儿内心天人交战了一回,最后决定还是要把哥哥协助三廉王造反的事告诉皇上。 如果皇上一定要处死哥哥的话,那自己就死在哥哥面前好了。这是周灵儿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韩月奴此时也无心吃饭,低着头为自己早上的冒失感到羞愧。自己怎么能急不可耐的在众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呢? 这顿饭,大家各有心思,都吃的不太好,唯独郭元娘是个例外。 ------------ 第七十三章 幸灾乐祸 郭元娘天性单纯,又被父母娇惯着养大,自然单纯烂漫,不通世俗。 她闹着去御清宫,无非是凑个热闹,再来就是想看看两个姐姐的丈夫罢了。 其他的嫂嫂和姐夫不说时时能见到,一年也能见上个几回。唯独这个姐夫,她只听别人说过有多俊美,却从来没有见过长什么样。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非得好好看看才行。 御清宫 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鱼贯而出,互相拉扯着,推搡着,环佩叮当,笑语嫣然。 这一幕谁看了不迷糊啊,就连平日里最忠诚的侍卫,也无心站岗了,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 “皇上长的真好看,才中了毒又受了伤,还能这么俊美,平日里肯定更惊艳。” 苏飞燕将门虎女,性情爽朗。肆意的夸赞着皇上生的美貌,一点也不掩饰。 皇上自然是极俊美的,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何七七也忍不住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皇上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呢。” 郭元娘开心的回味着皇上的笑容,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不禁有些羡慕起姐姐来,暗暗做下决定 。 回头母亲要给自己找夫婿的时候,一定要跟母亲说说,要挑个好看的才是。 韩月奴快走了两步追上郭元娘,好奇的问道:“元娘,你知不知道灵儿留下来干什么呀?” “不知道呀,她没有告诉我。” 郭元娘摇摇头,有一点失落。她什么都告诉了灵儿,可灵儿对她却有秘密呢。 “你要想知道,等她回来你问问她吧。” 御清宫正殿,韩明磊带着两名医官,正小心翼翼的给皇上换药。 季尚学身上有多处刀伤,伤口被缝合,已经生了嫩肉。只不过蜿蜒曲折又凸出的伤痕特别像丑陋的大虫子,在季尚学原本光滑洁白肌肤的映衬下更加不堪。 除去三名医官外,御清宫此时还有另外五个女人。 喻念云站在皇上身边,面容平静,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可是她紧握的双拳出卖了她,每次皇上呼痛出声,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震颤一下,仿佛受伤被弄痛的是她自己呢。 喻念云的贴身女使婵夏冷眼看着,面无波澜。她经常受伤,比这还重的伤也受过,只不过眼前受重伤的人是皇帝,这着实让她惊讶了一阵子。 郭兰如离得远远的,也不正眼看,只用眼角余光瞟着。看着男性医官简单粗暴的手法,她也觉得肉痛。可目光甫一接触到季尚学艰难扭曲忍耐着痛苦的脸,她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挑,压都压不住。 可是这种场面,她哪敢笑啊!于是只好拼命的掐着手心忍笑,生生的把脸憋的通红。 姚冬曼大概是天生心善,共情能力强。每次太医一进来,她就避开视线。到了换药的时候,眼睛更是闭得死死的,双手搅在一起能拧成了麻花,等到医官走了,才敢睁开眼。 这紧张程度,要是光看脸,别人还以为受伤的是她呢。 周灵儿大抵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端庄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抬眼看看,眼泪大颗大颗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秀美的眼睛里,蕴含着痛苦与自责的情绪。 郭兰如看着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的忙上前去安慰。 “你要害怕就不要看了,皇上没事的,这伤都结痂了,不要哭了昂,乖~” “娘娘。” 周灵儿不安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袖,面带凄苦之色,朱唇轻启。 “皇上这伤、这伤,是禁军侍卫造成的吗?” “哎呀,不是,皇上身上的刀伤是刺客弄的。” 郭兰如显然会错了意,还以为她以为皇宫不安全,忙解释道:“禁军侍卫个个都恪守职责,他们会保护你们的,不要担心。” ------------ 第七十四章 打入天牢 听了郭兰如的解释,周灵儿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哥哥还没有动手。可是看到皇上的伤,又忍不住愧疚,或许是哥哥故意放松了守卫有意放刺客进来,才把皇上弄伤的吧。 “周姑娘,有什么事非要当面告知,现在可以说了。” “臣女求皇上宽恕,饶哥哥不死。” 周灵儿跪倒在地,膝行两步到皇上跟前。 “臣女的哥哥一时糊涂,受那三廉王的挑拨,失智之下竟然不顾三纲五常,答应跟随三王爷谋逆造反。” 周灵儿鼻塞耳鸣,难受的不能自己,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还要、还要杀害皇上……”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都震惊不已,日日与之交往的人都靠不住了吗,若周峻纬当真要伙同三王爷谋反,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臣女不敢说哥哥有多忠诚,但是十几年来也算尽心尽力,未曾有一丝懈怠。宫城这些年一直固若金汤,从未出过岔子。” 周灵儿重重的磕头,没几下,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了。 “今日哥哥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好在还没有危及皇上安危,尚能补救。臣女愿意替哥哥顶罪,求皇上宽恕。请皇上看在臣女那两个年幼的侄儿份上,饶了哥哥一死吧。” 郭兰如实在不忍心,上前把周灵儿拦了下来,再这么磕下去,这个头还能要吗。 “啍!” 身后传来的冷哼声,吓得郭兰如心里一颤。本想开口说情,可她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喻贵妃冷冰冰的眼神至少得有零下三十度,识相的闭嘴不语了。 “没有伤及到皇上安危?皇上前两天可是差点没了命!周姑娘说出这种话,究竟是有眼疾还是像你那罪该万死的哥哥一样猪油蒙了心?” “好一个固若金汤,那本宫问你刺客是从哪来的?为什么那么多侍卫跟废物一样,连个刺客都抓不住。究竟是你哥哥竭尽心力带出来的侍卫太过废物,还是根本就是你哥哥在包庇纵容?” “仅凭这一点,你哥哥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郭兰如蹲着身子抱着周灵儿,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从未见过喻贵妃如此生气。 她反应过来喻贵妃说的都是假话,不由得为喻贵妃这一番话暗暗叫绝。 这么大的罪名压下来,别说夺权夺官职了,哪怕现在就是把周峻纬砍了,也没人敢为他喊冤。 这几句话的威力十分巨大,周灵儿瞬间瘫软在郭兰如怀里,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能确定周峻纬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吗?” 季尚学沉默了一会儿,冷冰冰的看向周灵儿:“朕要听实话。” “没有没有,三王爷前几天才派人来,并没有要求哥哥做什么。臣女听得清清楚楚,只说等到时机成熟时会通知哥哥,让哥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你哥哥,还有谁能完全指挥禁军?大部分也可以。” 周灵儿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哥哥一向大权在握,又平易近人,愿意和兵士们亲近,除了哥哥好像真的没有人能完全控制禁军。 “前指挥使赵良将军,他虽然年迈,许久不在军中,但一直都在军营,禁军将领中至少有一半是他曾经的部下。” 周灵儿冥思苦想,总算想出了一个可以替代哥哥的人物。 “赵老将军至今受人尊重,若他来出任新指挥使,怕是没人敢不服。” “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要能说服赵良重新出山,朕就免了你哥哥的死罪。若是不能,那你明日便回家给他收尸,操持丧仪吧。” 季尚学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甚是吓人。 “写张文书来,由赵良出任殿前指挥使,周峻纬打入天牢。” 夜已深,十月份更深露重,郭兰如却毫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个家族出来的三姐妹反差好大,“郭兰如”鲁莽冲动,郭巧映老成持重,郭元娘天真无邪。 ------------ 第七十五章 代价 这个小妹妹倒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见天色已晚,周灵儿还未回去,竟一路寻找,末了还要硬闯御清宫。 幸亏自己发现的早,就喻贵妃对那周灵儿异常不满的态度,要是知道郭元娘是来找周灵儿的话,怒火绝对会烧到元娘身上的。 只是可怜了自己,原本睡得正香,忽然被吵醒,好不容易千说万劝,把郭元娘劝回去了,眼下是一丝睡意也无了。 周灵儿也是个好孩子呀,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是忠君爱国,大义灭亲。按照自己那个时代说法,就是遵纪守法,勇于举报不法分子的好公民。 唉! 郭兰如深深地叹口气,不禁为这个女孩的明天发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说服赵良将军,郭兰如默默的把知道的神仙都拜了一遍,希望这些神仙能够保佑她成功。 同样没有睡着的还有居住在听风阁的花思思和韩月奴,他们两个都因为周灵儿久久不归感到惶恐不安,此时正在门口翘首以盼,希望郭元娘能够带回周灵儿。 此时的郭元娘正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面很不好受。一同进宫的自己的好朋友,忽然就不见了,自己拼命的努力,却没有找到她。 灵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郭元娘越想越慌。 禁军宿卫营 一座宽阔的军帐里,周灵儿合衣而睡,黑暗中满眼亮晶晶的泪花格外醒目,她捂住口鼻,不肯出声。 她很快就完成了皇上交给她的任务,明天赵良老将军就会在近十年中第一次走出营地,前往禁军侍卫营任职。 代价是,尽快挑一个黄道吉日,嫁给赵良老将军那个时不时被众人嘲笑和羞辱的傻儿子赵延寿。 赵延寿原本不是傻子,只不过先天不足,生来体弱,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赵良为这个儿子付出了所有的精力,为了能使儿子身体强健,去搜集各种偏方土方给儿子吃,慢慢的身体越来越好,人越来越傻。 不过,赵良并不嫌弃,妻子已经故去,再也回不来了。儿子虽然傻了点,终究是妻子给自己留下的亲骨肉。 其实赵延寿也并不是完全的傻子,只能说他还没有长大。或者说他长大的只有肉体。也可以说赵延寿只不过永远七岁罢了。 周灵儿哭了一阵,擦干眼泪,沉沉睡去了。 她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值得,为了哥哥干什么都值得。 殿前指挥使周峻纬被打入天牢的消息,雪花一样传遍了京城,震惊朝野。 有人为他喊冤,觉得皇上被刺客所伤,他有责任,但不至于要被打入天牢。 也有人觉得他活该,早就该打入天牢了,身为殿前指挥使,竟然能让刺客钻了那么大的空子,把皇上伤成那样! 皇上是谁?是天子,九五至尊,真龙!不要说伤成太医传出来那种遍体鳞伤的模样了,就是被刺客拔了几根头发,那也是他周峻纬保护不力,罪该万死。 漠北王庭三王子宅 阿尔罕铁青着脸,双目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毫不犹豫的拿起桌子上的杯盏砸向身前的奴仆。 他感觉他的肺都要气炸了,差一点都要被气死。这些目光短浅的蠢驴,智商竟然连猪狗都不如,要不然都不会做出如此事情。 他才和大陈联姻娶了寿安公主,条件是两家结为盟友,和平相处。 可那些蠢货,竟然在他刚结婚没多久,大陈的使者还没有启程回国的时候就像往年一样,在边境抢掠大陈的子民。 这要是让那个周俊希知道了还得了,阿尔罕烦躁的扒拉着头发,气得想杀人。 寿安公主季龄月正在隔壁房间煮茶,自然把这一切都听见了。她紧紧的握着茶杯,心痛的在滴血。她不辞辛劳千里和亲,大陈的子民还在被该杀的漠北人欺负吗? 可惜她还不能跟这些蛮人翻脸,皇兄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要隐忍。 季龄月银牙暗咬,对天起誓,总有一天会让这些野蛮人付出代价。 赵良一大早就起来了,找到了尘封多年的盔甲穿戴上。虽然走路已经远没有当年干净利落,倒也虎虎生风,步步生威。 “周姑娘,你若不愿意,就再考虑一下,老夫绝对不会为难你。” “不必了,小女心甘情愿。” 周灵儿笑容灿烂,端庄的伸出胳膊做了个“请”,淡然道:“将军,请。” ------------ 第七十六章 得罪不起就忍着 翊善堂 周灵儿一番话说出口,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环环相视,目瞪口呆。 “灵儿,你认识那个赵公子吗?” 秦国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忧心忡忡的说道:“他、他是个,痴儿……” “是啊,公主说的对。赵公子都不是个正常人,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 “你长的这么美,想娶你的人那么多,贵公子也好,贤俊也罢,你总不能找个这样的啊。” 不懂个中缘由的姑娘们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劝谏着,希望周灵儿能拒绝这门婚事。 “灵儿,你不能嫁给他。” 郭元娘着急的不行,坚定道:“你要嫁给他,你这辈子就毁了!我听别人说他吃药吃坏了脑子,现在还跟孩子一样呢。” “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他,绝对不可以。” 郭元娘坐立难安,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解决的办法。 “灵儿,你现在可有心上人?你快告诉我。我们去找皇上,求他给你指婚,这样就没人敢逼你了。” “没人逼我,我是自愿的。” 周灵儿笑笑,扳着郭元娘的身子让她坐好,柔声道:“皇上受着伤呢,你可不能去打扰他。快收拾一下,马上要上课了。” 韩月奴把周灵儿勉强的笑容收入眼底,无声地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从来都不由他们自己做主。 御清宫 郭兰如在偏殿大快朵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姚冬曼推开房门缓步走到桌前,神情有些难过,惋惜道:“娘娘,赵良将军答应了。” “答应了,太好了,那周姑娘还挺厉害嘛。你怎么了?” “代价是周姑娘嫁给赵将军的傻儿子……” “什么!” 郭兰如怪叫出声,差点没有被食物呛死。 “傻儿子?多大了,有多傻?” “具体多大奴婢也不清楚,应该有二十岁上下。赵公子言行怪异,不像成人所为,倒像七八岁小孩。” “这个赵将军未免……” 郭兰如下意识的就想骂这个赵将军,转念一想,骂不出口了。 养一个痴傻儿子,老将军想必也是很痛苦的。 只是可惜了周灵儿青春年少,便要嫁给这样一个夫君,下半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皇上和贵妃娘娘知道吗,什么反应?” “皇上在批奏折,没说什么。奴婢离得远,看不清表情。” 姚冬曼仔细回忆着,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贵妃娘娘说知道了,就让周姑娘下去了。周姑娘走出房门的时候,奴婢瞧着贵妃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若不如此拉拢了赵将军,禁军侍卫造反,则宫内众人危在旦夕之间。 赵良能力不弱,又在军营多年,积威甚重。第一天走马上任,就轻松解决了问题,把一场可能由人事变更而产生的暴动扼杀在了摇篮里。 季尚学真不愧是个工作狂!前两天受伤昏迷,积压了不少政务。休息了两天身体才刚刚好了一些,MD,寅时就爬起来工作了。 郭兰如睡眼惺忪,面无表情的站在御案旁帮季尚学研墨,心里把季尚学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完了。 你勤快就勤快吧,随便找个人研墨不行吗?非得拉上我,老娘跟你有仇吗! 郭兰如愤愤不平,越想越气,鼓着腮帮子,还有一些委屈。 被窝,暖暖的被窝,我的被窝! “躺的太久,易生惰性,不好。” 郭兰如还在怀念自己暖和的被窝,季尚学淡淡的声音传来。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自己还要感谢他一样。 郭兰如笑笑,没有言语。得罪不起,就只能忍着呗。 冬天太阳出来的晚,卯时过了三刻有余,天色才慢慢放亮。 郭兰如一手拿着墨条随意的画着圈,一手揉着发酸的脖子,思索着待会儿吃点什么早餐。 季尚学还是那般平静似水的表情,端正的坐着,一手持笔,一手翻看奏折,认真且细致。 郭兰如虽然心里有气,却也不得不佩服。挺 胸 直背俩小时一动不动,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刘安带着两名女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施礼道:“皇上,马上就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 第七十七章 语言的艺术 “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皇上去朝堂上商议吗?” 郭兰如想起了太医的嘱咐,建议道:“皇上眼下行动不便,若无要事,能不去就不去吧。” “要去的,今天是大朝会。” 季尚学看上去一点也不领情,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自顾自的站起身由女使伺候着穿朝服去了。 “噢。” 好在郭兰如不是矫情的人,在得到季尚学的肯定回复后,如蒙大赦。 “那臣妾就先行告辞了。” 想也不想,郭兰如立刻道了个告辞,也不等皇上回应,自己后退三步,一转身就跑,比兔子还快。 守在御清宫大殿门口的侍卫可算是开了眼,情急之下都顾不得礼数了。 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静妃娘娘逃也似的从皇上屋里跑了出去…… 没多久,侍卫们惊奇的发现静妃娘娘又回来了,这次是用走的,不过气质恹恹的,比不上刚才活泼。 郭兰如默默的走回了偏殿,心情不好,决定不吃早饭了,脱下衣服睡个回笼觉好了。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自由! 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她想着出宫,想了好几个月,也没有一点成功的预兆。好不容易在宫内自由了吧,又遇上这事。 皇上这两天精神好多了,现在都能上朝了,她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恢复自由了。 结果,郭兰如刚窜出去几步就被侍卫拦住了。 贵妃娘娘吩咐了,皇上的伤没好之前,静妃娘娘必须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 她一点也没有生气,大脑疯狂运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结果…… “唰”的一声,光影一闪,宝刀出鞘。侍卫冷着脸,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贵妃娘娘有谕,不听令者斩。娘娘这是第一次,臣可以当作没看见,下次就……。娘娘还是回去吧,莫要为难臣下。” 今天是十月初十,每月一次大朝会的日子,京官七品以上皆可入宫参加朝议。 太子宾客于时任早早的就等在太极殿外了,他已经集结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僚,不把高家这个毒瘤拔除,绝不罢休。 首相文卫也起了个大早,这会儿正倚着柱子打瞌睡呢。 人啊,不服老不行。 秦国公郭元沛身披白银铠甲,头戴钢盔,整个人英姿勃发,威武不凡。 他正对着太极殿,神色肃穆,目光坚定。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让他始料未及的事,一团又一团的迷雾把他困住,难以理清头绪。 郭元沛怎么看都是狼子野心的三王爷老实本分的狠,而他一直敬重,认为赤胆忠诚的高家却给皇上进了毒药。 这难免让他陷入自我怀疑中,很多时候都很沮丧。 自己也许真的不适合在京城做官,应该去镇守边关才对。每日耍耍大刀,练练兵,才是他最擅长的事。 很多事情都让郭元沛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他也不想了,准备今天拉下老脸,在朝堂上问问清楚。 高家投毒的事必须要解决,拖着不是办法,要给臣民一个交代。 还有周峻纬突然被打入天牢,也要给个说法,以绝众议。 “皇上驾到~” 一声长喝伴随着响亮的甩鞭声传来,众臣忙收敛心神,齐身下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季尚学头戴通天冠,着大红色龙纹暗绣朝服,端坐在龙椅上。 众臣这才放了心,皇上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精神极佳,声音洪亮,龙体应无大碍。 刘安向前走了两步,拉长了声音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第一个,自然是文卫。 “高氏进毒药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民间议论纷纷,颇多传闻。悬而不决,不是正法,老臣以为该早做决断。” 季尚学微微颔首,问道:“那文相以为该如何呢?” “高氏一族,家奴出身,作战勇敢,侍主忠诚,才有了今天。先高公亮还曾在战场上救过先皇性命,此乃不世大功。” “如今,高氏在进奉的御药中藏 毒也是罪证确凿,此乃大不敬之罪过。只是功是功,过是过,两者不能相抵。具体怎么处置,请皇上早日定夺。”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文卫不愧是首相,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语言的艺术造诣很深,说话那是滴水不漏,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 第七十八章 鲁莽的秦国公 季尚学淡淡的扫了文卫一眼,心中有些不满。 都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又高居首相之位,说话还谨小慎微的。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季尚学并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又点了几个人,希望他们能够担当些,把这件事好好处理了。 可是平日里争得你死我活明争乱斗的大人们,此刻却保持了高度的默契。 统一口径:“吧啦吧啦吧啦(废话),还请皇上决断。” 这让季尚学很是生气,平时争权夺利,花样百出,那是有千般机巧,万般的心眼。 “呵呵。” 季尚学冷笑一声,好奇的问道:“全都要朕决断,这倒是奇了,要你们何用呢?” “臣惶恐。” “臣无能。” “臣有罪。” “臣该死。” 季尚学的这句话很重,大臣们连忙请罪,一边跪倒在地,一边口呼有罪。 “起来,跪来跪去有什么意思。朕要的是解决问题的答案,不是你们所谓的惶恐。” 于时任从地上爬起来,与同僚们交换了下眼神,慨然出班。 “皇上,微臣有本要奏,正是高家之事。” “臣以为高氏进毒意欲谋害君父,实属大不道,按律应当诛九族。若皇上心慈不忍心杀戮过重,牵连过甚,可适当减免刑罚。” “但高氏三族以内的男儿死罪绝不可免,高氏嫡系应斩杀殆尽,一个不留。” “微臣俯议,应当重罚高氏,以禁效尤。” “微臣也这般看法,斩草要除根,皇上千万不能心软。” “于大人说的有理,高族此等恶劣行径,理应处以极刑警示世人。” 有人带头,后面人自然就不怕了。你一言我一语,越来越多的人议论起来。 季尚学听着下首的议论,沉吟不语。他又想起南宫说的话,藏 毒一事或许只是高珂一人所为。 为了权利,要大开杀戒吗? 当然了。 “只是就交给于卿负责吧。” “祸不及妻儿,留下女人和年幼的孩子一条命吧。” “臣遵旨。” “皇上,老臣有一疑问。皇上为何要把周将军打入天牢?若是为了刺客一事,臣以为将军罪不至此。” 郭元沛身为武将,难免有点物伤其类,等上一件事了,立马迫不及待的出班问道。 “禁军与御林军一同拱卫宫城,负责宫内安全。皇上身边还有影卫,职责也是保护皇上安全。皇上只罚周将军一人,未免不公。” 郭元沛这话一出口,吓的与他交好的几位大人猛吸了一口冷气,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文卫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这帮子武夫从小粗鲁惯了,哪怕上了年纪也改不了鲁莽的本性。 萧明叔笑笑,不这么认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能在朝堂上,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口,蠢是蠢了点,倒也算得上勇气可嘉。 季尚学失笑,再一次的确信郭兰如是郭元沛的亲生闺女,爷俩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郭元沛站在大殿中间,微拱着腰,等着皇上的答案。皇上沉默着不肯说话,他也就站着不动。 他心中有些后悔,行动比脑子更快,他也没有办法。不过既然都已经问出口了,不得到答案,怎么能甘心呢? “周峻纬受人蛊惑,想要谋反。朕把他打入天牢,理所应当。” 季尚学说的轻描淡写,观察着下面群臣的反应,他心里有了底。 “只是打入天牢审问而已,秦国公不必担心。” 大夏皇家马场 大皇子元昊带着兄弟姐妹们站在出口处,等待着送元宝珠最后一程。 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安静的看着马场内宝珠认真挑选马匹。 一想到分离在即,以后远隔千山万水,就连始作俑者元昊心中都隐隐作痛。 三公主的驸马派人来催促三公主回府,三公主红着眼睛是这么说的。 “让我好好再看一眼吧,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宝珠了。” 元宝珠是知道身后兄妹们的存在的,可是她不敢回头,害怕自己忍不住哭泣。 可是她不能哭,她还要强颜欢笑,大陈的使节就跟在她身边,无论如何不能失态。 ------------ 第七十九章 好心当做驴肝肺 御清宫 郭元娘跪在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核心思想是,不要让周灵儿嫁给赵延寿。 “你回去告诉周灵儿,她若不愿意嫁给赵延寿,朕可以给她指婚。只不过她现在身份敏感,做不得名门嫡妻。” “臣女谢皇上恩典,这就回去告诉灵儿,臣女告退。” 得到皇上肯定答复的郭元娘喜笑颜开,谢了恩就匆匆离去了。 “皇上,此举怕是不妥……” 喻念云望着郭元娘离去的背影,担忧道:“赵将军想来是不能答应的。” “嗯,赵将军不会答应的。” “那皇上?” “爱妃何以见得周姑娘就会答应呢?” 一个优秀的皇帝看人用人是基操,季尚学在这方面显然是合格的。 听风阁 郭元娘正趴在韩月奴的怀里抽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滴落,她此时心里委屈的紧。 入宫之前,爹娘一再嘱咐她入宫后要谨小慎微,小心低调,万万不能做错事,给两位姐姐和家族添麻烦。 可是她为了周灵儿,先是冒冒失失的要面见皇上,后又大半夜的跑到御清宫寻她。 为周灵儿后半辈子着想,怕她嫁给痴儿一生就这么毁了,硬是不顾劝阻,跑到皇上面前又哭又闹。 这才求得皇上恩典,结果她兴冲冲的去找周灵儿,周灵儿却指责她是在胡闹,还叫她不要再管自己的事。可怜自己一份真心,全部被当做了驴肝肺。 韩月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却没想到郭元娘哭得更厉害了。 这弄得韩月奴更加手足无措,同时也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韩月奴看着郭元娘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很是羡慕。 她爹娘定然是很珍爱她,才会把她养的这么肆意,洒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丝毫不顾及别人和场合。 而她难受的时候,也只有等晚上,等别人都休息了,才能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的哭,还不敢大声,连贴身侍女都不敢叫她知道。 花思思听着这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的哭声,实在是睡不下去了。 她早就被吵醒了,可死活不愿意起来,这深更半夜的什么地方也没有被窝舒服。 “元娘,你别哭了。” 花思思懒得穿衣服了,直接披着被子下床,跑去正厅开解郭元娘。 “你往好处想一想嘛。这小赵公子出身好,长的也一表人才,他母亲早就病逝了,以后灵儿也不用操心婆媳关系。” “他虽痴傻一点,但也不是不能自理。以他这般性情,以后也不会纳妾。孩童智商,那、那也天真无邪不是……” 花思思生性慵懒不爱动,能坐下不站,能躺下不坐。 这不就跑出来劝个人,没说几句话呢,默默的把自己塞进了椅子里。 “我娘说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绝对美满幸福的婚姻。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要多看别人的长处才能幸福。” “你就不要为灵儿担心了,她那么聪明的人,嫁给谁都会过的很好的。” “是啊,灵儿都说了是自愿的呢。” 韩月奴把郭元娘扶起来,心疼的说道:“还有很多人婚姻做不得主呢,你就是天天哭,也哭不完。早点歇着吧,明天还要陪公主上课呢。” 高府 于时任站在门外,盯着高府紧闭的大门,神色复杂。 此时的高府如同地狱,刀光剑影之下,求饶声,尖叫声,与痛哭声相互交杂着,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多时,大门打开,一个小将跑了出来。 “大人,反抗者已经被全部诛杀,剩下的高家人也被全部抓获。” 于时任点头,他早已想好了如何决断。 “奴仆按亲疏远近划分,男子或充军或发配,女子则充作官妓。高氏男子年十五以上斩首, 十五岁以下的就送去京兆府做劳役吧!” “大人,寿安公主的儿子才两岁,怎么办?” 于时任沉默了…… “把他带出来给我,对外就说死了吧。” 一个月后,于时任的老家人茶余饭后传起了八卦。 “哎,听说的吗?那个小孩是时任的儿子。” “听说了,于大人至今未婚,这孩子还是个私生子呢。” ------------ 第八十章 天香楼 京城十月中的清晨,太阳正徐徐上升,金辉洒满了大地。薄雾漂浮在空中还没散去,房屋、建筑与人群朦朦胧胧之间更有意境,像极了山水画。 郭兰如站在宫城东面最外一道城墙的门下,眺望着门外美丽又不真实的花花世界,心思激荡。 她从未离宫外的世界如此近过,只有五米的距离。 如果趁守卫不注意,一溜烟的冲出城门的话…… “娘娘,我们回去吧?” 姚冬曼一句话打破了郭兰如的狂想…… “嗯。” 郭兰如点头,低着头往柔仪殿的方向走,情绪低落。 一个养在深宫的女人是很难跑的过一群看管城门的侍卫的,而且就让她跑出去了,她又能去哪呢? 虽然这个社会也不像她所处的那个时代一样,到处都是监控,住酒店要查身份证。 但郭兰如人生地不熟,又身无长物,该如何安身,又如何能躲得过官差的搜查和追捕呢? 回家? 郭兰如苦笑一声,一个女儿与臣子的赤胆忠心尚不可比,更何况又怎能比得上家族荣耀与安危? 她要是真的逃跑出宫,就算她打听到了秦国公府找上门去,估计也会被秦国公扭送回宫认罪。 何况,郭兰如只是想逃出宫重新生活,并不想牵连任何人。 她要是不和郭家人联系,那么她的错就是一个人的错。郭家权重,皇上再生气也不会丧失理智,喊打喊杀,最多也不过责骂上几句。 如果她和郭家联系了,那忤逆君父,不敬君王的罪名压下来,郭家不死几个人都不合适。这种罪名,只要不造反,再大的家族也扛不住。 “娘娘~” 郭兰如听到前方传来欢呼雀跃的呼喊,定睛一看,原来是春晴与菡萏欢跳着迎面而来。 这才分开了不到半个月,春晴出落的更加漂亮了,也不知是长开了还是瘦了,原本圆嘟嘟的小脸蛋清秀了不少。 菡萏也活泼了很多,上次见她的时候是辛美人去世时,菡萏悲痛欲绝之下,哭的昏天黑地,一双眼睛肿得跟大核桃似的,根本没眼看。 分别重逢之际,风景最是动人。四人站在一起,个个笑容满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寒暄过后,说说笑笑着走在回柔仪殿,回家的路上。 郭兰如看着围绕在身边青春正好、笑容明媚的几个女孩子,原本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直觉得路边的花儿都比往常漂亮。 如果注定不能出宫,那么就这样平稳安静的生活下去也未尝不好。 柔仪殿 郭兰如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裹着里衣钻进了被窝。这些天她在御清宫没有睡好,现在有机会了,她要好好的睡一觉,睡到天昏地暗,把前几天缺失的睡眠全部补回来。 院子里,三个小宫女正在聊天。嗯,应该说是姚冬曼正在被迫进食。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各式果脯、糕点,还有新鲜瓜果。小石桌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姚冬曼勉强的笑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正在咀嚼春晴塞给她的干梅肉。 “你们也吃啊,你们也吃。” “姚姐姐,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留的。” 菡萏温柔的笑笑,拣了一块梅花状的桂花糯米糍递给姚冬曼,面带期盼道:“你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你们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在御清宫吃的很好呢,娘娘有什么好吃的都分给我了。” “可是姚姐姐都瘦了,要多吃点补补。” 春晴支着手,不满的撅着嘴嘟囔道:“娘娘也瘦了,你们在御清宫照顾皇上肯定很辛苦。” 菡萏听到春晴提起了皇上,好奇的问道:“姚姐姐,我听说皇上伤得挺重的,那么快就好了呀。” “皇上的伤还没好,嗯,也不是。” “就还要吃药,但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喻贵妃就开恩,让我们先回来了呗。” 天香楼,位于护城河边,张氏庄园的蟠桃林后面。是秀安坊最大最受欢迎的妓馆。 红林绿影后,国色天香馆。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提到天香楼,多多少少都知一点。 天香楼如今最红的姑娘闺名叫妙人,年十七,能歌善舞,琴艺更是一绝。 生的是峨眉螓首,明眸皓齿,白面朱唇,更为人叫绝的是眉心正中一颗粉色的痣。 身姿也是极曼妙的,光洁如绸缎般的肌肤笼罩在薄纱之下,走动之间若隐若现,当真人如其名,好一个妙人儿。 天香楼对面的幺家小馆不过是个寻常酒楼,菜色平淡,酒水也一般,生意不好不坏。 ------------ 第八十一章 季羡阳 店小二端着店里最好的酒菜,心里犯着嘀咕。 平日里稳如泰山的步伐迟缓了好多,双腿忍不住轻轻打颤。 “老爷,我我……” “哎呀,怕什么,送上去吧!就是有什么事也是冲着我来的,与你一个小二有何相干。” “好、好。” 这真的不能怪小二太胆小,只是他从没接待过这么尊贵的客人,又不知道客人到来究竟是什么用意,这才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王爷,郡主,菜齐了,请慢用,小的、小的先告退了,有事您吩咐。” 店小二心惊胆战的把酒菜摆放整齐,说了声告退,逃也似的下楼去了。 老板看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连忙问道:“怎么样?” 店小二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回答道:“王爷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脸色不太好看,郡主娘娘好像生气了。” 淮南王季嘉磊幽幽一叹,神色衰微,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真不能怪他脸色不好看。 任谁亲眼看到自己二十几年倾尽心力培养出的孩子,然后在上班时间翘班去青楼妓院陪花魁说笑,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如意郡主季姝丽此时也是生气极了,她早就听说过哥哥不务正业,就喜欢跟着一帮狐朋狗友走马斗狗。 她私下里也劝说过哥哥几次,催他勤勉,要他用心,哥哥每次都认真保证,从没有推脱之语。 可如今亲眼看到,才知道哥哥说的跟做的分明就是两码事。 上班时间不思公务,反而大老远的跑来与妓 女私会,当街调笑! 天呐,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他可是淮南王世子啊,丢人现眼,当真是丢人现眼! “把世子请回府。” 沉默了良久,季嘉磊站起身,对着身边的仆从冷冷吩咐道。 “姝儿,你去花大人府上玩会吧。花姑娘下个月就要入宫了,以后你们想再见面玩耍就难了。” 季姝丽一惊,父王想干什么,为什么支开自己? “我昨天才从思思那里回来,还是改天再去吧。父王现在回府吗?带上女儿一起吧。” 季姝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每次父王找理由支开自己,家中必有大事发生。这次说什么,她也要呆在王府,片刻不离。 走在回府的路上,季姝丽看着父亲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越想越怕,总感觉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你快点回去看看王妃在不在王府,不在的话,无论王妃去哪了,都立刻找她回来。” 季姝丽刻意落下父亲两步,连忙叫来贴身的婢女,吩咐她快点回王府,务必保证王妃此时在王府。 她已经知道父王要干什么了,如果王妃不在,哥哥犯下如此错事,一定会被父王打死的。 “放开我,我不回去。” 季羡阳挣扎着,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他虽然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但是他清楚的明白,如果此时回去就是不死,也要褪下一层皮。 “世子,你就不要挣扎了,王爷吩咐了,无论如何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吧,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你若顺从一些,乖乖跟我们回去,老老实实的跟王爷认个错,王爷责骂你几句,或许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王府侍卫长庞德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劝道:“王爷就你这一个儿子,不会下重手的。你要非要忤逆王爷,那就很难说了。” ------------ 第八十二章 子不教父之过 淮南王府气氛紧张,笼罩着一股低压,平日日温文尔雅的王爷紧紧攥着双拳,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就那么站在祠堂前,任谁看了心里都隐隐发怵。 女使阿香站在远处遥遥的看着,神色慌张不已。 “王爷这是从哪里来?怎么生那么大气?” “这还用问,肯定是世子又惹祸了呗。” “是啊,也就只有世子能让王爷生这么大气。” 听着身旁小丫头的窃窃私语,阿香忧虑更甚。王妃不在,王爷盛怒之下,无人能劝。看来,世子这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父王,孩儿错了,你就原谅孩儿这一次吧,孩儿以后不敢了。” 季羡阳听了庞德的话,深觉有理。刚被押解回来,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季嘉磊的身后磕头认错。 “这话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你没说够,我听够了。” 季嘉磊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祠堂中父亲的牌位,眼睛不知不觉间就湿 润了。 “孩子,人要脸,树要皮,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季嘉磊无力的转过身子,看着跪伏在地的儿子,神情晦暗不明。 “你从小就不爱学习,学习也不好,我没有非要逼你考状元。你不想考科举,要走恩科路,我答应了,皇子皇孙走个后门也不算什么大过。” “我就生养了你这一个儿子,我希望你成才,但如果不行,也可以做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好。” “可你呢?好的不学,偏要学坏的。勾栏瓦肆、花街柳巷、斗鸡走马没有一个你不爱的,正经人家会的本事,你一窍不通,混子泼皮干的勾当,你样样门清。” “父王,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一定会改的,您别生气啊!” 季羡阳听着父王越来越平静的语气更加惊慌,正所谓雷声大,雨点小,父王的一贯作风就是如此。 如果是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一般也只是痛骂而已。如果是冷着脸数落他的罪名,那一般都要打上几板子才能过去。 季姝丽着急的徘徊在王府门口等周王妃回府,场面即将失控,只有周王妃能力挽狂澜。 季嘉磊倒不是害怕周王妃,只是心中有愧,所以对周王妃格外爱怜与尊重。 周王妃十五岁嫁入王府,那个时候淮南王十七岁,都是青春年少,夫妻感情也算和顺。 可没过多久,边关告急,淮南王就上了战场。等淮南王凯旋回府的时候,季羡阳已经会叫父王了。 而周王妃因为年龄尚小又日日牵挂着战场上的夫君,时时担惊受怕的,生产的时候血崩,差点没命。在床上躺着将养了一年才恢复生机,身子虽然好了,却也不能再生育了。 因此,季嘉磊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对周王妃敬重有加,几乎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郡主,郡主,你快去劝劝吧!” 一个小女使忽然从府里冲出来,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喊:“王爷要请家法了。” “请就请了,王妃不在,谁也劝不住。” “可是王爷他、他要打的是自己啊!” “什么?” 季姝丽闻言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往祠堂跑。远远的就听到祠堂传来痛苦的哀嚎声,她连忙加快了脚步。 “郡主请止步。” 在她即将踏入大门的时候,侍卫长庞德带人拦住了她。 “王爷严令,在行刑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入。” 庞德一脸的为难,劝诫道:“郡主你就先回去吧,别为难我们。王爷吩咐了,就是王妃来了,这次也不得擅闯。” “庞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祠堂里,季羡阳被人摁在板凳上,正在挨板子。每一板都打得非常用力,击打在臀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季羡阳的惨叫。 令人震惊的是,就在季羡阳的身边淮南王季嘉磊也趴在凳子上被人杖责。棍棒的主人同样用力,每一棍下去,双手便会被震撼的向上轻颤。 隔着老远,季姝丽都能看到父亲后背和臀部上的血印,隔了三层丝绸尚且如此惨不忍睹,身体上该是何等的皮开肉绽! “王爷说他没有教好世子,愧对列祖列宗。世子今日之所作所为,丢尽皇家体面,最少要挨上一百个板子才能长记性。子不教,父之过,他要和世子共同承担。” “你们也不劝劝,五十大板啊,父王怎么能受得了!” 柔仪殿 郭兰如泡好了一大壶花茶,准备了几样糕点,坐在石桌上等周灿月过来跟她聊天。 “不要瞎忙了,都过来喝杯茶,天干物燥的,要多喝点热水。” 郭兰如摇晃着茶壶,招呼三人过来。茶壶里是她昨天让姚冬曼从太医院要来的菊花,金银花,枸杞之类清火明目的好东西。 郭兰如端起茶杯轻吹一口气,抿了一小口,温热香甜的茶水沿着喉道进入胃里,暖暖的,舒服极了。 ------------ 第八十三章 如果 郭兰如等了两个钟头也没有等到周灿月,失望的让姚冬曼把桌子收拾一下待会儿好出去玩时,周灿月叩开了大门。 “灿月,你怎么才来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嗨呀,别提了。一大早我去给我家娘子拿安胎药,到了地方吧,一个熟人也没找着。我一问,原来太医们都去淮南王府了。我在那等了好久才拿到药,回来给我家娘子熬煮上。” 周灿月捡了块绿豆糕塞进嘴里,边吃边说:“伺候着娘子喝完了,这才得空。这一天可快把我累死了,可是想到娘娘在等我,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哪敢托懒,立刻就过来了。” “哎,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无聊找你谈谈心,消磨消磨时间,你要是有别的事就不用过来。” “对了,淮南王府是谁生病了,这么大阵仗,那么多太医都过去了?” 面对郭兰如的好奇,周灿月显然是很鄙视的。 “娘娘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的闭塞。” “天香楼知道吧,京城排得上号的妓馆。听说淮南王世子与那天香楼最红的妙人姑娘正打得火热,两个人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好的像一个人一样,时时刻刻不能分开。听说世子在衙门当值时间还溜出去找那个姑娘幽会呢。” 周灿月笑得见牙不见眼,灿如骄阳。看在郭兰如眼里,却是猥琐之中还带有一丝下流。 “也不知怎么就传到淮南王耳边去了,淮南王就跑去抓包,还真巧,第一次就抓到了。” “然后呢?然后呢?淮南王被气病了?” 郭兰如瞬间来了兴趣,抓住周灿月的手臂摇晃着,催促她快点说。 我的天呐,儿子嫖娼被亲爹给抓了,好刺 激啊! “抓回王府,家法处置了呗。老王爷是真的生气了,觉得自己教子不严,气得连自己都打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么多太医都赶过去了,肯定挺严重的。皇上下完朝就赶过去了,现在好像还没回来呢。” 周灿月把八卦说完,还不忘鄙视一下郭兰如。 “我说娘娘,你这可不行啊。宫外人你不关心就罢了,连皇上的行踪你都不清楚。” “你懂什么,这叫躺平。无欲无求,对,就是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真的啊?那我有两件事要跟娘娘说一下,娘娘可不要太激动啊。” 周灿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据可靠消息,大夏公主前日已经过了兖州,再有两三天就能到京城了。咱们宫中马上就会多一位淑妃娘娘哦。” “这个我知道,还有一件什么事?” “还有一件事,娘娘或许应该会高兴哦。我发现娘娘挺喜欢美人的,下个月宫中会新晋三个美人。” 周灿月笑的痞痞的,贱贱的伸出三根手指,在郭兰如面前晃了晃。 “娘娘应该都见过,分别是花胜总统领的女儿花大姑娘,赵国公的妹妹韩姑娘,还有苏大学士的小女儿苏解语。” “噢。” 郭兰如点点头,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从一开始, 喻贵妃让他们进宫给公主做伴读就是这个意思。自己又作死,带着他们见皇上…… 只是她着实没有想到,皇上的动作会这么快,辛美人尸骨未寒呐……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帝王之爱当真薄情。 周灿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夏娘子那里了,留郭兰如一个人坐在那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春晴,你说她们这些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愿意入宫跟别人同侍一夫,还是做小,还要困在宫里一辈子。” “她们父母竟然也同意,要我说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郎才女貌、举案齐眉不好吗?” 春晴对于娘娘竟然有这种疑问,也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气质清贵,长相俊美有威仪。这世上还有男子有比皇上更好的容貌吗?奴婢没有见过耶。家世更没法比吧,娘娘,爹说只有天比皇上大。” 郭兰如看着春晴提到皇上容貌时,脸上浮起了一抹羞涩,忍不住苦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的美的东西总是更加招人喜欢。美好的事物总是充满诱惑更能欺骗人。 试想一下,如果季尚学身高一米五九,体重二百余斤。眯缝眼、蒜头鼻、香肠嘴,外加满脸大麻子,一身毛,还有口臭!还衣冠不整、不修边幅的话…… 光是想想就已经醉了。郭兰如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张着嘴哈哈哈,完全停不下来。 ------------ 第八十四章 皇上的女人们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队多由身着异族服饰的人组成的车队缓缓而行,格外引人注目。 元宝珠坐在马车里,苦着脸闷闷不乐。这马车那么颠簸,哪有自己骑马舒服啊。可是安大人却非得要求她坐马车,并且还说以后到了陈国再也不许骑马了。 父王要她做两国和平的使者,促使两国终止战争,互通有无。等他们大夏人学会陈人先进的生产技术了,就能像他们一样富裕,生活美满,阖家幸福。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元宝珠有些不自信。 “公主,我们在前方驿站停下来歇歇吧!修整一下,明日就能到达大陈的京城了。” “好,宝珠年幼不更事,一切全听安大人安排。” 元宝珠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驿站的旗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上面五个字,她勉强认出来三个。她本身就不爱学习,父王也总说,女子认识几个字就好。因此,她就连夏文都懂得不多,更别说汉字了。 可是陈人尚文呐,他们的皇帝肯定也喜欢有文化的吧。 元宝珠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一下汉文字才行。 夕阳西下,照在古老的城墙上。巍峨高大的灰色城墙与天边的红霞连成一片,美不胜收。身在其中,有一种不真实感。 华简盯着城门上的牌匾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自己真的已经到了京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城墙,蹲下身子呜呜的大哭起来。 他衣衫褴褛,残破不堪,只能勉强遮羞。这一路走来,不知摔了多少跤,不知被山间荆棘划破了多少次。 京城实在是太远了,他省吃俭用,但是身上的钱依然没有支撑多久。有的时候他会去给别人干活,求一顿饱饭。偶尔也会遇到大户人家施粥。 但更多的时候他饿了就只能喝水。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打点野味充饥。运气不好的时候,吃野果吃草根。 他从家里来的时候穿的鞋子早就磨坏了,路上买了一双草鞋也磨破了,现在的鞋子是用软藤条随意的绑起来的。他的脚早就烂了,生疮了,现在都已经失去知觉了。 其实从华简走出家门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可是半个月,年幼的他历尽了人间冷暖。 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这半个月比他以往人生的总和还要艰难。 华简想毕心事,擦干眼泪,面带微笑,坚定地走进了京城。 柔仪殿 郭兰如起了个大早,端坐在镜子前,身后,姚冬曼正在给她梳头发。 郭兰如认真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铜镜并不是那么高清,但是能清晰的看出人的模样。 杏眼琼鼻微笑唇,圆润的鹅蛋脸上还有两道英气的剑眉,显得英姿飒爽,干净利落。 郭兰如幽幽叹了口气,这相貌确实不俗,勉强也算得上大美女行列。可是在这个千娇百媚的后宫嘛,没有最美,只有更美的地方,这相貌真的也就算得上及格。 当年能当皇后,想来依靠的真是家世。 郭兰如忽然“呸”了自己一口,自己又不打算争宠,那么操心长相干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季尚学可不配。 “冬曼,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收拾一下就行。” “娘娘,今天后宫所有娘子估计都在的,还是打扮隆重一些好。” “哎,冬曼,你说大夏公主是什么族的呀?长的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 “奴婢哪里知道这些呀,至于长的一不一样,娘娘待会儿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郭兰如笑着点点头,对于接下来的会面无比期待。 大夏公主前天就进了京,昨天与皇上举办了成亲仪式。按照旧例,今天是要拜见皇后,面见后宫各位娘子的。 大陈现在没有皇后,但喻贵妃掌管六宫,也算是个代皇后了。 因此,新晋淑妃娘娘今天要与各宫娘子一起去拜见喻贵妃。 郭兰如虽然怂,一度很排斥,但是一想到可以一次看完后宫各位娘子,还可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异族公主,顿时又有了勇气,我可以! 走在霁瑕宫的路上,郭兰如默默的数着皇上的女人们。 喻贵妃、郭明妃、元淑妃、张昭仪、丁修媛、玉修仪、夏贵仪、傳贵仪、周婕妤、林婕妤、虞美人、辛美人、林美人、孟美人,还有七个才人,五个郡君,两个侍御…… 真的是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光有名有姓的都有二十八个之多,除去死了的孙才人和辛美人和被赶出宫的孟美人,也还有二十五个。 其实是二十六个,她下意识的没把自己算进去。 像孟香雪这种,郭兰如都没有算。季尚学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偷腥,更别说别的娘子手下了,这样的人怕是还有很多。 下个月,还有三位美人要进宫。 ------------ 第八十五章 淑妃娘娘 霁瑕宫 郭兰如端坐在喻贵妃下首,捧着一杯用初冬新雪熬煮出来的香茶慢慢的品着,心里美美哒,唇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身边是一群千娇百媚、国色天香的神仙妹妹,耳边听的是神仙妹妹们百灵鸟一样婉转的欢笑声,妈耶,世上最快意事也不过如此。 “静妃娘娘,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提出问题的是新晋淑妃娘娘,大夏的和亲公主元宝珠。 元宝珠今年十八岁,是大夏王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女儿。疼爱到把大夏国库1/3的钱粮器物当成陪嫁跟随公主来到了大陈。 元宝珠是党项族,眼睛大而深邃,鼻梁高挺,还有特别性感的欧式唇。个子也不低,能有一米七,是这群人里面最高的,看上去很有御姐气质。 郭兰如注意到她穿的还是他们的民族服饰,而喻贵妃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反而大方的夸赞她的衣服很美。还珠里面皇后强迫香妃换装的狗血戏码并没有出现。 “啊,找我玩?” 郭兰如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尴尬,她好像是在冷宫啊,没事去冷宫玩不太合适吧。 元宝珠点点头,微笑着期待她的回答。 郭兰如左看看郭巧映,右看看喻贵妃,见两人都神色如常,没有异议才放心。 “可以啊,随时都可以。” 很快,后宫的娘子们都到了。两个身怀六甲的贵仪也来了,就连抱病的周婕妤和刚出月子的张贵仪都不例外。 喻贵妃为人很好,热情的帮元宝珠作介绍。 “这是春闲阁的夏贵仪,怀孕八个月了,马上就要生了,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这是刘才人,住在碧环园。比你小两岁,是我的同乡。她那里有一片荷塘,你要对游湖有兴趣,可以多去逛逛。对了,她那里还可以钓鱼呢。” “这是掖庭的张贵仪,是我们姐妹中跳舞最好的。前阵子为皇上诞下龙子,这才刚出月子呢……” …… 郭兰如看着满屋子的大美女,对季尚学是大写的实名制羡慕。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或见不到得不到的美人,全都是季尚学一个人的。 “这是康福郡君刘忆薇,十三岁,是大刘学士的女儿……” “妾见过淑妃娘娘。” 郭兰如顺着稚嫩的声音看向声源处,稚嫩声音主人的面庞更加稚嫩。 白皙的小脸娇嫩的吹弹可破,灵动如小鹿般的圆眼此时显露出一丝惊慌,小巧的鼻头红红的,也许是紧张,也许是不小心碰到哪里了。小巧的粉唇微微抿着,透露着内心的不安与仓皇。 个子小小的,似乎还未开始发育。十三岁一个放到现代才刚上初中的孩子,此时却盘上头发作了妇人打扮。 郭兰如想到这里,心里一痛,再看众人时心里没有一丝欢喜,只有无限苍凉。这里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也才23岁,都是青春年华,却要一辈子困于深宫。 她们相貌出众,家境优越,如果不入宫,定能觅得良人,相夫教子,平安幸福一生。 可是她们都入了宫…… 她的原身就是被人害死的,还有孙才人。辛美人虽是自尽,但也是因为大皇子被害死才一时想不开,走上了绝路。 这是她知道的,她所不知道的还有多少呢? 郭兰如随着众人走出霁瑕宫,目光坚毅,脚步也越来越坚定,她一定要出宫! “静妃娘娘,有没有兴趣移驾碧环园呀?我那里的莲蓬可以摘了。” 虞青苹快走了两步,拉住了郭兰如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莲蓬的作用可多了,莲房可以煮茶,可以熬汤,莲子的作用更多,就连莲芯都可以用来泡水喝,有清热去火的功效呢。” “好啊,这就去。” 郭如笑呵呵的答应了,反正在这个深宫整日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四处走走,多了解了解情况,多认识一些人,对她以后跑路也很有帮助。 “青苹,你在碧环园跟她们处得好吗?” “娘娘是说明姐姐和刘姐姐吗?我们处的挺好的呀,她们挺照顾我,有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分给我。就是明姐姐不爱出门,整日里在屋里写写画画,刘姐姐就经常去她那里陪着她。” 虞青苹说到这里,语气里带着些委屈:“所以很多时候就没有人跟我玩,可我一个人呆着就想家。” “她们不跟你玩,你可以出去找别人玩啊,我看那几个跟你一起进宫的都跟你差不多大,肯定能玩到一块去。” “想家很正常,人之常情嘛。” 郭兰如谨慎的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你想家的时候可以写信,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拿来给我,我可以帮你送出宫去,寄给你爹娘。” “真的?谢谢娘娘。” 碧环园 郭兰如无奈的站在荷塘边,心塞到想骂人。这么大的荷塘,这么好的莲蓬,这么有趣的事情,结果她不会游泳? 就因为她不会游泳,一群人又是磕头又是哭闹,死活不让她下去。 于是乎,一群人下了水,在里面愉快的玩耍,她一个人站在岸边跟个傻逼一样,只能看! 姚冬曼捧着一堆莲蓬正开心呢,抬眼看到自家娘娘黑着一张脸,忙止了笑,板着脸道:“其实一点都不好玩,这水挺冷的,下面的泥又脏又臭……” 郭兰如怎么会看不懂她的小心思,翻了个大白眼,怒气冲冲道:“是吗?那你赶紧上来吧,别冻着了。” “不着急,不着急,我再给娘娘多摘一点莲蓬。” 姚冬曼尴尬的笑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边说边走远了。 “那边有莲藕,奴婢去挖一点给娘娘煮汤。” “娘娘喜欢钓鱼吗?若是不能下水,岸边垂钓也是不错的消遣呢。” 身后传来一女子温柔的声音,郭兰如应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孔。 标准的鹅蛋脸浓淡刚好,圆润不显臃肿。淡青色的柳眉下长了一双又仙又媚的狐狸眼,每一次眨眼都像在放电,迷人又危险。红润的嘴唇像花儿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 第八十六章 黎冬 郭兰如看的意乱神迷,忽然想起了曹植的美女篇:顾盼遗光彩,长啸气如兰。 “啊,我不太会钓鱼。明才人喜欢钓鱼啊?” 明月摇摇头,看着荷塘里欢乐的众人,语气中有些惆怅。 “不太喜欢,不过是长日漫漫唯一的消遣罢了。” 郭兰如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深宫里有趣的事情确实不多。 明月也没在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呆呆站着,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郭兰如侧头看着明月,想找点话题,却惊奇的发现她的发型变了。 在这个时代,只有未成婚的女子才会把头发完全披散在后肩上,而成婚的都是挽成各式发髻。而后宫这些皇上的娘子们也都是盘头发的,就连十三岁的刘忆薇都梳了个飞仙髻。 郭兰如仔细回忆了下早上在喻贵妃那里请安的情景。 大家都是梳了髻,各式各样的都有。那个时候明月梳的是最简单的朝天髻,发饰和衣服也很朴素。只有大夏公主最有个性,扎了一头小辫,搭配上玉石流苏,青春靓丽又有民族风情。 早上还是朝天髻,现在是上面小辫子下面披发还有齐刘海,怎么看都是刻意为之。 难道她不喜欢季尚学,所以不愿意做妇人打扮?哪怕不得已而为之,也会在方便后迅速恢复原样。 郭兰如狂喜,总算遇到一个不喜欢皇上的女人了,太不容易了。 “你现在的发型挺好看的,比早上的好看。” 郭兰如说的这句话是真心的,她现在的发型温柔中透着一丝小俏皮,显得整个人更加的灵动娇俏。早上的她过于成熟,显得死气沉沉。 明月神色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妾谢娘娘夸赞。” 场面又寂静起来,郭兰如也不愿再开口说话了。虽然她不是很要面子,很有自尊心的人,但热脸贴冷屁股,大可不必。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陆续有人上岸了。虞青苹整个人都湿透了,衣服紧紧的包裹在幼小的身躯上,下裙上挂满了淤泥,上衣则沾染着水面的绿色浮萍。 虞青苹的脸冻得通红,风吹起来的时候,身子也忍不住发抖,可是神色却是非常愉悦的。 “娘娘,我挖到了好大一节莲藕~” “玩的高兴吧,你个没良心的。还不快把衣服换了去,小心着凉。” “人家那里没有良心的,是娘娘自己不会踩水,这也能怪我吗?” “好好好,怪我自己,行了吧?你赶快去洗洗,换身衣服,着凉了就不好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郭兰如说完后,都顾不上还在荷塘中的姚冬曼,急匆匆的走了。 等郭兰如出了碧环园的门,那个刚刚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女孩子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了。 她想也没想,二话不说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仅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女孩子就是当初想要杀害菡萏的黎冬,在太极殿公审的时候菡萏指认过的。 那女使不知是不是发现了郭兰如跟在后面,脚步越来越快。郭兰如也加快了步伐,紧追慢赶。 一想起辛美人,郭兰如就悲痛不已。那么美丽的小姑娘,在这么好的年华里,香消玉殒。造成她这种命运的人有很多,但要追溯起来就是这个很有可能让她撞破一些不该看到的事,并且让她喝下了堕胎药导致早产的黎冬。 消失了一阵子的黎冬为什么会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她。 只要不跟她去偏僻的地方,不进入未知的房屋,这朗朗乾坤之下,黎冬总不见得会光明正大的对她动手,这也是郭兰如为什么敢独自跟着他的原因。 郭兰如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追赶了好久,可总是与黎冬差了那么几步。 可是跑着跑着,郭兰如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眼熟,没过多久她就想起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郭兰如笑笑停下了脚步,大声喊道:“来人啊,抓贼了!” 瞬间从两边的房屋里涌出了多名侍卫,侍卫们团团把两人围住,面面相觑。 “看我干什么?快把那贱婢拿下。” 郭兰如一声令下,侍卫们怕冲上前。没一会的功夫,黎冬已经被五花大绑,脖子上还架着两把刀,被众侍卫压到了郭兰如面前。 “小武。” 郭兰如认出了一名熟识的侍卫,正是给她开后门,放他去浣衣局的人。 “你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看管好,等晚些时候送到我殿里去。” “是。” 那个叫小武的侍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都没有问其原因。郭兰如用威严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见众侍卫没有异样的神色,这才放心的离开。 郭兰如自然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就这么五花大绑把黎冬带回去的,别说她不是郭兰如宫里的,就算是,郭兰如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 究其原因,无非这后宫也是有秩序的。宫女也是人,虽然大多数时候命贱,但是也没有无法无天到光明正大的随意打骂。 宫女犯错与否,如何处罚?这都是宫正司的事。六部宫女受其管辖,伺候后宫众多主子的也不例外。 不过这就是个表面功夫,只要你不光明正大的干,你关上门来怎么干都没关系。死了也没关系,只要你把尸体处理好,不要轻易就被人发现就行。 这就是一种默契,你不要无法无天当我面搞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 所以后宫娘子们自己处理自己宫人的时候,只要不闹大,宫正司只当不知道。 娘娘们身娇肉贵,家里权大势大,他们得罪不起。后宫娘子们也是一样,别看他们现在也就那样,但是指不定哪天就得了盛宠,再给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身价自然就水涨身高。 这也是郭兰如为什么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她现在身份尴尬,黎冬又不是她那里的,这么明目张胆难免会被盯上惹出麻烦。 可是到了晚上,不被太多人看到,那就两说了。虽然她现在是个弃妃,但到底也是个娘娘。郭家权势还是有的,她堂妹也是个娘娘,宫正司就是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 ------------ 第八十七章 审问 淮南王府 季姝丽熬了好几个日夜,双眼通红,身形也更纤细了几分。此时,正端着一碗汤药,细心的伺候父亲喝药。 奈何,醒了的淮南王难伺候多了,板着一张脸,不肯配合。 “父王,哥哥做错事惹你生气,你打他一顿也就罢了,如果不解气,你再多骂他几句,再打他一顿又如何?何苦要跟自己置气?” 季姝丽舀了一勺汤药,温柔的吹凉,送到季嘉磊嘴边。 “你要好好喝药,把身体养好,这可是圣旨啊。” 季嘉磊把药喝下,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叹又是怒:“ 你们还惊动了皇上?” “不是女儿要惊扰皇上。是父王对自己太狠心了,伤的那么重,普通大夫根本无力救治。女儿只好让人去请太医,这才扰了圣驾。” “皇上还亲自驾临王府,来看望父王了,走的时候嘱咐我们一定要照看好父王。父王一定要放宽心,快点好起来。” “备车,本王要进宫谢恩。” “不行,皇上吩咐了,让女儿看着您,伤没好全之前哪都不许去。” “皇上怎么样,气色好吗?” “皇上好着呢,精神奕奕……” 周王妃站在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却又放下,如此来回了几次,终究没有下定决心。 她已经在这站了好久,能清楚的听见父女俩交谈的声音。她听见姝丽几次提起羡阳,王爷却总绕过话题去闭口不谈,原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她与王爷结为夫妻将近三十年,从未见王爷发这么大的火,差点活活打死儿子,把自己也打得奄奄一息。 想起那天的场景和太医说过的话,周王妃愁眉不展、揣揣难安。要不是季姝丽有主见,非要派人进宫和皇上抢太医,自己怕是又要丧夫又要失子。 想着想着,周王妃控制不住情绪,掩面哭泣了起来。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教育好儿子,才导致今天的场面。 “母妃,你不要难过了。父王已经好多了,没有性命之忧。” 季姝丽从屋里出来,看周王妃哭的伤心,忙掏出绣帕为她拭泪,一边安慰道:“哥哥的伤情不是也稳定了吗。父王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等过段时间我再劝劝他。天下哪有那么狠心的父亲,哥哥一定不会被赶出去的。” “是我没管教好你哥哥,才让你父王如此难过……” “这只是哥哥一时糊涂罢了,怪不上母妃……母妃,我送你回屋里歇着吧。” 季姝丽搀扶着周王妃回屋,出来后遇到了自己母亲。 “王妃怎么了?王爷还没有消气,责怪王妃了吗?” “没有,是母妃太自责了。她觉得是她的原因,哥哥才学坏,才把父王气着了。” “不怪她,她是世子的母亲。” 如玉夫人轻轻摇摇头,一双美目满是理解与尊重。 “谁不疼爱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呢,又是唯一的,难免娇纵一点,只是难为你了……” “这一家人啊,好的坏的,都得一块承担。前几年世子妃的死就莫名其妙的遭人非议,现在又闹出这种事。” “姝儿,你的婚事怕是要拖一拖了。” “没事,母亲。女儿正想多留几年,天天陪伴在父王和母亲身边呢。” 柔仪殿 天刚挨黑,小武上勤时,顺手就把黎冬送来了。 郭兰如命人锁了大门,又让春晴好好守着,不许让人进来。自己则带上菡萏与姚冬曼去偏殿审问黎冬。 警察抓坏人,再由法官审理这种程序是小学生都知道的。郭兰如受这种教育二十几年,程序正义早已根深蒂固。滥用私刑这种事,她是干不出来的。 但是把人绑起来,吓唬吓唬,写上状纸,让她认罪,郭兰如接受起来没有一点压力。 “姓名?” 郭兰如一开口,瞬间就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三个人同时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咳咳,郭兰如润了润嗓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呐,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丝毫没有经验好吗,电视剧里的警察叔叔不都这么问吗? “听着,接下来我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认真听,考虑仔细再回答。” 郭兰如索性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 “你与辛美人有什么过节吗?她欺负过你或者打骂过你朋友?”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害她?受何人指使?” 郭兰如看着黎冬云淡风清,没有一丝愧疚与自责的脸。一腔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双手紧握成团,青筋暴起。 “你没有看到她怀孕了吗,都快生了,为什么要让人给她灌堕胎药?” “娘娘不问原由把我绑到这来,我不明白。娘娘说的话,我更不明白。宫里人都知道,辛美人是不小心撞破了孙才人与侍卫的奸 情,才被胆大包天的侍卫灌了堕胎药,这与我何干呢?” “辛美人的事先不提,你小小的年纪,不知跟谁学的如此狠心。菡萏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非要杀人灭口,不给人留一条活路?” “娘娘说这话,我更糊涂了。娘娘说我要杀菡萏灭口,可菡萏不就好好在这站着吗?没少胳膊没缺腿,也没见掉一块肉啊。” “那是因为红玉姐姐救了我,否则我早就死了。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也不怕天谴吗?敢做还不敢承认了?” 菡萏站在一旁,气呼呼的骂道:“连怀胎七月的妇人也敢害,你肯定不得好死,死了还要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 黎冬对此咒骂并不放在心上,微笑道:“我只管活着的事,死后的事我管不着。” “你跟他们既然没有过节,那害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我就饶了你。” 郭兰如锋利的眼神如刀,死死定在黎冬身上,冷笑道:“你是知道本宫的,你要不说,什么下场你自己知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家人考量一二。” “我什么也没干过,有什么好说的。” 啧啧啧,这心理素质。 郭兰如都差点要给她鼓掌了,这超强的心理素质,这不动如山的平静,这云淡风轻的神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冤枉她了一样。 郭兰如仔细想了想,“自己”恶名在外,拿她家人威胁,她都丝毫不怕。这要么就是无牵无挂,死猪不怕开水烫,要么就是背后有比自己更厉害的靠山,或者家人已经被别人威胁了。 ------------ 第八十八章 安南小王爷 “真的没什么要对本宫说的吗?” 郭兰如看着黎冬笑了笑,状若无意的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剪刀,把刀尖对向了黎冬,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黎冬看着烛光下耀耀生辉的刀尖和一脸阴笑的郭兰如,心里也有些发怵。这位静妃娘娘入宫以来的所作所为,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连皇上都敢打的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呢? 不过她又能对自己怎样呢?最多不过一死罢了,说了也是死罪难逃,又何必浪费口舌呢。 只愿这件事能到此结束,不要连累姐姐和娘子才好。 “没有。” “好,有骨气。” 郭兰如气得不行,狠狠的盯住黎冬,冷笑道:“你一天不说,我就关你一天,十天不说,我就关你十天,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你最好祈祷一下你主子能来救你。或者祈求上天不要让我找到别的证据,要不然你就是想说,我也不会让你开口了。”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再给她找条破毯子,冻死她太便宜她了。” 郭兰如沐浴时,只留了菡萏伺候。 “菡萏,你好好看住黎冬,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两天给她一碗水,三天给她一碗饭。不要让她饿死渴死了,但也不要让她在我这里住得舒服了。” 郭兰如严肃的看着菡萏,小声嘱咐道:“你姚姐姐心地善良,看不得他人吃苦受罪,你要多防备着她点。黎冬差点要害死你,你可不能对她心软。” “辛美人还那么年轻……” 郭兰如叹息一声,悲痛道:“如果不是黎冬害她,她现在和大皇子一定都会好好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奴婢知道了。” 菡萏低着头,身子处在阴影中,低声应了一句,不知道在想什么。 郭兰如是故意提起辛美人的。 菡萏是个忠心的,从无脑维护华阳公主就可以看出来。可同时她又是个善良的,才刚认识就替春晴说话。 郭兰如是怕她对黎冬心软,这才故意提起了因为大皇子被害死而悲伤过度吞金自尽的辛美人。菡萏之前是辛美人宫里的,自然会愤恨害死辛美人的人。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心软。 人可以三天不喝水,七天不吃饭。她对黎冬的惩罚已经算清的了。 郭兰如想的很简单,关上几天饿上几天,等她意识恍惚精神错乱之时,愿意认罪了就送到宫正司去。犯了什么罪,该怎么罚由那些女官们自行定夺。 御清宫 小武站在殿下,紧紧低着头,紧张的口干舌燥,双腿直打颤。 “朕知道了。你费心看着,只要不搞出人命,其他的随她去吧。” 皇上清润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平静,没有一丝感情。 “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卑职先告退了?” “你去吧,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小武走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女人。 个子高高的,身着异族服饰,大而明亮的眼睛正叮着小武远去的背影,正是来自大夏的淑妃娘娘。 “皇上,您不好奇吗?” “朕不是让他盯着了吗。” “我还以为皇上会亲自过去看看呢。” “不必,她不是残忍的人,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情。” 季尚学看着元宝珠的背影,神色复杂,眼神里充满了晦暗不明的东西。却在元宝珠转身的前一刻,迅速收敛了情绪,挂上了一抹浅笑。 “过来坐,让朕好好看看你。” “皇上……” 麦允言知趣的把门掩上,站在门外。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落在枝叶上沙沙作响…… 淮南王府 季姝丽正伺候淮南王吃药,忽然下人进来禀报道:“王爷,郡主,安南小王爷求见。” “快请进来。” “父王,安南小王爷来咱们家干什么呀?” 季姝丽有些焦虑:“不能是来看笑话的吧……” “来都来了,弄出笑话了,还能不让别人看吗。” 周王妃坐在一旁,想替自己的儿子解释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低低叹息一声。 没一会儿,安南小王爷季青阳爽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人也应声而至。 “侄儿恭请王叔、叔母康安,姝妹妹玉安。” “青阳,好孩子,快坐下。” 季嘉磊看季青阳外衣半干,头发微湿的样子,不禁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你那衣服是湿了吗?外面下这么大雪,你从哪里来的?” “骑马时淋了点雪,不碍事的。连下了一夜大雪,轿子不好走。” 季青阳站起身,朝北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我从宫里来。我听说王叔病了,今天得了空特地来探望,不知道王叔身子好些没有?” “好了好了,本来也不是大事,劳你挂念了。你一大早去宫里干什么,方便告诉王叔吗?” 季嘉磊看着眼前恭谨明礼的侄儿,非常欣慰,下一代还是有拿的出手的亲王的。可是再想想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对比之下更加不堪。 “皇上让侄儿到边关参军去,镇北王年后要扩充军队。” “参军?” “对,皇上让侄儿去边关历练两年,给了两个选择。一是赐个统制官,带一营士兵。二是自行参军,参加考核,做一个普通士卒” 季青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道:“侄儿不通军事,独自统军万一做不好,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可侄儿又怕选做一个普通士卒,皇上会怪侄儿没有志气。” “于是便请皇上做决定,侄儿听命就是。皇上教导侄儿说,军中是看履历和能力的。” “侄儿出生皇族,皇上许我高官厚禄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如此,他们脸上尊敬,心里却是不服的。只有跟他们同一起点出发,一同吃苦受罪,凡事要做得比他们更好,才会让他们心悦诚服。所以侄儿准备去征兵处报名,从普通士卒做起。” “皇上金口玉言,岂能有假?你能明白皇上一片苦心就好。这就要去了吗?” “嗯,侄儿听说镇北王已经在设立招兵处了,下个月初一就正式招兵。侄儿想早点过去。” ------------ 第八十九章 季青阳的来意 “另外,侄儿还有一个请求,求王叔开恩。放了羡阳哥哥,让他与我一起参军去吧。” “什么?” 季姝丽惊呼出声,先不说哥哥能否受得了边关苦寒,哥哥现在可还是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呢。 季嘉磊闻言也是一惊,到底稳重些,没有表现出来。 沉吟片刻,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季青阳轻轻摇摇头,却一直盯着季嘉磊,说道:“皇上说我一个人去不好,让我在族内找几个兄弟一起,路上可以做伴,到了军中也可以相互扶持。” “一个人,什么一个人?” “回叔母,既然要去参军,做一个普通士卒,自然不能带侍从。” “皇上还给侄儿推荐了几个,除了羡阳哥哥外,还有平秦王府的世子哥哥,贤王府的二公子,襄阳王府的小王爷。皇上还吩咐了不强求,全凭自愿。” 听说是皇上推荐了自家儿子,季嘉磊哪还敢多说什么,只问道:“你预计什么时候走,我好让羡阳早做准备。” 周王妃急了,此时正是边关荒凉争乱时,儿子根本受不了那里的环境。 “王爷!” “侄儿已经与平秦王世子约好了时间,后天卯时三刻于东城门汇合。” “不能等年后再去吗?眼下离过年也没差几天了,哥哥的伤还要修养……” 季青阳看了求情的季姝丽一眼,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淮南王叔造了什么孽,这几个儿女没有一个成器的不说,连规矩体统都不太懂。 “妹妹,圣意不可违。” “王叔,话已带到,侄儿就先告辞了。还请王叔多费些心,千万不要让羡阳哥哥误了时辰。” “姝丽,替父王送送青阳哥哥。” 季姝丽刚带着季青阳出门,季嘉磊不顾周王妃苦求,叫了侍从进来,怒道:“把那孽种给本王叫过来。” 等季姝丽回来时,看着一脸怒色的父王与哀声哭泣的母妃,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父王,女儿觉得让哥哥去边关历练历练也好,只是哥哥旧伤未愈,不如宽限几天……” “皇上是为了我们好。” 季嘉磊看着女儿,声音无奈又沉痛:“这是皇上给淮南王府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侍卫长庞德在周王妃的授意下,不得不开口求情。 “王爷,世子身子尊贵,怕是受不了颠簸之苦。” “尊贵,能尊贵过皇上去?他的伤有皇上的重?” 季嘉磊勃然大怒,一抬手把身边的桌子掀翻,上面的汤药碗洒在地上,破碎成片。 “你们就惯着他去吧,有一天他死了就是你们害死的。迟早整个王府都要给他陪葬!” 贤王府 二公子季时寒抱着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儿爱不释手,睡着了也不舍得放下。 “二公子,姑娘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我再抱一会。再过两天就抱不着了。” “时寒,你非得去吗?” 二夫人朱氏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季时寒,目光里满是依依不舍。 “皇上不是说不强求吗,你也不会武,去边关干什么?” “傻姑娘,皇上既然开了口,那就不是强求不强求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行,我是去参军的,又不是去当官的,哪能带家眷呢?你不用担心我,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好了。” “我是男人,怎么过,到哪里都好过。我就怕你一个人在屋里,怕别人欺负你……”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不会跑出去跟大嫂吵架的。” 京兆府 华简换上了干净又暖和的衣裳,还给双脚上了药,换了双新鞋子。 他已经完成了目标,把家乡遭难的消息告诉了京兆府知府大人。大人的行动力也很迅速,立马就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对此事很重视,说要派钦差严查,还赐了一千两银子让他带回去,分发给受灾难的老百姓,让大家过个好年。 华简收拾好行装出了门,竟有两个大包袱。里面全是皇上赐的衣物,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 “马车?” “对啊,马车。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潘大哥,你送我回去吗?” “对啊,你带着一千两银子,脚还烂成那样,等你走回去年都过完了。皇上吩咐了,一定要把你安全的送回家。是我在路边捡了你,知府大人让我把你送回家。” “麻烦你了,潘大哥。” “麻烦什么,快上来吧,这两位兄弟也是同行的。” 华简应了一声。爬上了马车。对坐在身旁的两个衙役大哥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看着在车外驾车的潘大哥,心中满是感激。 自己到京城时又饿又困,晕倒在路边,是潘大哥救了自己,还帮自己引荐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也是个好官,并没有嫌弃自己一身破破烂烂,大半夜的还亲自接见,还给自己送衣送药。 华简看向两名衙役身旁的木箱,知道里面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想起皇上来,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皇上是个好皇上,比说书先生讲的上古贤君还要好。自己一路上不知道在心里骂了他多少次,真是不该。 究竟是谁那么狠心呢,下毒害皇上不说,还派刺客暗杀皇上。幸好吉人自有天相,皇上有惊无险还活的好好的。 要不然自己这一趟不就白来了,没有这些钱,自己家乡那些人怎么活呢。 华简暗下决心,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报答皇上的救命之恩。 柔仪殿 好酒好菜摆满了一桌子,郭兰如坐在那里吃的那叫一个香。 “嗯,真好吃。” “哇,这个鱼汤好鲜。” “这个烤鸡绝了,外焦里嫩。” “娘娘,咱们这样不好吧?” 姚冬曼捧着饭碗,看了眼角落里捆的死死的一天滴水未沾的黎冬,小声劝道:“我们还是回主殿里吃吧。” “不不不,就在这吃。香不香,菡萏?” “香,今天的饭菜做的好。” ------------ 第九十章 谢晋 “娘娘,咱们真的不给她一点东西吃吗?” 春晴拿着大鸡腿,看了眼被绑在角落里有些虚弱的黎冬,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 郭兰如掰下一块烤鸡翅膀,正吃的津津有味,不以为然的回答道:“一个成年人可以一周,也就是七天不吃饭,饿她两天最多瘦个两斤,死不了的。” 御清宫 夜晚风大天冷,积雪又厚,行走很是困难。因此,很多侍卫都草草巡视一遍,躲在背风的地方不愿再动。只有谢晋挎着刀,沿着御清宫走了一遍又一遍。 他握刀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脸也被夜风吹得刺痛,可他心里暖暖的,脚步依然坚定,眼神依旧锐利。 也有好心的同僚劝他不要太过认真,这只是外围,里面的御林军和影卫才是保护皇上的主力。只要在岗就行,没有必要这么勤快。 谢晋笑着谢过他的提醒,依然认真,没有松檞。 他十五岁参军,今年三十岁了。他每天兢兢业业勤勉认真做着份内事,用了十五年的时间从边远小城安庆来到了京城。保护的人也从小小队将变成了天下最尊贵的皇上。 谢晋是个早产儿,身子骨弱,头脑也不聪明。他再努力学习也没有哥哥学得好,家里的条件也不是特别好,索性自己不读了,让哥哥专心读书。 他十三岁时跟着邻家哥哥去县上做杂工,人虽然笨了点,但因为性格老实,做事认真反而更加招人喜欢。十五岁,跟着捕头儿子一起参了军。 谢晋走到御清宫正门时,偷偷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灯火通明,戒备森严。这不是他见过最威严宏大的宫殿,可里面却住着天下最尊贵的人。 他是半个月前被抽调到京城的,半个月都在学习宫里的规章制度,各种礼节和防卫部署。 今天是他第一次在御清宫当值,虽然只是在最外围,连皇上的影子都看不到,但谢晋仍然激动不已,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 再有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替班了。谢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盘算着回去要给父亲写一封信,告诉父母自己在保护皇上,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晋看了看偷懒的同僚,并不打算管,只默默的告诫自己,一定更认真,更仔细,不能像他们一样。虽然他们不是贴身保护皇上的,但是只要他们守住外围,里面就固若金汤。外围的责任是非常重大的,一点也不能松懈。 很快,交接班的时间到了。 谢晋放松的舒展着身子,准备回去休息,抬头间却看见某间房顶上右侧比左侧高出了一大块,上面还有一条黑布带。 谢晋仔细的回想了下,有点懊恼的一拍脑袋,自己刚才真的没有注意房顶。正巧,自己的新上司路过,招呼他回去呢。 “陈指挥,你看那个房间是谁住的,房顶上右面高出了一大块是什么建筑形式吗?” 谢晋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憨笑道:“属下刚刚没有注意,是本来就那样吗,总感觉怪怪的。” 陈指挥一抬头,吓了一跳。那上面突出来的一块怎么看都像个人趴在那里一样,那可是皇上寝宫正上方! “那是皇上住的地方!快通知御林军,让他们检查一下上面是什么东西。” 很快,事情就有了结果。 房顶上面果然是一个人,还是个高手,御林军一死两伤才把他制住。不过这应该是个死士,刚被抓住,还没问出什么就吞毒自杀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身上也没有身份标识,不过估计在房顶上面趴了好久,整个身子都被一拃深的雪盖住了,倒也算是有毅力。 陈指挥是真的被吓住了,都走了一路回到住所了,还在絮叨。 “阿晋,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后果不堪想象。你知道吗?他趴那个位置下面就是皇上的龙床。万幸皇上勤勉,那个时候还在处理政务。屋里一直有人,他才没有妄动……” ------------ 第九十一章 装贤惠 柔仪殿 郭兰如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起床。挣开眼睛一看,只见姚冬曼、春晴和菡萏都围在她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得,这些姑娘又误会了。 “外面真的很冷,我才不想起来好吗?真的和虞美人没有一点关系,我没有吃醋,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我好得很!” “你们没事也去床上躺着吧,很舒服的,听话。” “那娘娘要是不吃的话,我去拿给黎冬?” 姚冬曼端起放了一碗小米粥和几样小菜的托盘,犹豫道:“她昨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去吧去吧。” 郭兰如随意的挥挥手,随后又缩回了被子里。她原本打算饿黎冬两天再给她一顿饭吃,但眼下不想多说话,也只好随意敷衍姚冬曼了。 姑娘们很快推门出去,关门的声音响起,诺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郭兰如一个人。 姚冬曼一早去尚食局拿早点,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喜点——石榴花形的米糕。虞美人有喜了,宫人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郭兰如没有对姚冬曼说谎,对于虞美人怀孕这件事,她确实没有难过,更不会吃醋。她只是认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不应该怀孕生子罢了。 郭兰如之所以闷闷不乐,是因为有些担心虞美人以后的生活,辛美人就是个例子。在这个后宫里怎么做都是错,不得宠,无权无势会被人欺负,得宠了,会被无数人盯着,被人嫉妒,被人算计。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出宫大计,进展缓慢。她之前想的法子都行不通,而她认为唯一能帮助她的人,红玉也不知为什么这几次见到她都很冷漠,不太搭理她了。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她孤身一人就算出去了,不被饿死也要被冻死。看来她的计划要暂缓两个月,要在这深宫里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地活到开春去才行。 如果有人愿意跟她一起出宫就好了,有个伴,相互帮衬着,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郭兰如之前受孟美人启发,打听过犯什么罪才会被撵出宫当尼姑。被人告知她已经是个道姑了,只是要在宫内,而且要带发修行。 她真想犯个错,然后不小心传到季尚学那里。季尚学一怒之下把她撵出去当尼姑,剃头发那种尼姑也行。 可是她又不是心理学家,也不是老谋深算能看透人心那种聪明人,犯错这个度可真不好把握。万一把季尚学气着了,头发没了是小事,头说不定也没了,那就完犊子了不是! 左想想行不通,右想想使不得。 郭兰如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不停想办法,一个不停否定,最后两个小人打起来了。从地上打到空中,你一拳,我一脚就在那空中转悠起来…… 郭兰如被两个小人闹得头昏脑胀,眼皮子也开始打架,索性闭上眼睛不管,自己去梦中找周公下棋去了。 所以,亲爱的皇帝陛下季尚学上完早朝,忽然就想起了这个自己这个善妒的小皇后会不会因为别的女人怀孕而吃醋伤心。 于是大发慈悲冒着风雪特地来看看她,还带了礼物准备哄一哄她的时候,发现她在床上睡得正香,两个女使喊都喊不醒…… “娘娘,快醒醒,皇上来看你来了。” 姚冬曼小心的推着自家娘娘的肩膀,轻声呼唤着。一抬眼看见皇上脸色越来越沉,不自觉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春晴也着急的不行,皇上这好不容易才来一次。错过了这个村,下一个店不知道在哪呢。 “娘娘、娘娘,起来了!” “行了,别喊了。” 季尚学开口制止了两个女使的无用功,问道:“她昨晚干什么了?” “没有干什么,娘娘说天冷,早早的就上床休息了。” “上床是真,休息是假吧。罢了,你们下去吧。” 季尚学站在床前,看了看裹在被子里安详平静的郭兰如,又看了看自己被冻的泛红的双手,毫不犹豫的把手伸进了被子里面。 睡梦中的郭兰如感觉自己的腰忽然被一个雪球砸住了,透心凉的感觉瞬间把她惊醒。 郭兰如摸了摸腰,发现是一只手,下意识的就要破口大骂:“谁呀?谁的手,这么讨……” “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声音中似乎饱含着愤怒,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郭兰如一个激灵,想起了声音的主人。连忙坐起来,反应迅速地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脸,硬生生的把还未开口的“厌”字咽回了肚子里。 “皇上,您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提前通知臣妾一声,臣妾好去门口候着。” 郭兰如一脸谄媚,温声细语的。她觉得自己此时特别像拍老佛爷马屁的李莲英。 “皇上,你的手好凉啊,一定是冻着了。真是太辛苦了,臣妾给你暖暖吧。” 郭兰如拉着季尚学在床上坐下,把他另一只手也塞进了被窝,放在腰间用双手捂着。 郭兰如低着笑微微笑着,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别看她表面矜持,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这反应,这操作,这演技!她觉得如果可以打分的话,自己绝对有一百分。 这一套操作下来,一个贤惠体贴又矜持的女性形象,不就完美的展现出来了吗? 殊不知,她这一套操作,在了解“她”的季尚学眼里,却是纯粹吃错了药。 ------------ 第九十二章 皇上喜欢吗 “你,不会又做错什么事了吧?” 郭兰如听到季尚学有些怀疑不敢相信的语气,抬头只见他满脸的不悦。 呸,明显这拍马屁没拍对地方,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郭兰如摇摇头,低头不语。眼睛里有泪光闪动,看上去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季尚学只静静看着她,半响,感叹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臣妾以前那样,皇上喜欢吗?” 郭兰如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抿着嘴,一副倔强不屈的模样。 季尚学被这句反问堵的一时语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又有些心酸,又有些许苦涩,十分复杂。 他挣出双手把被褥往上拉了拉,盖住郭兰如的后背。就势把郭兰如的头按到腿上,轻声道:“再睡会儿吧。” 把冻的通红通红的手塞进温暖的被窝,放到人家的肚子上,这种事最早还是郭兰如对他做的。有的时候他起早了,见郭兰如还在睡觉,也会如此反击。 郭兰如总是嗔怪他不是好人,扰人清梦。一边心疼的让他把外套脱了回床上躺会儿暖暖手,一边又嫌弃的躲的他远远的。 季尚学笑笑,他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郭兰如会像后宫其他女子一样,能主动握起那双冰块似的手放在腰间温柔的捂着。 性子骄横,行事莽撞的郭皇后在后宫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对自己这个皇帝丈夫也没啥好脸色,只有犯错时才会说上几句好话讨好自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做出个贤惠体贴的样子。 季尚学想不明白,以前大大咧咧的郭兰如他不喜欢,如今她变得温柔体贴了,自己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感觉总是怪怪的,浑身不舒服呢? 郭兰如生平第一次躺在男人大腿上睡觉,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假寐,心里却为自己刚才的反应和演技疯狂叫好。 不就是扮弱装傻、装无辜扮可怜吗,谁还不会? 不过男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连皇上都一样,还真吃这一套。 想到一向高冷矜贵的皇上主动给她盖被子,还把大腿给她当枕头,仅仅是因为自己装了一波可怜,郭兰如不由得开始鄙视起季尚学来。 不过鄙视归鄙视,既然方法有用,那还是要用啊。 郭兰如默默的构想着,该怎么打破别人对她之前的固有印象,给自己立一个柔弱无比,无法自理,需要人呵护和照顾的人设呢? 御清宫 谢晋跨进大门,低着头默默回忆着上司的教导。 “从跨进门算起,走十五步就要停下行礼叩拜。要万分恭敬,不可直视皇上。若皇上让往前,可再行五步。” 五,七,十,十三…… 谢晋数着脚步,在走过十五步时停下,行了个半跪礼。 “微臣谢晋,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吧。听说是你细心发现了刺客,才让朕逃了一劫,朕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微臣惶恐,臣只不过尽职尽责,分内事而已。” 季尚学放下笔,抬了一眼殿里诚惶诚恐低头躬身的谢晋,来了兴趣。 不敢居功,倒是正常。推脱赏赐,只说份内事的也有不少。可是一般人怎么也要来上一句皇上洪福齐天,福大命大,自有天佑之类的话吧。 “赐座,你上前来。” 谢晋应声“是”,正欲上前。看了眼座椅与御案的距离,心里为难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朕叫你来,不过闲谈几句,不必紧张。” “皇上,微臣是外将,不得近身皇上左右五米之内。” “你们王统制说的?” “是。” “他那是吓唬你们,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你大胆的上前来,横竖只要你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 季尚学转瞬之间就明白了王统制的意思,人心叵测,外面来的不知根底,防备一些总是好的。 “不过王统制既然这么说了,就有它的道理。往后你们也是要遵从的,今天就破例一回吧。” “把头抬起来,好好一个将军,怎么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 “微臣遵旨。” 谢晋刚把头抬起来,就看见皇上一脸笑意盯着自己看,不由得一下子热血上涌,成了个红脸关公。 刚才低着头只是作为一个臣子对皇上的恭敬,现在他是真的想低头,尴尬的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要那么紧张,老是遵旨、遵旨的。朕让你抬头,只是一个建议。” “喝茶还是喝酒?” “都行。” ------------ 第九十三章 抚恤金 谢晋端着一杯温热的米酒,一饮而尽。甘甜又夹杂着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温暖又刺激。 “你今年多大了,可曾娶妻,家乡在哪里?” “回皇上,微臣今年整三十。前些年家里给说了一门亲事,刚选好了日子,人家母亲病了。那姑娘说想留在家里伺候母亲,微臣就答应延后婚期了。” “后来呢?” “后来她母亲病逝了,她要守孝三年。微臣也被调去了延州行营,与她联系渐少。等孝期快结束时,微臣又请人去议亲,她支支吾吾,百般推脱,不肯定下日子。微臣不愿勉强她,就取消了婚约。” “是何原因呢,你知道吗?” 谢晋点点头,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没过多久,她就嫁给了一个秀才。听别人说,他俩早就好上了。挺好的,男才女貌,读书人有前途。” 季尚学拿起笔,重新批改起奏折来。等谢晋说完后,接着问道:“后来呢,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未娶妻,旧情……难忘?” “不是。这两年家父也给我找了几户人家,奈何人家姑娘都看不上微臣。” “哦?” “微臣之前在延州,可家里找的都是安庆的。人家姑娘有的嫌离父母太远,有的嫌我在延州只能住廉租房。强扭的瓜不甜,微臣不愿勉强她们。” “只能住廉租房……” 季尚学笑笑,以开玩笑的口气问道:“你是觉得朕给你的俸禄太少了吗?” “不是,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谢晋本就是个老实人,季尚学又是上位者,他哪里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一句话可把他吓得不轻,连忙解释。 “微臣没有嫌俸禄少的意思,这些年的俸禄若都存下来,也能在延州买个小院子。只是微臣军中有两个好友英年早逝,留下一家老小,日子过得艰难。因此,微臣每月发下银两,都会给他们送去一些做家用。所以这些年来倒也没存下多少银子。” 季尚学听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的两个好友是因公殉职的吗,兵部没有给抚恤金?” “是因公殉职的,抚恤金也给了,可根本不够用。那点抚恤金也就够吃饭的,老人生病拿药不说,家中还要时不时添上个物件。大人还好,旧衣服多穿两年也就罢了。小孩一年一个样,衣服穿着穿着就小了。夏天还好,冬天要是不做新衣服,那就挨冻要生病的。年纪到了还要读书,拜师费,笔墨纸砚都要钱。” 谢晋说着说着,感觉场上气氛不太对,这才惊觉失言,不敢再说了。 “皇上,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季尚学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从批改过的奏折中翻了一本出来,让刘安递了过去。 “你看看吧。你说的不无道理,那点抚恤金确实也就勉强够吃饭的。” “兵士用命,为国家牺牲。国家理应替他们赡养父母和妻儿,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能安息,无后顾之忧。” 季尚学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朝廷拿不出更多了。一年税收就这么多,可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微臣知道朝廷的难处,将士们也无一句怨言。” 谢晋听着皇上有些难过的声音,心中特别感动。士为知己者死!有这样仁慈的君主,纵使战死沙场又如何? “当兵吃粮,为国事死,死而无憾,义之所在!” ------------ 第九十四章 原来如此 天空又飘下了小雪花,北风呼呼的吹,过往的行人裹紧了衣裳行迹匆匆,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肃杀、萧索的景象。 秀秀收拾好包裹背在身上,撑开一把伞,朝着柔仪殿走去。秀秀的双脚踩在积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证明她来过,可很快脚印又被新的积雪覆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秀秀看着渐渐消失的脚印,满心茫然,怅然若失。不过她很快就又高兴起来,脚步越发坚定。 秀秀叩开了柔仪殿的大门,姚冬曼和菡萏看到她都很高兴,热情的把她迎进了屋里。 郭兰如也很高兴,这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都没有几个人愿意出门,在柔仪殿能看见个新面孔不容易。 “来来来,快过来坐下,靠炭火近点,暖和。” “娘娘,秀秀是来辞行的。” 秀秀捧着一杯热茶暖手,笑容有些羞涩,又满是欢喜:“皇上开恩,允许我早日出宫。我今天就要走了,走得快一些,可以赶在祖父八十大寿前到家呢。” “真的啊,太好了。” 郭兰如听说以后又是震惊,又是羡慕,羡慕之余又真心为她高兴。无论什么时候,能在父母身边都是最幸福最幸福的事。 姚冬曼和菡萏二人则与郭兰如不同,除了羡慕与真心祝福外,二人更多的是不舍。 天南地北,路途遥远,这一别就是永别。 “我好舍不得你,但这是好事。等你回到家,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秀秀,你不走行不行?你这一走,我们以后就见不了面了。” “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我想我爹娘了,我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放心吧,等我回去就给你们写信,等你们出宫了也可以来找我。” 郭兰如看她们三个人手拉手,依依不舍的样子,自觉的带着春晴去院子里堆雪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说悄悄话。 过了好一阵子,他们几个人才出来。 “娘娘,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之前,我们辛娘子明知娘娘这里缺人,还非要冬曼姐姐过去伺候,这并不是我们娘子的主意,全是娘子的长姐、国舅府的辛夫人授意的。还有万娘子,还有春晴姑娘被调离也是辛夫人一手操办的。” “我们娘子若是没有进宫,嫁个普通人家……” 秀秀想起了辛美人,一时间难以自持,哽咽不已。 “我们娘子真是命苦,怎么就长得像辛夫人呢。娘子明明没有攀龙附凤之心,却落得如此下场。” 郭兰如听她提起辛美人,心下也是十分感慨。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花朵才刚刚绽放,就香消玉殒了,怎么不叫人难过呢? “娘娘,秀秀这就走了,娘娘多保重。” 郭兰如点点头,关切道:“路费够不够,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写信来报个平安……” 郭兰如坐在碳火前,仔细的捋着秀秀说过的话,越想越惊,烤着火却觉得全身发冷。 国舅府的辛夫人、辛美人的长姐,闺名叫云竹,是季尚学正儿八经的初恋。 可是自古以来有几个初恋能结为夫妻白头到老的,更何况他们还有身份上的天壤之别。 堂堂天子,一国之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娶一个商人之女,做正宫皇后的。 掌权的刘太后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立马把两人拆了,还强行给他们两个配了新对象。 不过刘太后也太狠了,拆散就拆散吧,还把她嫁给了自己的侄子,心爱的女人一下子变成嫂子,这打击谁扛得住啊。 郭兰如叹了一声,这大概就是命吧! 小皇帝刚失恋,太后就给他娶了一个新皇后。季尚学又如何会喜欢她呢?不仅不喜欢,说不定还有点厌恶和憎恨呢! 辛云竹要是恨她,也说得通。毕竟两个人属于情敌关系。 更关键的是辛云竹在国舅府过的并不好,商户之女的卑微出身总是被人看不起,她的丈夫又很花心,纳了好几房小妾。 这俩人不会重新好上了吧? 郭兰如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可细细想来,却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 两个人是初恋,初恋这种感情,可是很多人一辈子念念不忘的。一个嫁的丈夫花心,对自己不好。一个娶了自己不喜欢的皇后,还被管的那么严。 这俩人要是在破镜重圆,勾搭在一起,也合情合理。 秀秀的话说的很明白,娘子并无攀龙附凤之心。也就是说,辛美人并不是自愿进宫的,而是被她姐姐送进宫的。 辛云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不是知道“自己”爱吃醋,故意给自己添堵,膈应自己吗? 还把她身边伺候的女使全部弄走,要知道就是之前女使不在才发生的火灾。让她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一个人在冷宫生活,这不是想害她吗? 郭兰如又回想起那场火灾,越想越觉得害她的人就是辛云竹。 可是又觉得不对劲,辛云竹没有一定要害她的理由。就算害死了她又怎么样呢?季尚学还有别的女人。而且她可是季尚学的嫂子,他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了,恐怕会被人用口水淹死。 再一细想,又觉得可以说得通,毕竟“她”善妒。两个人关系不方便公开,完全可以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在一起恩爱。别人就算不耻,也不会乱说。可是以“郭兰如”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他们两个要是想藕断丝连,破镜重圆,郭兰如必须死。 ------------ 第九十五章 你是不是想家了 元宝珠站在院子里,扬着头看飘雪。洁白细小的雪粒洒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快就湿润了皮肤。 季尚学午睡醒来,见身边无人服侍,原本睡在他身边的淑妃也不见了踪影。正疑惑不解时,忽有一阵冷风袭来。 他这才发现窗户没关,外面下雪了,而失踪的淑妃娘娘正在雪地里发呆。 季尚学起身走到窗前,行动间弄出的动静不小,可雪地中的元宝珠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直愣愣的望着天空,专注,虔诚。 雪越下越大了,元宝珠却浑然不觉,没有一点回屋避一避的意思。 季尚学无奈的叹了口气,拿了件纯白狐狸皮披风走了出去。把披风温柔的从后面给元宝珠披上,温声询问:“下雪了,穿这么单薄,不冷吗?” “皇上。” 元宝珠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应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大陈皇帝俊秀的容颜。 哥哥并没有骗她,大陈皇帝的相貌确实可称得上举世无双,气质也超凡脱俗。 “我不冷,大陈的风雪远没有大夏的风雪刺骨而浓烈。我早已习惯家乡寒冷的冬天,到了大陈,反而不觉得冬天冷了。” 季尚学微微颔首,细心的帮元宝珠把披风系了起来。怕她淋雪,还帮她戴上了帽子。 “你不觉得冷,也不能就这么站在院子里。这风大吹着凉了,生病就不好了。随朕回屋里去吧。” 元宝珠听着季尚学关心的话语,心中一热,面上却不显,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 回到屋里,宫女已经准备好热茶端了上来。热气蒸腾,烟雾缭绕之间,一切事物都显得不太真实了。 季尚学坐在主位上,握着杯子暖手。与元宝珠闲聊了几句,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珠儿,你是想家了吗?” 元宝珠想了想措辞,张了张嘴,最终轻轻的“嗯”了一声。犹豫了一小会儿,又补充道:“我只是……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离开家乡,现在还不太习惯。大陈很好,姐姐们也很好,能与皇上结为夫妻,更是我的荣幸……请皇上宽恕,我不是……” “想念家人,思念家乡是人之常情,珠儿。” 季尚学打断元宝珠的话,微笑着说道:“你没有错,想家永远都不会是错误的事情。” “我们汉人有很多诗词和文章都是想家的时候写的,遇到了家乡的人,听到乡音时会想家,看到了一条跟家乡一样的路会想家,特别的节日里会想家,看到月亮会想家,喝酒也会想家……” “你下次想家的时候可以写信,朕会派快马送去大夏给你的家人。你有喜欢的东西也可以告诉朕,朕会让他们一并采买带回来。” “多谢皇上厚爱,宝珠感激不尽。” “客气什么,你与朕是夫妻,说这话生分了。你歇着吧,外头天凉,不要出去玩了。朕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是,恭送皇上。” 元宝珠站在门口,看季尚学走出了大门,身影消失不见才回去坐下了。抚摸着季尚学给她披上的狐狸毛披风,身子暖暖的,心里更是有一股暖意正在缓缓流淌。 “成格尔,阿丽玛,你们说。” 元宝珠叫来了从大夏而来陪伴自己和亲的两个贴身侍女,问道:“是亲人更重要,还是丈夫更重要呢?” “如果哥哥和丈夫发生冲突,你们会向着谁呢?” 季尚学坐在御辇上,走在回御清宫的路上。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他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远嫁漠北的福安公主。 元宝珠说过的话回响在他的脑海:“我习惯了家乡寒冷的冬天,到这里,反而不觉得冬天冷了。” 那龄月习惯了大陈的冬天,到了气候严寒的漠北,会不会很不习惯?觉得很冷呢? 季尚学的心头忽然涌出了一股无力感,难受的厉害。 他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免受战乱之苦,才忍痛让妹妹远嫁漠北的。可他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得了天下百姓呢。 ------------ 第九十六章 争锋 侍卫小武一大清早就跑到了柔仪殿门口,他是来查看黎冬的情况的。 在他的认知里,静妃娘娘只不过是性格鲁莽了一些,脾气暴躁了一些,并不是心狠手辣的蛇蝎心肠。因此,他并不担心黎冬会出什么要紧事。 只不过都好几天了,这黎冬还没有被放出来,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 “姚姑娘,这都好几天了……” 小武紧张的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只觉得口干舌燥,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一个妙龄姑娘。 “要是……要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不如就把她给先放了吧,或者交到宫正司去。” “那些女史大人们平日里就是做这个的,有经验,想来肯定会给静妃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哎呀,小武大人,你不要着急呀。娘娘心里有气,不愿意放人,我们为奴作婢的哪里有什么办法?” “你也别太担心,过两天娘娘气消了,我再劝娘娘放了她,自然会平安无事。” “再说了,娘娘也不是恶毒的妇人。黎冬在这里顶多受些皮肉之苦,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小武大人,你且先回去,再等一等。” 姚冬曼随口敷衍着,希望他快点回去。 一个侍卫跑到宫妃的寝殿,若不是皇上有令,难免会遭人非议。 而且黎冬这件事也不好让别人知道,若是她肯认罪自然最好,如果她抵死不认,娘娘又找不到证据的话…… 没办法,谁让自家娘娘的处境太尴尬了。 不得皇上宠爱也就罢了,以前又仗着身份尊贵和太后宠爱,性子太过张狂,树敌不少。 姚冬曼还记得娘娘被废后时,后宫那些女人的丑恶嘴脸。一个个高兴的像过年一样,就差放鞭炮了。 眼下娘娘好不容易和皇上的关系修复了一点,也恢复了自由身。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犯错。 后宫那些女人巴不得娘娘犯错呢,一点点小小的失误被他们发现了,肯定也会被拿去大做文章。 郭兰如披着厚厚的披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头。此时,正在院子里和春晴堆雪人。 菡菡在一旁看着直摇头,实在难以理解。娘娘要是不怕冷,怎么会把自己包的跟粽子一样?可要说娘娘怕冷吧,玩雪又玩的不亦乐乎,都快一个时辰了。 “他怎么说?” 郭兰如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姚冬曼回来了。她正在专心摆弄自己花了两个小时才搞出雏形的冰雪世界,头也不回,随口问道。 “他说若我们问不出来什么,不如就先把她放了,或者交到宫正司去,让女史大人审问。” “娘娘,我们把她放了吧。她这几天不吃不喝的,要是死在这里……” 姚冬曼板着脸,严肃的规劝道:“咱们也没有证据,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皇上肯定会生气的。娘娘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能因为她一个贱婢与皇上生了嫌隙啊!” “明天就是初一了,皇上肯定会驾临柔仪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后果难以想象啊,娘娘。” “好不容易才抓住她,怎么能轻易就放了?” 菡菡听到姚冬曼的话,很不高兴的反驳了起来。 “辛娘子与她无怨无仇,还怀着胎儿,她都能算计。娘娘把她抓来了,还关了几天,黎冬能不记恨吗?” “要是让她出去了,指不定怎么想着法子害娘娘呢。审问不出来什么,是因为娘娘太仁慈了。” “黎冬这么蛇蝎心肠的人,怎么会知道宽恕?又怎能改过自新?依我看,只有严刑拷打,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她就不会这么嘴硬了。” “严刑拷打,那怎么行?” 姚冬曼皱着眉头,对菡菡的狠厉有些不满。 “你也不看看她现在虚弱成了什么样子,你还要打她?她要是在我们殿里出了什么事,我们倒无所谓,娘娘呢?” “娘娘在冷宫的日子过得有多不容易,你也不是不知道。眼下好不容易情况有些好转,你就非要惹出祸来,祸害娘娘不成?” “我怎么就要惹祸了?我可是一心为娘娘好。一个宫女罢了,打就打了,死就死了。她要是死在这,那是命不好,不对,是她活该。” “她要是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下贱事,绝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姐姐是菩萨心肠,心善,可那也得分人吧!” ------------ 第九十七章 一张嘴解决不了问题 “你懂什么?皇上心慈,看不得别人打打杀杀的。娘娘若想日子顺遂,就不能忤逆圣意。” “宫女再低贱也是一条人命,若有人趁机向娘娘发难,这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 “事情做的隐蔽些,只有你知我知,又有何人会发难?姚姐姐,放虎归山才是最大的隐患。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我阿爹说,如果猎人不把猎物杀死,就迟早会被猎物杀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事?” “行了!” 郭兰如大喝一声,叫停了两人的争执。团结就是力量,而内讧是最消耗力量的行为。 “你们在这争来吵去有什么用?光凭一张嘴能解决实际问题吗?”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咱们是一家人,心应该在一块,有劲要往一处使。” 郭兰如把跪下认错的两人拉起来,苦口婆心的告诫道:“有什么不清楚,不了解的可以沟通,可以问呐。争吵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只会让问题更加棘手,还会让人心寒!” 郭兰如深深叹了一口气,综合了两人的意见,吩咐道:“菡菡,你再去问问黎冬。只要她供出幕后主使,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可以既往不究。我还可以留她在宫里保护着,不被幕后主使伤害。” “要是还不说的话,就等到天黑。冬曼去把小武请过来,把人给他带走就行了。” 郭兰如此时心很累,一瞬间觉得这世上了无生趣。从开明的21世纪说穿越就穿越到了封建王朝,都没有给她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穿越到封建王朝也就算了,还不是她在那个时空存在过的朝代,她根本就无法判断历史进程,也找不到大腿抱。 不光如此,还让她一个头脑简单的死宅女,穿越到后宫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 唉,她可是一个钢铁直女啊,现在为了生存,竟然要对一个不喜欢的男的,各种温柔体贴,装可怜,扮绿茶。 关键是她不喜欢的那男的竟然也不喜欢她?这合理吗?既然让她穿越了,主角光环呢?主角的自带桃花体质buff为什么没有给她加上? 郭兰如越想越难过,自己难道不是主角吗?怎么感觉那么像炮灰呢? 好气哦,幕后主使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个小喽啰,竟然连口供都问不出来。 偏殿的门被打开了,菡菡冷着脸走了出来。春晴站在院子里,看她出来也不用多问,只看她脸色就明白又是白费劲了。 在菡菡关门的一瞬间,春晴又一次看到黎冬得意的笑容。只是这一次,似乎更得意了? 春晴不明白,只是性格单纯也没有多想,恨恨的跺了脚,跑到屋里伺候郭兰如去了。 知道皇上要来的消息时,郭兰如正在吃饭。麦允言过来传达完这个消息就走了,白衣翩翩,潇洒的很。 郭兰如却差点被噎死,好不容易把饭菜咽下去之后,饭菜也不香了。 郭兰如殷勤的等在门口把皇上迎进了屋,温柔的帮皇上脱下厚重的披风,体贴的把自己的暖手炉塞到了皇上的手里,吩咐人上了热茶,而后,恭谨地站到了一边…… 郭兰如这次可是把面子功夫做的足足的,只是心里有事,难免心虚。因此,并不敢多说话,对于季尚学的主动关怀也是简单作答。 只是,对于季尚学来说,郭兰如这种冷淡的态度无异是敷衍的。 ------------ 第九十八章 相见不如怀念 “怎么,”季尚学放下暖手炉,十指交叉,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朕来看你,你不高兴?” “皇上这是说哪里话?皇上能来,臣妾高兴的很呢!” 沉浸在心事中的郭兰如被季尚学一句突如其来且含有愠怒的话语吓了一跳,心中警铃大作,忙笑了笑,温柔的反驳道。 “那你为何屡次失神,满脸不愉之色?倒好像朕打扰了你似的,你究竟在想什么?” 季尚学微微皱眉,俊美的面容上写满了不满。他日理万机,忙的连口热饭都没吃上,还遵守承诺,特意来看望她。她却这般的不知好歹,在他的面前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么冷的天,皇上还能来,臣妾是真高兴,特别特别开心。” 郭兰如脸色微红,用漂亮的杏核眼定定的看着季尚学,认真说道:“皇上的到来不仅让这里蓬荜生辉,皇上还像春风一样,温暖了臣妾。臣妾再看到皇上那一刹那,忽然就觉得这寒冬腊月也不算什么了……” “可是……” 郭兰如低下头,迅速切换了情绪。努力的眨巴着眼,希望能流下泪来,低沉的语气里满是哀婉与忧伤。 “可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臣妾一想到这长夜将明,皇上就要离开,臣妾就忍不住难过。臣妾明日与皇上分开,等下次相见又要在三十个冰冷的夜晚里苦苦等待了。” “冷风穿堂过室,夜晚那么漫长,臣妾也只能捱过一晚上又一晚上,别无他法。臣妾知道皇上身份尊贵,也明白祖宗规矩,与臣妾不能像民间普通夫妻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兰……” “皇上,你先听臣妾说完。”郭兰如打断季尚学,接着说道:“可是臣妾不甘心,也做不到贵妃娘娘那样贤惠体贴。” “与其拥有后又失去,臣妾宁愿就一直远远看着。相见不如怀念,皇上若不能日日陪着臣妾,倒不如离臣妾远一些,就让臣妾天天念着想着,平平静静的度日罢。” 郭兰如说完,一脸期盼的看着季尚学。她可不是要争宠,而是要避宠,想要彻底的远离季尚学。 根据郭兰如的观察,季尚学可不是一个恋爱脑,从来都不是那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就算再喜欢,季尚学为了平衡后宫各方势力,也不会独宠她一人。更何况,季尚学本就不喜欢她。 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跟你说,要不你天天陪着我,要么你不要搭理我。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会让提出这个无理要求的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郭兰如都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期盼的看着季尚学,心里不停地呐喊着:拒绝我呀,快点拒绝我!生气啊不高兴啊赶紧走人啊! 可是季尚学哪是个正常,不对,哪是个普通人啊!硬是无视她期盼的目光,捧起了暖手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唉……” 郭兰如幽幽地叹了口气,坐到了季尚学另一边的榻上。拿起茶壶給自己倒了杯热茶,想温暖一下自己因为小算盘落空而受伤的心灵。 一杯香茶入胃,郭兰如整个人都暖暖的,舒服极了,原本担忧、失落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郭兰如放下茶杯,犹豫着这时候也不早了,该不该把季尚学叫起来洗漱一下,早点休息。毕竟这个皇帝别的不说,上班还是挺勤快,无特殊原因时从不迟到早退。 “过来。” 郭兰如呆愣了几秒,心里是抗拒的,最后还是顺从的走到了季尚学身边站好。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可让郭兰如想不到的是,她刚刚站定,就被季尚学拉了一下抱了个满怀。 季尚学的臂膀并不粗壮,但还算有力。胸膛也不宽阔,但因为心脏还在跳动,所以温度还是有的。因为受伤还没好全的缘故,现在还在用药,故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芳香中带着清苦的味道充斥着郭兰如的鼻腔,她大口的呼吸着这特别的味道,不知不觉间有些上头。虽然郭兰如闻不出来这是什么药,但却肯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是药三分毒,要不然她怎么闻着闻着就头昏脑胀,心跳加快了呢? “小兰,朕实在没办法能天天来看你。不过你要愿意的话,你可以天天去找朕。” 季尚学拨弄着郭兰如的发丝,帮她把发钗卸下,在她的耳边低语道:“那样你就不用怀念了。” ------------ 第九十九章 菡萏不见了 季尚学愈吻愈深,郭兰如半推半就,是夜,郭兰如第一次在这个时空有了夫妻生活。 第二天一早醒来,还没有等郭兰如从腰酸背痛中缓过神来,姚冬曼一声尖叫后冲进了正殿。 黎冬死了。 郭兰如震惊之余,担忧的看向季尚学。说实话,她很害怕。就在几天前还是嚣张跋扈活生生的人,竟然死在她的屋里,她是一时半会没法接受这个事实的。 令郭兰如惊讶的是,季尚学似乎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没有问原由,只是把她拉到怀中拍拍肩膀告诉她不要害怕,还说今天下雪了,让她继续睡会再起不迟。 说毕,带着姚冬曼出去了。 郭兰如有心想去看看现场,可又实在害怕。又怕忤逆了季尚学惹他不高兴,只能披上一件外衣,偷偷的走到窗户后面,推开一条缝查看外面的情况。 只见季尚学从容的走进关押黎冬的厢房,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脸色平静,并无异色。 身后一个高大的侍卫,扛着一个麻袋,或许里面装着黎冬的尸首吧。 她听见季尚学低声嘱咐姚冬曼,令她一定要尽心尽力照顾好静妃娘娘。 季尚学走后,郭兰如大着胆子走出门,把几个侍女叫来细声安慰。这几个姑娘年龄比她还小,又亲眼看到了,怕是受到的惊吓比她还大呢。 姚冬曼到底年龄大一些,沉稳点,虽然脸上有些惊色,但是说起话来与平时无异。春晴像是受了不少的惊吓,呆呆傻傻的,问他什么都说不上来。 菡萏则与春晴和姚冬曼两人不同,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喜悦。 郭兰如冷眼看着,只觉得若是黎冬是被人害死的,那凶手一定是菡萏。 姚冬曼很快打探来了消息。 “奴婢问了,黎冬被扔到城西的乱葬岗了。” 郭兰如点点头,感慨良多。生命是很脆弱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生前就很卑微的人,死后更是凄惨,连个坟墓都没有。 郭兰如一天没看到菡萏了,马上天就黑了。郭兰如杵在柔仪殿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找? 没等她吩咐姚冬曼呢,麦允言带着两个小黄门走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 “娘娘别等了,菡萏姑娘先是惊扰圣驾,又污蔑妃嫔,现被宫正司拿了问话呢。只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郭兰如木然地点头道谢,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菡萏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一定要给辛美人讨公道的话,事情终于发展到了这一步。 不知怎的,郭兰如又被禁了足。不光是她,连姚冬曼和春晴也不让出去了。与她关系好的周灿月也被拦在外面,不让见了。虞美人来看她,侍卫只让留下东西,好说歹说不放人进来。连她的堂妹、位分尊贵的明妃娘娘也被拒之门外。 郭兰如是在侍卫的陪同下才走到门口,与喻贵妃娘娘相见的。贵妃娘娘神色疲倦,却笑得温柔。只告诉她外界一切都好,让她自己万事小心。便推脱还有要事处理,留下礼物匆匆而去了。 对于喻贵妃的好意提醒,郭兰如心怀感激,却不以为然。她早就受够这牢笼般的日子,也厌恶这个吃人的后宫。若是谁要害她,那就害吧,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也不怕第二次。说不定再死一次,还能穿越回去呢。 菡萏在被囚禁了半个月后放了出来,她浑身是伤,被藤条抽打的,被板子打的,被烧红的铁块烫的……血迹斑斑,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她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中衣,还破了很多窟窿,在这寒冷的冬天,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冻死一样。 可菡萏却恍若浑然不觉一样,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她不知道自己被折磨多久了,但是现在她被放出来了,她赢了! 菡萏的腿脚也瘸了,她几乎是半走半爬的回到了柔仪殿。郭兰如等人看到她时皆是鼻子一酸,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再看她笑得开心,便知道事情有了好结果,也是真心的替她高兴。 郭兰如让人把菡萏扶进屋子里,吩咐姚冬曼赶紧给她裹上厚被子,叫春晴烧热水给她洗澡。自己则取了屋里最好的几样首饰,拿到殿外恳求侍卫帮忙叫个太医过来。 有钱就是好办事,太医很快就来了。诊治过后,太医回话说菡萏并无大碍,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根本。腿脚伤的厉害些,但是只要仔细调养,也能恢复好。身上的伤要是仔细护理一二,留不下几条疤痕。 菡萏洗完澡,敷了药睡了一觉后把郭兰如叫来,郭兰如这才知道这半个月发生了多少大事。 ------------ 第一百章 两全其美 黎冬虽然身体虚弱,但绝不至于体虚致死。关了几天没见她寻死,皇上一来就死了 。身上还血迹斑斑的,好几个伤痕,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诬陷啊! 菡萏看到黎冬的尸身时,是又喜又怒。喜悦的是这个伤害她家辛娘子的人也算是得了报应,死在了她眼前。愤怒的是,这小贱人之前残害了辛娘子,不见一点悔改之心,现在又要以死来诬陷静妃娘娘。 她深受静妃娘娘恩惠,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任由别人诬陷自家娘娘。可静妃娘娘虽然善妒,平日里骄横了一点,但是对下人却是极好的,一个小宫女能跟她有什么仇恨呢?辛娘子更不必说,人长的美心更善,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连句重话都没有。 既如此,必然是受人指使。她想起静妃娘娘的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大多数爱恨情仇都是为了利益二字。 顺着这条思路,菡萏敏锐的目光锁定到了张娘子身上。张娘子生的孩子是二皇子,可是只要辛娘子出点什么事,胎儿没了,二皇子也就是大皇子了。皇后多年无子已经被废了,皇上又不肯立新皇后,后宫没有嫡子,那自然是长子为尊…… 菡萏顺着这条线一路深挖,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证据。可这些证据远远不能说明什么,菡萏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是以,她也不想再多做纠缠,只想拿着证据去找张娘子,希望她能收敛一些,不再找静妃娘娘的麻烦。 可谁能想到,张娘子竟无半点顾忌。不但不承认自己做下的那些坏事,反而说菡萏污蔑,要宫女拿住她,抓到宫正司审问。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菡萏转身就跑,惊慌失措之下,一不小心与刚刚推门进来的季尚学撞到了一起。 可怜的菡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张娘子以冲撞圣驾为罪名拉了下去。等宫正司来人的时候,张娘子又给她加了一条诬陷嫔妃的罪名。 张娘子本就得宠,心思细腻惯会为人,再加上是宫里唯一皇子的母亲,母凭子贵,有什么理由去诬陷一个小宫女呢? 就是真的诬陷了,宫正司那些女官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因此,无论菡萏怎么解释怎么喊冤,都无人理会。女官们写了一个状纸,让菡萏签字画押。菡萏不从,所以才会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菡萏这次能被放出来,全是张娘子身边的大宫女苏红的功劳。要不是她主动找季尚学认罪,坦白了在张娘子的授意下陷害辛娘子的事,还提供了铁证,菡萏难逃一死呢。 其实也怪不得苏红背主,要怪只能怪张娘子确实太过狠心。用什么阴损的招数对付别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把毒手伸到了年幼的二皇子身上。 为了争宠,为了皇帝多去她那里看看,这么冷的天气,张娘子竟然在半夜数次掀开二皇子的棉被。二皇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哪受得了这样对待?全身的皮肤被冻的发紫,小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张娘子确实达到目的了,季尚学知道这个情况后很是担心,叫了好几个太医过去待命,自己也是一有空就跑过去守着儿子。 只是张娘子低估了母性。 二皇子生下来后虽然养在张娘子屋里,可苏红作为他的奶娘,苏红照顾他的时间可比张娘子多多了。苏红一把尿一把尿的照顾着,尽心尽力,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哪舍得自己的小宝贝儿被张娘子这么伤害? 可劝也劝了,利害关系也说了,张娘子非但不听,还把她赶了出去。苏红站在屋外面听着里面奶儿子惨兮兮的哭声,既心痛又着急,一怒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干脆把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张娘子便再能说会道,也无法狡辩了。季尚学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震惊之后,立马派人把二皇子抱走并幽禁了张娘子。 季尚学很喜欢张娘子,喜欢了很久。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是张桃薇陪伴他度过了那些艰难的时间。因此,就算知道张娘子做下了如此多恶事,他还是不忍心责罚她。 可他是皇帝,若如此不明是非,又何德何能当天下人的君父呢? 对张娘子的处罚结果很快就下来了。幽禁掖庭,有生之年不得踏出一步。位分也下降到了郡君,身边也只有一个老宫女陪伴。这一辈子恐怕都要凄凄惨惨,冷冷清清了。 令郭兰如吃惊的是,季尚学竟然把二皇子的抚养权交给了周婕妤。 即便是太后身体不适,也可以交给其他太妃抚养。交给没有生养的贵妃娘娘,也是最合适不过的。 细想了片刻,郭兰如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把二皇子交给周婕妤,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决定。二皇子有这样的生母,说什么也不能当太子,这辈子最多就是个亲王了。周婕妤身子弱、难生养,自然会把他视为亲生。 周婕妤家学深厚,有文化,有知识,肯定能把二皇子教导的好好的。生母不行,有周婕妤这个养母,二皇子的前途也是可以保证的。而周婕妤有了儿子,有了事做,就不会整天胡思乱想,身体会慢慢好起来。 ------------ 第一百零一章 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朕 宰相文卫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背着双手踩着积雪踱进了御清宫。 文卫是来辞职的,他看着长身玉立的季尚学,欣慰的笑了。这个小皇帝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别人时刻操心了,而他老了,是时候回家乡了。 年轻的于时任青云直上,接替了文卫的位置。一时间,惹得无数人羡慕嫉妒恨。于宰相的门槛啊,更是被上门求亲的媒人给踏破了好几个呢。 马奴唐力是个憨人,人虽然傻了点,却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硬是凭着自己的不懈努力,在宫里左转右转,看看这个侍卫,瞅瞅那个公公,还真让他找出来了那个与三廉王密谋的黑衣人。 好在他不是个莽撞的,发现黑衣人之后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在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季尚学知道。 季尚学知道黑衣人的身份后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唐力不要轻举妄动。而实际上,季尚学心里已经有了谱,也已经准备好了鱼饵,就等着鱼儿上钩呢。 他找来了喻贵妃,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商量着再织一个渔网。而喻贵妃的伯父镇北王就是渔网中最粗的鱼线,这根线顺了,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郭兰如每天看着菡萏吃药换药,菡萏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的心也就慢慢的放了下去。可危机感一直存在,她想逃出皇宫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了。 郭兰如又开始研究能出宫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方法,比如做一个大风筝,比如挖一条地道,再比如和看守宫门的侍卫搞好关系,说不定他们到时候能放自己一马呢。 可是天不随人愿,这一切好像都不太行的样子。郭兰如躺在温暖地被窝里,看着自己画的图纸,有些难受。 更让她难受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季尚学昨天才来过,非要跟她那个啥,好不容易走了吧。今天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竟然又来了,而且还不让人通报!于是乎,上一秒钟还在郭兰如手里的图纸,下一秒钟到了季尚学手中。 季尚学看着详细的标注着守卫人数和换班时间的图纸,陷入了沉思,原本带着一丝微笑的脸也越来越黑。 郭兰如被吓得一动不敢动,无辜弱小又卑微。 他会生气,会发火,会囚禁我吧。郭兰如心想,自己可能也要像张娘子一样,一辈子出不去一个院子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季尚学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有些难过而已,他盯着那张图看了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后,平静的看着郭兰如,自嘲的笑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朕,也是,朕对你确实算不上很好。” 郭兰如摇摇头,看他很难过的样子想要解释,却也无话可说,她确实想离开季尚学。 最终,季尚学把图纸还给了她,并告诉她明年会有一批宫女被放出宫,她可以以宫女的身份混出去。并且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把姚冬曼、春晴还有菡萏都带出宫。 季尚学走了,面无表情,大步的离开了。郭兰如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他有生之年再也不会来了。不知怎地,眼睛酸酸的,有些想流泪。 菡萏的腿伤好了,活蹦乱跳的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此刻,正跟着姚冬曼一起堆雪人。 郭兰如坐在屋子里,拿着汤勺默默的吃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腊八粥。看着院子里三个小宫女玩雪玩的不亦乐乎,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她打听过了,宫女一般都是十月份会被放出去。这样的话,哪怕老家远一些的,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回家过个团圆年。也就是说,她只要在坚持十个月,就可以带着这三个小妹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郭兰如已经在存钱了,十个月后,无论到哪里,手里的钱肯定都是够安身的。开炸鸡店,做胭脂水粉,写小说,开绣坊……勤劳致富,天道酬勤!她肯定能带着三个小妹妹一起发财,暴富,过上美好生活。 ------------ 第一百零二章 美男计 年关将近的时候,夏娘子生下了一个女儿,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因为太后还在病中,所以这个孩子就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夏娘子的宫中。 郭兰如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真心的替夏娘子感到高兴。一是高兴夏娘子可以母女团圆,不用忍受分离之苦。二是高兴这个孩子是个女儿。这是当朝第一个公主,有长公主这个身份足以保证这个孩子一生的富贵与平安。 要是个男孩,就不好说了。便是夏娘子小心翼翼万般护他周全长大,到时候为了皇位也难免兄弟相残。还是女儿好,贴心的小棉袄。 过年啦!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红绸布挂的到处都是,大红灯笼也早早的就挂上了。 郭兰如与姚冬曼等人围坐在屋里的火炭盆前,边烤火暖身边剪窗花。郭兰如看着短短几分钟就能剪出精美形状的姚冬曼,一边夸赞她心灵手巧,一边自嘲自己笨手笨脚。 姚冬曼却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不是娘娘笨手笨脚,是娘娘的心不在此处。” 郭兰如笑了笑,没有否认,继续动手裁剪着手中剪了一半的窗花。她确实不够专心,她这几天满脑子都是季尚学。 季尚学上次知道了她想要出宫的事,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告诉了她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法。可是自从那天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在别处碰到她时,也只是淡淡的看一眼,连一句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三天前,大年三十团圆夜,皇宫也办了家宴,除了坐月子的夏娘子和临盆在即的傳娘子外所有皇妃都参加了。 参加宴会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整个会场笼罩着一团安静祥和的气息。季尚学也一改平日的高冷不可亲近,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季尚学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一位另一位妻子,笑着与她们说话,祝福她们新年快乐,喝下她们敬的酒。却对自己没有只字片语,看向自己时连一个笑容也没有。 昨天是初一,季尚学没有驾临柔仪殿。可明明不久前季尚学还亲口说过他答应自己每月初一一定会来她这里的。 郭兰如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明明自己想低调,不想惹事,想跟他划清界限,怎么季尚学如自己所愿,不来了,自己还想上了呢? 不想了。 郭兰如告诫自己不要再想无关的人和事了,努力存钱,做计划,为以后出宫生活打好基础才是她最该做的。君无戏言,季尚学都答应了,这次是肯定能成功出宫的。 三月,大夏王病逝,把王位传给了小儿子。长子元昊不服,发动政变,杀死了亲弟弟,夺取了大夏王权。 元昊的野心远不只是一个大夏王,他的梦想是做天下霸主。因此在得到妹妹元宝珠的一封秘信后,发兵攻打了大陈边境重镇延边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以为此次胜券在握,却不知道他注定失败。他的妹妹元宝珠在未出嫁前是大夏的公主,而现在却是大陈的淑妃娘娘。女子出嫁从夫,作为陈人妻子的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夏人入侵大陈? 那张密信上的地形和兵力布置半真半假,武器装备却并不是信中所说的劣质,而是最优良的。兵源也不是五万,而是十八万,还是从各部抽掉的尖兵。 郭兰如知道了大夏兵败的前因后果后,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声皇上的美男计属实高明! ------------ 第一百零三章 丁修媛怀孕了 是的,美男计。 从大夏派使者过来主动要和亲的时候,这条计策就已经在季尚学的脑海中形成了。 都是男人,同为君主。季尚学这个被动和亲的,都给自己妹妹安排了刺探敌军的任务。他可不相信元昊只是为了两国关系,单纯的嫁个妹妹过来这么好心。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提防着元宝珠的。 让元宝珠去御清宫侍寝并不是信任,而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他故意让元宝珠接触了一些真实的小信息,为的就是让元宝珠卸下心防,也是为了让元昊相信,从而可以安全的传递以后他想要传递给元昊的假消息。 不过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要想解决根源问题,还是要策反元宝珠。为了这一目标,季尚学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二十多年,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体贴、细心,耐心过。就连他曾经很喜欢的张娘子和尊重的合伙人喻贵妃娘娘也没有元宝珠那种待遇。 好在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短短五个月时间,元宝珠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她对季尚学忏悔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错事,坦白了所有,并表示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来挽救和弥补自己做过的错事,以祈求心上人的原谅与宽恕。 五月初的时候,瓜熟蒂落,虞青苹生下了后宫中第五个孩子,四皇子。 郭兰如闲着没事,天天去陪着她说话。看着虞美人的状态,她不得不感叹这孩子是真的不忘初心。 季尚学也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不太喜欢小孩,在虞美人坐月子期间仅仅只来了两次。一般人哪能受得了这种冷落,可虞美人每天抱着孩子笑嘻嘻的,似乎根本就不当回事。 郭兰如点点头,说到不忘初心,那就对了。这丫头不是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给皇上生孩子的吗?那皇上来与不来,皇上为什么不来?那确实不是虞美人在乎的事。 怀孕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不仅能孕育新生命,更能改变一个人。 丁修媛怀孕前后的变化就很大,大到看得郭兰如等人啧啧称奇。要不是丁修媛根本没有什么孪生姐妹,还真难以相信这孕前孕后截然不同的丁修媛是同一个人呢。 孕前的丁修媛明媚艳丽,说话很不中听,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而怀孕后的丁修媛纯净娴雅,说话也轻声细语,对人客客气气的,既像亭亭玉立的六月荷,又像玉兰花一样芬芳。 而最让郭兰如奇怪的是丁修媛的脾气。一般来说,怀孕中的女人情绪其不稳定,很容易暴躁。可丁修媛怀个孕,脾气还变好了。整个人心平气和,无欲无求。以前看到郭兰如,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她当场死亡。现在在看着她,竟然能够心平气和的给她行个半礼,而且还带着笑容。 转眼间,满园的桂花竞相开放,已经是七月份了。就在郭兰如以为自己会平静的在皇宫再生活上三个月时,季尚学东倒西歪的冲进了柔仪殿。看到她时,冲上去抱进了怀里。 ------------ 第一百零四章 爱与不爱的区别 掖庭失火了,火势很大,周围的一片房子都跟着遭了殃。一群侍卫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了火势,房屋被烧得乌漆麻黑的惨不忍睹,两天过去了,宫女们还在收拾残局呢。 可气的是,经调查这场火灾是有人故意为之。图财害命,用心何毒险恶呀! 值得庆幸的是无一人死亡,身在火场中央的张娘子也只是昏了过去,经过太医的救治,很快就醒了过来。 对于掖庭失火事件,季尚学表现的很上心。给麦允言下了圣旨要求严查,一定要查出纵火之人,务必要还张娘子等人一个公道。 对于季尚学的这道圣旨,郭兰如很是心酸了一把。想当初“自己”被害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种待遇呢?爱与不爱,区别果真很大。 因为要查案的缘故,后宫开始戒严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宫女们走到哪里都要被盘问一番,没什么问题才能被放行。 郭兰如站在门口唉声叹气的,今天的挣钱计划又要泡汤了。为了出宫后的美好生活,她这几个月可谓是苦心孤诣。她已经半年没有穿过尚衣局做的新衣服了,就是为了省下那几两银子。 郭兰如连饭后甜点也戒了,美其名曰减肥,其实就是想存下那每个月的两吊钱。两吊钱也是钱,现在看着少,存着存着就多了。 郭兰如想的明白,现在包吃包住,能省就省。现在不多省点钱,以后出了宫没人管吃,没人管住,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乞讨为生了。 先苦后甜,居安思危,现在的日子过的越辛苦,以后的日子就越轻松。可是过日子光靠省钱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多挣钱才行。 目前她能想到的挣钱的法子有三种。一是托红玉在宫外买来上好的布料,三名小宫女空闲时做成绣帕,再托红玉拿出去卖。 三人中,姚冬曼的手艺最好,另外两人的手艺也不差。为了长久发展,郭兰如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因此,虽然销量不错,但是收益不多,不过口碑很好,郭兰如相信坚持下去,他们做的绣帕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品牌。 第二个挣钱的方法是做化妆品,主要做口脂、妆粉和胭脂。作为21世纪互联网分享精神的受益人,郭兰如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没少看到过什么宫廷秘方、娘娘专用。 复杂的配方郭兰如早忘了个7788,那些简单的还不是信手拈来。请红玉买来材料,郭兰如随便一捣鼓,还真捣鼓出了一些比市面上最火最好的胭脂水粉还要好的东西。 这东西就不能走薄利多销的路了,能用胭脂水粉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的钱不赚白不赚。质量实在是好,东西刚上市就小火了一把。因为东西都是郭兰如自己一个人搞的,数量有限,所以有不少人愿意加价购买,本就不低的价格更是被抬高了不少。再加上原料的成本很低,郭兰如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 人都是贪心不足的,郭兰如也一样。她看见自己做的美容产品这么赚钱这么受欢迎,就想着要扩大产量。单靠她自己显然是不够的,而姚冬曼他们又要做刺绣,根本腾不开手帮她。 郭兰如只好去求红玉,请她出面盘下一个小作坊。买下一些年轻的女孩子,签下卖身契。她负责提供配方,后面的事情则交给那些女孩子们完成。 ------------ 第一百零五章 帝王爱 中国人的模仿能力真不是盖的,郭兰如的胭脂水粉卖了没多久就遇到了仿品。郭兰如愤怒之余也只能更加努力。创新才是第一生产力,要想发展、要想不被淘汰,就只能不断的更新换代。 这不,她这几天又钻研出了一个配方。可是前两天吧,红玉病了,郭兰如哪好意思让人家拖着病体去帮她办事啊,于是就耽搁下了。没想到的是,这两天红玉身体好了吧,皇宫又戒严了。 郭兰如满面惆怅的叹了口气,跺跺脚任命的回了屋。泡上一杯浓茶放到书桌上,郭兰如提笔准备更新小说的下一章节。 写小说是郭兰如的第三个挣钱方法,小说嘛,当然是抄的啦! 郭兰如还没有穿越前,自己看小说的时候,看到穿越主角作文抄公的时候,难免有些鄙夷。可眼下轮到自己了,郭兰如摸摸自己的良心,嗯,真香。 郭兰如拿着笔,恣意潇洒一气呵成。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可不是白说的。此时的郭兰如很庆幸自己前世是个重度小说爱好者,就凭自己看过的小说,加加减减、拼拼凑凑,嗨,写一辈子也写不完呐。 季尚学如往日一样端坐在御案前批奏折,可今天他无论怎样也静不下来心。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日子一天天的过的飞快,再有两个月就是放宫女出宫的日子了。 郭兰如真的会走吗?应该会吧!她是那么的热切的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自己能拒绝她吗?当然不能,这个方法还是他想出来的。 可是,他舍不得呀。把小鸟放出鸟笼,鬼知道小鸟还会不会飞回来。把郭兰如放出宫也一样,她会像小鸟一样飞走,再也不回来了。 麦允言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不说对皇上有十成十的了解,至少,皇上的心思能猜出个八九分还是有的。此时,看着皇上这坐卧难宁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帝王之爱,太过深沉,牵连的又多,因此不便明说。皇上不是喜欢表达的人,而静妃娘娘确是需要皇上表达的人,这两个人,难呐! ------------ 第一百零六章 最后能为你做的 喻念云仔细看完手中的密信,递给侍女,命她丢到火盆中看着它化成灰烬才作罢。沉默了片刻,喻念云呼出一口浊气。这一天终于到了,她已经等了太久。 从容的整理完衣裙,喻念云微微一笑。捧起凤印,出了霁瑕宫,朝御清宫而去。 这天下午,麦允言一路小跑着到了柔仪殿。传了季尚学口喻,要郭兰如在晚饭之前去御清宫一趟。郭兰如乖巧的点点头,当场放下手上的活计跟着麦允言一起出去了。 两人在去御清宫的路上还碰到了元宝珠,看她的方向应该是刚从御清宫出来。郭兰如看着元淑妃娘娘小心的捧着四五个月的孕肚,面色含羞喜不自胜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念着情字害人,季尚学这个渣男! 可没一会儿,心底不知怎么就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丝苦涩。而这种苦涩的情绪,很快就包裹住了她,让她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一圈,忍不住想流泪。 季尚学之前没有孩子,果然是因为她呀。郭兰如想到这里很难过,能生养不喜欢孩子不想生无所谓,可是喜欢孩子,而不能生育是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 “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郭兰如很快就收敛了这种情绪,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对着季尚学和喻念云款款下拜。 “免礼吧。” 喻念云报以同样温和的笑意,随后对季尚学说道:“皇上和静妃姐姐说话吧,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郭兰如注视着贵妃娘娘款款而去,回头扫了一眼似乎正在发呆的季尚学,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询问。 最终,她决定敌不动我不动。默默的站好,微微垂眼,眼观鼻、鼻观心。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就在郭兰如开始站不住的时候,季尚学才淡淡的开口说话。 “你准备准备,后天就出宫去吧。带上姚良使她们,她们为人忠诚,办事能力也有,有她们跟在你身边照顾你,朕就能安心了。” “不是十月份才放人出去吗,今年这么早?是臣妾一人出去,还是所有宫人都这个时候出去?” “所有人。你想要些什么都可以跟麦允言说,他会满足你一切合理要求。” 季尚学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郭兰如,深邃的眼睛里是一种郭兰如琢磨不透的情绪。 “这是朕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去吧。” 季尚学刚下逐客令,麦允言就做了个“请”的姿势。郭兰如点点头,跟着麦允言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大门,就有侍卫走过来要关门。郭兰如回头看着大门缓缓关上,季尚学的身影慢慢消失,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希望时间就这么定格住。 郭兰如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把菡萏和春晴的好朋友采儿一起带出宫。麦允言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可他又像很是犹豫一样,无数次张开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郭兰如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鼓励他有话直说。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怪罪他。 ------------ 第一百零七章 物归原主 麦允言闻言很是感动的笑着向她道谢,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娘娘多用心想一想”便告辞了。 郭兰如用最后一天的时间走遍了大半个后宫,去向自己这一年多以来每一个认识的人道别。 说再见,再难相见。 郭兰如躺在床上越想越难受,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打湿了枕头。第二天,她是肿着一双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郭兰如一行人带着简单的行李走到了太极殿前,跟随着这次被放出宫的宫女们一起向季尚学谢恩。随后,汇入人流,向宫外走去。 东华门,入宫的第一道门,出宫的最后一道门。 郭兰如混在人群里,排着队慢慢往前走。城门口有官兵在检查,等过了这道检查,她便是自由人了。 正所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郭兰如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门外的陌生的新世界,越看越喜欢,若不是要注意场合,她高低要大喊一声,这世界我来了! 盼望着,盼望着,官兵的身影近了。郭兰如兴奋的转身想跟姚冬曼说话,却发现姚冬曼紧紧皱着眉头抿着嘴,时不时的用手拉一下包袱,整个人显得非常不自在。 “冬曼,你怎么了?是不是紧张啊?别紧张!皇上让我们出去的,没事的!” “娘娘……” “唉,不是说好了吗?不叫娘娘了,不嫌弃的话,以后就叫我姐姐,叫名字也行,最好叫名字。” “可是,皇上怎么办呀?” “娘娘,你说过要一生一世陪伴在皇上身边的!苦也好,甜也罢,无论多难都不会离开他。” “三廉王要造反,漠北王要入侵,河北大旱、颗粒无收,江东大雨,毁坏良田房屋无数……” 姚冬曼定定的看着郭兰如,认真的问道:“娘娘,我们真的现在就出宫吗?” 郭兰如犹豫了。 季尚学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可谓是腹背受敌。可自己就算不走,又能帮他什么呢? 可是自己真的能丢下他,自己跑到宫外逍遥快活吗?郭兰如问自己,答案是不能。 郭兰如苦笑几声,在官兵诧异的神情中默默地抗起行李,朝来时的路回去了。 走到一半,遇到了喻念云。 贵妃娘娘温柔的命人帮郭兰如卸下行李,满脸的欣慰,笑道:“我早就知道娘娘不会走,娘娘绝不会丢下皇上一个人。” 随后递给郭兰如一个精致的木盒,朗声道:“今日物归原主,望娘娘万分珍重。” 郭兰如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的玉石。郭兰如知道这是凤印,象征着中宫地位与权力的凤印。 郭兰如红着眼睛,大步跑向了御清宫。无论如何,不管季尚学需不需要,她今天一定要去陪着季尚学。 漠北王年老力衰,传位给了三王子阿尔罕。可谁能想到,喜欢汉文化取了大陈公主的阿尔罕,登上王位第一件事就是入侵大陈呢? 更可气的是,阿尔罕竟然听信小人谗言,抓了在漠北行商的陈人去冲击陈人军队。 ------------ 第一百零八章 柔仪殿是冷宫(完结) 人心都是肉长的,陈人士兵如何能忍心用刀枪对准自己的同胞呢?因此,便是将军下了死命令,这些士兵也仍然不肯用全力。战力衰微之下,很快就溃不成军。三天之内,大陈就丢了两座城池。 寿安公主前去阻止,反而被阿尓罕手下大将挟持。面对普通百姓,兵卒们尚且不肯用力,更何况是公主呢?这次就连守城的将军也隐隐有了投降的驾势。 公主出身皇族,自小就高傲,哪受得了这种屈辱? “楚国大长公主是有气节的好女子,被敌军挟持后不畏不惧。给守将下了死令不许投降后,自绝于两军阵前。” “皇上……” 郭兰如不顾众侍卫百般阻挠,强硬的闯进了御清宫。紧闭门窗的宫殿本就灰暗,季尚学更是躲在角落里,郭兰如找了一大圈才找到人。 “皇上……” 郭兰如小心翼翼的靠近季尚学,和他一起蹲在地上,担忧的看着他。 “朕……” 季尚学抬头,原本多情美丽的桃花眼此时泪花闪烁,满溢着不可名状的悲伤。 “朕的妹妹……没有了。” 季尚学沙哑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的一句话却让郭兰如瞬间破防,再也顾不得其他,她一把把季尚学拥进怀里。 第二天的朝会上,季尚学用不可置疑的语气宣布了要御驾亲征的事宜。任郭元沛为主帅,镇北王为副帅,郭锦年为先锋,亲带二十万兵马北上。 郭兰如送别季尚学后回到了仁明殿,她现在是代皇后,执掌六宫。如果季尚学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的话,她有权利选立皇子登基为帝,并垂帘听政,管军国大事。 掖庭纵火案的凶手抓到了,经审问,凶手供出了幕后主谋——辛云竹。动机很简单,为她的妹妹、被张娘子害死的辛美人报仇。 在这个时代,报仇杀人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可是谁让她的身份是国舅府大公子夫人呢,这就不能是一件小事了。 郭兰如知道真相后,第一时间叫来了喻念云。两人合计了一下午,都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反而还要往大了讲。 于是乎,很快就有一队御林军包围了国舅府,捉拿残害皇妃的辛云竹。而试图阻拦的国舅等人则被视为同谋,一起打入了天牢。 就这样,煊赫一时、权势滔天的国舅府霎那间轰然倒塌。 另一边,经过马奴唐力的不懈努力,终于追查到了三廉王谋逆的证据。他把证据交给了新任宰相于时任,然后联系上了早已打入敌人内部的南宫。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暗卫南宫并不是真的背叛了皇上,而是和皇上演了一场戏,等着鱼儿上钩呢。 里应外合之下,三廉王及其党羽全部被剪除。任三廉王再怎么能言善辩,然而在铁证面前,他就是有九张嘴也说不清。就算季尚学顾及兄弟情分,饶他一命,也还有一辈子牢狱之灾等着他呢。 季尚学是在第二年的冬天班师回朝的,去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什么样,不缺胳膊不少腿。 他还带回了寿安公主,一个完整的,活泼的季龄月。还有公主的新驸马,那个在战场上救了她的小将军。 当然,公主自绝的谣言也是他传出来的。为的是激愤士气,很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公主自绝再加上皇上御驾亲征,将士们的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点,仅用了一年时间就差不多平扫了漠北,把漠北蹂躏的50年内没有再战之力。 季尚学回来后没几天又是放宫女出宫的日子,他看看郭兰如,郭兰如也看了看他,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提这回事。 天黑了,郭兰如道了声告辞,转身欲回柔仪殿。没走两步就被季尚学拉住了手。 郭兰如很快红了脸,嗔怪道:“柔仪殿是冷宫!” “嗯。” 季尚学并不在意。 新来的小黄门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瞪大了眼睛:夭寿哎,皇上要和废后住冷宫! 麦允言看着他一幅大惊小怪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摇摇头,嘱咐道:“别吃惊,这很正常,不过要保密。” 小黄门点点头。不过很快,皇上和废后住冷宫的消息就被传出去了。顶着麦允言不善的目光,小黄门心里委屈的很。 冷宫的那位娘娘怀孕了,用脚想也知道是皇上驾幸过柔仪殿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