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初为人妇 红釧喝了水,心里乱糟糟的。 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这个婚结得太不认真了。 跟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男人,凭着一些模糊的好感,就决定了自己的终生。红釧的词典里没有离婚这两个字,婚姻即便是一场赌博,会输掉一切,红釧也会认了。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呢?红釧完全没谱。 红釧活得太规矩,几乎没有恋爱过。上大学时,有个浙江的男生,两人有模糊好感好几年,都没有说破。直到快毕业的时候,那男生表白了,记得那天特奇怪,全城停电。当然,红釧念大学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城市”,成都的许多大学,都在郊县,且红釧念的大学,又是郊县的某个镇。 然后那个男生,举着支蜡烛,在初春的校园的树林里,跟红釧说,说他有个舅舅,来成都了,准备请红釧吃饭。红釧不阴白,他的舅舅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那男生说,就是代表家长,来相一下红釧。 然后红釧阴白了。 红釧想听那种实际意义的表白,这样不清不楚的让人变成女朋友,红釧不接受。 于是,红釧说,“那不去的。”语气很柔,但特别坚决。然后红釧就要离开。走了两步,那男生在红釧身后一把拽住了红釧的手,说,“红釧!”浓浓的吴式普通话。 红釧被拽得飘了飘。 男生说,“我喜欢你呀!” 此生,红釧被实实在在表白过,只此一次。 那男生的脸在烛火里通红通红。近视眼镜的玻璃片上,两团小火苗跳来跳去。使红釧无法得知他眼里的其他内容。 后来红釧如他所愿,去见了他舅舅。 舅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皮肤洁白细腻,瘦瘦的,个头偏小。舅舅说,他们家是有家族企业的。红釧婚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当然,红釧若是愿意,也可以去公司任职。红釧心里又乱糟糟的。 如此大事,当然得跟家人商量。然后家里派哥哥过来跟那位舅舅见面。哥哥一来,事情就结束了。哥哥就一句话,“我妹妹不远嫁的。要是你们小徐愿意(那男生姓徐),可以入赘的,房子我买给他们。”于是,事情谈不拢。 但事情谈不拢,并不等于小年轻的感情谈不拢。双方家长离开后,红釧反而开始跟对方约了几次。有一次甚至开了宾馆,但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做,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聊了一晚上的天。 毕业离开学校的那天,小徐说,“红釧,要分开了,我想拥抱下你。”红釧稍微犹豫了下,就拿眼神许了。 两人就站在学校大门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很久。分开的时候,才发现小徐哭了。红釧见不得人家哭,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然后红釧就看到哥哥的车停在路边拼命冲红釧打喇叭。 红釧回到Q县,心里期待过小徐会来找她。等过小徐的信,或者电话。可惜,都没有。 红釧听从家里的安排,参加了公务员考试。 后来忙起来,便淡忘了这段感情。 新婚之夜,红釧突然想起小徐。红釧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懂得爱情。仿佛也没爱过任何人。包括自己嫁的这个人。不过是合了眼缘,条件登对。 但十八岁的红釧第一次见到雪松时,心动不已。 十八岁的红釧被飞驰的摩托车撞倒,右小腿骨折。家人把红釧送来医院时,红釧是休克状态。然后红釧从病床上睁开眼,跟雪松正好四目相对。雪松问,“有什么感觉,你告诉我。”浓眉大眼的雪松,温暖如春。红釧竟然说不出话来。 雪松微微皱了下眉,继续问,“会不会觉得恶心之类的?”红釧红了脸,轻声说,“痛。”“呵呵!”雪松笑了,说,“麻药过了,会有些痛,你把药吃了,稍微忍忍,给你输的也是消炎镇痛的药。”雪松还嘱咐了几句,出去了。 彼时,红釧刚领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彼时,雪松刚刚结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婚。 敲门声。 红釧睁开眼,发现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雪松推开门,并不进来,欠了半个身子进来,喊红釧,“起来吃点东西吧。” 红釧大大的伸个懒腰,答应道,“好。”起了身。 雪松居然熬了白粥,还摆了几碟小菜,外加有馒头,鸡蛋。红釧好惊奇,拿眼睛看雪松。雪松却不看她。先自己坐了,拿过一个馒头,撕开一层皮,只吃里面的瓤。雪松说,“这馒头楼下去买的,可能没自己做的卫生,你吃的时候,这个皮不要吃。”红釧对此不愿苟同,但也不说出来。 雪松说,“对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油条,包子之类的,我是不吃的,你若是喜欢,改天买些给你。但我觉得那些东西少吃,一个是地沟油,不卫生,再一个,吃太油,对身体不好。” 红釧吃饭没有聊天的习惯。喝着白粥,静静的。雪松继续说,“红釧,我们是夫妻了,以后你有想买的,特别想要的,都可以跟我说。钱不够,我这里拿。”红釧脑子里又开始乱起来,不太阴白雪松的意思。雪松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问过红釧的想法,停了一下,问,“红釧,你看,你要替我管钱么?”红釧飞快地摇了摇头,说,“不不不,我管不好。”“呵呵,”雪松笑了,说,“那就我来管吧。”雪松说,“我比你年纪大,收入也略高些,目前呢,我们也没什么需要买的,房子啥的都有,车呢,感觉没必要买,小城市,上班都近。所以呢,我的意思是,家里开销都我管,你自己的工资你自己花,不够了,你跟我说,我补贴给你。”“够花够花。”红釧说,“要不,我还跟以前在家里一样,每个月交生活费出来。”雪松说,“那不用,我自己的老婆,我养得起。”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突然发现,这句话竟然十分暧昧。红釧站起来,说,“吃完了,我洗碗吧。” 然后红釧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雪松已经在洗碗。 红釧走到他身后,看了一会儿,伸手从背后抱住了雪松的腰。 雪松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用抹布飞快地擦干净手,一转身,把红釧抱了起来。 ------------ 闯入者 蜜月还没过两天,突然闯入一个人来。 那天清晨,门外响起敲门声,先是极有耐心的三下,见门没有开,就不太耐烦了,乒乒乓乓敲起来。雪松在厨房煮粥,忙不迭地把勺子放下,赶去开门,却见红釧趿了拖鞋已经把门打开了。 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同时问了一句,“你谁呀?” “雪梅?”雪松喊了一声。 李雪梅拖着行李箱径直入内。红釧闪避不及,被她的行李箱碾在脚上,顿时痛得尖叫。雪松扶住红釧,责备入内的女子,“你看看你,把你嫂子脚弄伤了!”女子把行李箱一扔,同时把自己也扔到沙发上,双脚搁到沙发跟前的茶几上。说,“累死我了。”又从斜挎小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烟,突然觉得这人物关系令她好奇。她扫了一眼红釧,再看向雪松,“哥,你说嫂子?我换新嫂子了?” 雪松哼了一声,没理她,扶红釧坐下,把红釧的拖鞋脱下来查看了一番。确定红釧没事,这才看向自己这位堂妹。问,“怎么跑我这里来了?家里又把你赶出来了?”雪梅猛吸一口烟,吐了一口烟圈,狠狠地说,“你说这个李老五,他可就我这一个女儿,三年了,我在广州吃了多少苦,他也不问问,我一回来他就赶我走,好像我吃了他多少一样。你说说,他那些钱,以后有人继承么,还不是都得归我。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不会想?”雪松走过去,把雪梅的脚提起放地上,说,“李老五李老五,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特本事,对自己爸爸都缺少敬畏之心。你说你出去之后干啥了,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懂点事。家里好好的工作不要,跑出去你倒是干点名堂出来啊,每次都是混不走就回来了。” 雪梅喊道,“哥,你是不是也要赶我走?” 红釧心里厌恶至极,又不能说。看看雪松,后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雪松说,“我这里当然不赶你,你想住多久住多久。”雪松看看红釧,又说,“你看你进门多久了,也不跟你嫂子打个招呼。”雪梅看着红釧,说,“哥,你啥时候娶的新嫂子?我以前的嫂子呢?”雪松瞪了她一眼,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转头跟红釧说,“你洗漱去吧,一会儿出来吃饭了。” 红釧明白,雪松不愿意当着自己的面谈论有关他前妻的一切。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雪梅一把拉住雪松,把烟蒂掐熄,逼问:“你跟王佳怎么啦?” 雪松坐下来,一脸的不耐烦,说,“离啦,离好几年了!”转头看着雪梅,数落道,“你说说你,这些年成什么样子了。你照照镜子,你这脸能看么?这一脸浓妆的,鬼一样!”雪梅叫道,“为什么呀?干嘛离呀!王佳多漂亮,人家又是电视台女主播。你看看你新找的这个,完全一发育不良!” 雪松看看洗手间的方向,回头轻叱雪梅,“这个才是你嫂子了!你给我放尊重点!”“干什么的?”雪梅八卦地问。雪松没好气地答,“政府机关,公务员。”雪梅瘪了瘪嘴,若有所思地说,“就知道是这样,这是可了我四爸的心了。”雪松压低嗓子说,“这关你四爸啥事,人是我自己找的。” 雪梅“哼”了一声,起身,去拖行李箱,说,“哥,我去睡觉了,坐了两天火车,根本没法睡,半夜赶到家还给撵出来了。”雪松问,“那你不吃早饭啦?”雪梅说,“不吃。”走了几步,回头说,“等我睡饱了,晚上你请我吃大餐。” 红釧洗漱完出来,看雪松已经把粥盛上了。问,“那个谁,你妹呢?”雪松朝客房指了一下,说,“不管她,睡觉去了。” 红釧喝了一口粥,忍不住问,“她住多久?”雪松看了红釧一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说,“你别担心,她那种个性,你想她住久点都不可能,我们这样的生活环境还不把她给憋死?”红釧一时没明白,这生活环境怎么啦?不是挺好的?雪松不知道怎么跟红釧讲,拍了拍红釧的手,说,“别管了,吃饭吧。” 早饭后雪松提议去郊区钓鱼,午饭也在农家乐解决了。玩到下午,雪梅给雪松打电话来,说,“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饿了,你不管我饭吗?”雪松挂了电话,跟红釧商量,说,“要不,我们带上雪梅,去吃火锅?”红釧同意了。 两人先找了火锅店,再打电话通知雪梅。 雪梅倒是来得很快。 跟早上见面的时候比,雪梅整个人清爽了很多。脸上的浓妆没有了,化了个淡妆。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里面套着黑色衬衣,黑色直筒裤。除了黑色皮鞋跟高得让红釧难受,整体感觉很不错。 等等……红釧突然瞪大眼睛,指着雪梅的风衣,问,“你这衣服……这衣服?”雪松问,“怎么啦?”雪梅一脸不屑,“嗨,不就穿了你一件衣服吗?就借来穿穿。广州热,我没备秋装。” 红釧沉下脸来,不想说话。雪松赶紧安抚,说,“她穿了就穿了,咱不要了,明天我去给你买两件更好的。”红釧冲雪松笑了一下。雪梅不乐意了,说,“哥,你要是以前对王佳有这么好,怎么可能离婚!”雪松瞪了雪梅一眼,雪梅闭了嘴。 过一会儿,雪梅说,“哥,我还有两个朋友要来,我再去点几个菜去。”雪松吼她,“你有完没完?”雪梅做个鬼脸,说,“看你小气的。又吃不穷你!” 很快来了两男一女,都是社会人的打扮。红釧在雪梅的介绍下跟他们勉强打完招呼,便再不想理。 中途红釧上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雪梅其中一个男性朋友在说,“教师家庭?一个教师我都觉得够受,还夫妇都是教师。你知道,教师挺有才的,三个教师分两分钱,人家还能平分。”雪梅就问,“那怎么分?”那位男性朋友先自己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人去买了一盒火材,然后不是一盒三十根吗,这三人一人十根啊。”一桌人爆发一阵狂笑。雪松也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看,结果就看到红釧涨红了脸站那儿。 雪松使劲掐了雪梅一下。 红釧走过来,不动声色坐下。端了一杯啤酒咕嘟咕嘟喝下去。她这个举动把大家镇住了,都看着她。 红釧啪地把空杯拍在桌上,说,“以后你们有孩子了,就留家里自己教吧,可别送学校去给那些猥琐不堪的教师给糟蹋了!” 然后,红釧站起来,从椅背上抓过自己的包,也不跟谁打招呼,径自离开了。 ------------ 新婚之惑 红釧夺门而出。 一桌人面面相觑。 雪梅“嘘”了一声,对雪松说,“哥,你这新老婆脾气不小哦。这样甩脸子给大家看。”雪松脸色很不好,站起来,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百元大钞甩给雪梅,说,“我看看她去。” 才走了几步,被雪梅追上来拖住了,说:“你由她去呗!她能上哪儿?你这一开始就惯她毛病以后她能上天!”雪松甩开雪梅的手,怒视她,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然后大踏步而去。 雪梅一脸不解,自言自语道:“我干什么啦?神经病!”回到酒桌上嚷嚷道,“喝酒喝酒!不理他,神经病!” 红釧出来之后,才觉得自己冲动了。 红釧没有家里的钥匙。娘家不好回去的,刚刚结婚三天就赌气回去,这让两个老人怎么看。 红釧走了一会儿,听到手机在响,想着可能是雪松。拿出来一看,却是没有标记的陌生号码。按了接听。一个女声柔柔地传来:“红釧吗?”红釧说:“是。你哪位?”对方说:“我呀,我是乔瑞。”“啊…乔瑞…”红釧感觉很突然,大学同学,乔瑞。一个江西妹子,毕业之后大家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联系过,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红釧赶紧说:“你好你好!”乔瑞在电话那端也挺激动的,说:“你知道我找你电话找得多辛苦吗?我问了很多同学,结果问到刘阴,他说只知道你考到你们这儿的政府部门去了,电话却不知道。我查了114,查到你们单位电话,然后打过去,门卫室帮我找了你手机号码。”“啊呀,难得难得。”红釧挺开心的。虽然当年念大学跟乔瑞关系并不是特别好,但也是不错。加上人家这么千辛万苦找自己这份心意,红釧有些动容。红釧问:“你现在呢,怎么样?”乔瑞说:“我进了我们当地一家国企,做市场营销。这不,这几天出差,到你们这边来了。”红釧问:“在哪儿?我来找你!”乔瑞说:“我住的这个酒店叫德隆。”“哈哈”,红釧笑了,说:“你说巧不巧,我刚好现在就站在德隆对面!”乔瑞惊喜万分,问:“是你上来,还是我下来?”红釧问:“你吃过饭没有?要是没有,你下来,我请你吃饭。”乔瑞说:“还没呢。”红釧说:“那快下来,我就站到楼下等你!” 两个人见了面,拥抱了一下。红釧打量着乔瑞,说:“你长漂亮了!” 乔瑞烫着大波浪头,化了淡妆,一身的高档货。耳环项链佩戴齐整,举起手来,露出闪亮的手链。红釧说:“成富婆了,不敢认了。”两个人打趣着对方,往好吃街去。 雪松出来,已不见红釧人影。沿着回家的方向追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便拿出手机拨电话给红釧,却提示在忙线中。雪松心里很不得劲,猜测红釧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谁。 雪松想着红釧今晚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婚结得太随便了。根本不了解对方,没有给时间去了解彼此。从相亲到结婚,三个月不到。虽然自己从侧面了解到红釧是个规矩本分的孩子,又没有恶习。且情史特别干净,连相亲都没有几次。但,红釧到底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总会有自己的个性底限。但雪松没想到红釧竟然如此易燃易爆,不能控制情绪。 雪松站在十字街口,四顾张望,心情有些烦躁。想想还是回家等呗。 这边红釧带乔瑞去了一家西餐店。 “啊,你居然结婚了!”乔瑞惊呼。 红釧说:“你早几天来,还赶得上喝喜酒。”乔瑞说:“这么说你新婚?可是今晚怎么一个人在逛街呢?你的新郎呢?” 红釧叹了口气,说:“乔瑞,我觉得我这婚结错了。”乔瑞说:“你怎么这样想。”红釧说:“算了,我不想提这个事。你想喝一杯么?”乔瑞深沉地看着红釧,说:“你想喝我就陪你喝一杯吧。” 喝了一口红酒,乔瑞说:“红釧,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我那时觉得徐力挺爱你的。说实话吧,我们班当时好几个女生喜欢徐力,可他心思都在你身上。”红釧眼圈红了,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端起酒杯顾自又喝了一口,说:“不提这些事了,乔瑞。”乔瑞说:“好吧。那你跟我说说你的新郎官啊,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红釧说:“医生,急诊科科长。”红釧说完又喝了一口酒,说:“其实我认识他很早。”红釧眼睛看着窗外,思绪变得缥缈。说:“当时,我得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太开心,一路奔跑回家。过红绿灯的时候,被摩托车撞了。呵呵……”红釧把视线收回来,看着乔瑞,说:“你知道,我们这个鬼地方,很多人是不守规矩的。我阴阴是绿灯才跑的,可是,人家摩托要闯红灯啊。于是,把我撞了,撞晕了!呵呵…”红釧好像在讲一件特搞笑的事,一直笑。说:“然后,我同学看到了,给我家人打了电话,一群人把我送医院去。接诊的,便是我现在嫁的这个人。呵呵…”突然,两颗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红釧的脸上。红釧伸了一只手抹去,继续说:“然后,我醒来,就看到他。呵呵……”红釧又喝了一口酒。乔瑞抢过她的酒杯来,说:“别喝了红釧,你喝太快了。” 红釧说:“别担心,乔瑞,我挺好的,我没醉。”乔瑞说:“也不喝了,我们就这样聊聊天。”乔瑞伸手,把服务员招了过来,说:“请给我们两杯柠檬水。”服务员答应了一声,离开了。乔瑞拍拍红釧的手,说:“我大概阴白了,你是嫁给你心仪已久的男人了。这很难得,红釧。”红釧说:“是啊,我暗恋他。后来,给我输液的护士说,他是已婚男人,我好失落啊。”乔瑞诧异道:“那么你们怎么回事?他离婚了吗?”红釧看了乔瑞一眼,说:“你放心,我可没做过什么,他结婚没两年就离婚了。虽然他从来不跟我讲他前妻的事,可我多少听说了一些。他前妻是我们这里的名人,电视台主播。听说,那方面挺乱的。你懂吧?”乔瑞说:“懂。” “呵呵…”红釧又笑起来,没来由的。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乔瑞问:“你行吗?我扶你去吧?”红釧举起右手食指,摇了摇,说:“不用。” 乔瑞站起身,往红釧走,却听到红釧的手机在桌上响起。拿起来一看,“李雪松”,依稀记得红釧说了这个名字。便拿起来接听。 那头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家?”乔瑞说:“李先生,你好,我是红釧大学同学乔瑞。我从江西过来,我跟红釧聚了一下。”“啊…”雪松迟疑了一下,说:“你好!”乔瑞继续说:“红釧刚刚去了洗手间。不好意思,我感觉她可能醉了,你能来接她一下吗?”雪松说:“当然…麻烦你告诉我你们所在的店名。”乔瑞看了看桌上的号牌,说:“仿佛是叫做慕名西餐。”雪松说:“好的,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 出门的时候,又给雪梅打了个电话,一接听,就传来打麻将的声音,有人呼“碰”,有人骂骂咧咧嫌牌不好。雪松的厌恶感立刻上来,说:“你今晚就在外面找地方睡,别回来,住宾馆的钱我给你报了。”雪梅说:“我们打通宵,你就别管我了。” 雪松想,红釧终归不是那种不开心就哭哭啼啼去娘家诉苦的人。不由得稍微舒了一口气。 ------------ 初识乔瑞 雪松赶到慕名西餐厅的时候,红釧已经醉倒了。 从洗手间出来,红釧又喝了两杯酒。乔瑞拦都拦不住。 红釧说:“乔瑞,我看到你,我开心,你就让我喝两杯。”抢过酒瓶给自己倒酒。 乔瑞很着急,拿红釧的手机催雪松快点。说:“李先生,我看红釧很不开心,她一直抢酒喝,我拿她没办法,你能快点吗?” 雪松找到红釧跟乔瑞坐的桌子。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红釧,先跟乔瑞打了个招呼,“你好,是乔瑞?”乔瑞颔首,说:“是,我是乔瑞。”雪松说:“我是红釧的丈夫,李雪松。”乔瑞想了想,朝雪松伸出右手,说:“初次见面,拜托了!”雪松伸手跟她轻轻交握了一下,说:“谢谢你今晚陪着红釧。” 雪松坐下来,拍了拍红釧,轻轻地呼唤:“红釧,红釧,醒醒,我们该回家了。”红釧抬头看了一眼雪松,什么都没有说,下一秒,又将脑袋沉沉地压到双肘上。乔瑞有些不安,说:“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该拦住她的……”。雪松说:“不怪你,都是我不好,让她不开心。”“那么……”乔瑞犹豫地问:“你们吵架了么?红釧不肯讲,但我看的出来,她一直要酒喝,她显得特别不开心。”雪松想了想,说:“其实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我堂妹的朋友,开了个玩笑。红釧反应很大,她丢下大家跑了。” “跑什么跑!”红釧突然嘀咕了一句。 乔瑞有点忍俊不禁,掩着嘴笑。雪松跟服务生招招手。过来一个服务员,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吗?”雪松说:“麻烦帮我结一下账。”乔瑞说:“你带红釧走吧,这里我来。”雪松说:“那不行,哪能要你来买单,你远来是客。再说,红釧醒了知道让你买单了,她会怪我的。” 雪松扶着红釧出来拦了车,先让乔瑞上去,给司机说了地方,的士绝尘而去。然后看红釧实在不能走路,干脆把她一把抱起来。红釧突然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雪松,说:“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好吗?”雪松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红釧却在下一秒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回到家,雪松喂红釧喝了蜂蜜水,红釧跑洗手间去吐了一通。 红釧在吐的当儿,手机也在响。雪松拿起来帮她接听,却是乔瑞。乔瑞问:“红釧好点没,要不要紧?”雪松说:“不打紧,她吐出来就好了。”乔瑞再三抱歉,雪松虚应了几句,担心着红釧,急急挂了电话。 红釧已经吐完,却蜷在马桶旁边睡着了。 雪松屏住呼吸去搬弄她,把她抱离洗手间,放到客厅沙发上。又去打扫卫生间。 然后打了水出来给红釧擦洗。 雪松再一次冒出那个念头,觉得自己这个婚结得马虎。但只是冒了一冒,很快压下去。 雪松有轻微洁癖,闻不得这些味道,更看不得红釧这种呕吐。但红釧的坏情绪因自己而来,总得为此负责。 半夜红釧口渴难耐,醒了,也不知道自己睡在客厅沙发上,以为是床上。一翻身想起来,结果掉地上去了。茶几被撞开,茶几上的水杯被撞洒出来,倒了红釧一脸。 这一澆,酒醒了。 虽然仍有点懵,但坐了坐,搞清楚状况了。 红釧回卧室拿睡衣,准备洗个澡。灯一开,看雪松睡得好好的。红釧心里冷笑,“喝醉了,连卧室也不让进么?”心里有气,故意弄出声响来。雪松睁开眼看了红釧一眼,把身子转到另一边,继续睡去。 红釧明显看到雪松蹙了下眉,似乎很是厌恶。 冲完澡,红釧去了客房。看雪梅的行李箱在,衣物弄了一床摆着,顿时火冒三丈。想了想,还是回客厅睡了。 红釧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被拍门的声音吵醒。 雪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倦容进屋。 雪松去开的门。兄妹两在客厅说话的当儿,红釧抱着被子去卧室了。 红釧可没有想应酬雪梅的雅量。 雪梅也不介意,反而八卦为啥红釧睡在沙发上。雪松并不打算告诉她,反而问:“你要不要吃早饭?”雪梅摇头,说:“不吃不吃,现在只想睡觉。睡饱了,下午去把昨晚输的打回来。”雪松“哼”了一声,进屋去了。 却讶然看到自己盖过的被子被扔在地上。 难以置信地看红釧。红釧却半点要沟通的意思都没有,把头扭到墙的那面,睡下了。 雪松把被子提起来,拍了拍,扔回床上。往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气恼地骂了一句:“神经病!”骂完准备出去弄早餐,走到门口,却听到红釧抽抽嗒嗒地哭。有点慌。 想了想又回来。站床前问:“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你都把被子给我扔了,我骂你一句你至于的么?”红釧却哭得更厉害了。 雪松不耐烦地说:“别哭了!给外人听到!” 却毫无效果。 雪松无奈,脱了鞋上床去,抱着红釧的肩拍了拍,低声下气地说:“别哭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都是老公不好!乖,不哭了!”红釧身子扭了扭,想甩开雪松,哭声却并没有停。雪松突然搬过她的身子来,拿嘴把红釧的嘴堵上了。 突然把一出闹剧变成了言情剧。 随后的一些日子里,偶尔红釧想起这个早晨,觉得自己被爱了。 随后的一些日子,雪松偶尔也会想起这个早晨,觉得女人很麻烦,要使尽浑身解数去哄。 ------------ 各色人物的出场 一大早,雪松接了个电话,却是李妈妈打来的,说家里来了几个老家的亲戚,人家也没见过新媳妇,希望雪松带过去见见,去吃个午饭。雪松说:“家里吃挺麻烦的,买一大堆,洗洗煮煮,完了还得打扫锅台灶沿啥的。要不,我去万兴酒店包个房间?”李妈妈说:“房间已经定了,这还用你说。你过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上雪梅,听说她来你那儿了。”雪松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还睡在床上的红釧,拿手捂着手机轻手轻脚往客厅去。 到了客厅,雪松压低嗓门,说:“妈,说到雪梅,你能不能说说她,让她回她妈那儿。你看她这个性,跟你儿媳妇也不对付,我在中间挺为难的。”李妈妈诧异道:“雪梅又没什么心机,怎么就跟你老婆不对付了?”雪松无从说起,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能说:“就两个人都太没心机了,都溢于言表,然后雪梅讲话又没个把门的,红釧呢,又年轻,情绪容易暴露,这可不就杠上了。”李妈妈说:“这可不行,你得好好说说你媳妇,雪梅毕竟是客,她是主。哪有动不动甩脸子给客人看的道理。”雪松赶紧换话题,这明显不是一个可以说理的人。雪松问:“我二舅也来了吗?他上次做的那个支架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红釧醒了,却不想起床。 突然胃里一翻,想吐。 赶紧跑卫生间趴马桶上。却没有吐出来。 出来后,脸色很不好。雪松注意到了,问:“是不是感冒了?”红釧摇摇头,突然又想吐。赶紧折回去。 雪松跟进去帮她拍。却还是啥也没吐出来。 雪松疑惑道:“难道这么快就有了?”红釧不解,问:“有什么?”雪松说:“怀孕啊。”红釧脸唰的就红了。跑着进卧室去了。 雪松歪了一下头,想不透这个事。虽然自己不是妇产科大夫,基本常识是有的。即使有了,离孕吐也还早。 雪松煎了个鸡蛋在平底锅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顾不得锅里的煎蛋,急忙去了卧室,推开门,说:“你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吃饭,吃完我带你去做个检查。”红釧一愣,问:“我怎么了?”雪松说:“你刚刚不是想吐吗?”“嗨!”红釧又脸红了,说:“我一直都这样啊。有时起太早,就恶心。或者吸入了冷空气也会恶心。我有浅表性胃炎,上学时就有了。”雪松没好气地说:“那你还喝酒?”出去了。 锅里已经糊了。雪松为之气恼。干脆关了火,把煎蛋倒了,刷了锅。也不准备再弄了。洗干净手后又去了卧室。 看到红釧正在往脸上涂涂抹抹。雪松坐到床沿上等她,说:“咱们出去吃点,一会儿陪我去买点东西,老家来了几个长辈,买点东西让他们带回去。” 红釧抹脸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抹。抹完了,回身,一脸的可怜,说:“我能不能不要去见你那些长辈?”雪松说:“那不行,老太太点名要你去。再说,这些人都是来看你的。”红釧站起来,赌气地说:“我又不是峨眉山的猴子,有什么好看的。”雪松说:“那是,你比猴子好看点。”红釧跺跺脚。雪松说:“别想了,迟早得见。谁叫你嫁到李家来呢?你收拾一下,我去叫雪梅,老太太也点名要她去。” 雪松转身出去,红釧趁这个空档打电话给乔瑞求救。乔瑞说:“礼貌上你是该去的。若是你老公不在意,我倒是可以陪你去。就不知道那种场合我去合适不?”红釧说:“合适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我马上跟雪松说。”挂了电话给雪松拨过去,却发现雪松的手机还在卧室里。红釧把自己的手机藏在兜里,拿着雪松的手机去找他。站在客厅喊:“你电话!” 雪松应声从客房出来。接过手机一看,分明是红釧的手机打过来的。瞥了红釧一眼,挂断。 拉红釧进卧室,问:“搞什么?”红釧脸红红的,问:“我们能不能带上乔瑞?你看,她大老远过来,我还没好好招待过她呢……”雪松不等红釧说完,打断她,说:“叫上吧叫上吧,这样你也有半个娘家人,也自在些。” 雪松先带着红釧出门去了。雪梅躺在被窝里跟李妈妈打电话,撒娇,说:“四妈妈,我起不来呀。午饭我自己看着办好不好?再说了,我四爸看到我又要说我,我一听他数落,哪里还吃得下。”李妈妈在那边态度强硬,:“不行哈!你必须得来!再说,有个人你得见见。”“谁呀?谁非得我见啊?”雪梅诧异。李妈妈说了三个字:“黄钟平。”雪梅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稳稳情绪,问:“他回来啦?”李妈妈说:“可不,从日本回来一周多啦,你哥没跟你提?他结婚人家不是还来了吗?”雪梅抱怨道:“呵!我哥!他就没好好跟我说过两句话!眼里只有他那个小老婆!”“什么小老婆!难听!”李妈妈斥责,又说:“别赖床了,给我打扮漂亮点,早点过来!” 雪松跟红釧选好礼物,搭车去酒店。路上红釧又跟乔瑞打电话确定了一下。 两人进了包间,其他人都还没到。有服务生跟进来,问要不要先点好菜。雪松让服务生把菜谱拿过来,稍微看了一下,点了一下,说:“就上这个标准餐吧。”又问:“这个标准餐十三个人,够吃吗?”服务生点头,说:“够的,一般都吃不完。”雪松说:“够吃就好够吃就好。去吧,十一点半来凉菜,热菜到时候我再提醒。” 喝了一口茶,雪松跟红釧说:“你坐一下,我出去一趟。”不待红釧问去哪儿,人已经走出门去。 红釧只好把问题憋回去。不大一会儿雪松进来了,挨近红釧,压低声音说:“我去收银台交了两千块钱押金。一会儿我跟我妈说,说这个押金是你非要交的。得让她觉得你这儿媳妇懂事,会来事。”红釧不以为然,把脸转向雪松,盯着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既不懂事,又不会来事?”雪松被呛住。微微有点恼怒。 好在乔瑞及时出现,缓解了两人之间的紧张空气。 乔瑞打着哈哈,说:“哎呀,不算太笨不算太笨,找对了地方。”雪松夸道:“哪里是不笨,简直就是冰雪聪明。”“哈哈”乔瑞又笑,说:“难得难得,被夸得这么猛!” 雪松从乔瑞手里接过外套和包,拿到旁边去挂,红釧已经给乔瑞倒好茶水,问:“喝得惯我们这边的绿茶吗?记得你是喝红茶的。要不,我去问问服务生,这里有没有红茶?”乔瑞说:“哪用那么麻烦。我喝茶不讲究的,再说,今天是来吃饭的,可不是来喝茶。要喝茶,改天我做东,你带我,咱们换个地方喝茶。”雪松凑趣地问:“带我不?”乔瑞又一个“哈哈”,说:“那必须的呀!话说我还有事要李大科长帮忙呢!”雪松说:“有事尽管吩咐,乐意至极!” 突然包间门被服务生从外面开满,三人一齐望过去。 ------------ 海归 一行人走了进来,红釧看得头皮发麻。全是李家的德高望重之辈。 雪松悄悄把手伸背后,扯了红釧一下。红釧无奈地带着假笑站起身,随雪松去迎客,帮忙拉开椅子让大家一一就坐。其间还不断听雪松介绍“二姨父”“三舅”“大伯父”……雪松每介绍一个,红釧就要嘴巴甜甜地喊一声…… 好不容易把一群老人安排落座。红釧把目光看向雪松,雪松却并没有看她,在问另外的人,“三舅,钟平呢?不是说钟平会来吗?”叫做三舅的答:“他去民政局了,忙完就过来。”雪松“哦”了一声,忽然感觉自己冷落了一个人,赶紧把左手往乔瑞那边摆了一下,跟大家介绍,“那边那位,是红釧的大学同学,江西美女。”乔瑞站起身,微微欠了欠,微笑地跟大家打招呼:“各位长辈好。我今天也算是不速之客,有幸参加你们这个家宴。”李妈妈扬起手示意了一下,说:“相请不如偶遇。何况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欢迎。”乔瑞道了谢,从容落座。悄悄附红釧耳边说,“你婆婆可见是场面人。”红釧也悄悄附过去,说:“前渠江镇副镇长。”乔瑞在桌下竖了一下大拇指。两人掩面相视一笑。 红釧手腕在桌下抬了抬,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半。身子往雪松那边稍微靠靠,小声提醒,“是不是该上菜了?”雪松说:“啊,对,怎么还不见上菜呢。”正要起身出去催菜,门却开了,有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房间里的服务生赶紧迎上去从餐车上取菜。这个时候雪梅进来了。跟一些长辈打完招呼,四顾一下,看到乔瑞,却并不打听,仿佛知道,又仿佛是完全无感。又转头去问李妈妈:“不是说钟平表哥回来了吗?”李妈妈对着一旁的钟平爸爸笑,说:“你看看,我这个侄女!怕不是因为钟平,她都不会来。”雪梅娇嗔:“哎呀,四妈妈,我什么时候敢不给您老人家面子了。您发了话,我肯定跑得飞快。”李妈妈又笑,“一桌人都等你,这还叫飞快呢。”大家都跟着笑。三舅问:“这是老五家的女儿?”李妈妈说:“是的,李家几兄弟,全是男孩,就得这一个女孩,这可是个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横行霸道惯的。”雪梅又闹起来,娇笑,说:“您老人家这么说了,我可怎么嫁得出去。以后没人要我了,我可就跟着您老人家了。就赖上您了。”大家又笑。 雪松见大家都对雪梅众星捧月,冷落了红釧和乔瑞,心中有些歉意。从桌上拿起茶壶,去给乔瑞和红釧倒了些。倒完又觉得也不能不管那些长辈,又挨个去问着添茶水。 乔瑞倒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为雪梅的到来大家的冷落而觉得尴尬。拿眼斜了一下红釧,见红釧坐在那儿,似乎有些不太耐烦。便从桌下伸手握了红釧的手一下。 这个时候黄钟平进来了。 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雪松迎过去,握着他的手带他入座,说:“不晚不晚,来的时间刚刚好。” 乔瑞暗暗地打量着钟平。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平头微卷,略略蓬松却绝不显得乱,眼睛炯炯有神,一身的名牌。不是特别帅,但绝对的气质超群。 其实红釧也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到黄钟平出场。上一次,人太多,而且她当时眼里只有雪松,根本没有注意过别的人。上午跟雪松一起买东西的时候,雪松已经告诉她,这个钟平是雪梅暗恋多年的人,且李妈妈这次也是有意撮合。红釧心里暗叹,这人哪是雪梅可以匹配的。这么一想,又看了雪梅一眼,一看又僵住了。雪梅身上的红色修身长款外套,可是雪松买给自己的结婚礼物!一桌子长辈亲戚,红釧发作不得,忍得胃里隐隐作痛。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不顾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睛,捂着嘴往外跑。 李妈妈呆了呆,拿眼神问询雪松。雪松脸一红,说:“啊,我去看看。这两天她胃不好,没什么的。”后面那句没什么的,只有李妈妈能听懂。 雪松追到洗手间,看到红釧趴在洗手台那里,后背一伸一缩地,显得十分难受。过去扶住她,轻轻拍打。红釧吐了一阵,拿清水洗了洗。突然扬起头来,怒视雪松,说:“李雪松!我受够了!你妹她又穿了我的衣服!”说到后面,“哇”地哭了,“她居然,穿了我结婚的衣服!”雪松赶紧抱住她,安慰到:“乖乖,不气不气,那衣服咱不要了,给她!吃完饭老公就去给你买,买更好的!”红釧说:“不要!我要她走!” 雪松说:“好好好,叫她走!我吃完饭就跟她说,让她搬走,去我妈那儿,不,回她自己家!管她呢,反正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她在我们家了。不气了不气了!” 安抚很久,红釧总算平静下来。雪松牵着红釧回包间去。 推开门,发现里面倒是一派和乐融融。乔瑞反客为主,拿着分酒器挨个给大家添酒。钟平跟大家讲他在日本的事。雪梅一脸崇拜地看着钟平,眼里完全忽略了其他人。乔瑞这时到了李妈妈身边,两人交谈着什么,笑意盈盈。雪松突然觉得自己跟红釧成了这个屋里多出来的人。 ------------ 女主播的意外出现 一餐饭吃得各种滋味。 散席的时候,李妈妈把红釧叫住了,似乎有话说。还没开口,雪梅过来说:“四妈妈,我下午约了朋友,我先走了。”李妈妈用手指点点她,说:“又是你那些不务正业的社会朋友。你能不能收收心,少跟那些人接触!”雪梅扮个鬼脸,跑了。红釧看着雪梅跑远,红色外套刺得她心一丝一丝地疼。好在又有人过来跟李妈妈告辞,李妈妈便看不到红釧的面色变化。雪松却把红釧这些情绪尽收眼底,生怕她一不小心失控。搞得雪松十分紧张。乔瑞在一旁叫雪松:“李先生,李先生?”叫了好几声,雪松都没有注意到。乔瑞只好扯了他的衣服一下。雪松回头。乔瑞微笑着,问:“下午有什么事没有?”雪松想了想,说:“我得陪红釧去逛逛街,然后,还真没什么事。”乔瑞抬腕,看了一下表,说:“现在一点二十分,你看,你们能逛多久?我们约五点喝茶行吗?然后六点半,我请你和红釧吃个便饭,你看可以吗?”雪松又看看红釧,红釧面色已经缓过来,雪松舒了一口气,看着乔瑞,点头笑笑,说:“可以呀,太可以了。不过晚饭我来请吧,你就请喝茶,你觉得怎么样?”乔瑞笑道:“你总是跟我客气。”雪松笑笑,又把脸转过去看红釧,却见红釧跟着李妈妈出门去了,急忙对乔瑞说了句:“那就五点,你到时把地点发红釧手机上。”便追了出去。 门外宾客都还没有散去,几个老人,包括雪松的父亲都在,跟雪松日本回来的表弟说着什么。雪松少不得要去打个堆,聊几句。于是便顾不过红釧。 红釧亦步亦趋,跟着李妈妈走到楼下,李妈妈见其他人都没有跟来,这才把红釧拉近些,小声说:“孩子,你看,你已经嫁过来了。我跟你们爸爸总体来说,对你很满意。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家风也好。但我听雪松说,你跟雪梅不对付?”红釧心里一咯噔,有点慌,说:“没有没有……”李妈妈说:“你也不要紧张。这个雪梅我知道,今天你看,这么多长辈,不多老五两口子。哦,那个,我说的老五,就雪梅她爸。为什么我没让他们来呢?就是怕他们见了雪梅就控制不住脾气,就当众发飙。所以我是想说啥呢,雪梅这孩子,闹腾,让人头疼,这是事实。但这孩子心眼好,小时候大家都宠她,她难免有些个性,你看,她又生在我们这样的大家庭里,对外人有些个性,都在所难免。而且呢,她还年轻,才二十六岁,有点不懂事也情有可原,你是嫂子,做长辈的,得有一定风度,有时候,你就稍微包容她些。你说对不对?”红釧内心又委屈,又愤怒,又啼笑皆非,还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李妈妈那句“对外人”,当然也包括她乌红釧这个“外人”,那么既然拿自己当外人,又谈何包容呢?她李雪梅二十六,就该人人忍她,拿她当宝,可李妈妈忽略了一件事,她乌红釧只有二十四! 红釧低着头,眼泪在眶里打转,极力忍着不掉下来。李妈妈还在一劲地说什么,红釧耳朵里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进去半个字。 直到李妈妈拍了拍她,才让她回过神来。这一拍,眼泪啪嗒摔地上了。李妈妈说:“你看看你,不成熟!这几句话也让你掉眼泪了。”李妈妈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小包心相印,抽了一张递给红釧,四下看看,催促她,“快把眼泪擦了,一会儿让人看到!” 其实李妈妈跟红釧谈话的时候,乔瑞一直看着,只不过不好靠近,就站在大厅一角。看到红釧哭了,大概能猜到李妈妈说了什么。 红釧擦掉眼泪,跟着李妈妈出大门。站到门外,李妈妈说:“这老头子,怎么还不下来,在上面干什么呢。”又抬腕看表,问红釧,:“你有什么事没有?有事你先走,不用陪我了。”红釧朝门里看了一眼,说:“没事,我陪您等他们。” 台阶下走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矮胖油腻,女的身姿曼妙唇红齿白。男人右手拿着手机,左手随意摆动着。女人不时附身对男人说着什么。 两人走上台阶,一抬眼,都看到了李妈妈二人。男的高声打招呼:“黄镇长,幸会幸会!”李妈妈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却没有半个字。女人面色微微一红,叫了声“妈”。 “妈”?红釧看向对面站着的女子,可不就是王佳么!只是电视里看到的王佳端庄秀丽,而此时的王佳略带风尘。李妈妈伸出一只手,搂了搂红釧,说:“你可别叫我妈,我儿媳妇在这儿呢。”呛了王佳一鼻子灰。王佳却不恼,反而笑了,说:“您放心,妈妈,我拎得清。我只是一时改不了口。”李妈妈哼了一声。油腻矮胖男人一脸讪然,说了句,“改天再会改天再会……”逃也似的进门去了。王佳倒是落落大方,说:“我今天来酒店,跟赵老板谈广告的事,这么巧碰到你们。”李妈妈说:“还是渠县太小了。”王佳说:“谁说不是呢,哈哈。”李妈妈懒得跟王佳说话,拉着红釧往台阶下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恐怕你也知道,雪松有个前妻,就这个人。我跟你爸一开始就有预见,雪松这孩子也是不听老人言。他们是高中同学,这个王佳,大学都没有上过,平白无故地,又没社会关系,突然就去了电视台,你说,她这是靠的什么?当年雪松就是太年轻,一腔热血,看不懂世事。我是一看这个王佳就来气。”红釧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听着。 王佳看李妈妈拉着红釧走远,嘴角浮起一抹轻蔑之态。这位雪松的新婚夫人,她完全入不了眼。 王佳转身往里走。才走了两步,就站住了,只见雪松噔噔噔噔跑着下楼来。看样子,他是准备去追前面那二位的。 雪松也注意到了王佳,特别突然。两个人都呆在那儿。 ------------ 前妻的挑逗 王佳把头往一旁歪了一下,然后又摆正。带着笑,走近雪松。雪松心情突然很怪。离婚三年来,竟然一直没有在路上碰到过王佳。原本想过自己会有多么坦然自若,但这一刻才明白没那么容易。 王佳依然带着她的可爱笑容而来。她的笑容里竟然没有任何能让雪松读懂的内容。 连她头先歪向一边再摆正的动作,都一如既往。十年前,他们高中毕业后的第一次遇见,她也这样朝雪松走过去。只是那一次,雪松如沐春风,瞬间觉得天地明媚,连空气也甜丝丝的让人心醉。可今天她带着同样的笑容走来的时候,雪松立刻想到自己在喜来登看到的那一幕。立时,雪松的内心就被刺痛了一下。 雪松稳定了一下情绪,走完了最后几步楼梯。 路过了王佳。 王佳举起的手尴尬的放下了。 雪松越走越快,出了酒店大门,远远看到红釧跟李妈妈站在路边,有出租车停下来揽客,红釧没有动,李妈妈在摆手拒绝,然后出租车又开走了。 李妈妈说:“你做做雪松的思想工作,让他去考个驾照,车子我们来买,这些年我跟你爸也存了点钱,放那儿没意思,还不如买个车来开,往后咱们一家人出门也方便些。”红釧不知道怎么来回答这个事,往酒店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雪松快步走来。赶紧说:“他来了。” 雪松跑了两步,走近两人。李妈妈问:“你爸呢,怎么还没出来?”雪松说:“也在往下走了。”李妈妈说:“那我等他,你们有事就先走吧。”雪松说:“我们陪你等。”李妈妈说:“不用。你们走。”雪松看看红釧,发现她似乎哭过,有些惶惑,又见李妈妈态度坚决,便说:“那好吧,我也想带红釧去医院看看,她老想吐,可能伤了胃。”李妈妈说:“去吧去吧。”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不够慈爱,冲两人的背影喊::“吃东西可注意啊,别吃太硬太辣!” 走了一小段路,雪松说:“搭车吧,咱们去下正街,陪你逛逛。”红釧顺从地点头。 乔瑞一个人出门来,百无聊奈,这边又没有朋友。想想还是回宾馆去。车里接了个电话,却是徐力。 徐力说:“我来渠县了。”乔瑞大吃一惊,问:“不是告诉你,她结婚了吗?”徐力说:“我只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乔瑞无法说起,这个小县城,随便说一个名字出来,总有几个人认识,何况是李家这种家庭。于是,她说:“你在哪儿,咱们见面说。”徐力说:“我一会儿发地址过来,现在刚到,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乔瑞说:“要么你直接让司机拉你去德隆吧,我住那里,环境还行。” 车上,红釧说:“我不想逛街了,想回家睡觉,感觉特别困。”红釧自小便是哭过之后就想睡觉。雪松说:“那也行,改天再去逛街。”红釧又说:“你不用太在意,我衣服很多,买不买都有得穿。”雪松伸手握住红釧,拍了拍。心里很多感慨。 这些感慨大多来自刚刚见王佳的那一面。在喜来登,雪松看到那男人亲王佳,王佳却并没有恼,还笑着回吻了一下。 事后王佳说,并没有更深的关系,仅是这样,都是因为喝了点酒。雪松没有给王佳辩解的机会,直接提了离婚。如果一个别的男人亲吻她,她都不拒绝,且还是人众之处,那么私底下她能迎合到什么程度,雪松想不下去。 雪松一路走神,出租车到了楼下,两人下车,红釧见雪松没有动,便打开挎包拿钱出来付车钱。雪松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摸出钱包抢着付了。 红釧有了奇怪的感觉。仿佛雪松一直对自己彬彬有礼。温和,却绝不亲密。这感觉有点糟糕。这是朋友的相处模式,绝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 红釧有些闷闷不乐。打开房门进入的时候,雪松有所察觉,问:“刚刚我妈说了什么?你好像哭了?”红釧说:“让我包容些,说你妹妹,是大家的心尖尖!”红釧换了拖鞋,去了卧室。雪松帮她把皮鞋放进鞋柜,跟着进去,说:“你睡会儿,我晚点喊你,乔瑞约了下午喝茶。”红釧脱下外套,挂好,转身,对雪松说:“乔瑞怎么不跟我约而跟你约呢?”雪松诧异道:“不是一样的么?”红釧也不想纠缠这种话题,拿了睡衣去洗手间换。雪松拦住她,说:“就在卧室换吧,我出去看会儿电视。” 雪松出去了,红釧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一样,比如,自己就没有当着雪松的面脱光衣服的勇气。那么雪松对自己有点客气,也是正常的。这样一想就释然了。 雪松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放茶几上,去厨房烧了水,泡了一壶茶。这才打开电视机,拿起遥控板调低音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到手机尾部的灯一闪一闪,拿起来打开,看到一条短信:我们不能是朋友吗?陌生号码,但雪松立刻知道是王佳。回了两个字:不能。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将要发送的时候,想了想,又删了。 过了一会儿,把手机拿起来,把这个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喝完一杯茶,雪松又把手机拿起来,把黑名单里的号码提了出来。 刚提出来,电话就打过来了。雪松第一时间接听了。 “呵呵,接挺快的。”王佳在那边笑。雪松压低声音说:“我夫人在睡觉,怕吵到她,所以接了。”王佳幽幽地说:“呵呵,夫人哦!”雪松不打算跟她逗趣,问:“有事?”王佳说:“有点事。”雪松说:“有事快说。”王佳叹了一口气,说:“想你!”雪松说:“无聊!”王佳并不在意雪松的态度,说:“你就当我无聊吧。”然后不等雪松说话,挂断了。这一招雪松倒是没想到。像被人耍了,又没证据。拿着手机想着要不要打回去骂一句,又觉得于事无补。 ------------ 各种关系的出现 雪松看看时间,三点多。离跟乔瑞约的时间还早。想着红釧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要不要叫醒她。犹豫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茶。今天这茶喝不出味儿来,仅是解解酒气。午饭的时候,为了助兴,陪大家喝了两杯。雪松拿起手机,不知道打给谁。突然又想,雪梅还住在这个家里,又想起雪梅穿了红釧的衣服,觉得有必要跟她说几句,便拨了号打过去。 雪梅那边人声嘈杂,分辨不出是什么场合。雪松问:“你在哪儿?晚饭有安排吗?”雪梅说:“我跟朋友喝茶呢。晚饭我自己会看着办。”雪松说:“你是怎么回事,自己花点时间上街买两身秋装不好吗,干嘛老拿你嫂子的穿。穿也行,你不知道问她借么,自做主张!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穿这件衣服,是她结婚的礼服!”雪梅那边突然特安静,或许是她走到了一旁。雪松斥责完,过了一会儿,雪梅才回:“不就穿了她一件衣服吗?她又跟你告状啦?这女人怎么这样!有什么话直接找我说不好吗,让你中间递话!”雪松为之气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雪松说:“还用她说给我听?我自己不会看?这衣服是我送给她的!”雪梅说:“好啦好啦,你就拉偏架吧,你就欺负我吧。”胡搅蛮缠的架势。雪松再懒得说下去,挂了电话。 卧室门突然开了,红釧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揉揉眼睛,嘀咕了一句:“啊,已经四点啦。” 雪松问:“不睡啦?睡饱了没有?”红釧一转身又进去了。雪松跟着进去,红釧睡衣脱了一半,赶紧又穿回去。脸红红地问:“能不能先出去一下?”雪松把脸转向门外,说:“你脱吧,我不看。”红釧却无法坦然,走近雪松,把他往外推。雪松反过来抱住她,低声说:“要不我帮你脱。”一伸手,把红釧的睡衣从肩上撸下去一半。 新婚燕尔,所有的外力都是助力。 再起身的时候,已经快五点。 乔瑞已经发过信息也打过电话了。两人稍微收拾一下出门拦车,却看到雪梅焉焉地回来。看到两人,理也不理红釧,冲雪松叫了声“哥”就上楼去了。 红釧倒是懒得介意,跟雪梅没打算好好相处,心里,她就是一个外人。当然,自己也是她李雪梅的“外人”。只是那件飘过的红色外套再次刺疼了红釧。雪松察觉到,拍了拍红釧的肩,柔声说:“走吧走吧,李夫人,要迟到了。改天老公去给你买一身更好的。” 雪梅一脚踢开房门,把包重重地扔到沙发上,人也跟着摔进沙发。 本来约了黄钟平喝茶,却被放了鸽子。打几次电话过去,对方都很吵,像是医院,又像是在菜市场。无法分辨。雪梅纵使混世魔王,但对黄钟平,却不敢有脾气。催了两次,乖巧地说:“你实在忙就改天了。”然后灰溜溜回来。 黄钟平倒并没有在医院,也不在菜市场,在另个茶房。几个中学同学听说他回来,一定要见见。每次雪梅打电话来,黄钟平都出来到外面的走廊接电话,旁边一个药店,一个饭店,于是才给了雪梅各种错觉。 黄钟平接完雪梅最后一个电话,进得房里去,一屋子人都在笑。黄钟平也不解释,坐下继续喝茶。 有人问:“钟平这是有女朋友啦?”另一人说:“那多正常,钟平也是而立之年。”角落里,一男子捂着一只耳朵轻声细语讲电话,就有人笑:“红斌,你倒是快点讲啊,钟平也进来了,咱们的牌局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男子斜了说话的人一眼,继续转过去讲电话。不过没讲几句就挂了,走到桌前,说:“你看,我们多阳光,讲电话也不背着大家,哪像钟平,偷偷摸摸,生怕大家听了去。”钟平说:“乌红斌,我怎么能跟你乌总比,你是三宫六院都不在话下的人,哪能忌讳几个电话。”乌红斌一脸笑,落座,说:“我可丑话说前头,你黄钟平交了女朋友不带来我相相,以后你结婚红包可要打折扣哈。” 一堂哄笑。 黄钟平突然想到什么,问:“红斌,你是不是有个妹妹?”红斌说:“对的。”黄钟平再问:“刚结婚?男方姓李?”红斌又点头,说:“医院的李雪松。”黄钟平笑道:“那我们成亲戚了。你妹妹的老公,是我亲表哥。”红斌有点吃惊,问:“你以前怎么没提过,那位是你家亲戚?”黄钟平说:“家规严,不让我们在外面提。再说,完全没必要。”有人插嘴,问:“那么前黄镇长是你姑妈?”钟平点头,说:“我就一个姑妈,从了政,其实我的祖上乃至我的父辈们都是世代相传的中医。”红斌道:“怪不得雪松学医,是有根源的。”钟平看看红斌,笑笑,说:“你说说你,这么五大三粗,咋你妹妹就能长得跟个林妹妹似的,完全挂不上相的两个人。不是因为你这姓氏比较少,我都想不到这层关系上去。”红斌也笑,说:“我们是一个像妈,一个像爹。身材嘛,都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吃出来的。”一屋子人又笑。钟平抬腕看看表,提议:“这也不早了,要不,牌就不打了。我是对渠县不熟了,你们安排地方,我来买单,咱们去喝两杯,怎么样?”红斌说:“这个都包在我身上。” 然后一行人起身,整理衣衫,提着各自的包,招摇而出。 到了楼下,红斌去开车。等车的间隙,有人跟钟平说:“你可不知道,红斌这些年可不得了,生意做的那叫一个红火。也难怪,他有个那么牛掰的姻亲。不该他发财谁能发?”钟平说:“这可跟我姑父没啥关系,他们结亲,也是最近的事,貌似我表哥属于闪婚。”车开过来,钟平坐到副驾,大家也是亲戚了,自然多了些亲近。 ------------ 不该出现的人 跟乔瑞见了面,落座,点了两杯茶。雪松说:“哎呀,不好意思,你看,这小县城吧。车多,路况又差,所以晚到了一会儿,乔美女不要怪罪。”乔瑞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到多久。”雪松饮了一口茶,说:“你看,中午太多长辈在,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多有怠慢,望乔美女海涵。”乔瑞笑道:“你太客气了李先生。”红釧皱皱眉头,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一个乔美女乔美女地叫,一个先生先生地喊,都不肯落到实地。你们飘得高兴,我就难受了,看着你们飘。”“哈哈哈”两人被说得笑了。雪松说:“那好,听你的,往后我直呼名字了。”说完,试着叫了一声:“乔瑞?”乔瑞甜甜地“哎”了一声,于是大家又笑。笑完,乔瑞说:“我可不能喊你名字,你比我们大,我得叫你李哥,红釧觉得如何?”红釧说:“这个好,总比叫李先生来的自然。” 聊了几句,乔瑞开门见山,说:“不瞒李哥说,我是到这边来洽谈业务的。”说着从小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雪松。雪松接过来一看:✘✘制药厂,业务经理,乔瑞。顿时阴白过来。又把名片还给乔瑞,说:“药品的事,还真不归我管。”乔瑞说:“李哥,我知道,你是急诊科科长,你说句话,怎么都好使。你要是能帮我跟主管药品的领导做个中间人,我这里就会少走很多弯路。”雪松有点反感这样的强加于人的请求方式,但碍于红釧的情面,只好忍着,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说:“乔瑞,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事,我先去问问有关领导,然后给你答复。不过我可不是跟你打包票,成就成,不成,你也不要见怪。”这样的聊天,并不适合红釧在场。红釧起身,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 红釧到茶楼喝茶的时候不多,偶尔为之。转了几个圈,才看到去洗手间的标志。 出来的时候,红釧刻意在洗手池旁逗留,掏出化妆盒补了补脸上的粉底,又细细抹了润唇膏。然后将化妆盒盖好,装进挎包。等到红釧再抬头的时候,赫然发现背后站了一个人。红釧震动了一下,努力平复了情绪站稳。转身,微笑。 徐力却是一脸痛楚,毫无掩饰。“红釧,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红釧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不解。当年,谁也没有给谁承诺,校门口的拥抱,算是最后的告别。其后红釧也并没有收到徐力任何消息,所以红釧当然可以认为是结束过了。两年了,有心,早就该联系了吧?红釧看着徐力,眼里的疑问渐深。徐力抓住红釧的肩,说:“我写过那么多信,你一封也不回,你们家电话根本打不通。我想过所有的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竟是有了别人!”红釧一头雾水,打断徐力,问:“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什么时候给我写过信?还有,我家电话从来没有换过号码,怎么可能打不通?”徐力放开红釧,瞪大眼睛,问:“你是说,从来没有收到过信?”红釧肯定地说:“没有!一个字的消息也没有!”徐力咬着牙,说:“好!你可以否认有信件,但你家电话号码呢?一直都是空号,这个怎么说?”红釧有些激动,却不知怎么辩解。转念又觉得辩解这些做什么呢?红釧已是他人妇!何必跟一个婚姻外的男子叽叽歪歪夹缠不清。于是,红釧抹了一把泪,看着徐力,说:“徐力,你听我说。这些都是天意,都是命!你没打通我电话,我也没收到你的信。所以,我们没缘分。所以,我们会错过。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徐力把头扭到一边,过了一会儿,转过来,问:“你爱他吗?”红釧说:“爱的!非常爱!”徐力身子向后晃了晃,站稳,看着红釧,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红釧瘫在洗手台上,良久,才起身慢慢走出去。 红釧敏感地觉得徐力出现得并不偶然,这件事里应该有乔瑞。乔瑞跟徐力怎么背后交流,红釧不会介意,可是乔瑞把徐力带来,这个举动令红釧不太舒服。 红釧沉着脸走到座位上。雪松立刻注意到她不太高兴,小声问:“怎么啦?”红釧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出来,说:“有点闹肚子。”乔瑞带着深意看了红釧一眼,说:“红釧,要不帮你叫杯牛奶?”红釧又笑了笑,说:“不用,缓缓就好。”雪松打趣说:“你说说你,身体这么差,也没提前告知,我这算不算被骗婚了?”红釧突然翻脸,愠怒地说:“啊,来得及退货的!”一时间场面尴尬。乔瑞起身说:“别闹了红釧,我看还是去帮你叫杯牛奶吧。”去了吧台。雪松瞪了红釧一眼,说:“你怎么回事,听不出来是句玩笑话?”红釧不想说话,鼻子一酸,眼泪又涌出来。雪松忙不迭地扯桌上的抽纸帮她擦,说:“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对,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乔瑞回到座位上,冲雪松笑笑,说:“李哥,你可别怪红釧,女生是这样的,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变得小气,你多担待!” 红釧把脸扭到窗外,正看到徐力站在楼下搭车,赶紧又把头转过来。眼泪又噗簌簌地往下掉。弄得雪松心乱如麻。 红釧在那一刻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是对徐力的歉疚,还是对乔瑞的失望。或者是对往日情分的痛惜,还是对如今婚姻里那些未知的因素的担忧。这个时候突然手机响了,雪松帮忙给她拿出来,一看,是红釧的哥哥,乌红斌打过来的。 ------------ 柴火鸡 红斌在那边问:“雪松在不?”红釧轻声说:“在旁边。”红斌说:“是这样,我们这边有四五个朋友,准备去马鞍山那家柴火鸡去吃饭,你跟雪松要是没饭局,就上来大家一起,雪松的老表黄钟平也在这里。”红釧并不喜欢凑热闹,又是如此心情不好的情况下,红釧说:“还是不来了吧,我们这里也有个朋友在呢。”乌红斌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性情,也懒得跟红釧做工作,说:“你把手机给雪松,我跟他说话。”红釧想了想,也不能违拗,把手机递给了雪松。 乔瑞在一旁说:“有饭局你们就去吧,不用管我的。”雪松一接起电话,那头红斌问:“你们什么朋友在?要是方便,带上来一起呀,还热闹。”雪松说:“是红釧大学同学,从江西过来。我看,我们就不来了,人家远道而来,不陪着吃个饭哪说得过去。”红斌说:“哎呀,带来带来,不就红釧的同学吗,也不算外人。再说,你们三个人,吃得冷冷清清,有什么意思,上来吧,钟平也在。呵呵,你还不知道吧,钟平跟我还是高中同学。你说这巧不巧?”雪松看了红釧一眼,没看出太多反对情绪,再说,坚持拒绝也不妥。便说:“那我跟她们说说,一会儿回过来。”挂了电话。转头问乔瑞:“介意不,去跟红釧的哥哥他们一起吃个饭?”乔瑞说:“那不介意的。红釧的哥哥,可不也是我的哥哥。”看着红釧,问:“是吧,红釧?”红釧勉强一笑,说:“那当然。”雪松说:“那就去吧,钟平也在的,我还有点事找钟平呢,这家伙,回来这么多天,总也逮不住他。”乔瑞问:“就是中午吃饭那海归?”雪松说:“就是他。”乔瑞说:“你们家基因真好,男帅女美。你那位堂妹,也是光彩照人。”红釧提到雪梅就不痛快,可也不能在乔瑞面前表现出来。 三个人搭车赶到柴火鸡的时候,鸡已经下锅了。这是一户新修的农家乐,所有饭桌都设在院子里,因为这个鸡的吃法就是直接桌子底下弄一柴火灶,桌上架一口大铁锅。所有做菜的过程都在吃客眼皮底下进行,吃来十分有趣。 红斌等人坐在旁边,看人家做菜,摆农门阵,扯闲篇。一看雪松他们到了,红斌赶紧站起来迎过去。雪松把乔瑞介绍给红斌,说:“这便是乔瑞,你们第一次见吧?”红斌盯着乔瑞看了看,叫道:“不对不对,应该是见过的。三年前,我给红釧送生活费,请红釧几个室友吃饭,应该有你吧?”乔瑞说:“哥哥好记心,是的,有我。多谢哥哥,让我们吃了一顿大餐。”红斌拍拍后脑勺,笑道:“当时只是不知道名字,样子我还记得。有些变了,成熟了不少。”乔瑞说:“哥哥,你怎么不说我老了一些呢。”红斌打个哈哈,说:“什么话!我们都还没说老,你们可都是小妹妹。” 黄钟平也过来跟雪松等人打招呼,然后大家纷纷落座。雪松朝锅里看了看,问烧火的大嫂:“还早得很是不是?”大嫂说:“可能差不多十分钟吧,快了。”雪松转向黄钟平,说:“你到外面来,我有事跟你说。”拉着黄钟平走出去。红斌笑道:“这两人,说悄悄话去了,还不让我们听。”红釧倒是有个问题,问红斌:“哥,你那车当时多少钱买的?”红斌说:“二十几万,咋呢?你们想买车?”红釧惊呼:“我的天,我工资一千多块,要挣一辆车钱不得猴年马月去了。”红斌说:“你那点钱是不成,我妹夫有钱啊。”红釧不置可否,神秘地笑了笑。 雪松拉着黄钟平走到外面,站到环山路上,问:“钟平,你姑跟你提没提雪梅的事?”黄钟平说:“嗨!你不问,我也想跟你说,哥,你得站我这边,你看雪梅,她多热情奔放,我这性格,扶得住她?我们不合适,哥!”雪松说:“你觉着不合适,就把话说阴,不要吊着她。雪梅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得让她撞上去,不然她以为你有意呢。”黄钟平说:“你说我怎么去说?我直接跟雪梅说,啊,雪梅,我们不合适!这话让她听了,也没啥效果吧?她可能想,咋不不合适呢,那既然这样不合适,我们换个方式就合适了吧?我能告诉她,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那感觉?”雪梅当然不是知难而退的个性,雪松很清楚。可是这事总得有个了结。不然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雪松说:“你这个意思我懂了,你不方便说算了,我让我妈去说。”黄钟平笑道:“那我得出去躲几天了,我姑那个性,又得跟我谈思想了。我可受不了!”雪松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对象了。你要是真有了对象,雪梅自然就死心了。”黄钟平突然灵光一闪,凑近雪松说:“哥,跟你借个人呗。”雪松道:“又出什么幺蛾子?”黄钟平说:“让嫂子的同学陪我演几天戏?”雪松一口回绝:“那不行!你不知道,雪梅跟你嫂子关系紧张,若是她的同学跟你扯上关系,她不得更恨你嫂子?”雪松看看黄钟平,问:“你不会真看上乔瑞了吧?那你可得谨慎些,她不是渠县人,呆不了多久就得回去的,再说,她是医药代表,你不是不知道,她们这个工作的性质。”雪松有些话出不了口。在行内,很多女性医药代表,为了销售业绩,就是无价的***。 黄钟平说:“啊,那算了。我找找别人。” 红斌从院里走出来,站台阶上喊:“两位,开席了!” 再进入院里,雪松注意到红釧面色好了很多,跟乔瑞坐那儿有说有笑。雪松不禁稍微舒了口气。 这些天,雪松感觉红釧似乎很难得有心情好的时候,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妻子,什么时候能开朗些,能心情舒畅些。也是,刚结婚就要跟刁蛮小姑子相处,真是为难了她。想着阴天得抽时间陪红釧逛逛街,购购物,让她高兴高兴。 ------------ 闹剧的开始 席间,有人问黄钟平:“这次回国怎么打算?还出去吗?”黄钟平说:“回来了,就不打算出去了。这些天已经到医院报道了,等正式的人事通知一到就去上班。”红斌说:“那你跟雪松要做同事了。”黄钟平笑笑,看着雪松,问:“表哥,你们科室收留我不?”雪松说:“涮你表哥呢?我都知道了,你去的心内科。” 饭后黄钟平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买过单。过来拍了拍红斌,说:“乌总,你这算怎么回事,说好我请客。”红斌一愣,拿眼睛看其他人,问:“谁买单了?我没买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红釧看着雪松,雪松也是一脸懵。 乔瑞笑了,说:“是我买的。我是觉得大家难得有缘聚一聚。”红斌有些急了,嚷嚷着:“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他们谁买单我都不说什么,你这个不行哈!这不行!”雪松也觉得事出突然,心里怪怪的。 红釧冷眼看着,看红斌闹着让吧台退钱给乔瑞,又觉得这种闹法没意思,上前扯了红斌往外走,说:“哥,算了,乔瑞买了就买了,改天我们再请回来。” 出来之后,雪松想跟红釧走路回去,反正没多远,又拜托红斌把乔瑞送去宾馆。其他两人拦了出租车先走了。黄钟平说:“那我也坐红斌车走吧,反正我这么大只,也不好给你们当灯泡。” 走了一段,红釧说:“今天你妈让我跟你做思想工作,喊你去考个驾照,说买车的钱她给我们出。”雪松说:“你看咱们这个小县城,环城一圈,步行不超过两个小时,有必要买辆车吗?”红釧说:“反正我话带到了,你自己考虑。”雪松“嗯”了一声,说:“红釧,今天雪梅的事,我替她跟你道个歉。”红釧看了雪松一眼,颇为不悦。雪松替雪梅道歉,那么意思是说,雪梅跟他李雪松关系更近。而自己,比起来,算是个“外人”? 雪松突然有点反应过来。说:“红釧,凡事不要想太深,太多,简单点,快乐点。”红釧更加不悦,说:“我累了,搭个车吧。” 这边红斌先送了乔瑞去宾馆,转头问钟平:“你是哪个位置?”钟平想想,说:“我到县委大院,算了,几步路,那里也不好倒车,我也下了。” 下了车,跟红斌挥手道别,看着车走远。钟平正要提步走,身后乔瑞喊:“黄先生!”钟平一愣,回身,问:“怎么?你还没上去?”乔瑞走近钟平,说:“你看,这个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回宾馆也没啥事,能不能劳烦黄先生陪我逛逛街?”见钟平犹豫,又笑笑,说:“不方便就算了。我是想买点护肤品,可你们这儿,我是真不熟。也没关系,我可以四处找找。”钟平说:“啊,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走吧,我带你逛去。” 雪梅在家呆了几个小时,听歌,打游戏,各种作。直到玩累,饿了,才记起自己还没吃饭。 拿起手机来,上面有数个未接电话。都是外面那些朋友的,或许是约牌局,也或许是约饭局。雪梅一直带着耳机玩,根本没有听到电话声。 打开房门,客厅漆黑一片。雪松夫妇还没回家。雪梅按了雪松的电话号码,响了一声,又挂断。转而打给了别人。 雪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揣了回去。红釧好奇道:“谁?”雪松说:“雪梅,不知道为啥她就打过来一声,不管她。”红釧把头扭到车窗外。雪松想想,还是回了电话过去,结果对方在忙线中,又把手机收起来。伸手将红釧搂过来,说:“你看,一会儿要不我们去逛逛百货大楼?反正时间还早。”红釧点头。雪松冲司机喊:“去上十字街,师父。” 雪梅打了一圈电话,没有约到牌局,有点泄气,又无聊。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来。去拧雪松卧室的门把,却没有拧开。“哼”了一声,心里不屑红釧的小家子气。 跑厨房去打开冰箱,想着自己弄点吃的,翻弄一通,没有自己喜欢的,又把冰箱门关上。回到客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还是无聊,顺手拿起茶几旁的座机电话,给黄钟平打了过去。那边很快地接听,黄钟平欢快的声音,“哈哈,表哥,你们到家了?我还在百货大楼陪乔美女逛呢。”雪梅呆了呆,啪地合上电话听筒。黄钟平在那边一头雾水,百思不得解。一会儿又打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雪梅穿上外套,抓起随身小包,飞快地冲下楼拦车直奔百货大楼而去。 这边雪松跟红釧先到,直接去了服装部。雪梅跟无头苍蝇似的,挨着柜面找黄钟平,理智荡然无存。渠县的百货大楼一共就三层,第一层金银首饰,护肤用品,还有日用小百货。第二层,服装箱包。第三层全是工艺品。百货大楼虽然有个“大”字,却真的不大。雪梅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带着乔瑞买护肤品的黄钟平。 楼下闹起来的时候,红釧刚好进了试衣间,完全没有听到。但雪松却听到了,到外面探身往下看,便是旷世尴尬的场面。只见雪梅抓住乔瑞的头发,扭打在一起。黄钟平站在中间,抓着雪梅的手试图掰开。怕什么,来什么。雪松顾不得红釧还在里面,冲下楼去。 “李雪梅,你疯了!”雪松赶上前去,抱住雪梅,黄钟平顺势把她的手拉开。乔瑞站在那儿,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耳环也掉了一只,脸上还有被雪梅指甲刮破的痕迹。“你疯了吗?你干什么?”雪松气急败坏。雪梅恶狠狠地瞪着乔瑞,一转眼,怒视雪松:“这个姓乔的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老婆牵的线?”雪松懒得跟她说清楚,对黄钟平说:“你快带乔瑞走,去给她上点药,这里交给我。”黄钟平脸色铁青,牵着乔瑞离开了。雪松看两人走远,又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恨声道:“不嫌丢人!”拉着雪梅出了百货大楼,拦了出租车,把雪梅塞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上去,给司机说了个地址。出租车绝尘而去。 这里红釧出来,不见了雪松。四处看看,拿出手机打过去。雪松接电话的声音很生硬,说:“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坐车回来!”红釧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 前妻的控诉 雪松痛心疾首,说:“雪梅,我才知道,你竟然能泼成这样!你说说,咱们是什么家庭,丢得起这个人不?”雪梅甩开雪松的手,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才抽两口,被雪松抢过去,掐熄,丢到垃圾桶里。 雪梅看着雪松,说:“一开始,我不想揍她。我只是问黄钟平,是不是一下午都在撒谎!我就要他一句真话!可是呢,那个姓乔的,在旁边笑。哥,你知道她怎么笑吗?特别轻蔑,特别挑衅。我受不了,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就那样了。”雪梅一脸的无所谓,又摸出一支烟来。雪松调整了一下情绪,试图完整地描述被雪梅误解的部分,说:“这个事,跟乌红釧没关系。下午乔瑞邀请我们喝茶,然后,乌红釧的哥哥,打电话约吃饭,去了才看到钟平在。所以,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乌红釧,她根本没有跟钟平介绍乔瑞。懂吗?没有的事!而且,我有提醒钟平,不能跟乔瑞接触,乔瑞就是个药品推销商。我怕钟平被她利用。”雪松突然觉得自己解释得越多,思维越混乱,有点气馁。突然觉得,以雪梅的智商,理解不了这么多。雪松说:“要不,你回家去吧,你对乌红釧的误解太深了,你们处不好!”雪梅把烟扔了,说:“我不回家!”起身进了卧室,嘭地关上门。 红釧莫名其妙地从百货大楼出来,独自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心情烦躁至极。不懂雪松怎么突然离开了,也不阴白雪松怎么突然态度生硬。想着打个电话给乔瑞,又想起下午遇到徐力的事,无法对乔瑞释怀。乔瑞如果拿自己当朋友,她就该提前告诉自己,徐力过来了。红釧突然觉得,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述的朋友,很沮丧。这样想着,又走了一段路。 雪松坐在客厅,呆了一会儿,想着跟红釧打个电话,想着去接下她。正要有所行动,电话铃声响了。想着也许是红釧打回来,遂拿起接听,极度温柔地“喂”了一声。那边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咯咯咯”地笑了,这一笑,雪松立刻听出了是谁,有些反感,问:“什么事?”王佳秒变严肃,语态冷硬,说:“雪梅给我发信息了,说她想来我家!让我告诉你一声!”雪松说:“雪梅自己没有跟我说,谢谢!所以我觉得你的意见我不采纳!”“嘭”地挂断电话。 雪松去敲雪梅的房门,怒气冲冲,雪梅拉开房门,吓了一跳。雪松说:“你能不能懂点事?跟王佳扯什么关系?”雪梅自知理亏,退后两步,犟着头说:“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雪松咬牙切齿,说:“好呀!她是你的朋友对吧?那你让她跟我商量啥?你自己做主去就是了!”说完扭头就走。 雪松打开家门,下楼。 在楼下调整好情绪给红釧打电话。 雪松问:“你衣服选了没?选了就买吧,回来我跟你报账。”红釧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没买。”雪松顿了顿,阴白红釧并不开心,柔声说:“没买不要紧,改天再去。你现在到哪儿了?我来接你。”红釧的委屈立刻没了,说了一条街名。雪松说:“你顺着右边街道走,我步行过来碰你。” 出小区门口的时候,突然有辆轿车车灯开起远光,闪了雪松一下。然后车门打开,王佳下车来,问:“这么晚还出去?”雪松瞥了她一眼,不打算跟她说话,绕了两步来避开她。 王佳追上去,双手揪住雪松的衣服领子,笑得很邪魅。说:“你这种表现不太对李雪松!离婚夫妻也可以客客气气彼此友好的你知道吗?你越是表现得这么愤恨,便越是没放下!”李雪松捏着王佳的手,从自己衣服领子上取下来,说:“王佳,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们是怎么离的婚?这样我跟你还装什么客气!”王佳说:“不就是喝了酒做的那点事吗!你有必要一直提一直提?李雪松,你该感谢我呀!我给了你多么合理的离婚借口!其实我们自打结婚你父母就看不上我,看不上我的家庭出生!你们多高贵呀!就因为我是单亲家庭,我妈一个宾馆服务员,而我又没念大学,还进了电视台。你妈认定我靠出卖身体得到工作,而你嘴里说不信不信,心里其实信了!所以,你一看到我跟异性一起,你连问下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李雪松,你过分了!” 雪松低着头,仔细地理着衣服领子,算是听王佳讲完。然后再绕出几步,然后大步离开。 雪松其实内心很波动,却不能叫王佳看出来。这些波动如今毫无意义,几天前,自己再婚了。而且对方是那么干净,美好,她不该被婚姻辜负。 雪松接到红釧,拉着她回百货大楼去,说:“走吧,去把你刚才试穿的衣服都买了。” 雪松不想太早回去,想着晚一些,错过王佳接雪梅离开。 乔瑞脸上被雪梅挠出一道血痕,在医院照镜子的时候,崩溃了,一直哭。黄钟平不知如何是好,想着红釧可以过来陪陪她,掏出手机给雪松打,发现并没有雪松的手机号码,只有几年前存的,雪松家的座机号。打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回到医务室,乔瑞还在哭,医生在安慰她,跟她说:“你这个不会留疤的,擦药几天就好了,会有浅浅的痕迹,但一个月就看不到了,真的没多大问题。”黄钟平挨近乔瑞坐下,开玩笑说:“你别哭了,实在不行,我娶你呗!” ------------ 由玩笑而起的恋爱关系 乔瑞立马不哭了。 转头瞪着黄钟平,逼问:“确定吗?你娶我?” 黄钟平有些心慌,站起来,顾左右而言他。问医生:“她这个有忌口对吧?不能吃辣喝酒这些吧?”“呵呵。”对方笑了笑,说:“那倒是不必,但能不吃就不吃吧。”乔瑞悻悻然,说:“你都医学博士你问人家。”拿了手提包,先走了。 黄钟平想着立马追出去,又稍微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跟医生问东问西的耗了几分钟。然后装着慌慌张张的样子跑着往外追。 出了院门,看了一下,没人。 舒口气,拿出手机给雪松家拨电话,还是没人接。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李妈妈要个雪松的手机号。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里车窗玻璃摇下来,探出个脑袋来问:“黄大博士,你到底要不要走?”却是乔瑞。 黄钟平有些错愕,又有些慌乱。稳了稳,打个哈哈,说:“你看,我正在打电话要你电话号码呢,可惜,我表哥没接我电话。”心里想,幸好是没接,如果雪松恰好在家,接到电话,自己不定要说什么,再被乔瑞听去,可不尴尬得很。乔瑞催促道:“上车吧,师傅可还等着拉下一趟生意呢。”黄钟平来不及思考,上了车。 乔瑞往里挪了挪,跟黄钟平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眼睛并没有看他,盯着前方,笑着说:“黄博士,别担心,我可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不会因为你一句玩笑话当真的。”钟平骑虎难下,想着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只是跟着笑。车开了一小段,钟平想着,完全不回应太混蛋了,说:“我看是你担心了。”乔瑞笑笑,问:“去哪?先送你。”钟平说:“不不不。”冲前面师傅说,“先去德隆宾馆,师傅。”乔瑞问:“你住得远吗?”钟平知道,不是远近的事,乔瑞其实想要一个确切的地址。渠县多大,谁都知道,能远到哪里去?钟平说:“暂时住在姑妈家,县委大院。离德隆宾馆一条街,近。”钟平想,这也没什么,犯不上藏着捏着。 过了一会儿,乔瑞问:“刚刚你是真在打听我电话号码吗?手机拿来,我给你。”钟平无法拒绝,掏出电话递过去。乔瑞拨了一串数字,按了拨出键,很快,她自己的手机在包里响了。乔瑞挂掉,把手机还给钟平,说:“真要,下去存吧。”钟平说:“行,我回家就存上。” 雪松陪红釧逛了一会儿,什么也没买。红釧说,百货大楼的衣服料子是不错,但款式太老旧,不适合自己。 雪松想着得让红釧开心,便问:“那还是去你平常去的那些服装店看看?”红釧兴味索然,说:“不去了,回家。晚上灯光下,不好挑颜色。” 下楼来,雪松去拦车。拦了两次,都没拦上。回头,看红釧看着自己,一脸的研判,有些诧异。问:“怎么?”红釧说:“你不想走走吗?”雪松说:“我担心你累了。那要不走走?”红釧笑了,重重点头。雪松走近红釧,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沿着街边慢慢地走。 对于红釧而言,这是一个美好的晚上。对于雪松而言,却各种滋味。雪松没有搞懂,雪梅何以能准确地找过去掐架,又是凭借什么去掐架。想着也许雪梅跟钟平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但怎么会呢,钟平刚刚从日本回来没几天,从前偶尔年节也回,但基本不会呆太久,而且大多时候,跟雪梅会错过。雪梅这些年也是天马行空,落不住阵脚。而且早先,雪梅是有对象的,处的时间还不短。雪松想得脑壳痛。 红釧却并没有察觉雪松走神。她不太敢盯着雪松看,虽然两个人已经是夫妻。而且她满心欢喜,用手掌感觉雪松的温度,看街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突然有人喊:“李雪松!” 雪松侧过身,看到钟平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雪松笑:“操涨了,黄钟平,表哥不叫。” 钟平付了车钱,走近雪松夫妇,跟红釧点点头,转头对雪松说:“我叫表哥,你能意识到是叫你吗。是吧,表哥?”“哈哈。”两人同时笑了。 当着红釧的面,雪松不好问钟平雪梅跟乔瑞打架的事,还担心黄钟平说出来,伸手在黄钟平的手臂上轻轻掐了一把,眼神跟着示意。 黄钟平立刻心领神会,避重就轻地说:“那个,我刚刚把乔瑞送到。”雪松打着哈哈,说:“你们不是坐红釧哥哥的车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到?”黄钟平说:“陪乔大小姐逛了逛。人家女士开口了,不好拒绝的,是吧?”偏过头,看着红釧,说,“何况还是嫂子的同学。”红釧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没有开玩笑的天分。迟疑了一下,说:“有劳。”黄钟平把头转过去,跟雪松相视一笑。 雪松说:“你早点回去吧,那两个老人家,睡得早,觉轻。晚了影响他们。”黄钟平说:“这不就是准备回去了,车上看到你们,特意下来打个招呼。”雪松说:“那行了,回吧。”扬手示意了一下,拉红釧走了。 走出几步,身后黄钟平叫住了他。说:“你看我,想着问你要手机号码的,说几句话忘了。今晚打你家座机几次都没有人接,到底是手机好找人些。”雪松往黄钟平那边走了几步,看红釧没有跟过来,一边摸出手机看手机背面的号码,一边压低声音问:“乔瑞没啥问题嘛?”黄钟平叹口气,说:“这话就长了,方便的时候跟你讲。” 两个人交流完电话号码,再分开。 雪松转身找红釧,才发现自己多虑了,红釧根本没有看他们这里,非但没有,还往前走了些,眼睛看着街边一女装店。眼里既看不出在欣赏,也看不出有嫌弃,只是看着。就跟人无聊时翻一本杂志的感觉差不多,聊胜于无。 ------------ 扑索迷离的关系 黄钟平回到县委大院,上到三楼,拿钥匙打开门。 前李书记坐在客厅看报。黄钟平不用想,就知道他上一秒其实在追剧。电视里放着一部琼瑶剧,一群人咿咿呀呀的吵,又哭又闹的场景。李书记没办法坦然,毕竟曾经位高权重,如今虽然退下来了,也不敢轻易在小辈面前失仪。 黄钟平心里暗笑。打了声招呼:“姑父,还没睡呢。”“啊。”前李书记抬头看了黄钟平一眼,又把目光看向报纸,然后又抬头,问:“晚饭在哪儿吃的?”黄钟平说:“马鞍山,跟几个同学。”换好鞋走过来,到李书记旁边的沙发坐下。说:“啊,对了,我同学里其中一个还是表嫂的哥哥呢。所以今晚表哥夫妇也在。” 前李书记“啊”了一声,表示知道这个情况了。然后把报纸叠了叠,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端起茶杯,呡了一口,放下。抬头扫了黄钟平一眼,问:“你医院那边落实得怎么样?”黄钟平说:“基本就绪。可能过几天我搬去老住院部家属院住去,我有申请到一套一居室。”李书记沉吟了一下,说:“这个一居室条件可不太好,都是老房子整改的。你表哥从前也申请到一套,没住几天,住不了,没独立卫生间。起个夜还得出趟门,还是别搬了,具体想法,你跟你姑姑沟通一下。”黄钟平倒没想过这些,也还没去看过,听到姑父这样一说,心里有点打怵。态度上就显得十分犹豫了。 “不去。”李妈妈从卧室出来,穿着白色长棉睡袍,头发散着,不由分说地给了她的态度。“就在这儿住。反正就我跟你姑父,这么大的房子,不差你一间。”前李书记“呵呵”一声,像嘲讽,又像冷笑,却并不阴显有情绪,说:“你跟雪松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前黄镇长没有理会这份调侃,坐下,拿起水果刀一边削苹果,一边说:“那怎么能一样,雪松就该吃些苦,他的学业,大人们操多少心?高考没考好,复读。完了还是考一个三流大学,指望他大学毕业考研吧,又考不上。”一抬头,看前李书记已经一脸不悦,知道不能再数落下去。转了话题,说:“咱钟平可不一样,多自律。考那么好的大学,一帆风顺考研读博。再说了,一人在日本这些年,肯定没少吃苦。”钟平说:“没有没有……”拿眼睛偷瞄姑父一眼,不敢说太多。这时候黄镇长的苹果已经削好,切了一块递给钟平,钟平说:“先给姑父吧。”李书记说:“我可吃不了这个,胃酸高,晚上不敢吃苹果。”黄镇长说:“你吃吧,就是跟你削的。”黄钟平接下那片苹果的时候,黄镇长把剩下的苹果放到盘里,拿刀子去洗去了。 前李书记面色缓和了很多,说:“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起身,往卧室去了。 黄钟平在他身后道了声:“好的姑父。”吃完一片,又拿起剩下的,就这样啃了。 黄镇长从厨房出来,把洗过的刀子归置好。坐到刚刚李书记的位置,压低声音说:“雪梅的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黄钟平差点被苹果噎住,一劲地摆手,说:“姑妈,你饶了我吧!雪梅,我是真惹不起她。今晚我就陪表嫂的同学逛个百货大楼,她还把人给打了,你说这哪儿跟哪儿的事,不理解。”“啊?”黄镇长脸上的吃惊表情极为夸张,但完全是一个好教养对无教养行为的正常反应。顿了顿,稳稳情绪,说:“具体点,给我讲讲!”黄钟平把啃完的苹果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拿纸巾擦了擦手,说:“姑妈,你得说说这姑娘。但是呢,你得来点策略,要让她阴白这事既是我捅给你的,但又没全部捅完,给她留点余地。”黄镇长板起脸拍了黄钟平一下,说:“什么话!你姑妈做多少年领导,这点情商没有?”黄钟平呵呵笑了。 回到家,红釧去了卧室换衣服。雪松拧开客房查看,雪梅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床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几件衣服,都是雪梅从红釧这里顺过来的。雪松又把房门关上。 回到卧室,红釧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正把一头长发往脑后盘。雪松拉着红釧坐在床上,说:“红釧,雪梅走了。”红釧“哦”了一声,没太多情绪,既没有开心,也没有疑惑。雪松继续说:“是这样,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红釧转向雪松,莫名紧张。雪松伸出双手,拍拍她的双肩,说:“看,你这就紧张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是雪梅的事。”雪松皱了皱眉,说:“但是呢,这里面有个人,跟你有点关系,乔瑞。可是红釧,你别在意,不管是谁,你没有义务为他们负责。”红釧有些着急,打断雪松,说:“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雪松把手从红釧肩上滑下来,握住红釧的一只手,摩挲着,说:“不急哈,真的别着急。我想想还是得告诉你,免得以后你见了雪梅或者乔瑞,受她们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知所措。”红釧瞪大眼,看向雪松,猜测着事件的严重性。雪松说:“今晚你哥不是载了钟平和乔瑞吗,然后呢,他们下车了,你哥走了以后,乔瑞喊钟平带她逛百货大楼,我们当时不是在二楼吗,他俩在一楼。这个雪梅不知道怎么找到他们了,然后呢,你知道,雪梅对钟平有那意思,她可能比较在意这个事,就在那儿说了什么,这个时候呢,乔瑞很奇怪,她在一旁笑。雪梅就扑上去把她打了。”红釧无法置信,雪松松开她的手,做了个他也无法相信的表情。继续说:“所以后来不是闹起来了吗,你在试衣间,我来不及跟你打招呼就下去了。后来我就把雪梅带回来了,她可能挺需要人安慰,你知道,我安慰不来她,我对她只有责骂。所以,她去她朋友家了。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 红釧已经了解了所有的情节,并没有雪松想象的那样惊慌。她稳了一下情绪,问:“乔瑞有受伤吗?”雪松说:“据钟平说,脸上有一道血痕,不深,擦几天药就好了。”红釧思考着,打个电话给乔瑞,想想看怎么说。但她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她问:“钟平有给过雪梅什么希望吗?”雪松说:“谁知道呢。我们都是局外人。”红釧说:“乔瑞这边,你不用在意,我会处理。”突然红釧笑了,说:“倒是并不坏,雪梅搬走了。” 雪松突然有些诧异,自己确实太不了解眼前这个年轻的妻子了。她是干净的小女子,但似乎绝不是单纯的小女子。 ------------ 莫名的不安 雪松出去之后,红釧想了想,没有立刻打电话给乔瑞,而是拿了睡袍去洗手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擦着头发上的水,心里梳理着要跟乔瑞说的话。 弄完头发,又给脸上扑了水。这才不紧不慢拿起手机拨号。 乔瑞没有接。 红釧看看时间,并不算晚,十点不到。做室友的时候,乔瑞是同宿舍睡觉最晚的一个,经常是不到十二点不会睡。所以,红釧想,可能她洗漱去了。红釧并不打算继续拨号。站起来,走出卧室去找雪松。 客厅没有人,厨房没有人。 红釧转了一圈,觉得挺奇怪。雪松不见了。突然想到雪梅住过的客房。 推开门,雪松正在里面,拿了抹布到处擦。 红釧依着门框,一只手托住另一只手的肘部,托住下巴,看着雪松。 雪松看了她一眼,说:“你先睡吧,我马上干完了。” 红釧没有动,过了一会儿,问:“雪松,你是不是有洁癖。”雪松专注地干着活儿,说:“就是,见不得家里脏兮兮的。这算洁癖的话,那就是洁癖吧。” 红釧歪着头想想,似乎也不算。见雪松并没有要结束手里活计的打算,只好怏怏不乐地走了。 手机却在梳妆台上一个劲地响。 红釧紧走几步,拿起接听。 是乔瑞。乔瑞说:“我刚刚冲了个凉,出来看你打了电话。”红釧说:“啊,是的。”红釧换了下手,说:“乔瑞,我真是太吃惊了。回到家才听雪松说,雪梅跟你撒泼。乔瑞,你怎么样?”乔瑞在那头笑:“红釧,看你紧张的!我没什么,就是抓了一道,那个谁,你老公的表弟,已经陪我看过医生了。”红釧说:“唉,你说说,这女人像什么样子。”乔瑞反而安慰红釧:“没什么的,过去了红釧。”红釧说:“她先前不是住我家的吗,我刚刚回来,她已经搬走了,才知道雪松骂过她,她负气走了。”乔瑞有些诧异:“居然这样子了?呵呵,不过红釧,对你来说是好事,你跟她不对付。她走了也好。”红釧打个哈哈,说:“话不好这么讲的。”红釧心里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事要问乔瑞,却突然问不出口了。红釧也想过要提醒乔瑞跟黄钟平保持距离,也说不出口。 人性真是复杂。上一秒,以为自己可以厚黑。下一刻,发现自己傻白。 红釧败在自己的教养里。 但徐力过来的事,还是得说破。只是如何说破,似乎并不简单。红釧想了想,选择开门见山。红釧说:“下午我看到徐力了。”她希望乔瑞能坦率些。但下一秒,她发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乔瑞故作吃惊,问:“啊?他怎么找到你的?”这让红釧异常反感。同时认定了,乔瑞并没有拿自己当朋友。 红釧淡淡地说:“啊,对啊。喝茶的时候我去洗手间,就遇到他了。呵呵,渠县果然是小到一个外地人都可以轻易找到他想找到的人。”没有什么比“隔心”更能让两个原本可以做朋友的人更容易看淡对方的了。当你打开门,门外的人背对着你,且不理会你的邀请,你只有关上门。 她并不想靠近你。红釧这样告诉自己。 挂了电话,红釧发现雪松已经进来了,正拿着一只极小的药瓶,拿小剪刀剪着。红釧有些诧异,问:“那是什么药?”雪松说:“尖茄合剂。你喝一瓶,这个对你的胃炎治疗效果挺好的。”红釧抗拒,说:“啊!我不喝!”雪松说:“喝吧,你要觉得不好喝可以吐掉。不过这东西我喝过,并不难喝。”这个红釧倒没想到,雪松也有胃炎?拿眼睛询问雪松。雪松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把药递了过来。然后出去倒水去了。 有胃炎的人,是王佳。雪松无法跟红釧说。更不便说,当初王佳不愿意喝,自己先尝给她看。 刚刚也是雪松突然想起家里还有这个药,才拿来给红釧的。突然又想到什么,快速返回卧室。 红釧正一脸纠结,看着手里的药瓶,不敢喝下去。雪松叫道:“别喝了!”抚着胸口说:“唉,我忘了,这个药有保质期的,放太久了,不能喝。”红釧眉头一下子展开。把药瓶还给雪松,说:“你别劝我吃药了,我喝几天粥养一养就好。”雪松没来由地心虚,答应红釧:“好吧好吧,都随你。”从红釧手里拿了药瓶出去了。 红釧突然有奇怪的感觉,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雪松看看客厅的挂钟,已经夜里十点多,很多事都还没处理好,但又失去了处理问题的先机。比如,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红釧,雪梅去了王佳那里。比如,该给李妈妈打个电话说一说这个事。但,这个点,不好打扰老人家休息。雪松突然想,可以打电话给黄钟平啊。 于是打了过去。 黄钟平说:“姑妈他们已经睡下了。这事我跟她大概讲了下,她好像已经跟雪梅打过电话了。但雪梅去王佳那里的事,应该没有告诉姑妈,不然,姑妈不会这么安静,哈哈。”雪松叹口气,说:“你居然笑得出来。看你们跟我整的什么事。” 挂了电话,回头,吓了一跳。 红釧就站在卧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雪松。见雪松电话打完了,淡淡地说:“她去了你前妻那儿,没什么。我不会介意。”然后也没等雪松说话,扭身进去了。 对啊,红釧想,为什么觉得我会介意?李雪梅也好,王佳也好,都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两个外人的事,爱谁谁。 雪松倒是没想到,红釧居然是这个态度,放下心来。 但随后,又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 一地鸡毛 第二天红釧起得很早。 结婚以来第一次先于雪松起床。 想着弄好早餐等雪松起来吃。可去厨房看了看,又翻了翻冰箱,发现自己没有哪样早餐是拿手的。又返回卧室去,拿了外套出门去了。 关上门,立刻崩溃了。居然,钱包和手机都没有拿。 举手想敲门,又不忍打扰雪松睡觉。怏怏不乐地下楼去了。 雪松是被红釧的手机吵醒的。 来电显示是乔瑞。雪松冲外屋喊了几声红釧,却没人应。想着接听,一回头,电话声停了。 雪松蒙上被子,又打开,披了晨缕下床。到客厅又喊了几声红釧,还是没人。这时看到红釧的拖鞋脱在房门口,意识到她出去了。 雪松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找食材。 可是红釧能去哪里呢? 雪松有点走神。想着打电话问问乔瑞,又觉得不合适。 雪松熬上小米粥,回到客厅去打电话。拨了一串号码,犹豫了一下,又挂断。雪松拨出的,是红釧娘家的号码,一大早的,不合适。 红釧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看看腕表,时间还早。 有时,人们觉得时间不够用。一瞬千年。有时,时间又一直磨蹭不肯快步。 走出大院,迎面是西门隧道。西门隧道那边,是德隆宾馆。宾馆里住着乔瑞,住着徐力。红釧不知怎么的,想知道徐力什么时候回去。想当面问问。 这样想着,就移步去了。 红釧记着乔瑞说过她的房间号。敲开门,发现乔瑞已经梳洗打扮好,好像正要出门的样子。乔瑞说:“红釧,你咋不接电话啊?”红釧一愣,问,“你打过电话了?”乔瑞说:“是啊,你没接。好在你过来了。徐力要走了,一大早给我敲醒。我这会儿就去找他呢。” 乔瑞不由分说,推着红釧去了徐力的房门外,敲开了门。 徐力很意外红釧的到来。有些无措,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口舌不清地说“坐……坐吧……” 乔瑞把红釧往前推了一把,说:“你们聊会儿,我过几分钟来。”一抬手,把房门拉上了。 红釧呆了呆,随即把房门打开,却并不怒,也不尴尬,往里走了几步,到沙发上坐下。看徐力手足无措,反而大方招呼:“徐力,过来,过来坐会儿。”反客为主。 房间不大,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两只单人沙发,一个茶几,差不多占满整个房间,人能活动的范围并不多。徐力坐到红釧对面的床上,稍微淡定些,问红釧:“要不要喝水?”红釧说:“啊,不用。”徐力仿佛没有听到红釧的回答,固执地背过身去倒水。 简单问答,却打乱了红釧的思路,加上徐力刻意倒水的行为,使得红釧很烦躁。红釧回想了一下自己预备要对徐力说的话,开口,说:“徐力,这次过来,可能很多情况,我们俩都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但定局已成,就去接受,好吗?” 徐力呆了呆,回身,笑了一下,说:“我好像还没有祝福过你。我实在是,实在是……”徐力说不下去,眼眶红了,也装不下去了,说:“我实在是不能祝福你跟别人的婚姻。红釧,在我这里,你怎么样都还能来,我这里,我永远等你。”红釧不敢直视他,低下头去,说:“别这样徐力,你值得更好的女子。”徐力放下水杯,抓住红釧的手,急切地说:“红釧,我不行,我做不到,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把你弄丢了,是我不好,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不介意你跟别人结过一次婚,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来,我们重新开始!”红釧身子往后缩了缩,突然意识到这个空间距离无法改变。于是站起来,把徐力往后推了一下,却毫无效果,反而被徐力抱住,顺势倒在床上。 雪松终究不太放心红釧,把灶台上火关了,穿上外套,想着出门迎迎她。 一溜达,就出了小区,到了街上。雪松略略思忖了一下,决定过街对面,穿过西门洞子去德隆宾馆方向找找。毕竟,他所了解的红釧,并没有太多朋友。 西门洞子还没走到一半,就看到红釧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跑过来。 不过两人走的是不同的平行的两边。红釧惊慌失措,根本没有看到雪松。雪松喊了她好几声,红釧才听到。一抬头,看到是雪松,就准备冲过来,这时洞子里过来一辆车,雪松急忙喊:“别动!站那儿!我过来!” 雪松刚走到对面,红釧一头扎进他怀里,瑟瑟发抖,语无伦次,说:“雪松,雪松,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雪松虽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能猜到一些。强力控制住情绪,说:“别说了红釧,咱们回家。”